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苏时了眼眸微动。
言玦修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拳头道:“龙大夫,你看看他的眼睛。”
“眼睛?”
苏时了微笑着,眉眼弯弯的,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妥,可龙大夫还是依言上前查看一番,最后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却见苏时了对他的手来回摆动似乎感知不是特别的敏感。
“苏公子,你可看得清楚?”龙大夫面色紧张的问道。
苏时了摆了摆手,将龙大夫的手压了下来,道:“模模糊糊的,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用紧张。”
龙大夫想要说出的话在苏时了的刻意按压之下都吞了回去,苏时了微笑着,“是不是龙大夫,没什么的。”
“或许吧。”龙大夫棱模两可的回答,说罢,站起身大步离开。
言玦修眉眼微沉,“离忧,还请你不要瞒着我。”
苏时了侧头轻笑,“瞒着你做什么,你不是都看在眼里么?”
他不愿意说,他清楚自己的情况,不清楚的也就是言玦修的,人家都是家人瞒着有病之人,唯独到了他这儿是反了过来的。
言玦修听他咳嗽了两声,给他压了压被子道:“我让媚如前来伺候你,我出去一趟。”
“嗯。”苏时了点了点头,微笑着长舒了口气。
言玦修起身离开没多久,媚如无声无息的踏入后在床边跪下。
背对着她躺着的苏时了慢慢悠悠的开口道:“你,从今日开始,不必跟着我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吐鲜血
声音虽虚弱轻缓,但是话语之中的冷意却是清楚明白,媚如脸色一变,立刻由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她惊恐着开口道:“公子……不知属下做错了什么,公子要遣属下走。”
“属下自认虽没有他人伶俐,却也是忠心耿耿的,公子没有缘由的,属下不服!”媚如停止了腰背,一脸的倔强。
苏时了慢慢的翻了个身,咳嗽了两声,睁开已经雾蒙蒙的双眼,微微眯起。
饶是如此,媚如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压迫之感。
“还请公子明示。”媚如顶着压迫迎上他的眼。
苏时了慢慢的坐起身,轻笑了一声道:“你在花香楼以头牌的身份已多年,多少人一掷千金都不能博你一笑,唯独成为你入幕之宾的,唯有苏寻谙一人,如今我生死垂危,凝聚便如长了眼一样自己过来了,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在能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凝聚。”
苏时了语调缓慢,轻轻柔柔的,但是眼睛一抬,眼神一扫之间,满是凌厉。
纵然他之前和苏寻谙一直相辅相成,但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言玦修的安危,他已经如此了,是死是活也不过是生死挣扎而已,但言玦修不同。
万一因媚如之故,苏寻谙得到了他们的所在地,告知了苏韦风,这个后果到底会什么样子,无人可知。
媚如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苏时了不能冒险。
媚如闻言,脸色惨白,半晌才颤抖着双唇道:“是……凝聚是四公子给属下的,可是公子可知,四公子曾交代过,他无论何时,都是站在公子这一边的,凝聚十日前就已经给公子服下,若谷中有动静,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真是在与我辩驳么?”苏时了眼眸一扫,沉声问道。
媚如低头,“属下不敢,只是属下实话实说。”
“媚如,你该知晓,我不喜欢我的手下自作主张。”
苏时了将自作主张四个字一顿一顿的说了出来,媚如闻言抬眸,随后咬了咬牙低头道:“媚如自作主张的确违反了公子的规矩,但是只因这要将媚如遣走,媚如不服,然媚如甘愿受罚,按照公子的规矩,鞭笞之刑,媚如自去领罚。”
苏时了叹了口气,也知是他自己有写小题大做了,他叹了口气,收敛了一身威压,道:“你忠心为我,我自然知晓,你冲动之下传书苏寻谙,虽说如今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可受罚是免不了了。”
媚如低头,磕头后准备起身退下,苏时了继续道:“然而我如今手下可用之人不多,竹子和冷冥又被牵制在五更谷中,你若是再受伤,我自然无人可用了。”
苏时了眸子一转,又是一声叹息,“也罢,我如今这个样子,还担忧什么呢。”
媚如心知,苏时了到底是心软了的。
她磕头道了一声属下谢公子后低头不语。
苏时了微微侧了侧身,“那你可知,纵有凝聚也救不回我这条命。”
这个话题似乎苏时了说来总是没有什么压力,反而是其他人听着总觉得心口一窒。
媚如低头,“属下知晓。”
苏时了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想到了过往的一切一切,半晌沉声道:“媚如听令。”
“属下在!”媚如闻言,下意识的双手抱拳朗声应答。
苏时了咳嗽了两声,一手按着胸口,微喘息道:“来日我若身故,花香楼如数归言玦修所管,务必听从其号令,可曾明白。”
苏时了这般交代后事,媚如下意识的不想答应,她只轻声唤道:“公子……”
苏时了长舒了口气,缓和了一下心中的难受,“我知你心中属意之人乃是苏寻谙,只是我到了那一日之后,你是走是留我都不?2" 公子风靡全江湖0 ">首页24 页, 芨缮媪耍垣i修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你若要跟随苏寻谙,到时自去便是。”
“属下多谢公子仁慈。”媚如的心思,苏时了是一直知晓的,媚如身负武功,普通人自然难以近身,就是苏寻谙和苏时了二人,除非媚如自愿,也是轻易靠近不得,多年来,也唯有苏寻谙成了入幕之宾,这么多年下来,媚如也有了心思,却心中知晓身份之差从未越过了本分去。
苏时了若真的有那一日,定然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你下去吧。”苏时了摆了摆手说道,口中又是几声咳嗽。
媚如应答了一声后起身离开,苏时了靠着床柱子咳嗽,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
他醒过来察觉到了凝聚的痕迹,但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流失严重,他眼睛看不清,身上的内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再加上在水牢之中的寒毒,加上掌心毒,如今他能活着,还真的是靠了那颗凝聚。
只是可惜了一颗凝聚啊。
苏时了苦笑,他看着窗外,眸光略暗了暗,他和言玦修当真是有缘无分,若早知如此,不相识该多好,一直存活在各自的记忆之中,也免得遭受现在的生离死别。
纵然坚强如苏时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免不了会有这般心态。
他却不知,屋外言玦修双手背负身后,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听着龙大夫与他低声所说的一切。
好在如今苏时了受了伤武功不济,也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这么说来,他没多久了。”言玦修声音低哑,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说的特别的缓慢,似乎说起来非常的困难一样。
龙大夫叹了口气,这十来日,他自然也将一切看在眼里,也知晓了他们的感情。
“是,苏公子醒过来之后,身子却没有好转,只有变差,说明凝聚的药效要过去了。”龙大夫想了下,还是如实禀报。
言玦修深吸了口气,闭了闭双眸,低声道:“我知道了。”
说罢,他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屋内,一进去便看到苏时了伏在床榻边用力的咳嗽着,他心内焦急,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这才发现,他方才伏的地方都是鲜血。
鲜血入目鲜红刺激了言玦修的眼,他失声尖叫道:“离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们成亲吧
苏时了微微睁开眼,半睁着双眸,双唇微张不断的喘着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要告诉言玦修,别担心,他没事儿。
但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现在的他一点都说不出来,只要一开口便是腥甜,随后便是猛烈的咳嗽。
“来人!去请龙大夫前来!”言玦修让苏时了躺在他的腿上,丝毫不管鲜血沾染了他身上的衣衫。
苏时了口中的鲜血就和止不住的似的一口一口往外吐,言玦修看着面上满是焦急之色,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苏时了费力的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口中大口的鲜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打摆子。
失血过多的后果让苏时了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似乎很快就要睡过去一样。
言玦修一只手贴着他的后背给他输送着内力,但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毫无用处。
龙大夫刚回到自己的屋内,就立刻被豆腐拉着跑过来了,好在他也有武功底子,否则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拉扯。
来到屋内,龙大夫看到了面前的场景,神色一凛,立刻上前给苏时了把脉下药,而苏时了趁着自己还有点意识,低声交代着应该注意什么。
在苏时了的交代之下,龙大夫如醍醐灌顶,立刻修改了药方,一碗药下去,没多久,药效发挥作用,苏时了安稳的睡去。
龙大夫被言玦修单独拉到外面询问。
“怎么回事?”言玦修双手背负身后,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冷声道:“为什么会这样!”
龙大夫擦了擦额际汗水,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是凝聚失了药效了。”
“凝聚虽非神药,可也不至于这般无用,这才十来日啊。”言玦修皱着眉盯着龙大夫,眼神凌厉。
龙大夫只感觉到背后一阵阵的寒意,勉强冷静了下来说:“按照道理来说的确不该如此,可苏公子体内的毒太过复杂,属下仔细查看过,苏公子双腿的痕迹里面只怕也有残留毒素,毒素虽少,可架不住伤口多,这两种毒混在一起,本就难治,如今虽有凝聚,可也少不得要消磨了凝聚的药效了。”
言玦修听着,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龙大夫沉默了片刻,道:“主上,若想没有遗憾,想做什么就尽快吧,今日苏公子这般,只怕……”
龙大夫的话没有说完就退下了,但是只怕后面的话语根本不用去想也知道是什么。
言玦修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眸中坚定异常,他回到屋内,陪着苏时了,一直等到他再次清醒之时,低声道:“离忧,我们成亲吧。”
苏时了闻言,低头喝水的他吃惊的抬眸看去,眼前虽然迷茫,但是言玦修那认真的神色却印在了眼中。
言玦修坐在他身边,一只手端了粥碗,低声道:“离忧,方伯父没了,方家没了,你成了吴无家之人,我想光明正大的,给你一个家。”
苏时了闻言身子震动,良久却是抬眸一笑,“好。”
也好,来日,不做孤魂野鬼。
言玦修闻言松了口气,“你先吃点东西,等你吃完你休息,我去找人安排。”
“好。”
苏时了低头将言玦修喂他的粥,等他喝完了,言玦修看着他睡下,这才离开唤了豆腐前去正厅。
他一走,苏时了便坐了起来,他抬手扣上脉搏,眸色一暗,沉声道:“媚如!”
随着他话音落下,媚如自屋顶跃下低着头来到屋内跪下,沉默不语。
“去,唤龙大夫前来。”苏时了想了下开口吩咐。
媚如抬眸看了苏时了一眼,垂眸应了一声后离开。
待她离开了,苏时了这才拖着没了力气的身子起身,披了外衫走到桌边磨墨。
等龙大夫前来的时候,他颤抖着手写下了一张药方,龙大夫入内一瞧,脸色微变,“还请苏公子看重自身。”
他声音虽冷,但内里却有着关切。
苏时了微微一笑,“麻烦龙大夫过来一下,我实在无力。”
龙大夫上前微微躬身站在桌边,眼神落在了桌上的药方之上。
苏时了如今脸色极差,手也白的看得出血脉一般,他伸出手捏着药方放到了龙大夫的面前,“你看看,这张药方可齐集上面的药。”
龙大夫越看越心惊,到了最后忍不住拿起药方,手却有些颤抖,不同于苏时了的无力,他的颤抖乃是激动,半晌他抬眸看向苏时了,语气凌厉,“于旁人这药方乃是大补,可于苏公子而言,此乃催命符。”
苏时了闻言轻笑,“我亲自写下的药方又岂能不知?”
龙大夫不得不对苏时了有了敬佩之意,他如今双目迷茫,想要写下这样一张干净的药方于他而言已是难事,而如今手里的药方字迹虽有些力道不足,但纸张干净,字字利落。
“苏公子三思。”龙大夫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低头道。
苏时了放下了毛笔,撑着桌子看着窗外轻笑道:“我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若要我一直这般活着,那我不如死了干净,这般活着,连累了言玦修,也苦了我。”
龙大夫闻言却是狠狠的皱了眉,“苏公子如今心狠,不知主上可了解。”
苏时了转眸看他,眉目之间淡淡的笑意笼罩,似乎在他身上看不到悲哀一样。
然而他声音轻轻的,带着不舍,“我这般心狠,他也不过疼上一时,纵然一直记着我,心疼之中带着遗憾,可总好比他日日牵挂,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一日日衰弱,而他却无能为力要好。”
这句话落下,龙大夫心内震动,是啊,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看着心爱之人在面前一日日衰弱,却没有任何办法,这种感觉堪比凌迟。
“或许……”
“龙大夫,你也是大夫,你相信或许么?”
龙大夫刚出口的两个字在苏时了的轻笑之下堵了回去。
“苏公子,你可知晓,此药下去,便是消耗心力,内力的,最多两日,你可就……”
龙大夫的话没有说完,苏时了却是点头道:“我自然知晓,若是可以,请为我配药,待言玦修吩咐成亲之日,务必给我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