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现代耽美]——BY:星炀

作者:星炀  录入:06-20


  现在他来打量少荆河的屋子,虽然是有着“看房”的旗号,但少荆河不在他旁边,他内心里的道德感就越发的提醒着他要有“规矩”。四下略微看了看房间格局,内里陈设,家具家电,阳台内外这些基本情况,他就老老实实很快回到客厅里了。

  少荆河坐在沙发里开了电视,沙发面前的红木小几上是给他砌好的茶。

  “看好了?”少荆河搂着个沙发抱枕窝在沙发里,转头看他。

  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即使这是少荆河的家梁袈言还是有略微的不适应。带了点局促地点了个头,他坐在少荆河脚边,屁股坐在沙发边缘,手搭在大腿上身体向前倾,正好就看到了面前热气蒸腾的马克杯:“这是给我的?”

  他的这些身体语言少荆河全看在眼里,但也只是和平时一样,抱着抱枕坐起身,点了个头,在沙发上盘着腿看电视,边看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地方大,东西都很齐全。”梁袈言拿起那杯茶看了看,一朵巨大的杭白菊满满当当地盛开在杯子里,面上还洒了几颗枸杞,可扑面而来的茶香里除了菊花香气,隐约似乎还夹杂了一点人参的气味?

  他迟疑地抿了一点,在嘴里咂摸两下……

  “你给我泡的,这都什么?”梁袈言眉心轻皱,扭头问。

  少荆河专心看电视新闻,若无其事地答:“就是些养生的玩意儿,补气补血补一切,对身体好。”

  梁袈言当然知道这对身体好,可这种大锅烩的味道是真不怎么样。

  他又试着喝了口,再次不确定地扭过头:“你平时包里不都只有矿泉水吗?在家这么养生出去应该拿保温杯啊。”

  少荆河不吱声了,没几秒终于一手捂脸,□□:“您就喝吧,柜子里还一大堆呢。什么西洋参红参海参枸杞虫草猴头菇……全是我姑母硬塞给我的。您要是也不爱喝,我们就只能拿它们来泡澡了。”

  梁袈言乜眼睨他,哂笑:“哟,泡澡都这么讲究,果然是大富人家。”

  少荆河转过脸,皱着眉瞥向他手里的茶:“到底什么味儿?让我喝一口。”

  梁袈言笑着把杯子递过去,他扶住梁袈言的手,就着喝了一小口,那混杂的味道一入喉,五官顿时扭成了结,忙不迭咽下去赶紧转头咳了好几下:“不行,拿走拿走。”

  梁袈言第一次看他有这么扭曲的表情,既新鲜又很可爱,接着又觉得好笑:“你自己喝不下去的东西却泡来给我喝?”

  这话让少荆河觉着挺冤,赶快转回来分辩:“菊花茶其实还行,就是人参味儿我从小就--”他拒绝地撇嘴摇头,“但是我又发现有不少人也挺喜欢的……再说对身体好--算了,您也别喝了。我看看应该还有别的。”

  说着他伸腿下了沙发,一边伸手要把梁袈言手里的杯子拿过来。梁袈言把杯子换到另一只手拿开:“行了,就是杯水,折腾什么?再说这味儿习惯了也没么糟。”

  他边说边仰头瞥向少荆河,少荆河正一腿撑在地上,一腿屈着膝盖跪在沙发上,被他这话定在了原地,没奈何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眼睛里又现出几分若有所思的异样神色。

  梁袈言喝着茶,看他那神情忽然也悟到了,捧着杯子向后退开,警惕地笑:“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我并不想知道。”

  少荆河一下笑起来,这刻他和梁袈言在不知不觉间迸发出的那种默契简直神奇极了,让他发自内心生出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他笑得很愉快,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脸上是一种充满少年气的纯真。

  他俯下身对梁袈言凑过去,梁袈言很快退到了沙发边上,退无可退只能把杯子挡在他面前:“别……你不是不喜欢这味儿吗?”

  少荆河把他的杯子拿走随手放到茶几上,还是向他逼近,梁袈言只能别开头:“你都不喜欢……哎,你别……啧,你无不无聊……”

  他左闪右躲也没能躲开,终于还是被少荆河把他那些叽里咕噜的埋怨全吞进了嘴里。

  少荆河趴在他身上两人结结实实地吻了好一阵,末了抬起头。梁袈言眼睛里水色荡漾,嘴角泛着涟漪,又低声笑他:“这下又喜欢了?”

  少荆河亲着他的嘴角:“不一样。从您嘴里尝,好多了。”

  梁袈言是那种一旦全身心地投入就会从各个细节审视自己,深怕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给对方留下扣分项的完美主义者。那些带着少荆河不喜欢的味道的东西他自己用是没问题,但和对方接触的时候当然就要尽量避免。他的恋爱观成熟而克己,可少荆河这话说得也让他很另眼相看。

  虽然是个闪耀着纯真光芒的恋爱新手,但少荆河的很多瞬间也常常会让他惊讶甚至自叹不如。和这种把超越年龄的成熟感包裹在纯净直白热烈的爱情里的人谈恋爱,绝对是种感觉极其微妙的幸福体验。

  那些他在乎的自省的,甚至自我苛求想要隐藏的地方一概被对方“无视”着。有的时候甚至梁袈言有种错觉,仿佛那个小心翼翼斤斤计较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新手。至于少荆河,也不是老手,而是一出道直接就成了王者。

  喝了参茶,和少荆河倒在沙发里厮混,初来时心里那种陌生膈应很快被身体里由内而外的暖消解了。梁袈言靠在少荆河怀里,身体在宽大的沙发上从容舒展,两人的腿脚纠缠,耳边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他抬头眺望着这个客厅的天花板,脸颊边是少荆河的体温,这都让他不自觉有种恍惚感,就好像一瞬间已经过了几十年,这就是他们的日复一日中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片段。

  他是真的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时光,以及,身边这个人。

  正这么恍惚着,耳边被少荆河柔软的嘴唇触碰,他收紧手臂,把梁袈言往怀里搂得更紧,在他的脖颈上嗅着,轻声说:“教授,我们这样是不是很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他们这默契度简直让梁袈言心下暗惊,但面上他不过是做出没好气的眼神瞥他:“这么快就没新鲜感了?”

  少荆河笑:“新鲜感是什么东西?晃眼就过了。我更喜欢老夫老妻,这才是过日子。稳当。”

  “嗯,”梁袈言又哼一声,“我们才开始几天,这就只能奔着稳当去了?”

  “那可不吗?”少荆河钻到他下巴根底下胡噜,“这才开始几天,我就只想和您稳当了。我觉得我们几十年后也还是能这样,稳稳当当的。还热乎。热热乎乎地稳当。”

  “话都你说的!”梁袈言推开他,“别闹了啊,我没你年轻,没那么多本钱了。”

  少荆河不管他,亲着亲着手脚又开始不老实:“不然干嘛给您养生呢?厨房里还一堆呢,您慢慢养……”

  梁袈言顶不住他,但又不能老任由他这么胡来,只能边挣扎边胡乱扯闲话:“哎我才发现……你你你家这沙发……还挺长……”

  这沙发确实也长,他头回发现少荆河能平躺进一张沙发里脚下还富余。

  少荆河才不上他这套儿,嘴里答得轻松,手上一点不受影响,一下把他翻了个个儿:“我186的个子,不定制买不到长度够我又喜欢的款式。您也差不多180,这沙发给我们俩都正好。”

  “不是,荆河……”梁袈言真有点急了,抓着裤腰,“等、等会儿,你听,是不是我手机又响了?”

  “肯定是您网购的资料被泄露了。你待会儿在电话设置那儿设个智能过滤……”

  “不是,我总觉得是真有人找我。”

  “人家不是就找您,是撒网式找很多人。接了又没声儿,不是新手就是变态,不然就是基建没弄好。不用理他。”

  “那、那你让我去把手机设置好,不然、不然我就关了,老这么打过来我也听烦了。”

  梁袈言的手机没带在身上,放一起带过来的包里了。少荆河终于放开他,他赶紧提着裤子下了地,回身没好气地嗔怪:“这么下去你也不怕--”

  少荆河歪在沙发里笑:“我身体好得很。快去把您手机拿过来,我替您设置!”

  梁袈言匆匆跑去开包翻出了手机,电话还在响。又是那个号码。

  他真奇了。就是电信诈骗也没有这么持之以恒的。

  他想想,还是接了起来:“喂?”边听边往回走。

  这次的那边有声音了,但一开始还不是人声,而是悉悉索索不知什么响了一阵,忽然一个嘶哑干涩,明显带着哭腔的年轻男人轻轻叫了声:“梁教授……”

  梁袈言皱皱眉,步子不知不觉慢下来:“我是。你哪位?”

  “我……”那人吸了好几下鼻子,像是哭了很久,喉咙里的各种声音都黏在了一起,好半天才从里面挤出一声喑哑干枯的回答,“是我啊……我……”

  梁袈言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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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第90章

  “梁教授?”看他不说话,那人就有些急了,那话就像从嗓子上硬撕下来的,囫囵全连成了一块血肉,“是我啊我是迟天漠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他说得一下卡住了,然后硬咽了口唾沫,又忙着把声音从干涸的声道里硬拽出来,“我给你写了信梁教--”

  他说话这方式梁袈言听着难受,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先去喝口水吧。”

  “我喝了……喝了很多……”迟天漠说了两句似乎又有点高兴了,“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很好你不用、咳,不用担心……”

  梁袈言没想到是他。刚听到他声音的惊诧劲过了之后,自然就升起了股厌烦。三年前的回忆悔痛疾首,他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不想再被这人拖入深渊--无论这人再次出现是出于什么缘由,也不管这出发点是好是坏,对梁袈言而言,“迟天漠”三个字就代表了深渊。

  况且他现在面前还有少荆河。少荆河从他的表情语气就看出了不对,早就坐起了身投来关切的目光。

  梁袈言与他视线相接,看他就要起身过来,于是抬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然后转了身,走向通往房间的走廊。

  他刚看到少荆河是有书房的。站在走廊左右回忆了一下,他凭刚才粗浅的印象推门,一推就中。进了房,他开灯关门。少荆河才走到门边,就被挡在了门外。

  “梁教授?”他一不说话迟天漠就神经紧张,疑心他是不是要挂电话,又劈着嗓子连连叫唤。

  梁袈言把门关好,这屋子里的每个房间都不小,所以少荆河的书柜也比他那小公寓里的大多了。他走到两个书柜的夹角里,这才有了一点安全感,眉头皱得更紧地发问:“你有什么事?”

  他对迟天漠这三年怎么过的、过得怎么样毫无兴趣。如果迟天漠一开口就跟正常人一样特别自然轻松,哪怕就是来嘲讽揶揄他当年的心软、三年来的悲惨,他都不会在意。顶多把电话挂了,号码拉黑,船过水无痕,大家一别两宽。

  但迟天漠现在这状态,听起来就很不正常。他是见识过这人发疯的,觉得还是问清楚也好有个防备。

  “我的信,你都收到了吗?”迟天漠又说,“我给你写了信,还是用的原来的邮箱你看--咳,你看到了吧?我这边看到的状态是‘已读’--咳。”

  梁袈言冷淡地答:“看到了。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给我写信问我好不好,而且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再联系,所以扫了一眼看到没什么重要内容就删了。”

  “不是的梁教授,”迟天漠又急起来,声音呲呲的就像一卷年代久远的破录音带,“我是真的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因为我一直就--”

  梁袈言打断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迟天漠。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别再记得我了。我们也不必再联系。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这样吧。”

  “梁教授!梁--梁教授,你听我说!咳,你听我说一下,别别挂电话--呜,你别--呜呜呜……”

  梁袈言扶着电话抬眼无奈地望着天花板,心脏在胸腔里贲突急跳,他知道自己应该放电话了。可是他终归是被少荆河一针见血说得透彻之极--他就是本能地没有办法无视一个在他面前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死去的人,哪怕明知对方有可能还是在利用他的善良。

  这就是少纤云说的良心。他和大多数有道德感的人一样,看到有人萎顿在地上流血,就无法做到无视,然后转身离开。

  “梁教授……”迟天漠虽然带着哭腔,但大概是泪水滋润了一点喉咙,现在反而听起来比较顺耳了,只是哭着哭着,语调又时常变得突顿艰难,“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呜,我用了好多办法麻痹自己,可是……呜,还是没办法……活得像个正常人……呜呜呜……我好希望能有人真正爱我……可是、可是我又不敢让家里知道……就算去了意大利,呜,我还是、还是只敢装成异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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