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他十四岁那年,师傅教我们种植那种蓝色的玫瑰花."停了片刻,霍非指向那夜色中看不清楚的花圃不紧不慢的回忆了起来."我们两人是一起学的,我很快就学会了,可小书怎么也学不会.他一天又一天不厌其烦的施肥浇水,为的只是能赶上我也种出那样一盆蓝色的玫瑰.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种不出,我劝他再去请教请教师傅,他也不肯拉下脸面去求教仍旧自己摆弄.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有天早上,小书很兴奋的拉我起床去看他种的玫瑰花.很鲜艳,很漂亮比我的好看,但可惜的是花开不到两天就凋谢了.原来,小书自己怎么也琢磨不出花的培植方法就自出心裁的给这些花染了颜色.他以为终于可以超过我了谁知道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他就是这样,永远那么固执.虽然.后来他终于种出了蓝色的玫瑰,但这固执的毛病却一点没变."说到这里,霍非突然叹了口气,一口气将瓶中的酒喝光看向了远方.
我知道,他看的是那玫瑰花圃.但不知道霍非心头此刻的霍书又是怎样的呢?
"两年前,小书说要离开我自立.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他以为离开我就能变成大人,但他却不知道在我的心中他永远都是孩子.后来,小书终于背着我跑了.只托人带了封信回来,告诉我他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接到这封信,竟没有半点喜悦之情.也许这就是预感吧,我总觉得自接到这封信开始不幸就不远了.果不其然,这封信收到后的没多久小书就失踪了.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用力的将酒瓶扔出去后,霍非的神情黯淡了下来.我不知如何安慰,只陪他静坐仰头看那清冷的星光.
"小书死后,我忽然觉得很孤单.以前他不在身旁虽然也孤单,但想想总知道这个茫茫的世间有一个人给我牵挂想念.可现在小书不在了,连牵挂想念的对象都没有了."幽幽的述说,我的心似乎也被霍非的述说给牵痛了起来.牵挂和想念,有了牵挂和想念才不至于孤单,那么我的牵挂与想念是谁?扬?忽地想起扬温柔且充满笑意的眼睛来.心中一甜,嘴角竟浅浅的笑开.
"笑什么?"霍非问.
"没笑什么,我只是在想若你现在再找到牵挂和想念的对象,他会不会被你满脸的胡子吓到."故做轻松我忽然很认真的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谁知道霍非没有生气,只定定的看着我半晌才缓缓说道."他没有被吓到,他只是笑我的胡子也能烫火锅."
突地楞住,我被他话里的含义吓到了.霍非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慌张地转头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害怕他会有什么惊人的下一句,出现,谁知半天过去了,那家伙连个屁也没放,偷偷的抬眼看他,他竟然早已仰躺在石阶上睡着了.
24
看着他的睡颜我不禁失笑,或许是我多虑吧,刚刚他的话恐或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只是今晚的夜色太好,难免让人有些心神恍惚.
轻轻的小酌了一口酒,心情忽然又愉悦起来.这朗朗的夜色,清明的风中正是适合喝酒的好意境.仰躺下去,听着身旁霍非起伏徘徊的呼吸,不自觉的倦意袭来.微微闭上双眼,顶上的星光隐现.耳畔的风意也柔和.,侧头看向湖畔的木楼,那小楼上似乎也有星光闪现.星光,等等,我猛的一惊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双眼,分明看清了木楼闪现的是灯光.
"霍非,霍非快起来,起来啊你."推攘着身旁的霍非催促他赶快起来.那诡异的灯光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怎么啦?"霍非打着呵欠坐起不解的看向我."你看,你看那小木楼上怎么会有灯光."霍非随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不会真有鬼吧."拣起酒瓶我摆出防卫的架势,霍非则甩开我大步朝木楼走去."是不是鬼,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无奈叹气,我只好追在他身后也跟着过去.
大厅离木楼的距离并不远,没两分钟我们已潜到了木楼下,提了口气,霍非准备上楼,我却在身后拽住了他。老实讲,我胆子没他大,真要上去还是难免害怕.霍非似乎看出了我的胆怯一般,反手牵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就带着我上楼了.
一步一步,虽然阶梯并不多,但我的心却随着这木楼的阶梯起伏.小楼里的灯光到底是什么呢?推开门后我们又究竟会看到什么.但这些不等我猜测完毕,木楼的门就开了.我难以压制情绪惊悚的尖叫出声,紧握住霍非的手也捏得更紧了.
"林先生,霍非怎么是你们?"
老刘!木楼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老刘,三更半夜的他怎么会在这里.惊魂未定,我长叹了口气."老刘,你真是把我给吓死了.半夜三更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巡查啊.少爷没跟林先生说么?桂嫂安排我守园子呢?"老刘被我的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没跟我说呢,刚刚看到这楼上有灯还真把我给吓坏了." 我尴尬的笑笑道.顺便扯了扯霍非的衣襟示意他离开."原来是这样,那林先生你怎么都这么晚了也跑园子来.少爷知道了会担心的."点点头,老刘又语重心长的教训起我来了。"这个,呃...我跟扬打过招呼的,我和霍非回园子里是想查些事."支吾着话语,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老头的盘问,倒是霍非怒火冲天的冒了句关你屁事后就扭头气冲冲的离开了.
"对不住,老刘,他喝多了,您别介意啊."收拾完那小子留下来残局后我又跟着屁颠屁颠的撵了上去."霍非,你有病啊你,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
"我就是不高兴."嘟囔着,霍非甩开我的手.
"你在不高兴个什么劲啊.人家老刘随便问问你犯得着生那么大气吗?再说,我们没打招呼半夜三更的出现在这里也的确让人嘀咕啊.人家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你..."
"够了!"我还想喋喋不休的劝导霍非却被他声色俱历的制止了."林默.和我在一起就那么得见不得人么?"突然暴吼的这句话再次让我呆住.原来霍非这家伙在意的是这个啊."我什么时候说和你在一起见不得人,刚才是怕老刘问个不停才随口敷衍他的,你怎么就往心里去了."
"我没往心里去,往心里去的是你."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解释,霍非扔下这句话就回房了,只剩下我一人独自站在大厅中.
无奈的原地转圈,看向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心里的虚火也开始上升.他奶奶的霍非,你有脾气我也有脾气.主意一定,踢开脚下的酒瓶,负气的出门而去.
走出秦园大门,回头望了望,依然是暗影一片.刚才厅内的那一点灯火也已经不见,想必是霍非在我走后关掉的.好你个霍非.还专给我杠上了.咬咬牙,跳上车,嚣张的按响了喇叭狂飙而去.此时,正是夜里两点,我一路的狂飙一路的喇叭声,惹来了不少的骂.直到引来警察的罚款才有所收敛.郁闷的将车停至路旁.看了看表,快凌晨6点,再过不了几个小时,工商局也该上班了.他们上班,我也该继续查资料.但不知霍非那小子会不会去.多半不会去吧,那小子脾气上来可能是什么都不管吧.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泄气,没想到这个迷团最后还是要我自己一个去开解.疲惫的爬上车将手机的闹铃定格到8点后,便昏昏睡去了.
8点,铃声将我从梦中惊醒,胡乱的吃了点早餐便开车去了工商局.下车时却意外的见到了霍非.他正倚靠在大门上,略带着一些不屑与散漫."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气恼我也懒洋洋的问他."哎..."他长叹了一声才道."我不来,光凭你这个笨蛋怎么查得出真凶呢."丢下这句话后,霍非便率先进门了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进门,心里虽有些气恼却也有些庆幸.这家伙到底还是知道什么重要.
一天的工作就此开始,分排好任务后,就互不干扰的核对起来.不知不觉一个上午便过去了,吃过午饭后差不多还有一半的资料没有看完,稍息片刻工作又继续进行,直到日影西斜,才听到身旁的霍非发出奇怪的质疑声.
"怎么啦?"凑近他的身旁,我也质问起他的疑惑.
"你看这个,这个远航贸易曾被人收购过,而且收购他的公司刚好是秦氏.象秦氏这样的跨国公司为什么要收购这样一个小小的皮包公司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了看资料的正文.确实在2002年的5月这个公司在所有权上的确是过继给秦氏了,但过继后名字却仍然叫原来的远航贸易.看来这家公司的确是有点问题,虽不能肯定这个远航贸易就是购买秦园的远航贸易,但他恰好又和秦氏挂钩,巧合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扯过资料,再仔细的巡视了下秦氏的收购记录,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有种轮廓在心头隐隐成形.
25
为什么会这么巧合,远航贸易和秦氏."霍非,.你查的远航贸易是在2002年的几月买下秦园的?"询问身边的霍非,我想找出这之间的一个缺口."几月买的,我想想啊.小书是9月去的秦园,算日子应该是6月份买的秦园吧."
听到他的回答,我忽然心里做懵了.如果这个远航贸易真的是两年前购买秦园的远航贸易,那么也就是说其实两年前购买秦园的还是秦氏.两年前小书的失踪也和秦氏有关.一切联想起来,似乎都间接和扬有联系.不愿再想下去,我心情烦躁的将眼前的资料全部打翻了.
"怎么了?"被我的举动惊住,霍非略带紧张的询问我."没什么."抬起头,我乏力的坐到椅子上.有些呆滞的看向前方.秦氏,秦园,秦岚,秦穆,秦扬.一切的一切,难道这一切都和秦家有关么?头痛欲裂,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忽然这么白,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霍非在一旁劝道.
休息,也许我真的是需要休息了.支撑着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前行.从后扶住我,霍非再次开口。"看你现在这样恐怕是不能自己开车回去了,这样吧,我叫出租车送你回去."没有反驳的力气我任由着霍非把我架出门送上车.
向司机报上地址,闭目养神,我把心里混乱的情绪都沉淀了下来.不想开口,霍非也体贴的没有再问.过了没多久,便到达目的地了,下车时,我分明的看见了霍非惊异的眼神.想来他也是觉得这幢房子和秦园惊人的相似.但奇怪的是他没有追问我原因.
送我进大厅,意外的在上班时间看见了扬.他一人端坐在沙发上,神情肃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紧张起来.看着他,我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梦似幻般的不可思议."你回来了."扬开口,语气冰冷而淡漠.我点点头,侧身坐上了沙发.然后招呼霍非也坐下.但霍非却拒绝了.只附在我的耳旁浅浅的说了句,"好好休息,我先回秦园了.明天,我还在工商局等你."说完,便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扬的脸色微变,似乎刚刚压抑住的情绪都慢慢升腾起来."你昨天晚上去秦园了?"他问,我不出声,只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那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那里刚发生了命案."扬嘶吼,我也大声的吼了回去."正因为那里危险,那里发生了命案,我才要回去查.""查!"扬怪笑.尖利而刺耳."你查什么?恐怕是回去见那个花匠吧."
"秦扬,你说什么."我愤怒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他."我说你回去是为了见霍非.早知道你对那家伙感情不简单,可我没想到你却这么迫不及待.竟然在刚刚发生命案的秦园
与他幽会,昨晚老刘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可今天,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你和那个花匠并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够了!"实在忍无可忍,我一拳挥过去将他打了趔趄.可这一拳出手我就后悔了.为什么会打他,纵使他出口伤了我,可那也只是一时的气话啊.但我这挥出去的拳头却是无法收回了.
"哈哈......好,好.打的好啊."讪笑着,扬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带着嘲弄十足的表情踱到了我的面前."怎么?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啦?"捏着我的下巴,扬的嘴里说着仍旧刺耳的话语,将我刚才原本的那点愧疚之心都消失尽役."秦扬,你简直不可理喻."侧头转身,丢下这句话后我大步跨出了厅门.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只知道自己实在不想呆在那个家.今天的秦扬是我完全陌生的,.尖刻而凉薄,这些都是我未曾认识过的秦扬.但今天才忽然发现,原来就算是深爱之人也有你并不可知的另一面.闷闷地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低落的心情才渐渐好转.百无聊奈的继续前行,我侧目扫向四周.这里是郊区,车辆不多,因此因为显得十分的冷清.
不一会头上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晚风也开始微拂.但我仍不知方向.我原以为我负气出走后,扬会立马追上来.但半个小时过去,我依然一个人孤单的在路上行走.看来,今次将会是我们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具有纪念意义的吵架.无奈苦笑,我又猛吸了一口烟.
今天啊今天,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先是发现远航贸易与秦氏的联系,接着又与扬发生争吵乃至出手.现在,我一人在路上却又截不到车,而且就算截到车我又能去哪儿?走吧,就这样走吧,无所谓方向,总之不能停下.
仿佛失却思想般,我就这样一人闷抽着烟,不断的前行着,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秦园的门外.我的天,不知不觉我竟然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横穿了整个市区.而且,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这个地方.无声惊讶着.我推门而入,进得大厅的同时才感觉脚下酸软疲乏.无力的倒在厅中的地板上,仰头望向顶楼的天花板,饥饿和困意顿时袭上心来.
"林默.你怎么会来这里."身后传来了霍非惊异的声音,想必是他走出房间就看见了如死狗一般仰躺在地上的我.没有力气回答,我只朝他摆了摆手."该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坐到我的身旁,霍非一脸的坏笑."你个王八蛋,还不是因为你."我朝他大骂,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我?"霍非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尖追问原因.
我尴尬地摇头,根本不想说出吵架的原因.要真说出了非被这家伙笑死不可."霍非.,我想喝水."转移话题才是上上之策.我吩咐着霍非,满意的看他忙进忙出的为我找水而把刚刚的话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诺,给你水.你小子今晚该不会又想住在这儿吧."不知道他从那里找来了瓶矿泉水砸向我问道."有何不可?难道你就不能收留我一晚么?"我笑笑,接过水猛喝了一口."我可没有多余的棉被."霍非又道,挨着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那有何难,咱们挤挤不就成了."眨眨眼,我很哥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他却反应惊人的大声回绝了我."不行!"
"为什么?"我疑惑了,但那家伙却别别扭扭的不肯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仿佛看见他那浓密胡须下的脸隐隐露出来的红晕.这家伙该不是害羞吧.犯着嘀咕,再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天,真的没错。这个看起来酷酷的霍非就是在害羞.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偷笑了一番.但表面却未动声色.
* * *
天终于全黑了.晚饭,吃了碗泡面.想也是,这么荒僻的地方除了泡面能吃什么.有泡面吃都不错了,打着饱嗝随着霍非,坐到了厅前的阶梯.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那么喜欢席地而坐,想必是他卫生习惯不太好的缘故,可连带的我的卫生习惯也不好起来.抬头看天,今夜风高气爽,就是没有月亮.昏暗的星辰也慢腾腾的闪烁着暗淡的光芒.这样的景致不禁让我的心情又郁闷起来,.想起秦扬今天尖刻的表情,和远航贸易的关连,实在难忍的长叹了一声.
"怎么啦?"霍非问.打了个呵欠我淡淡的开口。"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今天找到的那家被秦氏收购的远航贸易是不是就是两年前买秦园的那家远航贸易."
"这有什么难的,既然确定秦氏曾经收购过远航贸易.那我们追查一下,秦氏收购这家公司后的帐务记录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