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怀这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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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错还是住在上次的那个小木屋里。蔡艺给他疗了伤,叮嘱他休养七八日,雪怀干脆就请了几天的假,照顾他,陪着他。
本来雪怀是想请到云错身体好透那一日的,但这次他再怎么卖乖讨巧,蔡艺也不肯了:“小怀你的心思野了,需要正一正。你自己数一数,这学期以来你请了多少次假?乖乖回来上课。”
雪怀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的答应了。
云错倒是很高兴,他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雪怀在他身边就是高兴的。
就连饕餮鬼也比平常更加黏着雪怀了——从冥府忘川边走过一回后,这只小饕餮莫名其妙的对云错多出了一点敌意,并且寸步不离雪怀。
连雪怀欺负它,压榨它的时候,它都肯乖乖照做了:比如出去单挑一只狻猊,比如学着给雪怀做饭,比如叼着笔学字——虽然后果是吃掉了上百支学堂的毛笔,雪怀掏腰包交了罚款。
雪怀发现这只小饕餮对写字这件事尤其充满热情,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表扬它的概率也大大增加:“小饕,你真的要变成全能型饕餮鬼了,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
饕餮鬼冲他嗷呜呜的叫,有点着急,还有点委屈。
它从冥府信鸦那里听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然而它不会说话,可不就要学写字吗!
只有某些时候饕餮鬼才会重新挨揍——比如他半夜把门啃出了一个窟窿,跳上床,企图咬被子的时候。
场景很香艳,结局很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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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来后的第三天,雪怀请的假到期了,只能乖乖回去上课。好在他这学期的课也不多,早晨放学后紧跟着就来找云错了,还带着小师妹等一帮同学一起来看望他。
众人说是来看望云错,实际上就是换了个地方七嘴八舌地聊天。
“听说门中要开设卜算学了,新招来一个神算子,现在正在正门前免费摆摊给人算命。” 小师妹说。
雪怀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上一回遇到了一个据说是来应聘的算命道士,随手就找他卜了一卦,是测自己天雷降下来的时间。
那人告诉他十天之内不会有雷劫,雪怀这才调整了自己的行程,动身去往冬洲复了仇,没让任何一个人跑了。第十一天,他的天雷果然应劫而下,不得不说这位神算子不是浪得虚名。
雪怀感叹道:“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已经成功竞聘到了修士。”
一番话说得众人好奇起来:“什么,你见过他吗?你找他算过吗?准不准?要是准的话,我们也过去排队了。”
又有个同窗插话说:“不过那个人好像只算姻缘,说是除了算姻缘以外,算其他的什么都容易造孽障。”
“那有什么不成的,我还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寻得一个道侣呢!”
其实一下子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一群人都蠢蠢欲动,准备去正门找人算命了。
雪怀也蠢蠢欲动。
不过他想算的不是姻缘,而是别的。
等屋里的其他人都走了之后,雪怀告诉云错:“我想问问那个神算子有关这次的事情,你不要下床,我过会儿就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云错坐在床头,正在教饕餮鬼写一个字,闻言把笔和饕餮鬼都放下来了,紧紧地盯着他,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那,你还算姻缘吗?”
他的语气太过小心紧张,雪怀扑哧一声笑了。
“还算什么姻缘,我现在不是已经跟你成婚了吗?”
云错“哦”了一声,掩饰性地移开视线。
这才放心下来,让他去了。
雪怀排了半日的队,好不容易才轮到自己。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神算子并已经抬手打断了他:“小兄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往旁边看看,看见我这块牌子了吗?”
雪怀抬眼看去,见到正是同学们提起过的“只算姻缘牌”,这几个字显然是新添上去的。
雪怀聪明,立刻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你是预料到了我要来问什么,所以提前改了招牌只算姻缘,对吗?”
他原来还打算加点钱,让他松口,看来这次是不成了。
神算子微笑着捋着胡须,默然不语。
雪怀叹了口气,然后歪歪头笑了:“不过,我倒是也有姻缘可算。”
对于不可知的未来,要说他没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
他和云错这一路太过坎坷波折,连去三生石刻名字,都缺了他的两个字。
他想知道,这辈子他们两个能否好好的在一起?
雪怀问:“测姻缘一般要怎么问呢?”
神算子抚须笑道:“就跟别人一样问,雪少主。有人问,自己未来的道理会是一个剑修吗?也有人问自己未来的道侣是否好看......看你的。”
雪怀想了想。
他不能问,“我未来的道路会是一个仙魔同修的人吗”,因为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是给还没有对象的人提供的选择,因为没有爱人,故而目标不明确。
雪怀问,“未来和我相伴一生的道侣,会是云错吗?”
神算子飞快的答道。“好,我这就给你算,上测天意——天意告诉我,你未来相伴一生的人,会让你在一天之内看遍春夏秋冬,带着万山的花朵踏雪向你走来,那一刻就是他向你求婚的时候。”
雪怀:“???”
他问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旁边的小师妹也听到了,露出狐疑的神色:“这是什么意思?带来万27" 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0 ">首页29 页, 山的花朵好像可以通过号令六界的古树来完成,可是一天之内发生春夏秋冬......这是不可能的呀,靠仙界平常人的法术无法完成。着听起来像是幻术师的法术,难道雪怀师兄会和一个幻术师成亲吗?不可能呀,他和云师弟不可能分开的。”
那神算子却没给出解释,只是笑着说,“看个人造化了,我从没砸过招牌。”
他将雪怀的卜测的判词刻好,交给他。
一个简洁的木牌子,上面写着八个字:“四时花在,风雪人归。”
雪怀心情有些郁闷。
没问到自己想问的事情就算了,最后居然还算出,他未来的道侣可能不是云错。
幻术师要求特殊,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因为要构造稳定、复杂的精神世界,心性要尤其稳重,尤其忌讳出现心魔。
云错差不多也跟幻术师绝缘了。
若对方是个江湖骗子,雪怀还好受一点。关键就是对方恰好是成功预言了自己雷劫降临的那位大师。仙界的金字招牌。
雪怀郁闷得连晚饭都没吃,草草喝了一点果浆,闷头就睡到床上去了,用被褥把自己盖住。
云错刚做完饭,过来挠他,撩拨他。
“雪怀,雪怀,你怎么了?雪怀哥,下来吃点饭吧。”
雪怀闷声说。“不要,我不想吃。”
云错不知道他怎么了,哄了一会儿也没见好,只能温声说:“那我用法术温在这里好不好?你半夜醒来要是饿了,就下去吃一点好不好?”
又爬到床上来,给自己分了一点被子,将雪怀抱进怀里。
“雪怀哥?”
雪怀闷闷地说:“那个人说,我以后的道侣是个幻术师。”
云错有点诧异:“就因为这个吗?”
“什么叫做就因为这个?”雪怀气呼呼的翻身,瞪着他。“那个大师算的可准了,上次我的雷就是他算出来的,云错,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呢?”
云错反而笑了起来,往他脖颈间蹭了蹭。
“不怎么办呀,雪怀哥。”
他像只小狗一样蹭着他,把他揽入怀中,又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思似的,温声哄他。
“我去学幻术就好了,我去学,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和我在一起的。”
雪怀更难过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嘟囔着:“你这么笨,肯定学不好幻术的。你自己的心魔都多得数不清。”
“我不笨,我会学的,你信我,雪怀。”云错却一场认真起来,急急忙忙地凑过来吻他,“我保证。”
第64章
让雪怀没有想到的是, 云错果然说到做到。
隔天,云错就跑去拜了个幻术师师父。雪怀极力劝说他,说自己原来隔壁住着的沙华师兄就是个幻术师,云错过去学又方便又不用挨骂, 但是云错死活不愿意过去学。
他说:“雪怀,你也说了, 他是个幻术师,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我以后都不跟幻术师做朋友了。”
雪怀差点笑出声,看见云错一脸严肃,于是跟着他保证到:“那我以后也不跟幻术师走得太近, 你可以监督我。这一条我把权限放宽给你。”
只可惜云错学幻术的进度和饕餮鬼学写字的进度差不多——云错因为执念太重, 心魔太深, 连最基本的小幻景都造不出来,还被雪怀嘲笑了好一会儿。
饕餮鬼则目前控制住了自己不再吃笔, 但总是会一不小心把笔咬断。它对自己严格要求, 每次毛笔不小心被它尖利的牙齿咬断后, 它就哭着来找雪怀,非要亲亲抱抱哄一顿后才有信心接着写下去, 然后如此循环往复。
云错课业忙, 雪怀待在山洞里哄了好几天饕餮,最终觉得云错不在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无聊,也一并跟着去了。
由于那教幻术的修士是一个长得颇为俊秀的青年人,云错坚决不允许雪怀跟过来一起学:“万一那个算命的说的刚好是这个老师,你过去后对他一见钟情, 我要怎么办?雪怀,你不要去。”
雪怀则瞪他,“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倒是你,藏着掖着不让我跟你一起学,是不是已经对人家一见钟情了,要搞一段僭越师尊的禁忌之恋?我告诉你,姓云的,门儿都没有。”
他每次假装生气的时候都会学着画本子里的人物,学来市井泼妇提溜自家丈夫的嚣张劲儿。偏巧云错很爱他这样子,一通敲打后,还是同意他跟着一起去了。
结果不试不知道,雪怀理解了为什么云错连幻术的门儿都没摸着——这门课对心性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严苛。
拿教他们这门课的师尊来说,本人是个性子淡到极点的人。说是淡,和懒也差不多。他名为玄清,整个人无欲无求,比所有的仙者更仙,奉行无为而治。
上课?想放鸽子就放鸽子,有空就来,学生实在是有强烈的求学欲望,那就教一教。
吃饭?饿了就吃,不饿不吃,有时候饿了也懒得吃,任它饿着,还曾有过“差点饿到魂飞魄散被学生发现后强行灌入真气才捡回一命”的传说。
雪怀问道:“这个学生很有胆识啊,不过‘灌入真气’的方法是……?”
玄清师尊说:“貌似是双修吧。”
雪怀:“……”
云错:“……”
玄清师尊面不改色:“我也很困扰,那个弟子说是用这种方法救了我一命,一定要对我负责,但我觉得吧,没必要。但他很坚持,我就……”
“把他逐出了师门?”雪怀猜测道。
玄清淡然开口,“我就允了他,和他结为了道侣。”
……
这也太随便了吧!
环顾一圈这位修士门中,奇人异士遍地走。有完全拒绝与人交流,但是智力奇高无比的少女,还有目中无人、坚信自己是天道的狂放少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看起来都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雪怀为此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不过云错乐在其中,雪怀跟着一起学,倒是也觉出一点趣味。
幻术师这里对修心的要求,和他们平常所接受的“修心”要求不同。慕容金川通常是要求弟子“去欲静心”,不为外物所动,雪怀以为便是要人人如同玄清师尊这样心外无物,结果现在才知道,不是的。
玄清闭目打盹,丢给他们一本古籍,让青鸟负责念出来:“所谓构建环境,只要心神强大,不轻易为外物所动摇即可。无欲无求当然可以,这是最好的一种状态,但其他的状态也可以存在。”
“只要这种状态能够支撑你的全部,也即是说,足够强烈,强烈得能够近乎无欲无求时,也是可以的。比如那边那个认为自己是天道的少年——他打心眼里认同他即世界,并且能够自圆其说,没有任何人能推翻他的说法。”
青鸟念完后,玄清突然开口了,随手给他们指了指另一边修行的学员们。
“看见那个小子了吗?”
他指尖所及,指出了一个骨骼纤细、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孩子。他正闭目打坐,睫毛竟然是雪白的,整个人像冰雪雕刻而成,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甚至美到了雌雄莫辨的地步。
而且很奇怪的,只是看了一眼,雪怀就克制不住地对其生出好感来,对方像是引人堕落的艳鬼一样,自带可怖的吸引力。
他匆匆收回视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云错。
却看见云错这个木头只是略打量了一下那人,接着就收回目光,眼巴巴地等着玄清接下来要说的话。
真是个木头!
雪怀突然就笑了,云错发现了他在笑,秘术传音问他,“雪怀,你在笑什么?”
雪怀说:“不告诉你。”
他不肯告诉云错自己刚刚被那少年迷了眼睛,只是放松了姿态,朝云错的方向挪了几步,和他肩膀贴着肩膀,一起打坐。
玄清说:“看见了吗?那个少年名叫林雪藏,修无情道的,他的强大信念就是本我——他根深蒂固地不关心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关心自己,只爱自己。这也是他能修成幻景的理由。”
云错懂了:“也就是说,只要心思足够澄澈,执念足够深重不为人阻碍,就有可能修成心魔幻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