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孤雁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就不该信这小崽子。”
台上,云长流神色暗了暗,欲言又止:“你……”
不料,护法忽而暧昧一笑:“只不过,教主都说了爱我……”
云长流刚一怔,忽然身侧的关无绝就贴了过来,他被护法双手推着,按在座椅靠背上动弹不得。
关无绝几乎是压着云长流的姿势,竟俯下身探舌舔了舔教主的唇。护法眼睑低垂,嗓音低醇而含笑:“……既然神明宽仁至此,自是要好生亵渎一番……”
云长流惊得浑身一抖:“……!”
转眼间教主脸上烧霞,眼睫抖了老半天,许久才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别。”
台下早就炸了锅,骚动一片。婵娟小姐又气又羞地红了脸,直骂着关无绝大逆不道又忍不住偷看;温环在拼命扯着暴怒的云孤雁;关木衍和端木登悠悠看戏;而花挽和叶汝已经双双激动得快晕过去了……
温枫连忙叫起来:“停停停!关护法你停——”
温枫:“三十、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云长流仔细想了想:“护法总能叫本座没辙,不过……最看不得他求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关无绝就开始痛心疾首:“别说了教主……您那次求我差点没把无绝疼死……”
云长流神色立时就冷下来了:“可你还不是走了?”
他把脸黯然一垂,低声道,“无论本座说什么,做什么,怎样求你……你都不会没辙。”
关护法本就自知理亏,见云长流这样顿时心尖儿都疼的发颤了,连连告罪:“教主教主……无绝真的错了!不敢了!您别这样……以后您说什么无绝都听话!”
云长流冷淡道:“那你答应本座,这个冬天不出城。”
关无绝:“………………”
温枫忍俊不禁。哟,教主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一不小心就入了套的关护法也只能痛苦地把眼一闭:“唉,自从二次取血之后,每次教主他这个样子我就没辙……”
台下关木衍摇头晃脑地笑:“嘿嘿,这小子就该这么治治他!不过也就教主才治得了他,能叫他乖乖喝药养病……”
温枫:“三十一、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其实这本该是个容易叫人为难的题目,关无绝却面色不改,正儿八经地答起来:“我么……大约会急着调查清楚教主动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个好的,再看教主的意思。倘若教主还对无绝有着情意,只是想纳个妾,那我就替教主将新人好生调整一番,也算打理后室了;如果教主对我没了爱意,我也自会识相地退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教主为难……”
护法还没说完,那边云长流已经怒的不行,他猛地将关无绝的手攥紧了,低声恼道:“你是想气死我?”
关无绝咳了咳,心虚地移开目光:“……您息怒,这不是、这不是问题的假设么!”
萧东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故意在下头高声感叹:“哎哟哟,想的那么周到啊……天知道在心里琢磨过几百遍了。”
关无绝食指摩挲着下巴:“我两题前不是说了么?我对教主不仅是爱,如果教主日后对我没有了那份情也无妨的,我还是能以别的身份陪着他。”
云长流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关无绝那只被他捂着的掌心,给他个“回去再算账”的眼神,不咸不淡道:“本座会等。等护法主动来同本座坦白。”
温枫无奈:“您们两位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作风呢。那么下一题……”
温枫:“三十二、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关无绝笑起来:“我对教主还能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是……”
云长流:“只是?”
关无绝转向云长流,郑重道:“教主,无绝可以受得住您不再爱我,可属下不能接受您不要我。如果有一日您心意有变,求您,别赶无绝走。”
云长流心疼地亲了他一下:“不会。绝不会。”
温枫:“教主还没答题呢?”
云长流低声道:“可以。只要他好……便好。”
温枫:“三十四、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么办?”
关无绝:“可能是迷路了,去找人。”
云长流:“可能是出事了,去找人。”
温枫:“三十五、对方性感的表情?”
云长流淡淡道:“这人……干什么都在勾我。尤其笑起来。”
关无绝却笑着向教主抛了个戏谑的眼勾子,玩味道:“说起来。教主您三次亲我都是在花下,您是不是……您是不是其实喜欢的是花儿啊?”
云长流不动如山:“别闹,答题。”
关无绝失笑:“这不行啊!温近侍你评评理,就咱教主这脾气,能有什么性感的表情?”
“不过若硬要说,也是得我先逗他,把他欺负得脸红害羞了,才会……尤其是有时动了情想要欢爱,却又顾忌我强忍着的时候……”
温枫眼见着护法越说越陶醉,赶忙气急喊停:“行了行了!关无绝你快打住!!”
温枫:“三十七、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关无绝耸耸肩,摊手:“刚才说了啊,没差。”
云长流:“嗯。”
温枫:“三十八、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关无绝:“呵……无绝要是说实话,教主又得生气了,其实是给教主喂自己的药血的时候。每次取血都会大逆不道地觉得,教主的命就悬在我的手里呢,我是他独一无二的药。那种感觉实在太欲罢不能了。”
云孤雁不满地跟温环哼哼唧唧:“就知道这小子心思有够邪的,看这独占欲……”
温环苦笑,心道怎么也轮不到您老人家说别人的独占欲吧……
云长流轻叹:“你本就是本座的独一无二,只要同你一起,本座都觉幸甚。”
温枫:“三十九、曾经吵架么?”
关无绝:“吵啊……”
云长流:“嗯。”
关无绝:“刚刚不就吵过么……”
云长流:“嗯。”
台下。金琳银琅抱团瑟瑟发抖:“教主护法其实很少吵架的,但是每每吵起来,我们姊妹都怕的很……”
温枫:“四十、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关无绝:“还是那些琐碎。我们甚少在公事上吵起来的,如今少爷小姐难得稍微懂事些了,我也不怎么再为此和教主闹,剩下的也就只有……”
温枫仰天长叹,头疼道:“行了,我知道我知道了……剩下的也就只有您两位天天争论究竟是谁对不起谁,抢着要当那个罪人是吧?”
温枫:“四十一、之后如何和好?”
关无绝:“要么我去同教主认错,要么教主过来哄我。一般来说不会闹僵太久,除非教主真气狠了跑卧龙台上去闭关不肯见人……”
温枫:“四十二、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关无绝点头:“如果教主还肯要我的话。”
云长流摇头:“他这辈子跟我……太受苦了。”
关无绝惊慌:“教主……!?”
云长流轻笑:“——所以,来世还要继续疼你。”
温枫:“四十三、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云长流:“经历了那么多,护法还肯既往不咎地陪在本座身边,仅此足矣。”
关无绝:“大约是教主对我温柔的时候了。尤其是……嗯,抱我的时候。”
云长流闻言便很自然地伸手把关无绝揽进怀里。护法却暧昧地微笑,仰起颀长脖颈,忽的咬了一下教主的耳垂,悄声道:“不是这个抱,是晚上的那个……”
“……”
温枫:“四十四、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云长流:“纵着他。”
关无绝:“送自己。”
台下。
花挽流泪:“关护法对送自己的理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扭正过来呢……送自己真的不是送命啊!!”
端木登激动地挥着手:“临弟!临弟回家吧临弟!!回家了你就有钱给云教主送礼物了——”
关木衍怒:“端木家的小子!你可别太过分喽!烛阴教四方护法可是姓关,关!!”
叶汝小小声苦笑:“其实……其实护法他还给教主送过我……”
温枫:“四十五、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关无绝:“每次我把教主骗的很惨之后……”
云长流:“找回记忆之后。”
温枫欲哭无泪:“这不还是抢着当罪人吗!?”
温枫:“四十六、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云长流:“红梅。凌霜傲骨,香满乾坤,很衬他。”
关无绝:“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圣洁无暇,可与教主相配。”
温枫:“四十七、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全场诡异地静默了下来。
关无绝猛地捂着心口,作一瞧就十分虚假的痛苦状,“楚楚可怜”地盯着云长流:“咳咳咳咳……教主,无绝好难受……”
云长流轻叹:“……罢了,这题跳过也好。”
嗯,大家都懂,心照不宣……
温枫:“四十八、您的自卑感来自?”
关无绝:“小时候没心没肺还意识不到,自从损了心脉入鬼门断前尘后便常觉得配不上教主了。”
台下叶汝捂着心口呜呜咽咽:“每次护法大人自卑的时候,我都觉得活着好难……”
温枫:“具体是哪方面?”
关无绝沉痛扶额:“……无论是哪方面都……教主他喜欢我实在是太亏了。”
至此护法话音突然一转,许是旁边云长流的脸色实在太差,关无绝连忙求生欲爆棚地急切道:
“——但是!!既然教主非要认定了我,无绝也是要受的住这份爱重才是,自卑什么的都是以前,如今没有没有……”
云长流:“伤过他,重得一辈子也偿不完。再者,无绝他出身本不次于我,却自降身份为我做护法,太过委屈了。”
关无绝急道:“教主您怎么又说这种话了!都说了属下的伤与您无关,至于曾经在万慈山庄的那层身份,无绝更是早就——”
温枫绝望:“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停,下一题!”
温枫:“四十九、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关无绝很是纠结道:“怎么说呢……其实我和教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确立什么关系,但是不知怎么的,好像是全江湖都知道烛阴教的教主和护法有一腿,话本子满天飞……”
花挽微笑:“对呢,信堂至今还有许多呢……”
温枫:“五十、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云长流与关无绝相视而笑。
他们都默契地想到了这一题该怎么回答。
关无绝含笑捉起身旁教主的手,十指相缠:“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云长流轻轻亲吻了一下护法的脸颊,郑重地低语:“长命无绝衰。”
此情,长流无绝。
第170章 氓(1)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
又是一个晴朗的初晨,风温气爽,鸟雀唧啾。
昔年的长生阁,如今的清绝居内熏了松枝香,淡淡清气将苦涩的药味冲淡了些许。只是这清绝居的主人,今日也仍旧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床帐被修长的手指无声地掀开,云长流在床沿上坐下。温枫手中托着药盘站在教主身后。
关无绝双眼合拢睡得很沉,他肌肤冰白,像是一点将消未消的残霜。墨黑长发散在枕上,胸口的起伏浅得若有若无。
云长流取了软枕,缓慢地将关无绝身后垫高了,转身自温枫处端过来药碗。小银勺舀了一点,仔细地送入昏睡之人的口中。
四方护法无知无觉,虽然云长流已经足够仔细,药汁却仍是只能喂入小半,褐色汤液成一线自唇角缓缓流出来,被温枫默默俯身拿帕子擦去了。
云长流神色不动,没有丝毫不耐,只是喂药的动作更加小心了些许。
温枫将头垂得更低,捏着帕子的手指发青。虽说这几日下来,这般情景早已算是司空见惯,可无论如何……看着还是难受。
若是关无绝醒着,他大约又会羞恼,会觉得丢脸,会气自己给教主添麻烦,会怕自己没用的样子给教主看到。
可是,他醒不过来。
二次穿心取血本就是必死之局,云孤雁散了一身功力,乃至耗尽阳寿,也不过勉强护下关无绝一丝生机罢了。
这还是在生死间几番挣扎,才抢下来的生机。也正是因为太过危险,老教主甚至都不敢在关无绝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前告诉云长流,是怕倘若护法熬不过去,得了希望又破灭的打击会真把儿子逼疯了。
如今倒是暂时无有生命之危,可关无绝却一直昏迷着,除了还有气儿之外,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不知道会不会醒。
而每多过一天,苏醒的希望就少一分。
关木衍曾言:
“若是这个春天过去,人还醒不过来,怕是……”
怕是什么,百药长老并未说出口,可是有谁听不明白?
——怕是,这人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如今眼见着春季已然过去大半,仍是没有动静。云长流早数日前便派人将那间木屋修缮翻新,桃林也种了回来,一桩一件全都是旧日模样,只要护法醒来就能看见开得最烂漫的桃花。
可关无绝却醒不过来。
……本来猛灌几大口就能喝干的一碗药,硬是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喂进去。云长流将空了的药碗放回温枫手上的托盘中,又换了另一个白瓷小碗在手,最后自托盘中捻出一块软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