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拧门把,房门锁着。
“笃笃笃”,梁袈言直接敲门。房间都是二至三人房,里面肯定应该有人。
不一会儿门开了,是江落秋的学生,C大在读博士吕聘,看起来也是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淋淋的滴着水。
“梁教授?有事?”吕聘才刚洗完澡,还没穿衣服就听到他暴风骤雨般的敲门声,赶紧套了件衣服来开门。但因为外裤还没穿,所以只开了条门缝,人缩在门后面伸了个脑袋出来。
看到是梁袈言还挺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又自以为明白了:“咦?江教授不是去您那屋了吗?刚走的呀。您没见着他?”
梁袈言黑着脸,只问:“跟他换房的那个人呢?我们学校的,少荆河,现在在里面吗?”
“少荆河?”
这不明摆着的吗?别说少荆河,就是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也不需要他裤子都没穿跑出来开门了。吕聘本能地觉得梁教授大概是有点糊涂了,问的这都什么问题。他想笑,但转念一想,这是梁教授啊!梁教授怎么会这么无厘头?那说不定还真是--
他下意识地还是先自己回头看了一眼,才再转回来,确定地摇摇头:
“还没上来呢。现在屋里就我一个人。”
“没上来?”梁袈言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别人看着都会觉得怪,但他一时也来不及去管别人怎么想了。他只纳闷,少荆河上哪儿去了?
纳闷得心急如焚。
“嗯。”吕聘点个头,把门拉开一点,自己还是躲在门后,“不信您进来看。”
梁袈言一看表,现在都十点多了。
这时间村里早就一片寂静。别说小山村没什么夜生活,就是有,少荆河才来几个小时,他能知道什么?况且他也不是好玩的人。
梁袈言没头苍蝇一样,又问吕聘:“那你,今晚你见到荆河了吗?”
“嗯啊。”吕聘点头,少荆河本来就显眼,再说晚饭那傅小灯他们闹的,谁会没看到男二少荆河啊?“他坐我们旁边那桌。一起吃晚饭来着,您应该也见着了呀。”
“那晚饭后呢?你看到他上哪去了吗?”
“那就……”吕聘摇摇头。不过很快又提醒他:“您打过他手机了吗?”
梁袈言怔了怔,对啊!
“你忙去吧。不好意思啊。”他对吕聘笑笑,赶紧又下楼回房间找手机。
江落秋刚把东西拿出来放好,正在整理自己带来那些衣服,门又“呼”地被打开了,梁袈言冲进来,跑到自己床上一阵翻。
江落秋冷眼旁观,以为他已经找着少荆河了,现在是无功而返,于是又冷笑:“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不离不弃的人了吗?”
梁袈言找到了自己手机,翻开通讯录,本来不想理他,但听到这句还是忙里偷闲答了句:“不离不弃?哼,浴室在那。”
“干嘛?”江落秋往浴室看了一眼,半笑,“想和我一起洗澡?”
梁袈言拨了电话,边说边往外走:“里面有镜子,你去照一照。”
然而他刚走到门外,就听到电话里只传来忙音。
关机?
他真要疯了!
“你们见着荆河了吗?”
梁袈言不得不敲着房门挨个问。
“我们学校的少荆河,你们有和他一桌的吗?他晚饭后去哪了知道吗?”
不管老师还是学生,每一个都摇头。
终于他不得不一直敲到了女生的房间。
“路萌在吗?”
女生是三人间,路萌听到他叫,立刻就出来了:“梁教授?”
“你……”梁袈言看她都换上了睡衣,显然已经回来有一阵子了,不禁又开始失望。“你看到荆河了吗?”
“荆河师哥?”路萌果然一无所知的样子,比他还吃惊地摇头,“他没回房间?这都几点了?”
“对。我也担心啊。”梁袈言很失落。
路萌赶紧要去换衣服:“您等等,我和您一起去找,这么晚了,他才刚来……”
她转身回去,不久房间里传出池春燕的声音:“荆河师哥?”
很快她人也跑出来了,对梁袈言说:“梁教授,荆河师哥没去哪儿,刚才还跟我们在一起呢。”
“跟你们在一起?”梁袈言惊问,但总算心里安定些了。“你们怎么……”
“我们语料库小组啊。”池春燕说,“他说他明天一早就要走,所以我们小组就刚才临时碰了个头,在侯存锐他们房间。就是听荆河师哥做了个简要的经验分享,还有问了他一些问题。”
“那那那他现在人呢?”听着池春燕说他明天一早就要走,梁袈言心里更不好受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们什么时候散的会?”
“就刚刚啊。”池春燕回头看了眼钟,确定,“就刚刚。五分多钟前。我也刚回来。”
“哦,好的,谢谢你。”梁袈言放下一颗心,对池春燕感激不尽。
完了转身又上楼。他们多半是正好错开了,少荆河现在应该回了房间。
他再次敲开了那间房门,来开门的依然是吕聘。
“梁教授。”这回他穿了裤子,门正常开大了。
梁袈言也不想这个时间还到处打扰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呃,荆河回来了吧?你叫他出来一下。”
“没有啊。”吕聘再次不自信地回头看看,又再一次地确定,“我一直在房间里。就您刚才上来到现在这段时间,我都在。没见到他进来啊。”说着他向旁边让开,“不信您来看。”
梁袈言往房间里扫了一眼,确实是!
他要疯了!
只好转身又下楼,病急乱投医地逮到人就问:“你见到荆河了吗?”
“少荆河见到了吗?”
……
问到最后,梁袈言失落地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最终来到了前门大厅。
大厅里老板和老板娘,还有一个店员还在收拾打扫今天晚饭的手尾。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看到他失魂落魄地下来,老板娘过来关心地问:“伊浪么咯(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东西不见啦,还是朗子了哟(还是怎么了吗)?”
梁袈言无力地摇摇头:“我在找我们的一个学生,这么高,长得很帅,你们看到了吗?”
“浪么高(那么高)?”老板娘跟着他的手比,又用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问出来一句,“是不是还背着个包?”
梁袈言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对对对,是背了个包!您看见了?”
老板娘指着门外:“刚刚有个小伙子出凯(出去)了。就你讲的浪锅(那个)样,高个儿,长得齁好的面儿(很好看),背老锅包(背着个包)。”
梁袈言连忙追问:“知道他去哪了吗?”
老板娘摇头:“浪个晓得。我还跟他说这么晚了,外面嘛都没得,黑麻麻的。他还是要走。还跟我说谢谢。人是蛮好,好有礼貌,也没有听我的,还跟我说谢谢。”
梁袈言听着就往门口冲。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问老板娘:“您能借我个手电吗?”
外面倒是有路灯,就是不那么全,也不太亮,他怕万一少荆河走在比较黑的地方,他没看到又错过了。
老板娘给他拿来个手电。他又交代:“我姓梁,万一待会儿有人找我,您让他们打我电话。”
“好滴好滴。”老板娘点头应,看着他一个文弱书生样儿,也忍不住叮嘱:“外面黑,如果你没有找到人,就赶快回来,我们可以叫人,帮伊一起凯找哦(帮你一起找)。”
“好,谢谢,我会的。”梁袈言拿着手电又冲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啊,大家!
新年新气象,元旦当然(?)可能(?)加更(?),可能(飞浏海)
第51章第51章
村子里静悄悄的,只不时传来几声狗叫。
路边的路灯昏黄孤清,像几个到点就不得不上班的值夜人,没精打采又百无聊赖,就站在那儿亮着。
村子里的路有泥土夯的、石板盖的,也有水泥铺的。民宿前面这条就算是村里的大道主路了,是条铺了十年以上但基本没怎么维护过的水泥路。大车也走小车也走,拖拉机、牛车、行人……各种轧压,早已不复平整,到处都是各种坑坑洼洼,碎石泥块,有些地方甚至还有积水。
这条路是东西朝向,出村的方向就是东,再往里走就是西。梁袈言站在门口想了一下,其实也毫无头绪,只能胡乱先选了东边。
路外就是绿油油的农田。
夏季的田野是很生机盎然的,各种昆虫和它们的天敌们都宿居于此,一点不寒碜地大力发声各自较劲。
虫叫蛙鸣汇聚成了夏夜田野的歌唱,更衬托出田间野地里空寂无人的寂寥。
梁袈言就在这些“唧--唧--”、“咕呱、咕呱”的陪伴下,茫然地拿着支手电四下照着,不时在黑暗的地方停下,更加仔细地寻找查看。因为路是直的,如果路上有人一眼就能看到。所以他总担心少荆河在光线不明的地方被坑坑洼洼拌了,一跤摔下了水田。
摔晕了、脚崴了、陷在哪儿了、求救无门了……他自己在这空荡荒寂的村路上走,也禁不住担心害怕,于是就越发无法克制地萌生出各种可怕的想象。
大路走过一个岔道,就开始下坡了。这坡倒没有多陡,但村子整体地势高,所以坡挺长,中间没有别道,就一路直走,一直延伸到村口。
那个岔道也是通往村里的小路,沿路就是村民们的家。房子有高有矮,有新建的小楼房和老旧的土房,路上也有几盏路灯,就是相隔比较远,而且比大路上的更暗。
梁袈言站在岔道口拿手电往里照了照,手电光柱里飞快地跑过一只老鼠,除此之外依然一片寂静。
少荆河不太可能这时候还往民居里逛,他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下坡。
因为坡很长,光站在坡顶是看不完坡下的场面的。他没多停留,沿着靠田野的路缘腿打个半弯,一路照一路往下慢慢走。
那坡还没走三分之一,他停住了。
在村口和田野的边缘之间,是一个占地十好几亩的大水塘,以前村民在这里取水,后来有了自来水,就被人围了一部分,用来养鱼养鸭。
塘边有几颗野长的野树,也不知在这儿待了多少年头,早已树冠连绵,蔚然成荫。
连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抹乌的树荫下,现在站了个人。
梁袈言的手电光无意中晃到那身影的时候,差点生生被吓一跳。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情绪激动起来,眼泪一下盈上眼眶。那高大颀长的背影,那鼓鼓囊囊的书包,那不就是--
“荆河!”
庆幸、放心、失而复得,种种的情绪翻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头。他想叫一声,可声音只到嘴边,就像个小气泡一下消散在空气里。
叫不出来,他就不叫了,低头边找着路,边迫不及待地往下面冲。
站在水塘边的少荆河也被从脚边漫射出的手电光惊动了,本能地转了身回过头,就看着从坡上跑下来个人,手里还拿着手电。
起初他还以为是夜间来查看鱼塘的村民,可不久那光越来越近,他才渐渐发现那人有点眼熟。
那跌跌撞撞向他奔来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变了脸色,立刻迎过去:“教授?”
“你!你--”梁袈言都说不出话,一路过来只能发着单音节。
从坡上到水塘边的是一条半人工的黑泥路,本就不怎么平顺,加上天黑眼盲,下脚就更没有深浅。梁袈言下来心切,一路走得晃荡,眼看就要刹不住,幸好少荆河三两步赶到,稳稳地接住了他。
少荆河扶着他,因为完全没想到,比他还惊讶:“教授,您怎么来了?”
梁袈言被他扶住的同时也抓住了他的手臂,看着这人就在眼前,这才有了真实感。听着他显得特无辜地问出这种问题,他顿时--那边着急的心下去了,这边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梁袈言抓着他的手臂,手指都快要掐进肉里,手劲一点不留情,“现在都几点了?你跑这儿来干嘛?啊?你是小学生吗?多大人了?!出来不会先打报告?不会留个话?!还有手机呢?为什么关机?你不知道这里是荒村野地啊?大半夜的出点什么事,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少荆河被他掐得禁不住呲牙咧嘴,但又被他这些训话劈头盖脸地打来,压根不敢喊疼。末了才在他歇气的当口,缩着胳膊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找我。我以为没我事了才出来的。是、是出什么问题了吗?硬盘我没护好撞坏了还是--”
梁袈言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几乎是愤恨地瞪着他。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提硬盘了吗?他都没提硬盘他扯什么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