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这么爱出风头的人,为避免在媒体镜头前露相,只能错失这样出名又吸粉的好机会,挺遗憾的。你们当我业余的?你裴组长明明是国家队选送,大内高手。
他一向骄傲自负,以为自己身怀绝技别人都不如他……原来人外总有高人。
还有,那人的一双手。
他在水下长时间闭气,极度混乱缺氧,但回忆当时,他很清晰地确定,那人从外面徒手帮他挖开一层砖。
果然,朱利亚诺说:“我们的痕迹专家查验过现场,画出了蜘蛛侠的逃跑路线。此人当时戴了手套试图掩盖指纹。随后手套浸水,应该就是在门洞那里沾到大量泥沙以及水藻……他的手套十指指尖位置全都破了,手指带伤,上墙时就留下很多血印。”
裴逸点点头:“我想沿着他那条路线,亲自爬一趟上去。”
裴组长松开领带,剥掉西装,甩了甩他金贵的手。他手也有伤,缠了绷带,看着像戴了十只白色指套。
内心有种无法诉说的奇怪的直觉,就从昨夜那人上去的原路,一脚,一脚,爬上去。
强大的指力,腰力,还一定要有强劲的腿部力量,恰到好处的肌肉密度。
绝对不能胖了,也不能纤瘦羸弱,四肢要修长有力,身体和心理素质都要出色。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从小选出来的人物……裴逸从少年时代就接受严格特训,他爬过一遍就知道,对方轻而易举一两分钟就翻过峭壁逃之夭夭,会是什么样的人?……
水泥与石灰岩混合拼接的古老的墙壁,历经风雨侵蚀,留下许多孔洞,诉说着岁月长河的传说。
裴逸闭上眼,就晃过对方暗夜里的背影。
他睁开眼,墙上每一处抓手的地方,都留下斑斑血点。殷红的血触到他的心……
你是谁?
你为什么救我?
罗马司的实验室肯定提取了这些血样,或者指纹,存入数据库进行比对。假若是在MCIA有犯罪记录的重点人物,很快就会有比对结果。
接近白墙顶端,有一个地方很难爬。裴逸侧身紧贴墙壁,都需要寻找合适角度,右脚踩上狭窄的凸起。
正着踩,他蹬不住力;侧着踩就需要脚弓很瘦,且脚趾足够有力。
他踩着同一条路线上去,想象对方的动作和脚。他认为自己在数天之前的那波利,曾经窥视到这样一个背影,这样一双脚。
那波利的私立医院里,深夜潜入病房,探望他伤势的人。
那人好像就是江瀚。
……
看似离谱却又情理之中的猜测,裴组长就先揣自己心里了,没有打算跟朱利亚诺慷慨分享。这块地界没准儿有他们燕城六处安插的“奸细”,有人暗中帮助他?
裴逸外出奔波查案的上午,他的临时拍档章老板,也没闲着。
章总在昨天约过的酒店咖啡馆,坚持不懈很有耐心地等,狂CALL江老板,这人不露面他还就不走了。
江老板终于出来了,跟章总见面致歉。
近来公务繁忙实在走不开啊对不住你啦章总?改日请你去家中小酌正式赔罪,这样可行? ……
江瀚这家伙,说是道歉,脊背一丝儿都没塌,头都不点,好像爽约放鸽子的是他章总似的!客套的眼神总透着一股淡然的威势,与人的关系把持得不远也绝不太近。
什么“改日家中小酌”之类的场面屁话,章绍池一句都不信他的。
这人戴着礼帽,披深色风衣,眼神深邃,总显得精明深沉。身上能遮的地方都遮着,就差戴个面具出来了。
章绍池特意用力握住江老板的手,眼神交汇……江瀚双手戴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
章绍池揶揄对方:“您可别,还是改日我亲自登门向您致歉,妨碍您忙了?”
江瀚:“招待不周,别挂心吧。”
章绍池突然问:“昨夜城里出了逃犯,警方出动抓人,很热闹的,您不知道么?”
“今早听酒店门房说了,闹了半宿都没抓着人?”江瀚很不屑,“这一群蠢材!”
章绍池打量对方:“凶犯袭击的就是我朋友,从燕城过来办事的裴先生。”
“听闻八卦了!”江瀚直视章总,锐利的眼神直接剖开了这层虚情假意的套话废话,“不就是上回在酒吧遇见的……那位看起来不错的年轻人。你朋友?老子还以为,真是酒吧里的男招待呐。”
章总挑眉,这话里有刺吧?
“章老板一向风流倜傥艳福很厚。”江瀚脸上没有表情,“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快又换了新欢?是我眼拙都不认得,唐突了二位。”
章总:“……”
“又”字分明带出来一口酸柠檬气,含义微妙让人费解。
“怎么会。”章绍池义正严辞,“我没换新欢,我就只有那一位亲近的‘朋友’。”
江瀚不置可否起身告辞,转身就走了。
这气势,不像现身致歉,简直是来兴师问罪。章总感觉自己好像被空气里一根隐形的鞭子“啪啪啪”往左右脸抽了好几下,都没明白自己哪得罪了这位?
……
章总从咖啡馆大步奔出去,绕过酒店大堂一切视线,最终在走廊找到一部公用电话。
公用电话的红色塑料顶篷,遮住他讲话的口型。章绍池把金属领带夹贴在唇边,脸色像雷神似的,很像老板就要拿犯错的下属开刀、要解雇了哪位。
“ 陈处我现在提个要求,你必须把这事先给我解决。我要求频道联动,让我加入他们行动组的通讯频道。我需要随时和小裴联系,知道他在哪、并且也让他知道我在哪。
“昨晚那种事原本就不该发生,凶手扮成我的模样去迷惑他,见鬼了这帮疯子掌握了一批生化武器!小裴昨夜差点儿遇袭,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章总不是商量的口吻,是在前线指挥千军万马。
六处的情报组当初就应该有预案:吸纳这位重量级大佬作为外围“密干”,就等于给六处找了第三位“处长”。
陈焕昨夜被许多纷乱的信息和繁复的线索狂轰滥炸,一夜没睡也很疲惫:“我们知道,昨夜你们两人又同时遇险。”
“他妈的。”章总平时跟自己秘书发火骂人也这口气,“还不赶紧先拘捕了江老板?先抓人再慢慢审,上老虎凳辣椒水保准就招供了,跟他废什么工夫?”
陈焕卡壳无言。
你要抓谁?你以为是街道居委会门口抓一个刷小广告的混混呢?
章绍池思索得飞快:“我都要把这人当成元凶巨恶了,让我费解的是,他最后为什么救我们?他假若是幕后捣鬼的黑手,为什么没干脆淹死我们俩?为什么还要挖开墙洞救我们?”
“你觉着,是他救的?”陈焕再三确认。
章绍池眼前也浮现他看到的矫健背影:“他到底来救我的,还是为小裴来的?”
“当然是为小裴。”陈焕一句话就阻止章总继续自恋。您不是主角,甭瞎琢磨了。
“他是要人的,他一定是会,会救小裴啊……”陈焕声音微抖,也陷入重重的疑虑。
章绍池作为非六处人员已经泥足深陷拔不出来了,能听懂陈副官的欲言又止。他们六处自己没擦亮眼,八成是出了内鬼,大硕鼠,难言之隐?
而且,能让陈焕畏惧忌惮又无可奈何的人物,得是什么职务级别?章总以为也就剩下那位传说中都没见过面的楚总了。
他也有某些猜测臆想,又觉着太离谱,不可能吧?
“我们知道江瀚已经失去联络,这人非常厉害和危险。”陈焕压低声音,“他当然会救小裴,但我们担忧他会在境外劫持绑架,假若直接劫人……他下次未必还会留着你!”
章绍池轻蔑道:“再有下次,我一枪点了他。”
陈焕:“不不,你也不能杀他啊……情势危险你先回来。”
“回不去了,都已经这样,我要回就带着小裴一起回去。”章绍池讲话斩钉截铁。
……
章总回到下榻的酒店,大步生风。就在电梯对面,走廊的墙边,戴鸭舌帽的帅哥从帽檐下露出一双俊眼。
这么乖巧,在等他呢。
章绍池站定,笑了。刚才被江老板一番冷嘲热讽惹得他心情不爽,又不便当场发作骂人,这会儿终于找到“发泄”的最佳对象。
前路难测,危机四伏,昨夜的遇险仍历历在目,看到眼前妙人儿,心里还是暖了一下。他俩现在是一对“在叹息桥下接过吻”的恋人了。这酸爽的滋味,好像已经给他俩打了证、盖了戳。
章总斜眼睥睨,很有范儿的,抬肘示意:嗯~
裴逸心领神会,一步跟上,很听话地挽住总裁的臂弯。
绝处逢生之后极度渴望见着对方。电梯里章绍池展开手臂,一把将自己的猫撸进怀里,从后面抱得紧紧的……一双粗糙带茧的大手,把裴逸带伤的十指全部握在手心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摄像头。”裴逸轻喘着,自动在男朋友怀里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侧过脸吻了对方刮得干净又很性感的下巴。
“有摄像头?好啊。”霸总毫不客气上下其手,放纵唇舌亲昵相交,把裴组长身上的前凸后翘用力揉了一遍,揉到裴逸弯腰躲闪笑出声。
裴逸揪住章绍池的领带,把追着他不停热吻的这张脸拽一边儿去!章总扯回领带伸手就摸进裴逸的西装下摆。裴组长很嫌弃地把那只手甩出去,章总再次把他挤向电梯间角落,追逐着吻他的喉结……
俩人你推我搡拉拉扯扯,手指一下子碰到防火警铃。
红色报警按钮“嘟”得一声,裴逸扭头瞪某人:都是你,快住手。
章绍池眯眼无声地笑:快说你还想要。
裴逸笑着:你真混蛋。
章绍池也笑:跟我上楼去,陪我,吻我,让我睡你。
昨晚在叹息之桥,大庭广众之下都亲过嘴了……想看的人,暗中监视的人,不怀善意的人,假若存在的话,也早都看够了,还掖着、藏着、憋着干什么呢?
第48章 对手的战书┃五年,这还是章总听见的第一声“哥”。
水城的狂欢节开幕式, 临时取消了。
官方没有公布这中间的真实原因, 只说延期两个月。游客大呼不满,本地商贩也抱怨都亏了钱。许多乔装打扮的人仍然涌上街头, 街上到处都是戴面具化浓妆的年轻人。
楼上, 酒店房间里, 章绍池假装无意一指桌上崭新的机器:“刚买的。”
“意式咖啡机,还有磨豆机?”裴逸轻笑, “名牌的, 很贵吧,配套的啊?”
“你不是喜欢喝么。”
“嗯。”裴逸垂眼笑了。
几千欧元的豪华家庭自助款, 能做十几种奶沫咖啡。章总不差钱专门挑最高级的买, 反正比送车买楼的便宜多了, 就是买了一台哄孩子的玩具!
这位老总其实还买了好多玩意儿,在门口专卖店里精挑细选。纸箱子里有当地特产各种橄榄油和柠檬油、不同口味的意面sauce、松露酱、红莓酱、榛子巧克力。
当然,章总肯定不承认这是讨好爱人,特意买的一堆“猫食”。
回去之后, 理所当然两人要重启同居生活吧?小裴是要搬回来一起住吧?
他是需要经常给宝贝做饭吧?这是他所希望的。他愿意花心思照顾他喜欢的人, 并且尽量把日子过?5" 与敌同眠0 ">首页27 页, 镁潞透挥星槿? 让爱人别再离开他。
接下来,裴逸就一直鼓捣那台磨豆机,认真研究到底是磨豆机干活儿方便呢,还是自己五根手指徒手“磨”出来的更有效率!
机器又慢,又笨重,又耗电, 还要阅读繁琐的说明书,还发出噪声污染,果然徒手打磨咖啡豆更简单方便,我还更环保呢。
章绍池从身后抱住人,贼心不死似的,手指一捻就熟练捻开那衬衫上两颗纽扣。带枪茧的大手伸进去,迷恋地摸向他的温柔乡……
不过瘾。他顺势扒开爱人的衣领,衬衫从肩膀滑落下去,就强迫小裴先生露出了漂亮的锁骨,还有整个肩膀……他亲吻个不停,一脸陶醉又宠溺的表情,好像怀里抱了个大娃娃,咬出一颗草莓痕随即遭到某人反抗肘击才终于撒开手。
“好烦。”裴逸抱怨,低头鼓捣他的玩具不抬头,眼里明明溢出笑意。
“你不烦?”章绍池反击。
“我烦你啦?”
“我买了磨豆机,你练徒手磨豆,你不无聊么?”章总其实想说,你把老子惦记睡你的宝贵时间用来磨咖啡,人类数百年来工业革命和机械化大生产的辉煌成就,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工业生产的价值就在于节约劳动力用来做爱,懂吗。
章绍池评价这些改不掉的强迫症,就是俩字,“有病”!小孩儿还是爱嘚瑟,时不时翘起孔雀尾巴显摆给他看。可他怎么就这么爱看小裴嘚瑟呢……
恩爱的时光总是短暂。阳光投在客厅墙壁上的影子缓慢滑落,光线突然阴暗。
酒店侍应生送上楼几封信,是电影节官方以及投资集团给嘉煌老板的私人信件,就送到酒店来。
“有一封写得你的名?怎么寄我这里……”
“都知道你是老子的人了吗?”章绍池笑了,“我给你拆开了。”
章总顺手就用裁纸刀裁开。信纸倒出来,他的掌心突现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寄件人抬头像是什么官方机构,不仔细辨认也没看出异常。收件人姓名就是裴逸。
裴逸猛地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他一脸愕然,在那瞬间一切表情和情绪都凝固了。
时间好似在虚空中静止,钟表的所有指针都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突然攥住,拧成一团废铁再碾成粉碎!他手上的咖啡豆咖啡粉和磨豆机工具书、零件,“稀里哗啦”全部掼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