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现代耽美]——BY:星炀

作者:星炀  录入:06-20


  这个时间,他应该上楼,而不是离开。

  他回身看向座落在大堂中间的那条笔直向上的楼梯,像这座故旧阴暗的古老建筑里沉默的看门人,在向他挥手道别。

  昨晚他离开梁袈言的家,脑子里一片混沌。他被巨大的失落和挫败包围着。

  他不想回家。回了家,除了孤独的阴冷,他只能与自己的失落默默相对。

  他在周围四处闲逛,钻进过路边的音乐咖啡馆,点了杯咖啡一口也没喝,全程呆呆地就坐在人群里似听非听地听了几首吉他和钢琴曲。

  等到咖啡馆快要打烊他才出来,又踱回了学校。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逛,直到不知不觉上了六楼。

  他在起居室门前坐下,对着对面办公室的大门,门上“梁袈言”三个字,他看了一晚上。

  看着这三个字,他终于不孤单了。就好像梁袈言就坐在门的后面,如同平时一样,他们身处同一个楼层互不干扰,平静祥和地各得其所。

  然后他听到房间里传来的猫叫声,细细怯怯,在静谧的夜里给了他另一种陪伴。

  一人一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晚上,直到双方都倦极睡去。

  叔本华说,人生来孤独,所以才会相互需要,这也便是我们欲望的根源。

  梁袈言坐在办公室里如以往一样埋首工作。只有在偶尔因为新的发现或是一句嘱托想要对对面说句什么的时候,才会在抬头的瞬间脸色为之一顿,才会想起从今天起,这里又剩他一个人了。

  想起叔本华,真是个专说实话的可恶老头。

   第38章第38章

  少荆河走到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没想到门自动就开了。

  梁袈言拉着门站在里面,他以为是自己正赶上梁袈言要出去,便赶紧向旁边让开,同时叫了声:“教授早。”

  梁袈言被他这一让弄得表情有些尴尬,微咳了声:“我不是要出去……是听到你来了,出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少荆河又一愣,心思动了动,很快垂了眼,真情实感全掩在浓密的睫毛后面:“我没什么东西,很快就能收拾好,谢谢您,您忙您的。”

  梁袈言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向后退开,装作不在意地说:“那行,你进来自己弄吧。”

  他回到座位坐下,看到少荆河今天依然提着那个装猫的手提包,这会儿往桌上一放,开始开抽屉收捡物品。

  “你得一直这么带着它吗?”梁袈言忍不住又主动问。

  “嗯。”少荆河头也不抬地解释,“每隔两小时得给它喂次药,至少得喂三天,之后再根据恢复状况调整。”

  梁袈言奇怪:“那你待会儿是要去哪儿?”如果直接回家就不用带着猫了。

  少荆河答:“图书馆。我答辩前打算都在那儿看书,待会儿可能还要去趟许教授办公室。”

  梁袈言皱起眉:“带着猫怎么去图书馆?”

  少荆河把自己的一点本子、杯子之类的零星物品都拿出来摆上了桌面,抬起头忙里抽闲地答他:“它在包里呆着挺安稳的,也不闹。应该没关系。”

  “那吃喝拉撒呢?”

  “我给它垫了尿垫,包里还带了不少。”他拍拍自己的包,笑,“吃的也带了,还有个小杯子,到时候包搁地上,还能给它放上水。”

  是很齐全周到了,但梁袈言还是觉得不妥当,想想指着对面问:“那它那个笼子你也直接搬到图书馆去?”

  他这么一提,少荆河顿时露出愕然的神情,像是才想起来还有个笼子得搬。但很快他就摇摇头:“笼子先放这儿,我明天来拿,行吗您看?”

  梁袈言正色:“它才做完手术,你这么拎来拎去的不怕颠簸吗?况且图书馆也不是能带宠物进去的地方。这样吧,你反正也得每天来学校,就还是把它放我这儿。早上带来,晚上接走。不就三天么?我给它喂药不也一样?”

  少荆河沉吟了片刻,看看猫,又看看他,像是经过一番仔细评估之后,终于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太麻烦您了,您这么忙……”

  梁袈言摇着头,一板一眼地解释:“再忙喂药能花多少时间?每隔两小时还能提醒我起来活动活动,挺好的。你姑姑这么辛苦把它送来手术,要是恢复不好这些辛苦不是白搭了吗?你去忙你的,晚上下班来接就行了。”

  少荆河听着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客客气气地又向他弯了弯腰:“谢谢教授。”

  “荆河,”梁袈言终于像受不了他的客套,摆摆手,“你一直对我很尊敬,我是很感激的。但我们现在已经算挺熟的熟人,你以后在我面前可以自在些。平心而论,我既不算你直接的老师,现在也更不再是你老板,你就把我当……当朋友行了,不用总这么客气。”

  少荆河抿抿嘴角,直起腰,漆黑的眼眸直视着他,眼神无比正直:“好的教授,我听您的。”

  他把东西收拾好,昨天已经把手头的工作做了交接,接下来也没别的了。

  梁袈言跟着他来到“起居室”,看着他小心地把猫抱出来放进笼子。

  “是要这么托着它肚子么?”梁袈言边看边问,秉持着他一贯做学问的认真态度,还拿着小笔记本仔细记录。

  少荆河把喂药的时间和次序,以及注意事项详细讲解了一遍,他钜细靡遗地全都记了下来,还就一些细节确认过后才作罢。

  少荆河看着他的眼神复杂,连对只猫都如此认真的梁袈言,真令他心潮澎湃。

  最后他望着梁袈言,嘴角含笑:“教授,万一有什么您解决不了的,也别紧张,给我打电话就行。反正图书馆也不远。”

  梁袈言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干脆收拾出来的那些东西也留到晚上再来一起装走,少荆河来这一趟,反而轻装下了楼。

  他站在楼门长吁一口气,微微笑了起来。今天比昨天,心情好多了。

  脚步轻快地下了楼,他往楼侧一拐,拐进了后面的小树林里。

  现在临近考季,图书馆哪可能还有位子?幸好他有专用坐席。

  平时他都是在晚上才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白天入座。

  不过除了桌面椅面擦干净,周围的环境他都尽量保持原样。若是清理得太干净舒适,一是怕引人注意,二是怕引人觊觎。像现在石凳四周的杂草依旧在,蚊虫自然也在,正是天然迷彩。

  少荆河从包里拿出防蚊喷雾,把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喷上,然后坐下来抬头看了看。

  夏天树木繁茂,绿荫如盖,林子内相对荫暗,相信无论哪层窗户往下看,应该都看不清林子里的景象。何况谁又会专门从窗户伸出脑袋来看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树林呢?

  他拿出笔记本。B大是智能校园示范校,园区早已实现wifi覆盖,除了速度稍慢,偶尔掉线,在主校区任何角落上网都毫无问题。更何况他还近在办公楼外。

  三年来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学业,毕业论文写得让许立群无可挑剔,所以早就对答辩毫不担心,自然也不会这时候还为此花时间。

  现在词典也没他的份了,他打开电脑,鼠标习惯性地滑到了语料库的图标上,呆看半晌,终于还是没打开。虽然他完全可以继续校对,然后偷偷增进完成的部分。梁袈言现在在忙语例,多半也不会发现。

  但他这时候又不想让词典完成得这么快了。他不知道梁袈言的计划--但以梁袈言的行事风格,看起来这东西必然是早就有了的。所以他总怕梁袈言会在某天突然消失,毫无预兆--就跟他妈一样。他还需要时间,能让他和梁袈言建立更紧密的关系的时间。

  他自然也有他的计划。

  少纤云问他有没有自己的规划,他当时的想法确实是跟着梁袈言,能赖着当一天助手那就是一天。只要他不出错,梁袈言就不会赶他走。然后等个两三年词典编完,那时他们的关系自然也已水到渠成,不可同现在而语--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于是昨天一晚,他坐在走廊里,盯着办公室的大门,想了一晚上自己要做的改变。

  职业规划什么的,现做。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是谁?他是少荆河。技多不压身,学历、名校、专业、外语能力,甚至人脉、资源……他样样不缺。

  他可以做很多事。

  上着网有滋有味地查着资料,累了就往四周一望,身边都是绿色,再好不过的休息空间。或者仰仰脖子,看看六楼的窗口,想着梁袈言现在一定更忙--

  等等!很忙的话--

  少荆河霍地站起来!

  他不是又该找助手了吗?!

  没想起这茬就算了,一想起来就越想越有可能。没错,梁袈言不就是因为忙不过来才发了招聘启事吗?现在再继续找个新助手实在是很合情合理甚至十分紧迫。

  他赶紧打开学校BBS搜索,目前梁袈言发布的依然只有一个月前的那条,而且因为已经招到了人,所以也已被删除只剩标题。

  可是现在才刚过去一天,说不定梁袈言自己都还没想起来。但被现实提醒也是迟早的事!

  少荆河急起来,但一时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他总不能打个电话去叫梁袈言不准再招人……

  一个虚妄而严重的危机一下变得迫在眉睫,逼得他再也静不下心来干别的。在小树林里走了几个来回,他决定给梁袈言发个微信。

  先摸清楚动向再见机行事。

  他没有设消息提醒,所以只有打开微信才会看到新消息提示。不过反正大部分的提示都来自各种群聊。他只偶尔打开看看,通常也没时间看。

  没想到今天他才打开,有条单聊他的。

  路萌?

  他把那个消息放到一边。先十分审慎地给梁袈言留了言,内容是关于语料库校对过程中出现的几条问题说明。写完之后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把“这样专业的工作一般人做不了”的意思暗示得足够充分,同时又不会引起梁袈言过度的警觉,才点了发送。

  然后才打开路萌的消息。

  路萌一早就加了他的微信,他们偶尔联系,多是路萌主动给他发消息,聊些小女生东拉西扯用意明显的话题。他每条必回,语气照旧很客气,而且都会在半天甚至一天之后才答上一句。就这样,小女生都没放弃。

  这次多半也是无关紧要的事。他心里挂着梁袈言的“新助手危机”,这边打开就更意兴阑珊。

  路萌:师哥,研讨会你和梁教授什么时候过来呀?[可爱]哪天坐哪趟车?把具体时间告诉我们,我和小灯师哥去接你们[可爱]

  少荆河眉头一皱,研讨会?

   第39章第39章

  午餐时间少荆河比平时提前了一点去食堂,结果正好碰到很久没见的刘勉。

  刘勉刚跟他的教授从外地回来。

  “一个讲座,本来不用我去,不过说是还有个翻译项目什么的,就叫我过去搭把手。”

  两人各自买了饭,一同找了张桌子坐下。刘勉看似把自己的工作随口一提,但眉宇间的志得意满还是掩饰不了。他比少荆河高一届,当了两年助教,眼瞅着是可以转讲师了。

  末了他又似笑非笑地从眼角晲着少荆河:“你怎么样啊?在梁教授那儿……”

  少荆河笑笑,很平静:“挺好的。跟着教授编字典,学了不少东西。”

  “嚯,编字典!”刘勉不敢苟同地笑着摇摇头,把目光收回来吃了口饭,不经意地调侃,“你可真够行的。这么难念的研究生念下来了,结果是跟着梁袈言编字典。”说着又抬头瞄他一眼,谑笑,“除了编字典呢?没受什么损失吧?”

  少荆河知道他没有恶意,不过是和多数人一样对梁袈言有些成见罢了。而且时间长了,梁袈言也不作妖,当年那事各种传闻都有,到了现在他们也就把梁袈言当个谈资,拿来调笑的成份远多于轻蔑痛恨之类。

  所以他也嗤笑一声,答:“有啊。”

  刘勉立刻来了兴趣,两眼发亮,兴致勃勃地追问:“说说,说说,揩你油了?还是暗示你……摸你手啊脸啊然后慢慢压倒--”

  少荆河翻他一眼,笑觑:“我最大的损失不就是这样咯,成了你们脑子里那部GV的男主,而且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哎惹!”刘勉浑身一抖,搓了搓手臂,敬谢不敏,“说什么GV害我都有画面了。只有片段好吗?偶尔那么一闪念,闪过的一些些,啊,片段!再说我是正常人,才不看钙片。”

  少荆河才懒得管他看不看,很轻松地答:“梁教授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人挺好的,学问尤其好,我才跟了他一个月,都感觉受益匪浅。”

  刘勉一眉高一眉低做出个表情显得少荆河说的这话很滑稽:“你不是吧?才一个月,你能知道什么?日久才见人心呢!再说了,你这……难道真打算以后就编字典了?我还以为你只不过是打算当个助教过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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