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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之外。
言韬的黑心友人们都聚在言府,都在咬牙切齿地臭骂卢瑥安:“言老板啊!那卢哥儿是个叛徒!他的鼻子像狗一样灵!带着官府的人,查封了我们不少仓库。无论藏得多深,无论是麻粉还是红泥烟'土,无论是藏在尸体里还是活人的后门里,他都能找得出来!”
“是啊言老板!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五个仓库都被他查封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不但亏了巨额的银子,还要被总督抓住啊!言老板呐,你不是说,会让卢哥儿去杀他表兄,杀了那断人米路的狗屁总督吗?就算是骗信任,也早骗够了吧!现在是我们忍着没派人杀他而已,他做得太过分了!我们损失了那么多货,你怎么赔。”
言韬摆手说道:“稍安勿躁,我去找他,三日之内,必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第79章 病弱娇夫·8
在码头之行以后,秦誉除了上奏朝廷,还修书一封,写上今日的见闻,以及附送了卢瑥安的部分翻译稿,寄去给海城禁麻总督林巡抚。
海城也是沿海之城,拥有开放给外商的港口码头。
害人不浅的麻粉,最初就是从海城流入、扩散的,
本来麻粉就作为一种镇痛药物,或者作为一种香料,海城民众买回去之后,竟然就消瘦、上瘾,缺一天都不行。
而奸商们知道此物之后,就把此物运送到各地售卖,甚至京城之中,都有好奇一闻结果就上瘾了的官员。
麻粉已经毒害不少人了,秦誉他们收集资料、上奏给圣上,圣上才派遣禁麻总督,到各地去办禁麻一事。
而海城的林总督,是秦誉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今日秦誉发现那些外商竟然拥有骇人听闻的厉害武器,要请林总督在海城也加以布置,以防范外敌。
除此之外,秦誉对买回来的一堆外国器物一头雾水,还寻了翻译们,赶紧把卢瑥安推荐的有关航海、机械、法律、游记、地图、历史等丛书都翻译出来。
前朝太监尚能下西洋、用带有二十门大炮的木船击退外国海盗,使得国威远扬、四海升平。
可四百年之后,谁能想到,他们的大炮越来越废,连炮兵都形同虚设!
而那些外国人们,竟然演化到不用木船,用装备八十门大炮、能够无风自动的铁船漂洋过海!
秦誉还不得不回忆起,每年春节,都有西海来使来朝拜他们。
西海诸国每年都会派人来刺探他们的国情,而他们却竟然对西海诸国一无所知。
不知道那些西海的来使们,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国家?
敢把那害人的麻粉大量地送进来卖给他们,显然早有攻打之意!
凡事不进则退,落后了整整四百年,可满朝文武、皇亲国戚竟然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都太需要了解四海之上的蛮夷了。
可翻译官们,却觉得太棘手。
关于科技、法律的,专业名词大多没明白,少不得去问外商,一点点学习,翻译进度十分缓慢;关于工业发展的,国内没有先例,看了也没看懂。
甚至有几位负责翻译机械工业丛书的,他们只看了几页,就大汗淋漓,都不敢翻译了。
几个翻译官捧着外文书籍去就求见秦誉。
此时秦誉刚处理完一批暗藏麻粉的,官袍的袍角染血未洗,整个人杀气凛然。他见到三位翻译官来找他,有些高兴:“这么快翻译完了?”
翻译官们互相看了几眼,有些惶恐,可还是低着头踌躇道:“秦大人,这本讲述的机械的,不说许多词语我没明白,就是弄明白了,也不敢翻译呀!”
秦誉刚处理“为何不敢?”
“这里面提及到好几本禁'书里的内容,比如《本草纲目》里的什么化学篇,比如《天工开物》里的什么工农器物,又比如《奇器图说》里的什么机械原理、新式奇器,这些都是违禁'书目!而这本外文书里却写着,那些蛮夷的很多发明,都是从这些前朝传过去的禁'书学习研究得来的。”
另外一个翻译也担忧道:“我手上这本也提到禁'书里的诡秘巧术。本来有关前朝书籍的内容,都得谨慎流传,稍有不慎就会入狱。更何况!里面提到的,有禁'书!每年都有人因为私藏禁'书而被砍头啊秦大人!这是要掉脑袋的呀!”
秦誉:“……”
的确,私藏的禁'书,就是当官了,也有可能被举报,严重者,很可能会全家获罪。秦誉只得让他们把禁'书暂且放在官府,命他们全力协助,翻译外国律法。
会翻译,不怕事,还对外国器物有些了解的,只有他的表弟卢瑥安了。
在处理完一天的事物后,秦誉没找人经手,自己亲自携带这几本带有禁'书内容的外文书,到卢府去寻卢瑥安。
秦誉来得太不及时了,此时的卢瑥安,正受邀前往勾栏院,在秋实和夏棠的搀扶之下,刚上轿子。
今日的卢瑥安换了一顶鲜红的红狐毛帽,一袭红衣,枯黄的脸都似乎养肥了一些,红衣红帽衬得人明艳之极,气色好了不少,不过仍然看不到他的发尾是稀疏还是浓密了。
秦誉瞄了几眼,很直男地没有寒暄,单刀直入地问道:“表弟上哪去?表兄正有一事相求。”
卢瑥安撩开帘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邀请道:“行啊,等会儿,现在要去看一场好戏呢,表兄随我去吧,什么事,轿上说。”
作者有话要说:卢瑥安:坑爹夫君,给我禁'书
第80章 病弱娇夫·8·2
大敌当前,时日不多,卢瑥安自然不可能有心情四处赏玩。
此次去勾栏院,只是受原身的友人所邀。
这位友人有些跷蹊。
他叫柯诚,是原身的至交好友之一,曾被原身所推荐,吸食了学士烟。
卢瑥安之前写信给原身的受害友人,认错赔罪,又以自身的戒麻成功经验来鼓励他们,交流戒断经验,已经请他们写作文章,把麻粉的害处广而告之,把还在卖麻粉的黑心商人向官府告发,避免让更多人受害。
写信出去,收到的回信不少,柯诚也给了回信,趁着他三十的生辰,要办一场诗会,约求学时的友人们、官场上的、商场上的友人们一起,到某茶楼去,来好好庆祝一番。
卢瑥安本来并不想把时间花在什么诗会、游园上面,只想好好翻译,回忆穿越之前他机器人专业的所有知识,竭尽所能,加快本朝的工业进展。
可卢瑥安却见到,柯诚所派来的、来送信的书童,竟然全身都沾了黑气,比卢瑥安召集有过之而无不及,兼且神情恍惚,分明是吸了麻粉的模样!
禁麻行动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要是没有门路,寻常书童不可能吸食得到。连书童都能吸到,黑成这样,可想而知,那柯诚显然还没戒断,而柯诚举办的生辰诗会,肯定得出事。
卢瑥安用千里眼查探,发现那即将举办诗会的地方,竟然是一处勾栏院。一楼赌坊,二楼表演,上空升起一片粉色的粉红雾气,显然,是掺了麻粉的春毒。
明明广城内所有赌坊和青楼,都早就被搜查过,而卢瑥安也用千里眼查探过,这片地方明明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如今竟然进了麻粉。
俯瞰广城,在尽管在卢瑥安的查处之下,应该清缴了大部分麻粉。可外商在,源头在;暴利在,奸商在,暗中交易也存在,想要完全遏制,太难了。
但不能什么都不做,卢瑥安都发现了,在出发之前,就叫上秦誉分配给他的一队强壮衙役,埋伏到勾栏院附近。
出门时撞见秦誉,卢瑥安出言相邀,可秦誉这人,当然不愿意上轿子了:“男人哥儿授受不亲——”
卢瑥安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说道:“有秋实和夏棠在,表兄你还想亲我呢?没可能,不给亲。”
忠心耿耿又强壮有力的秋实和夏棠,此刻都对秦誉虎视眈眈!
秦誉皱眉道:“……怎么你说话如此轻佻,不像以往的你,表兄明明不是这样意思。”
卢瑥安瞄见秦誉提着的一叠外文书,便打断道:“开个玩笑嘛!你想拜托我翻译吧?那就上来,我时间不多,还要去勾栏院呢,估计很晚才回来。”
秦誉:“……你去勾栏院作甚。”
卢瑥安今日身穿红衣,戴着红帽,穿得花枝招展的,竟然是去哪种地方!
秦誉决定拦着了,正准备把卢老爷搬出来,卢瑥安又道:“再不上来就迟到了!陈鹰他们还在那边提早等着呢。倒数三声,三、二——”
陈鹰是秦誉派去查处麻粉的手下,为人刚正,是查处麻粉的好能手。
卢瑥安把陈鹰一提出来,秦誉一听就懂了。
可即使那处没有麻粉,这表弟竟然要去那种地方,他也跟定了!
秦誉一撩裙袍,长腿一跨,带着一股冷风,便登上轿来。
轿子里空间不小,坐着四个人不狭窄,容纳秦誉高大的身躯也没问题。
秦誉还能坐得远离卢瑥安,隔着秋实和夏棠一臂的距离;他与轿门也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仿佛轿门也会有刺客随时破门而入似的。
真是非常谨慎了!
而跟着秦誉的那串护卫们,见秦誉罕有地登上了一个哥儿的轿子,他们面面相觑,却半生不吭,沉默地跟在了他们的马车后面。
尽管如此,他们之间禁不住互相打手势,用手势和眼色聊天!
一个护卫指了指马车,然后两手握拳,并在一起,两根大拇指贴近着缠绵,又用手刀作势劈开,做了个皱眉疑惑的表情。另一个护卫严肃地摇头,捂住嘴巴,意示他们得继续沉默地跟上!
秦誉的护卫们在轿子外头猜来猜去,甚至险些误会了秦誉,可轿子内,气氛却是正直无比。
秦誉问道:“陈鹰他们?什么意思,你们要查处那什么诗会。”
“是的。”卢瑥安没瞒他,直说觉得诗会可疑,把借他的人在勾栏院附近进行部署的事说了。秦誉有些不满,说道:“你的主意不错,可我竟对此事毫不知情。陈鹰他们都没有跟我提起,居然被你怂恿得擅自部署。”
卢瑥安则说道:“因为表兄你事事亲力亲为,管的东西太多啦!身为禁麻总督,禁麻的事你要管;身为知州,外商与公行的交易,你要管;洪灾水情,过冬准备,修建河渠,表兄也在管;发现外商船坚炮利,海防方面,你也得管……我还听说,表兄连通判管的命案,也管?”
“命案那些你无需过问,”秦誉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他把捆在一起的外文书翻开,直截了当地说道:“有几本书得找你翻译,越快越好,我准备把你翻译出来的书加急印册,送到京城去。”
“不,等会儿,”卢瑥安没接那些书,说道:“表兄,我有一事未明,想向你请教一番。关于那外国人在我朝地界杀人的案子。我听说,有个外商,在闹市醉酒,打死我朝农夫的命案,而你们已经把那杀人犯给抓住了。表兄,请你告诉我,准备怎么处决他?”
秦誉避而不答,甚至皱眉道:“当务之急,是赶紧翻译这些著作,制作或买入更厉害的武器,不让兵力军械落后于他们。你对此事十分焦急,才把关于航海的译稿送到我手上,还邀请我到码头上一试究竟。凡是杀人的,按照律例,当斩,判也判了,此案你无需过问,也无权过问。”
卢瑥安吸了一口气,倾身问道:“可表兄你在发现了他们大日帝国的武器这么先进之后,也决定斩杀他们的人吗?”
外头的马匹拉着轿子,行过热闹的街道,秦誉清冷的声音不轻不重,幽幽传到卢瑥安的耳边:“别人来到你家里随意杀人,罪不可赦,你却怂了,只因为他们火器强大?”
道理上说,应该狠狠惩戒!
卢瑥安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历史上,当杀人者被处决,大日帝国就有借口侵略了。他们厉害的火器还没购入,秦誉的奏折还在路上,用什么抵挡?
“万一他们的国王追究这事,为杀人犯起兵攻打我们呢?”
秦誉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恐惧什么,可事实上,我们只要容忍了,从轻发落,那我们的底线只会一降再降。今日外国人随随便便的一个商人,都能以醉酒的理由残杀我们的农民,明日,他们就能连理由都不需要,可以聚众闹事、无视我们公行的规定,拒绝交税,滥杀平民;他日,他们还可以随意滥杀官府官员、滥杀更多无辜民众!这与他们大军攻来,又有什么差别?”
“所以得从严处置。”卢瑥安喃喃地开口。
秦誉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历史上——
卢瑥安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必须从严处置,别人都来你家里杀人了,你还让?我们必须寸步不让!岂能因为恐惧,就任由他们的人为所欲为、滥杀无辜!”
秦誉说罢,顿了顿,又说道:“况且,他们就算起兵,也绝不是因为某个国民。”
卢瑥安抿着唇,他也知道,那只是遮羞布罢了。
可历史的史实、和大日帝国火器的强势,却一时蒙蔽了他。
秦誉侃侃而谈:“我们拥有瓷器、丝绸、白银、茶叶等物,地大物博,防守却极弱,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咬上一口。而他们海盗成国,习惯侵吞,火器强大,年年派来使者刺探国情,那他们凭什么仁慈,凭什么放过我们?你以为你放过了他们的杀人犯,他们就会放过你了吗?”
“不可能。”卢瑥安依旧是捂着眼。
秦誉又冷笑道:“就算不给他们理由,他们仍可随便伪造一个。据我所知,他们那些商人,早就对我们两成的关税和禁麻的事感到不满了。你不当官不知道,公行成立时,他们已经多次试探我们的底线了。所以,表弟,当务之急,是提高防守,你得把这些书都翻译出来。上次我还没听明白,他们的铁船,是怎么靠蒸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