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求你不要难为我家少爷了,我家少爷从小身染重病,为这病已经受了不少痛苦,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吧......"
容少爷见他这般低下求人的模样,怒斥道:
"石青,起来!不要在这里给我丢人了!起来!"
他一边骂,一边用力挣开石青的手,向门外走去,谁想石青又紧紧将他的腿抱住了。
"容少爷,不要走,我不想你死,你刚才还答应我治好病就带我去翔风楼吃饭的......"
石青哭得满脸泪水,而且刚刚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口,不但面色惨白,额角还渗出滴滴冷汗。容少爷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情绪混乱,神色一变再变,最后气恼的把石青拉了起来:
"好,我不走,我就去吃那颗臭烘烘的大药丸!"
他扭头坐回座位,紧抓住椅子把手,借此控制心中怒气。
石青又可怜兮兮看向那男子,那名粉衣丫鬟在男子耳边耳语几句后,那男子重重叹了口气,坐回软榻:
"好吧,算了,我最怕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模样了!明珠,还是把原先那颗醉仙丸给他吧。"
那名粉衣丫鬟微笑应是,转身取来刚才那个红木小盒,交到石青手里,冲他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石青这才破涕为笑,冲那小姑娘感激的鞠了一躬后,回到少爷身边坐好。
沈衣现在脸上也没了笑容,冷冷说道:
"最后,还有一件事。这不算是治病的酬金,却是我治病的规矩。我必须知道我的病人的身份。"
容少爷既不说话,也不看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深绿色的玉佩重重放在旁边的几上。
沈衣狐疑的拿起丫鬟呈上的玉佩,见那上面雕的非龙非凤,却是一个裙带飘飘的美人,美人手中托起一颗白球。仔细一看,那白球原来是一颗光洁润圆的巨大珍珠,镶嵌在玉中。
沈衣看着着这个玉佩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半天,忽然大叫着站了起来:
"美人玉!"
他手指着容少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是东海鲛宫的人!"
容少爷冷冷坐在那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石青却惊得也站了起来:
"少,少爷,你是东海鲛宫的人?"
也难怪两个人这般惊讶。
东海鲛宫在江湖人心中是最神秘的地方。传说其建在东海外一个孤岛上,除了宫中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外,宫中财富更是无以计数,但却从不在中原江湖现身。因此几百年来,人们一直认为那只是一个传说。
直到五十年前,一名白衣女子在武林大会上击退无数顶尖高手,将当年的武林盟主何宇铮掠走,只丢下了一块美人玉。那白衣女子绝世的武功和翩翩风采,惊呆了在场群雄,自此人们才知道世上真的有"东海鲛宫"这个地方。五十年来,江湖人甚至是朝廷都积极寻找东海鲛宫的踪迹,但在那场武林大会后,就再无一人有缘见到一个东海鲛宫的人。
任谁也想不到坐在面前的这个普通瘦弱少年却手持美人玉,来自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石青和沈衣呆在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是东海鲛宫的人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从门外传来。随着笑声,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的女子跑了进来,那女子虽然作妇人打扮,但神态顽皮,还和小姑娘一般。圆圆的脸,红馥馥的,两颗乌黑的眼珠如同宝石,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极为甜美可爱。
沈衣一见这名女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脸上露出笑容,飞快的迎上前去:
"娘子,你回来了!"
沈夫人扑到沈衣怀中,娇声问道:
"相公,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吗?"
声音如外貌一样甜美,如同搀了蜜糖一般。
"想,我也想死娘子了!娘子一路劳累,赶快坐下歇歇!"
沈衣拥着娘子坐到榻上,又端茶,又捶肩,谄媚至极,完全不见刚才倨傲的模样。
"你在家有没有好好练习微笑啊?"沈夫人边喝茶边问道。
"有,当然有,不信你看!"沈衣使劲笑着,几近抽搐。
容少爷和石青这才明白刚进来的时候,沈衣是在做这件事。
沈夫人满意的笑了:"虽然还是有点假,但是已经进步很多了。相公,你真棒!来,给你奖励。"说完就在沈衣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咂然有声。
看着这两人在那里肉麻当有趣,容少爷冲着石青做了个鬼脸,石青却已经脸红的左顾右盼。
沈夫人喝了一口茶,冲着相公甜甜笑着:
"相公,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东海鲛宫"的字眼,难道咱们家来了东海鲛宫的客人了吗?"
沈衣指着容少爷轻声回答:
"就是这位小公子,他来咱家看病。!"
沈夫人将丈夫推到一边,跑到容少爷面前左看又看,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在容少爷恼怒得要杀人之前,那小娘子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坐回原来的座位。
她向身后给他捶肩捏背的沈衣问道:
"你可曾给他们提出了看病的条件?"
"说过了。"沈衣又将那条件给娘子复述了一遍。
沈夫人咬着嘴唇想了想,然后歪过头来冲着容少爷狡黠一笑:
"虽说方才我相公已经向你们提出了一个条件,但那只是他的条件而已,若我不允许呢,你们答应他再多条件也没有用,你说是吗,相公?"
"是,娘子说得极是。娘子说得哪一句话,我不是老老实实的听从?"沈衣倨傲冰冷的声音变得如此谄媚,让容少爷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耐着性子问道:
"那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呢?"
"我听说,东海鲛宫出名的不仅仅是武功和财富,还有一点就是人相貌绝美,世间无双。当年,那名白衣女子现身武林大会,打斗中覆面丝巾不慎被何宇铮扯下。即使惊鸿一瞥,众人都已为其绝世容貌震惊不已。听到这件事的皇帝不惜用全国半年的税收去东海鲛宫换取一名美人,却因寻不到路无功而返......"
"好了,你就说你的条件吧!"容少爷不耐的打断她的话。
沈夫人甜甜笑着,用白嫩嫩的小手指着容少爷,说道:
"我想看看你的脸!"
"不许!"小娘子的话刚说完,沈衣就醋味十足的大吼起来,"你怎么可以想着去看别的男人的脸!你有我还不够吗?我的脸就不够好看吗?"
石青也不解的插嘴:
"你刚才不是已经看了半天了吗?这还算是条件吗?"
沈夫人小脸一沉,斜眼瞪着沈衣,冷笑道:
"你说不许?那今天你就去和阿花睡。"
沈衣刚才还慷慨激昂的样子,一听这话立刻又变会以前的哈巴狗:
"娘子,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沈夫人这才恢复了甜美笑容,她转头对容少爷道:
"公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你的意思呢?"
自刚才一直寒着脸的容少爷此时居然露出了笑容,他说道;
"因为大夫刚才只说要提一个条件,而我们也已经答应了,所以我答不答应你这个条件,其实也无所谓。不过我忽然对一个问题很感兴趣,不如我们做个交换,只要你回答了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看。"
沈夫人开心的笑道:
"好啊,你就问吧!"
容少爷看了一眼给沈夫人捶肩的沈衣,微微一笑道:
"我想知道阿花是谁?我很好奇你都不嫉妒丈夫与她睡觉?"
沈衣一听这个问题,大叫起来:
"娘子,不要说......"
但沈夫人圆圆的眼睛一瞪就让沈衣乖乖闭上嘴巴,她冲着容少爷甜甜一笑:
"我叫阿花跟你见一面,你就明白了。翠羽,你去把阿花带来吧。"
翠衣丫鬟捂嘴偷笑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小姑娘清脆的话语声,还伴随着吃吃笑声和丁丁当当的铃铛声:
"阿花,快点走,夫人等着要你见客人呢......"
石青好奇的探着头,想看看这位如此有魅力的娇客是什么模样。
"汪--汪--"
随着狗吠声,一只小雪球般的白色长毛叭狗冲了进来,脖颈上的紫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娘子将小狗抱进怀中,轻轻抚摸它身上光滑的皮毛,扭头看着瞠目结舌的石青和笑容满面的容少爷,脸上笑容天真:
"公子,看到了吗,阿花就是这条小母狗。"
容少爷眼睛看着那尴尬的满脸通红的男子,微笑回答:
"我说出的话自然算数,不过我想先和我的保镖单独说几句话。"
明珠将容少爷和石青领到隔壁的房间,将门掩上离开。容少爷静静看着石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让石青很不安。
"少爷,你怎么这么严肃啊?"
容少爷没有回答,仍是静静看着石青。半晌,他终于开口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三姑母要将三姑夫擒回宫中?"
石青一愣,随后如实回答道 :
"我,我怎么知道?"
容少爷轻轻一叹,缓缓道出当年无人知道的真相:"那年,我三姑母来中原游玩,从未喝过酒的她沾酒便长了酒疹。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将从小就佩戴的面具摘了下来。谁知就在这时,躲避仇人追杀的三姑夫闯进了她住的客房,于是看到了她真实的容貌。"
石青疑惑的问:"难道看到她的脸,就要掳人吗?"
容少爷微微一笑:"因为这是我们家里的一个传统。"
他伸手在面上一抹,一层薄薄的面皮,应手而落。
"呀!"
石青眼睛一亮,惊呼了声,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面皮下居然隐藏了这样一副绝世容貌,美得令人目眩。秋波明媚,微一顾盼,便足销魂,尤其是娇靥上所带的那一份甜甜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他张口结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被那超凡绝俗的美惊呆了。怪不得容少爷的脸色一直十分苍白,原来是套上了人皮面具,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容少爷浅浅一笑,道:"你感到很意外,是吗?"
这一笑,有如春花乍放,撩人遐思。
石青喃喃说道:"是的,太意外了!"
"我家的传统便是从小佩戴面具,父母之外第一个看到面具下真实容貌的人就是共度一生的人。三姑母虽然不是第一个从宫外带人回来的人,但那次做的太过招摇,回来被祖母狠狠数说了一顿。"
"那,那,你给我看了......"石青被心中的想法震惊的无以复加,呆呆看着容少爷。
容少爷顽皮的笑了:"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真实容貌的人,你可得负责我一辈子哦!"
"我,我......"石青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和容少爷一辈子吗?再也不分开了吗?刚刚知道容少爷的病有救,又被告知一辈子都不会分离。还有比这更大的幸福吗?他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人儿,简直难以相信老天把这一切都赐予了自己。
容少爷皱眉道:"你不愿意啊?没关系,我试着去找第二个看到的,凑活凑活应该还可以吧......"
话还没说完,石青急忙将他的嘴捂上,焦急的叫着:
"我愿意,我愿意......"
容少爷将他的手轻轻拉开,微微笑道:
"你这个呆子!"
他稍稍垫起脚尖,在石青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呆子,我们该回客厅了!只是让那些人见到我的脸真是让他们捡了一次大便宜!"
三天后,石青带着斗笠、木柴和猴子回到了万花谷。他自己当然不可能在这三天内完成所有这些事情。他按照容少爷的指示,花钱雇了两百多人分头去为他做这些事,又雇了几十辆车将东西运到谷外,然后他才将东西一点点搬到谷中。
此时他坐在客厅等着沈衣来为容少爷治病,容少爷睡了三天觉,面色红润了许多。沈衣看来却憔悴不少,据明珠翠羽说是因为夫人不满他那日的表现,跪了几日的算盘珠子。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病其实不难治,为脑髓耗损,古方上早已写明。"
"是吗?那怎么治呢?"石青急急问道。
"容少爷只要吃生人脑一年,即可痊愈。"他看向容少爷,"容少爷家里请的大夫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想必也已经开过这个处方。"
容少爷未作回答,石青已经抢先开口:"那,少爷你就......吃人脑好了!何必拖到现在?"石青心中虽然有些恶心,但想到可以治少爷的病也就无所谓了,"我这就去为少爷杀些极恶之人,还可为民除害。"
容少爷止住他:"石青,古方上的意思不仅仅是吃人脑,而是吃生人脑。吃生人脑的意思,而是在人生着的时候将脑壳打开,取其脑浆食用。你想那脑浆刚取出的时候白花花的,还冒着热气......
"少爷你不要说了!我,呕......"容少爷的话还没有说完,石青已经从椅子上滑下,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客厅上其他几人的面色也很难看。
容少爷继续道:"这样的事情你做的出来吗?就算你选的人穷凶极恶之徒,你这么做又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深呼吸几口之后,石青感觉稍微好了一下,他坐回椅子崇拜的看向容少爷:"少爷你真的很善良!"
容少爷翻翻白眼,他当然不会告诉石青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一见到那种东西他就会恶心的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个精光,他可不想没有治好病先把自己饿死。
他转头对沈衣说道:
"如果你所说的方子就是这个的话,我想你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你三天前直接告诉我们这个方子,我们就会走人了。"
沈衣拍拍巴掌:"容少爷果然是个聪明人。这古方虽然可治此病,却过于残忍。"说到医术,沈衣立刻变得神采飞扬,"我想生吃人脑不过是为了补充先天不足的脑髓,所以我便想出一个替换的法子:用健壮男子的斗笠煎浓汤,配以新鲜猴脑漉成膏,旦夕服用一年,即可痊愈。"
石青恍然大悟:"那,那你让我去办的事根本就是为了给容少爷熬药嘛!"
沈衣有些得意:"那是自然。我那天已经说了,看在你们是一对佳偶的分上,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石青听到此言,又要为神医跪下,沈衣连忙起身阻止:"不要这样,这会折我的寿的。你先坐好,我还没有说完。"
待石青坐好后,沈衣又道:"容少爷天生即患此病,至今已经十几年了。每次疼痛,脑内总会流血淤积,久而久之便凝结成块,是以发病的间隔越短,疼痛越剧。容少爷,我说得对吧?"
见容少爷点头,他又继续说道:"因此,除了吃药之外,我还得将其中的血块取出,才算根除。"
"什么?"石青吓得大叫,"你怎么取出呢?难道还把容少爷的脑袋打开吗?"
沈衣点点头。石青见状,迟疑的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少爷的头,然后头摇得象拨浪鼓:"不,不行!"
本应该最害怕的容少爷这个时候却十分的镇定,他止住石青,问他:
"如果我不取出血块,我还能不能活?"
石青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摇头。
容少爷于是轻轻抚抚他的头,说道:"所以我决定赌一次,我容少爷赌到现在还没有输过呢。何况这次,即使输了我也不会赔本;赢了,我便赚得了一生。石青,你说我赌不赌呢?"
石青看到容少爷脸上熟悉的自信笑容,好半晌后,终于坚定的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夜幕已降,四处灯火大明。
三个时辰过去了
静室之门悠悠开启,沈夫人从中缓缓走出。
石青焦急的问道:"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