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喜臣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杜亚琛按照段明逸的指路,成功抵达了C区段云的面包店。
这天是好天气,面包店平日生意虽不景气,但多多少少在早餐的点都有些客人光顾。今天看上去却有些奇怪,店里没有一个人。
等宴喜臣靠近些,才看到玻璃门外还挂着CLOSE的字牌,没有翻过来。
宴喜臣刚要推门,迎面撞上了从里面急匆匆奔走出的段明逸。
宴喜臣看段明逸的神色像出了事,刚欲上前询问,段明逸却冷眼扫来,那眼神寒得很。
“你昨晚去哪了?”
“喝断片了……新认识的朋友那留宿了一晚。”宴喜臣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往杜亚琛的方向看了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在刚认识的朋友家留宿?你真是心大!”段明逸扫了一眼靠在车门上的杜亚琛,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他,脸色非常不好:“爷爷不见了!”
段云是忽然不见的。
段明逸说,早上段云发现宴喜臣不在房间里,就说出门去看看。结果自己出门取个邮件的工夫,回来就发现老头已经不见了。
早上刚起来烤的面包还在烤箱中,店里一切如常,但老头的房间有些混乱,看上去像有人来过。
段明逸在爷爷卧房的桌上找到一张字条,提示段云在K区。
“是该隐的人。”段明逸下结论道。
“该隐?”宴喜臣刚要追问,忽然觉得大脑一阵刺痛,这感觉和梦里被审问时的感觉同出一辙。
车边站着的杜亚琛见他状态不对,三两步过来将人扶着坐在地上,伸手按住他头顶的某个部位:“好点没有?”
段明逸见他这样也是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宴喜臣摆摆手。他一两句跟段明逸说不清楚,现在头疼得又离厉害。
针扎一样感觉持续了五六秒,疼痛渐渐退散,宴喜臣有了好转。刚才一瞬间似乎有些事呼之欲出,但他就是没能想起来。
杜亚琛带着宴喜臣进屋坐,段明逸给他倒了杯水,两人观察宴喜臣十几分钟,发现人没事后,段明逸飞快收拾了东西就打算走人。
他一边收拾一边对宴喜臣做嘱咐。
宴喜臣脑子还有些混,听了半天就听出一个意思来,段明逸要单刀赴会去K区救他爷爷,要宴喜臣留在面包店把这里看好了。他没有时间再去通知C区的主要守望人于先生,如果宴喜臣感觉好转,希望宴喜臣能代替他去支会一声。
“你要一个人去?”宴喜臣不太赞同地站起身,“你给我十分钟,我收拾了东西跟你一起去。”
段明逸自然是拒绝的,脸色也并没有因为听到宴喜臣的主动帮忙而好转。他看起来极其烦躁,不想让宴喜臣参与这件事。
“我没记错的话,K区不是安定区,好像是表世界势力。”一直靠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二人拉锯战的杜亚琛忽然发了话。
段明逸多看了这男人两眼,总觉得这男人给他的感觉压迫得很,这让他有些抗拒。男人的样貌十分引人注目,那他没有忽略男人眼底里的那点玩味。在里世界住得久了,段明逸多少也会看人。而这个男人眼底的神思大半是他看不明白的,这让他多少起了防备心。
“什么意思?”宴喜臣把段明逸挡了挡,将段明逸的注意力成功扯回到自己身上。
段明逸不理会杜亚琛,根本没有要招呼他的意思,杜亚琛却并不这么想。
他目光越过宴喜臣,看向他身后的段明逸:“没有跟新人讲清楚?”
段明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对杜亚琛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非常不满。
“我想里世界里分两种势力,你还是知道的。想要打破这个空间的人,和想要保护这个空间的人,永远在对抗。”杜亚琛不疾不徐走近段明逸,看的却是宴喜臣,“里世界二十六个区,分别被划分为两个势力的所属区。想要打破这个虚假世界的人——也就是我们,被称为里世界势力,而一心想要保护这个世界,并回到表世界的人,我们称为表世界势力。而K区就是表世界势力的所属区之一,是敌方势力管辖区。”
宴喜臣看了看身旁的段明逸,心下有了推断。
“明白了。”宴喜臣点点头,转向段明逸,“也就是说,你现在要去的K区很危险。”
段明逸立刻猜到宴喜臣要说什么:“你别想,你不能跟着我去。你是才刚到里世界的人,没必要掺和到我的事里来。去了也只是送死。”
“我好像也没那么脆吧?”宴喜臣一脚轻轻蹬在门的另一侧,修长的腿顿时横在半空中,拦住了段明逸的去路,“何况,怎么能说掺和到你的事里呢,从你和爷爷把我捡回来的那天起,我们早就掺和到对方的事里去了,不是吗?”
段明逸目光在杜亚琛和宴喜臣之间来回打量,一个来路不明,一个看上去满脸无辜。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阻拦我,提前商量好的吧?”段明逸抄起手臂,面色不善。
杜亚琛嘴角噙着点笑,摊了摊手,表示没他什么事儿。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你放我一个人在家我也会很有心理压力的。”宴喜臣完全不顾段明逸极差的脸色,揽住人的肩膀,推着往外走。
宴喜臣站住了脚步,看着杜亚琛若有所思。他该和段明逸怎么去还是个问题。段明逸认得路,宴喜臣可不认得。要是半路上段明逸想要甩开宴喜臣,以他对C区地理的熟悉程度,可以说轻而易举。
“要不,我借下你的车?”宴喜臣将揽着段明逸的手又锁紧了一些,试探着问杜亚琛,神色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杜亚琛笑了下,绕到车后,掀开后备箱盖。枪械,弹匣,冷兵器,连闪光弹都具备,乱七八糟的军械散乱在尾箱。
宴喜臣听见连段明逸都倒吸口凉气。
“都给你们用,带我一个。”
作者有话说:
小段的外号可能是“不高兴先生”
第8章 三人行必有一落单
段明逸脸色一路不见好,宴喜臣陆续跟他搭话好几次,段明逸才渐渐有了回应。
他首先就要知道宴喜臣从哪儿交了杜亚琛这么个‘狐朋狗友’,为什么后备箱自备了那么多机械武器。
宴喜臣算是看出来,段明逸遇事属于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类型,而杜亚琛长袖善舞打得一手好太极。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拉锯战能打十年,段明逸是什么都问不出,杜亚琛更是被烦得不行。唯独清闲的就宴喜臣,坐在副驾驶看热闹不嫌事大,听他们对话中搜刮吸收了不少信息。
首先,这个空间除了表里世界之分,最核心的力量是空间本身的力量。
而空间本身的力量,来自某个人的意志,他们叫他‘该隐’。传说该隐曾经是人,但他已经死去了。
人们只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他的来历。不知他活在什么年代,更不知为什么他的意志能成为一个世界。
人们唯一知道的是,在现实世界中,该隐已经死了。
但在这个世界里,他依旧拥有完整的人格与意识。
他控制着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他的意志依旧能够支配空间。
该隐的传说就像一个幽魂飘荡在里世界的大街小巷中,人口相传。可很快人们发现,除了人口相传之外,也没什么办法能真的伤害到该隐。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和你说,打破这个空间回到现实的方法也许有,但不能确定。”段明逸对宴喜臣说道。
“可该隐已经死了,你们是想摧毁他的意志,这个空间力量的来源?”宴喜臣问。
段明逸点头:“该隐算是这个世界的核心,几年前我们的人炸毁过该隐的骸骨。传说他骸骨被破坏的瞬间,通往现实世界的‘门’短暂地打开了。许多人成功地离开,但这个空间却没有被完全破坏掉,后来渐渐恢复到现在的样子。”
杜亚琛专心地开着车,并不参与讨论,看样子却是在静静听着。宴喜臣则皱着眉,听到该隐的骸骨时他内心还是震惊的。
宴喜臣凝视着段明逸,变得有些激进:“现在还有什么方法能杀死该隐,打开‘门’?”
段明逸挪开视线,没说话。他的回避无疑是告诉宴喜臣,他也不知道。
这让宴喜臣觉得刚燃起来的一丝希望,又被浇灭了。
“这是个悖论,其实。”杜亚琛的手从方向盘上划了半圈,在方向盘底部敲了敲,“该隐是空间的一部分,如果这个世界的形成是根因为他的意志,那么他是无敌的。”
“但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段明逸转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慢慢握紧,“再怎么不可能的事,人只要还能看到希望的光,就还能走下去。”
中午十一点,三人成功到达K区边界。不同的势力交界处有驻扎的战斗力,但里世界的人毕竟只有很小一部分,并不像现实世界,所以再严密的分割防线,也总有易于突破的地方。从接近K区开始,段明逸就短暂地接替了三人中的指挥。从哪边走,走哪条路,杜亚琛都从善如流跟着他的指示走。
成功进入K区之后,段明逸掏出提前准备的地图,按照字条背后给的地址开始找地方。说来也奇怪,里世界的机械设备都充足,唯独在电子通讯上仿佛还停留在二十年前。偶尔遇上像找地图这种麻烦事,依旧只能用笨办法。
“说实话,你不担心这是请君入瓮?”宴喜臣谨慎道。
“顾不上那么多了,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那是我爷爷。”段明逸确认了方位后简单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指了指不远处一栋高楼,示意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宴喜臣向那座建筑看去,它不是最高的却是最大的,在朴素的建筑群中,楼深覆盖满反光玻璃,让它看上去光辉明亮。顶楼还有一座小塔,有点像发电站信号站之类的,造型有些类似埃菲尔铁塔。可宴喜臣十分怀疑那只是个摆设。
三人弃车而行,都挑小且复杂的巷子走,以免遇上事端。
段明逸看上去有些紧张,时不时张开地图看两眼,在前面带路。
杜亚琛速度最慢,走在三人最后。
一条小巷转向之后,宴喜臣放慢了速度,与杜亚琛并肩。
杜亚琛敞开胳膊,闲散随意地搭在宴喜臣肩膀上,问道:“紧张?”
宴喜臣点了点头:“是有点。”
“没事儿,打不过你大不了撒腿就跑嘛。”
宴喜臣满头问号地看了杜亚琛一眼,本以为他会安慰他或者给他点信心的,撒腿就跑可还行。
“你为什么要搅和到这件事里来?你不认识他,按理说这和你毫无关系。”宴喜臣挑着眼看他。
宴喜臣的眉眼弧度平日里很温柔,当他盯着什么人看时,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且无辜无害的错觉。可有时候他看人,你会觉得的那温柔的弧度里也藏着一把刀,带着摄人的光,雪亮。
杜亚琛盯着他那双亮极了的眸子,收紧了肩膀上揽着他的手:“怒发冲冠为蓝颜算不算?”
宴喜臣想了想,还真无法再脑海中描绘出面前这人‘怒发冲冠’的样子。
“你不要跟我打太极,我不是段明逸。”宴喜臣依旧板着脸。
“昨天晚上还很温柔,现在怎么变得好凶?”杜亚琛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笑。
走在前面的段明逸转过一个弯后,宴喜臣忽然发力,将杜亚琛按在了巷子的墙面上。
他直勾勾地盯着杜亚琛的双眼:“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你究竟是谁?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插手这件事的。”
杜亚琛任由他按着自己抵在墙上,微微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那双眼底却还了些戏谑。
风吹来,两人的短发凌乱,扰乱了彼此的视线。
“你怀疑我是表世界势力的人?如果我真想做些什么,昨晚你就没命了。至少给听你倾诉了一夜的人一点信任,一点信心吧?”杜亚琛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将宴喜臣散落的发别的而后,“你离我这么近,会让我误会你在索吻。”
这是杜亚琛第一次近距离地与这双眼对视,睫毛很长,却不容易藏住情绪。眼睛形状漂亮而清澈,却很多时候像隔着纱,让人并不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宴喜臣并不知杜亚琛正在默默打量他,回味他刚才的眼神。他收回手的时候,心跳已经有变化。
宴喜臣一愣,同他拉开些距离。
风吹散一些暧昧的温度,让宴喜臣能够透得过气来。杜亚琛还是垂眼看着他,那样子就像随时要吻上来。宴喜臣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在心里把错全推给了对方。
骚气,宴喜臣心想。
两人还在对峙,前面走着回头忽然不见人影的段明逸简直一头雾水,转头呼喊二人。
听到前面传来段明逸的声音,宴喜臣终于回神,转身投向段明逸的方向。他转身往前走时,始终能感觉到杜亚琛带着热度的视线投在他背后。
再走十几分钟后,一座大厦出现在他们面前。整座大厦都是反光玻璃,天云水蓝地映照在其上,整座楼显得通透而清澈。
“他们这儿好摩登。”宴喜臣评价道。
段明逸哼笑:“可不是么,打算在这安家的人,就像春天的燕子在布置新巢。”
段明逸显然完全不认可想要留在世界中的人,宴喜臣能从他三番几次带情绪的口吻中感觉出来。
但宴喜臣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有一丝复杂。宴喜臣虽也想回到现实世界总,但也隐隐能够理解选择留在这里、甚至想保护这里的人,他们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