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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以北,靖州。
卢佰业跟着勤王大军进发,沂州守将蒙传威此次成了粮官,押着辎重部16" 前任高攀不起我[快穿]0 ">首页18 页, 队前进。
入夜,扎营闲聊,蒙传威不禁骂起老皇帝来:“真是好毒的计谋!让我们出二十万大军,却提供臭米烂箭,连轻甲都不发。就算吃臭米,都不够吃一天的,要我们沂州自己出粮!要不是我们沂州七年丰收,又有十二处铁矿,哪里顶得住花销,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出兵送死?主上竟然还要出兵,沂州留的都是老弱病残,真是让人费解。”
“可是唇亡齿寒,主上不得不出兵。”卢佰业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垂眸道:“我参军起,我们卢家将,就一直这样。”
朝廷缩减军饷。
本来有强弩把孟国的铁骑挡在数里之外,让孟国不能近身。
可后来,强弩不提供了,远攻变成了近战,死伤开始变多。
再加上粮食不足,不够战时消耗,士兵们体力下降,纵有士气,可力气不够,近战难敌。卢家渐渐散去家财,才足够维持。
蒙传威问道:“那你们怎么撑的?取食于敌?”
卢佰业摇头:“取不了,他们不耕种,没粮。”
蒙传威又问:“对,你说过,他们不耕种。那他们吃什么是我们可以抢的?”
“吃人,”卢佰业闭了眼,说道:“伤死者食,婴儿哭声弱者食,老人无力者食;自己吃不够了,到衝国边境,村落牛羊、女人、孩童,劫回去备食。从前孟国未曾大举进犯,如今占了城池,状况如何,我也不知。”
第49章 教坊名伶·9·1
沿水路而上,卢瑥安也在奇怪一个问题。
前线兵力不足,朝廷从西南边境征调两万霍家军,还指派霍靑霄的堂兄霍靑庭去,已经像是拆西墙补东墙了。虽然两万军力看起来不多,但本来就不应该把西南边境的军队抽遣过去吧?
而如今,连粮草和军械竟然也要让霍家军自己出,从西南千里迢迢运送过去西北。途中,他们负责运送辎重的一千人,也得每餐都食用粮草,于是辎重是越运越少。
就算走水路用船运比较快,但每日都会产生损耗。
为什么不从前线附近的粮仓出粮呢?
不会是前线粮仓因为各种原因,才不放粮吧?
原因卢瑥安暂时不知道,不过,他随船上北,除了看两岸景色,还可以凭借系统奖励的千里眼,看到前线越来越清晰的交战状态。
规模最大的军队,一共有三支。一支是从西边挥军北上,暂且称为西军,人数颇多、气势浩大,卷着尘烟而上。
然而再多看几眼,他们列阵整齐,穿着划一,经过农田时,都会从横队变成列队,不踩一脚稻草,路上百姓甚至会赠送蔬菜水果,再细看,这支军队打着“勤”的旗号。
另外一支军队,且成为中军,从中部各处抽调,比起第一支军队,他们虽然人数最多,可穿着不统一,有的兵卒队伍能穿上铁甲,骑着骏马,勇不可当。有的兵卒队伍像卢瑥安这样,有皮甲可穿,驾着战车,神情肃穆。
可剩下的,只穿着布衣,甚至穿着写着“囚”字的白衣,白衣囚在前,正规军在后,或颓丧慢行,或怒气驱赶,精神面貌各不统一。
最后一支,围绕在京畿地带附近巡视,并不行军。
卢瑥安辎重队的目的,是要把粮草军械运送到中军的后方、大锁山的粮仓中转驿站里,与大锁山的军队汇合,得了情报,才能运送到前线的霍家军去。
用千里眼看大锁山,这里三面环山,山上设岗,有河有湖,不怕火攻,易守难攻。他们辎重队从河道下去,经过一段山路一段平路,便能到达大锁山。
虽然千里眼看到了,但还有几百里才能到。
卢瑥安船上的生活,偶尔做水手,兼之烧火做饭、每日练棍,听同行战友吹嘘聊天,日复一日,漫漫水途,是会有些枯燥的。
而军中禁酒,船上的蔬果也渐渐减少,最后每顿只能伴着腌菜和肉干咸鱼干吃饭,口味渐渐催同。
连陈阿大陈阿三他们,都渐渐露出不耐闷的神色。
但随着船只北上,前线的各种景象渐渐清晰,卢瑥安能用千里眼旁观交战直播,便给这枯燥的旅途添了各种滋味。
当看到中军的白衣囚与孟国重甲骑兵对上,孟国骑兵横冲直撞,而手握镰刀的白衣囚们镰刀碰上穿着重甲的战马,镰刀作用都发挥不了,便被铁蹄践踏而倒下。
虽然千里眼只能看、不能听,可卢瑥安的脑海中却自动生成出,那些白衣囚们被冲撞仰翻的惨叫声、头骨腰骨的破碎声、还有白衣囚身后挥刀砍杀怒骂不让逃的嘶吼声……卢瑥安心都揪住了,扭头去看别的地方。
西军的景象与中军白衣囚不同,中军里,尽管白衣囚手执镰刀,可对上重甲骑兵的冲杀,乱了阵脚,就是个死。可孟国有重甲骑兵,西军竟也有铁甲战车!
每一架战车,车下配备六名步兵,车上都竖起盾牌长枪,挡住后方推车的步兵。
战车有效用吗?怀着忐忑的心情,卢瑥安紧张地盯着。
当孟国的军队还没冲杀过来时,西军的战车之上,两名膀大腰圆的长弩手便拉起强弩,弩手手臂粗壮,铁箭飞出,带着雷霆万钧的强硬力道,把孟国的重甲骑兵撞击倒下!
当对面倒得差不多了,西军的战车和步兵便向着孟国的军队冲杀过去。
在战车的掩护之下,步兵们胜利在望、乘着士气,他们训练有素,刀砍马脚,枪挑脖颈,或绊倒战马,把孟国骑兵杀得如同落花流水。
卢瑥安看着此情此景,瞪眼细看,把兵卒将领们的动作都放大,尽管身在船上,可身体也不禁跟着前线兵将们比划着,用棍模拟这种干净利落的枪法。
同船的米小晴见此,也跟着卢瑥安比划着。日光照耀在卢瑥安的脸上,附近休息的陈阿大、陈阿三他们,望着卢瑥安那张瓷白细腻的脸,看了几眼,禁不住又看了好几眼。
陈阿三不由得叹道:“卢小兄弟,你长得真俊。”
陈阿大手掌拍了陈阿三的脑袋一下。
陈阿三缩了缩脖子,又道:“这么俊的哥儿,舞棍也如此好看,不愧是卢家将中人!”说着,陈阿三眼睛都亮了,问道:“不知那孟国军队是怎么样的,卢小兄弟,您可以说说吗?虽然我们都只是运粮的,可说不准会不会遇到,想听一听他们的情况。”
只是他说完,旁边的陈阿大又揍了他一下。陈阿大低声道:“卢家将都战死了,你提这个作甚!”
陈阿三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卢瑥安转头看了过来,微笑道:“无妨,难保不会遇上,卢家将十代镇守西北,经验丰富,我可以把我的见闻说一说。孟国最厉害的是重甲骑兵,铁甲护身,连座下战马也有铁甲,一旦冲锋过来,寻常刀枪难破……”
千里眼的事不好说出去,但出发当日,那安阳侯世子萧锦程一搅和,辎重队都知道他出身卢家。孟国军队的事,可以说因为从小就听家人讲述而说出去,让出身西南毫无经验的战友们都早做准备。
说着说着,卢瑥安用棍子比划着枪法,学着前线上的兵将的手段,演示用长枪来扫马脚、击下巴、挑敌首、借力拦截、撞人下马、撑杆夺马等等。
卢瑥安所比划的,都是从前线上看来的,实用性很强的手段,而卢瑥安演示出来的效果,陈阿大他们这些从马贼转变为兵奴的,都有一定的眼界,一看便知。
又因为,卢家将镇守十代的名声,实在太过于响亮。于是,船上,在闲暇之时,陈阿大他们,带着他们的马贼团伙都跟着卢瑥安练棍。
都是战友,卢瑥安不藏私,陈阿大他们也不藏私,与卢瑥安米小晴日日切磋,交流当马贼时的经验。最开始,只是陈阿大他们一起练,再到后来,整条船的辎重兵都跟着卢瑥安学上几招,甚至惊动了辎重队的队长霍靑烎。
霍靑烎和霍靑霄长得挺像,都是方脸魁梧的人,不过霍靑烎比霍靑霄还要年长几分。听到卢瑥安船上那整齐划一的练棍声,霍靑烎迈开宽大的步伐,从另外一条船上跃了过来。走到演示解说的卢瑥安面前,还把卢瑥安吓了一下。
“在练棍?”霍靑烎环视一周,看着陈阿大他们手上的各色烧火棍、晾衣杆、刀鞘等等,又看到卢瑥安手上那根略长的船杆,粗大的眉毛深深皱起。
船上的刘小军官向霍靑烎那边迎了上去,为霍靑烎解惑道:“这位卢哥儿是卢家将的后人!从小听他爹卢将军的作战故事,教我们卢家枪的枪法——”
“我知道,”但霍靑烎还是皱眉:“但你们这样算什么练枪?”
刘小军官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霍老大,是、是我们练得不好吗?”
米小晴和陈阿大都屏住了呼吸,生怕私自学枪会让卢瑥安被罚。霍靑烎却说道:“卢家人教枪法,我们连枪都没有一支!这怎么行?应该每人都去领兵器,推车时放在车上,以防万一。”
霍靑烎话音刚落,船上欢叫声如擂鼓一般。而霍靑烎又向卢瑥安这边走了过来,认真地问道:“离开河道之后踏上平地,前程未卜,霍家军在西南,对南玥经验丰富,可对孟国军却一无所知。既然你从小听说孟国见闻,与兵卒们说了,可否也与我一说?”
卢瑥安拱手道:“正有此意,只是霍大人您在别的船上。”
霍靑烎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恳请您来我们这边的船上,把知道的与我们详细说说。”
“好。”卢瑥安跟着霍靑烎,到他的船上。把在西军前线看到的绊马索、重甲战车等对付孟国军队方法,一一都和霍靑烎他们几个军官说了。
身后,陈阿大他们得了长枪,枪头银光闪闪,看上去很是锋利。连米小晴也爱不释手,用长枪试着割布劈柴。
第50章 教坊名伶·9·2
船运北上的日子里,前线的战况越发激烈。
卢瑥安日日观看前线战场直播,获益颇多。
又把战场事迹改头换面,和从未与孟国军队开战过的霍靑烎等人详说,以身演示。
尽管卢家被指通敌获罪,但卢家十代为将积累下来的声望,再加上前年卢家将覆没时,几乎战死、无一投降,如此刚烈,不是上面指通敌,其他军士就会信了。
而且,卢瑥安所说的,都是战场上看来的,言之有物,不是无中生有。因此,霍靑烎对卢瑥安说的话非常重视,令辎重队伍在船上也多加训练。
在日日观看直播的时候,而让卢瑥安获益最多的,不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盔甲统一、势如破竹的西军,竟然是有胜有负、装备质素参差不齐的中军!
如果只看着卷土而上的西军,卢瑥安还觉得与孟国铁骑对战也太简单了!
西军依靠战车的冲杀和强弩手的力道便能战无不胜,令孟国军队屁滚尿流,见到“勤”字的大旗就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又被赶上的西军活抓或斩首,每个兵卒都英勇善战,行军有度,伤亡甚少。
不知道“勤”字军是什么人?西军战孟国竟然如此轻松!
“勤”字军如此轻松,卢瑥安也不知道卢家将和接替卢家的历国公,究竟是怎么败的。如果只看西军的战场,卢瑥安甚至掉以轻心了。但,当卢瑥安一用千里眼去看参差不齐的中军,两相对比之下,对古代打仗一窍不通的卢瑥安,才能看出一些门道来。
不是孟国太弱,而是“勤”字旗号的西军太强!
西军装备精良,战车、绊马索、强弩等物刚好都是孟国军队的死穴。
而中军面对冲杀,只有盾牌挡不住,乱了阵脚,孟国的重甲铁骑践踏过来,中军后方的人便像骨牌一样倒下。
经过好几天的厮杀,中军才依托村落安营,整理出绊马索、弓箭、投石机等物。
中军的弓箭手虽然也训练有素,手臂粗壮、死不后退,但不及西军有强弩,可木箭不及铁箭,而配备铁箭的不多。当敌人近身时,弓箭手没有别的武器,整体的效果减弱了许多。
西军的军中有指挥得当的将领,行军有度。
粗看时没发现有厉害的,可当卢瑥安细看时,才发现,原来西军之中,伤亡甚少的原因,是每五个兵卒组成一个小阵,先削马后砍人,攻守各有章法,小队之间合作无间。
中军,也有部分行军整齐有度的,但其他应急招来的部分,比如白衣囚组成的军队,就差得可远了。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鞭打着前进,同伴之间没有互相照看,对着重甲铁骑,与送死无异。
在后勤方面,西军兵卒令行禁止,分工也十分清晰。每当停军吃饭,谁望风、谁埋锅、谁打水、谁生火、谁做饭、谁善后、谁喂马、谁守夜,需要拉撒的去什么地方,都清晰而明确。
反观中军之中的特别差的某部分,乱象丛生,不但分工没有落到每个人的头上,干活稀拉,拖慢行军。
卢瑥安还偶尔扫到,有兵卒在帐篷旁不远处放水撒尿,熏到隔壁帐篷里的人,引得双方推揉争吵,最后军官调停,让撒尿的兵卒连夜掩埋盖住味道。
而有的开大没掩埋,苍蝇堆在上面,加上埋锅做饭等等留了不少痕迹,让孟国军队寻得行踪,一路追杀。
逃兵渐渐增多,然而落单的逃兵,对上孟国的军队,也落不了什么好处。
不知道西军的将领是谁,军法又是谁颁布的。西军人数只比中军少一些,却进退有度,前线后勤各样都做得好,令卢瑥安钦佩不已。
要是中军那些管得差的,能学一学,就好了。
卢瑥安的辎重队伍要去大锁山粮仓,正是中军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