谁?是谁会进的来?是谁......
幸好今天小魔女不在,她跟医生一起出去采购了,而我跟风雷则是出去倒个垃圾,不到十分钟就发生这种事。
风雷一直担心我会发火,所以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绕著圈子,然後说要帮忙进屋检查有没有东西被偷。我允许了,自己一人留在脏乱的客厅收拾著,顺便找点蛛丝马迹。
打破的碎玻璃不是我家有的东西,像是特地去商店买了然後直接拿来我家打碎,真是浪费钱又没意义,我可以保证这犯人一定是对装置艺术有兴趣。
红色颜料也不是我家的,家里没人画图哪来的颜料,而且之後我在餐厅的垃圾桶里找到一整袋的空颜料瓶子。感叹:果然是装置艺术的。
收拾收拾,等客厅变乾净後,我一瞄:家里根本什麽都没有变化!
所以犯人是要给我一个警告,或者给家里某一人的警告,而还没有打算要伤人。就算是如此,让我心头一直很不舒服的,是他人如何进入我家、突破保全系统──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的......
坐在沙发上,用手撑著额头,头似乎有些晕眩。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除了我和医生......
医生......
突然坐了起来,瞪著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影。
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拔枪、然後指著对方。
「朔流......」
17
朔流静静的用他那双漆黑看起来却无生命力的眼望著我。
我微微的抽动了嘴角一下,然後看向房屋里头。
「我就是风雷。」朔流说,声音也是平平板板,不知是什麽语气。
抬眼,我上下打量著朔流。
「我说:我之前扮装成风雷。」
我没有回话。
「你没有发现。」
「然後呢?」将枪口靠近朔流:「你应该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吧?」
朔流那有如面具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点小变化:眯起眼,像是轻视的:「他在哪?」
谁?我怎麽知道是谁?我怎麽知道他这位大人来我家是要找谁?
「爱说笑,你不说名也不提姓的要人,我从哪里找?」我冷冷的回答。
这下换成他的枪口向我的脸靠近,靠近很多,拉近了我的左眼和枪口的距离。
「他在哪?只要你交出他来,我或许不会打你的脸。」就算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没有变,可是我可以想像他正咬牙切齿的──现在我知道他在说谁了、他要我交出谁了。
耸肩,我狠狠的瞪著他:「我很讨厌被别人误会。」
「只要你交出他,就没有人会误会你。」他回答。
「可是你现在就误会我了,而且很严重。」我突然坐起身,空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衣领,龇牙列嘴的说:「我没有藏起『你的』澄心!」
他还是一脸不相信,而且还将那冷冰冰的枪口贴在我的脸颊上,跟我比起瞪眼游戏:「你有!」
「证据!你不要随便乱误会别人!这个时候我家就随时欢迎你搜。」
「我知道你再打他的主意。」
笑话一则,我打澄心的主意。
再跟他吵下去,我想我们两个会真的玩起那种古时候西部牛仔决斗,互相背对背,数十走十步,然後转身射击对方──很可惜的,我可不想跟他这种人玩这种游戏,我们两个都不太适合这种公平决斗。
不用导火线也会爆炸的恐怖二人,就这样僵持著,没完没了。
「我打澄心的主意,你应该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一般杀手必有的常识,相信你当杀手的时候也有听过。」
缓缓的说到,我感觉到那抵在脸颊上的枪口也跟著松了松,可还是抵著。
假如两人真的打起来的话,我或许比较有胜算。我心里想道,看著我的小麻雀抵在朔流的心脏前方。
只要一扣板机,这个讨人厌的纯情笨蛋就会飞到地狱或者天堂了......地狱或天堂?身为杀手的他,可能会被判去地狱;爱人爱的这麽深的他,也可能被判去天堂。
我呢?到底是地狱还是天堂,哪一个会欢迎我?
......说不定两个都不欢迎,我果然只是个没人要的垃圾,所以到现在都还活者......
「澄心不见了......」终於,朔流道。他放开我,脸上有些迷惘:「我居然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我想,他的整句应该是「我整天跟在他身边,居然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吧。
「可怜人,你怎麽不先去拜访拜访陶雨再来找我。」我坏心的嘲讽著。看著朔流平常冻如冰山的表情大变,让我有个至高无上的整人享受。我可以了解为什麽澄心这种人很喜欢跟朔流走在一起了:虽然身为人人惧怕、道上有名的杀手,朔流事实上是单纯驽钝表里如一的家伙,很好欺负的。
「...陶...陶雨?」他似乎有些撑不住了,原本之前拿枪指著我的时候还站的直挺挺,现在就摇摇欲坠的令人担忧:「为什麽...要去找他?」
我微笑,是那种很邪恶的微笑。
「不要小看陶雨,他可是男女通吃的杀手级人物。」说完,还很不满足的加了一句:「而且他跟澄心的感情又那麽好,你怎麽知道他们是什麽关系。」
朔流跑走了。
他甚至把自己的枪给扔在地毯上,没有带走。
我突然觉得很满足很高兴,忽然很想唱歌,那是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原来当一个恶角、一个挑拨离间、一个拆散情侣的坏人是那麽的舒畅。
现在想想,我大概是因为忌妒吧。
看不得他们过的好,尤其是朔流,尤其是澄心。
就算他们两人对对方是真心的,我想我压根也不会信。
只因为,一个该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另一个,是......
反正,都是在黑暗底、影子下的角色。
那些,不该有心、有情、有爱的人物。
後来听别人说「阻挡别人恋爱路会遭马踢」这种俗话。
我不怕,还觉得心安理得,那几天睡的特别好。
反正在这种不知道马绝种没的年代里,我去哪里找动物踢?
当初是这样想的,可我却忘记了。
有的时候,人也会踢人的。
那天,在朔流离开後,我发现风雷和医生和诺亚在一起。
风雷跟著我下楼到垃圾,结果被一群人阻击,可我却没有发现。
等他解决完那些人後再上楼,就发现我一个人前所未有恐怖的笑著,还笑到肚子痛的站不起来。
他马上回过头去找医生,以为我又发生了什麽精神问题(事实上是因为他很怕,不敢一个人面对我)。
就和医生诺亚赶回来,回来时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只跟他说朔流刚才有来,还跟我对峙了很久。
风雷紧张兮兮的,後来又发现自己是朔流的敌人而不应该紧张,所以只好拼命流冷汗的央求我告诉他我有没有对朔流做什麽事......
「就算我没有打算要杀他,他闯我家的门就该死了。」我凉凉的说。
「可可...他不是那种会乱闯空门的,而且又是你家...他不会无缘无故乱闯的。」风雷为昔日好友辩。
我微笑的看著他。
「我又怎麽知道他为什麽要闯我家空门的?不止这里是我家,更何况不是空门,是一个『有危险男子手持完美死亡麻雀』的公寓。」
「他没告诉你为什麽吗?他一定是在找东西。」
风雷很了解他,朔流的确是在找「东西」。
「他没告诉我。」
「......」风雷看起来很为朔流担心难过,假如我说我没伤他一根汗毛他一定不信。
「无云,」医生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这个是什麽?」手指按下去还有些麻麻的,我坦承道:「枪口压在脸上的痕迹。」然後指著放在桌子上的枪:「那把干的好事。」
风雷急急忙忙追上去,拿起枪来仔细看了一番,惊呼:「朔流的枪!」
趁著风雷离开的时候,医生凑近我的耳边道:「朔流用枪抵在你脸上?」热气呼出,有些麻麻的。我缩了缩肩膀,回答:「没错,留下痕迹了吧?」
感觉到医生的手轻轻放在红痕上,很温柔的按著、抚著:「痛吗?」
我笑了起来:「有些痒。」
诺亚也凑上来:「无云哥哥,你的脸好红喔!」这个小魔女笑了笑,我耳根一阵热。
「咦?你还红到脖子去了。」医生很过分的笑著,手滑到我冰冷的颈子上,又是一阵令人发痒的抚摸。
「你的手很热。」我舒服的闭上眼睛,像小猫般满足的享受著。
耳边听见医生好听的嗓音,以及轻笑:「是吗?」
结果就风雷一个人在烦恼担心著,我们三人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
假如......晚上,朔流没有再来。
18
无言的看著门外站的一群人,我默默的将完美死亡麻雀装上子弹,走到客厅。
医生护著诺亚,站到餐厅的位置。
这次换风雷跟朔流对峙著,情况跟下午一般,但是这次朔流衣衫不整,而且看起来已经消耗了大多数体力。
比之前那摇摇欲坠的情况还惨,他顿时好像老了十几岁。
「朔流......发生什麽事了?」风雷小心翼翼的问著,我知道风雷很心疼的。
「雷......他们带走澄心了......」他奄奄一息的说著,目光却没有放在风雷身上,而是我的身上和诺亚身上。
诺亚?我回过头。小魔女此时异常听话的抱住医生的腰,站在餐厅的桌子边。她也是面无表情的回看我,但视线没有放在朔流身上。
「澄心?谁带走他们了?」风雷紧张的问。就算是笨蛋都可以清楚感受到朔流是多麽重视澄心的。然而,现在朔流这个样子,我想不管是谁都会相信的。
面对风雷,昔日好友的关心问话,朔流默不做声,直直得盯著我看。
有什麽好看的。
我挑眉,举起双手,用枪口对著他:「没事的话请出去。」
风雷显然的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又是紧张兮兮的跑了过来:难道他不知道当双方僵持的时候不要有过大的动作吗?还是他很确定朔流不会开枪打他?
「无云,这个...你先进去好吗?」他请求著。
我看了看他,在看了看朔流。
「......他好像不太想要让我进去。」缓缓的说,我指了指目光异常炙热的朔流,讽刺的笑。
「朔流...?」
「......」
没有人有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诺亚大喊:「无云哥哥!风雷哥哥!他...那人手上的东西...啊──」
我和风雷还来不及用双眼印证诺亚的警告,眼前就已经是一片白雾,看来是朔流扔了烟雾弹之类的东西。赶紧闭上眼睛,我趴下,手里紧握著完美死亡麻雀。
可恶!
闪过一个攻击,却因为不敢张开眼睛而腹部吃痛,我滚了一圈,看来是滚到客厅的桌子底下了。
朔流那家伙果然是有备而来!只是我很好奇他的目标为什麽是我...难道他还认为我匿藏了澄心?
躲到桌子底下就比较好攻防了,至少不用担心背从上方攻击,只是朔流的脚频频招呼到我的左肩上,咬著牙,我闪开了他踢向脸的攻击,然後算准了朔流脸的位置一拳送上去......
「无云!」烟雾还是没有散,可我知道风雷尝试跑了过来,然後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我的左肩被朔流紧紧的抓住,痛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真的很用力的抓著,可以感觉到他五指都陷入肉内──他很粗鲁的把我从桌子底下拉出来。朔流的身子晃了几下,避开了撞过来的风雷,拉著我闪身到靠近门口的玄关角落。白雾还是没有散开,我闭著眼睛,心底觉得讶异:他还留在这里作什麽?一般不是该趁乱逃走吗?留在这里......
以前听过老师说过一句话:「违反常理,便是阴谋的一部分。」
虽然那时候对这句不清楚也不想知道真正的意义,但此时我有些奇怪的感觉──
阴谋......
好像是...某个人最喜欢的游戏。
既然朔流不打算离开,表示他还未完成某件事情。
那麽等白烟散去,我就不用对他客气了,先杀了再说。
这种...自己保护不好自己东西的人......
这种...妨碍别人生活的人......
这种,因为事情就遭受重大打击承受不住的人,根本就不该留在这世间。
我静静的等著白雾散去,耳观四方。
白烟的特殊味道渐渐散去。
是时候了!我张开眼,用力的用头往後撞去,想要将身後那可恶的家伙打断鼻梁,虽然毁坏美丽东西很可惜,不过这家伙带给我那麽多麻烦,让我心中的怒气加到最高,打断鼻梁已经算好的了。
头撞到重物,我挣扎了几下,可却觉得力不从心,居然双脚还在这种极端紧张的情况软绵绵的,脏话马上破口而出──只是没有机会说完。
「他妈......」
「无云!朔流,你在干什麽麽麽.......」
耳边,最後回盪的声音,是风雷的声音。
『所谓真正完美的杀手,就是不畏惧任何事情。』老师温柔的笑笑,指著地上血肉模糊的物体:『这样你就胜了别人一筹...你什麽都不怕,甚至不怕死。要不然,就像那个人一样。』
那个人,是老师的父亲。
我抬头,迎上的却还是他的笑脸。他摸摸我的头,笑的完全不像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人: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很重要的想法。跟我来吧,无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其实,「默默的」这个形容词是不用的了。
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话。
跟在他的身後,见他用一把细致的古董钥匙打开了那神秘的门,那个跟电影美女与野兽中受诅咒的城堡里,那禁忌的西厢房。
门缓缓的打开,我被老师引导著进去,映入眼前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可仔细观察,会发现四周的东西、四周的气氛,是如此的宁静,如此的跟我们两个不同──
老师,微笑的带我到在房间里的一张床边,说道:『让我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无云。』
一个人。
我面无表情的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一个死人。
因为用了什麽药物,所以没有腐化,可是冷冰冰的躺在那里,货真价实的死人。
再度抬头看老师,用眼神发问著。
老师微笑。
『无云,你知道为什麽我是天下无敌的吗?』他温柔的说著,跟平常一样。
『因为每个人都有珍惜、不想舍弃的东西......但是我没有。所以我可以去任意的、放心的抢夺,而不用担心自己被抢夺。了解吗?就是...「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才是强者。」』说著,他将手放在那尸体的脸上,轻抚:『我已经没有珍惜的东西了.......』
那个人,或者说尸体,有一张很漂亮却很苍白的脸。身材纤细,看起来弱不经风。
突然,老师一手插入那尸体的中心。
我吓了一大跳。
『放心,这个是假的。』将手从空洞的腹部抽出,他微笑的安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