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现代耽美]——BY:星炀

作者:星炀  录入:06-20


  “瞧你这乐呵劲!”边上的法语系老师乜眼睇他,也跟着笑,“盼这天盼好久了吧?”

  方老师哈哈大笑,又捂起嘴悄声说:“那可不!你知道我们系那些领导平时一有事那耍花枪的劲儿,哎,别提多烦人了。要不说是聂老呢,不然还真没人能整治他们。”

  “听说当时院长也在呢。”

  “在呀!不就是开林教授他们那事儿的总结会么?院长当然得来。结果赶巧儿了嘿,同志们!院长出事的时候可没帮着我们系,偏这时候在孙子里被当了大孙子,成了聂老的集火对象。哈哈哈哈,聂老简直我偶像!”

  他说得眉飞色舞,梁袈言也跟着笑起来:“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是在夸聂老呢。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对他老人家这么尊敬呢?”

  方老师哈哈一笑:“平时也尊敬,程度差点儿。我跟你说,今天开始我都要羡慕你们东语系了知道吗?你知道聂老在会议室里拍着桌子说那话多帅吗?就指着我们系那些领导:‘你们这一个个不长进的东西--’”

  梁袈言笑着摇头,这不是聂齐铮的口气,一听就是他杜撰的。

  “‘你们知道B大西语系这块招牌当年是怎么挣回来的吗?blablabla他就开始数当年孟教授他们的创系历史’。”

  梁袈言点头,这才是聂齐铮会说的话。

  “说了好一阵之后,院长弱弱地举手:‘聂老,学校里老师这么多,每个系都难免遇到部分老师一时糊涂做错事的时候--’”方老师轻拍下桌子,横眉瞪眼学着聂齐铮老成的声音,“‘那不可能!我们系就绝对不会!有我聂齐铮在的一天,我们东古语系就绝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我们虽然系小,但每一个人都经得起师德学风的检验!知道为什么吗?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我的老师就是这样要求我的,我也是这样要求他们的。至于你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总有一天我们外院得栽在你们这些人手上!’”

  他学得似像非像,那话也感觉有一半是往里添了不少油醋,可梁袈言听着听着笑容还是渐渐褪了,就跟聂齐铮看那两篇论文的时候一样。他最终脸色刷白,彻底明白自己确实是闯祸了。在聂齐铮眼里,是的。

  之后两天,聂齐铮推说身体不舒服,一直没再来院里。梁袈言自己一个人,拿着那两篇论文,却像捧了两个烫手山芋。

  要他就此放弃维护自己的权益,硬咽下这颗黄莲,他当然不甘心;但要他义无反顾地去向学校汇报,他想起聂齐铮,又下不了决心。

  而许立群,身为抄袭者,当事人之一,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正春风得意地四处嘚瑟。让梁袈言看着就想起他这个博导是怎么来的,郁闷之极。

  他把这事告诉了江落秋,江落秋一听,毫不犹豫就让他赶紧去报告。把许立群曝光,顺便再踢出去,正是一举两得。至于聂齐铮,江落秋对聂齐铮没有那么深的感情,现在也不在其手下工作。反正他也搭上了曾宜修,开始不把聂齐铮放在眼里了。

  梁袈言自然不能和他一样。

  到了第三天,梁袈言实在拿不准主意,终于忍不住去聂老的小楼看望他。可是人没见着,只听他女儿和保姆说,这几天聂老不知为什么心事,一直吃不下睡不好,所以也没有精神,他去的时候老人家正恹恹地在床上睡着。

  梁袈言只好又灰溜溜地回来了。聂老这一病,也成了他的心病。终于的终于,他给聂老手写了封信,又一次拿去了小楼。

  信上说:“老师,我看错了,其实许教授的论文里只有部分观点与我的十分相近,我请教了鉴定专家,这种情况仅算巧合,并不构成抄袭。我年轻没有经验,应该先自审确定后再向您汇报。累您为我操心,我十分愧疚。这样的错误以后一定不会再犯。您且安心养病,我们等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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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第97章

  少荆河听他说完,不由抱紧了他,静静这么抱了好一会儿,才说:“所以这件事……”

  “算了。”

  “您自己不难受吗?”

  梁袈言推开他,凝神思索片刻,摇摇头笑,似乎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现在再提起这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概是比这更糟的我都经历过了,现在回头再看,这真算不了什么。”

  少荆河望着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关于聂老……我一直觉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梁袈言也看着他,认真地说,“但是对我来说无论是论文还是词典,其实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委屈。聂老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长辈,他给我的比我为他做的要多得多得多。成全老人家的晚节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这些事既然过去了,也不要再提了。”

  少荆河仍是替他气不过:“就算您不在乎,可是就任由许教授这么逍遥法外?”

  梁袈言冲他一笑:“你对你导师这么狠啊?”

  少荆河气急:“我那不是是为您……”

  梁袈言不在意地摇头笑,在他脸边胡撸:

  “你要有机会来当几年大学老师就会知道,学术造假这种事从来都不新鲜。要评职称、要科研经费、还有每年的学术任务,那么多硬性的论文指标要完成,不是所有教授都愿意花时间勤勤恳恳去钻研学问的。许教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在B大混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是白混的吗?他和各级领导包括现任院长的关系都十分融洽,你要检举他,还得为他花时间,没必要。把你的时间花在真正需要的地方。”

  “所以呢?就不管了?”

  梁袈言的唇微微扬起:“许教授虽然对我算不上好,但也没比一些人更坏。他就是那么个人,有时会在背后搞小动作使绊子,可真正的大坏事他又做不出来。有贼心没贼胆,只能老是站在有能力的人旁边摇旗呐喊。这种人到处都有,你何必跟他计较?反正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我也离开B大了,就由他去吧。”

  要说按照少荆河自己的脾气,如果许立群当初惹的是他,那他必定当时就讨回来了--当然现在梁袈言的份,他就更想去给他讨回来--但是既然梁袈言说得这么明白,他也只能听话作罢。

  但在作罢前,他还是把他求职时许立群要求他当内应那事先交代了。

  梁袈言听得很惊奇,张大了眼睛问:“所以你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少荆河赶紧声明:“当然不是!我就是冲着您才来的--”

  他倏然住口,因为看到梁袈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干脆就趴在他肩上一阵闷笑,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摇着手解释:

  “哈哈哈,我不是笑你,我知道你没那心思。我是觉得许教授他……有时候他想问题的那个思路,简直单纯得……你都不知说他什么好。是啊,他真以为把我踢出去就能轮到他当主编,他把C大和研究所的老师们都当摆设呢,哈哈哈哈。”

  他扶着少荆河的肩膀直起腰,笑到边说边擦眼泪:“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想追究他了。他难怪得抄我本科的论文蒙混过关呢。算了,不管他了,我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这么不甘于位,总有一天得把自己绊倒。”

  ****

  “我到了。你哪儿呢?”

  许立群捧着电话在地下停车场里四处张望。这里停满了车辆,但空无一人,只要出一点声在旷阔的空间里就显得格外响亮。于是他分外压下声音,并用手挡在话筒和嘴边。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冰冷,但透着有气无力:“你到F区,车牌XXXXXX,车身是棕色的。”

  许立群前眺后望,既找着地方,又随时观察周围的动向。这个停车场离学校不远,他并不想让熟人碰上。

  很快他看到了要找的那辆车。他走过去,车窗都上着,还贴了膜,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他试着拉车门,车门也锁了。

  虽然很疑惑,但他认为那人不至于开这种玩笑。他走到车头,驾驶座前排空荡荡的。往后车厢看,里面黑黢黢的也看不太清楚。他又走到车旁趴在车窗上,往里努力张望,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他敲了两下车窗,里面还是没反应。

  这就是辆空车啊!

  那人搞什么?

  他不耐烦起来,又拿出电话拨过去。正专心等那边接起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把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毛巾用力捂在他口鼻上--

  要说许教授到底是当教授的,在只有几秒钟的挣扎里,脑子还进行了这样的活动:

  “这什么?!--谁?!--哎这不那……□□吗?哟还用我身上了我去--”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努力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昏暗的房间。房间内饰触目华贵富丽,但冷冰冰的在灰乎乎的光线里散发出阴森的气息。

  许教授费劲地转动着昏沉的脑袋,把房间打量了一番。看起来这地方像是个客厅,统一且专注的洛可可式风格是国内家装里少见的,也足见主人的品味。天花上垂挂着豪华绚丽的水晶吊灯,四壁皆有镶嵌蚌壳装饰的壁画,木地板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手织地毯,垂长宽大的三层落地绸帘遮挡了同样宽大的窗户。

  距离他十多米外有扇双开门,同样打造得奢侈华丽,但紧闭着。

  许教授想要转身看看身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动都动不了。他被五花大绑地反手捆在一张庄重古典的法式高脚椅上,高耸的椅背甚至超过了他的头顶。

  作为一个外语教授,许教授想象了一下用第二视角观看自己目前的状态,稍作起联想就不禁惊慌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审判?!

  尽管身体还没什么力气,但他也极力挣扎起来。可惜绳子绑得结实,他费尽力气也就把沉重的椅子带得挪动了两下,此后他自己就先挣没力了。

  他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因为现在正是夏天,他又身宽体胖,在阴冷的空调房里挣了那么会儿,额头也挣出了一片薄汗。

  他四下张望,房间里没有人--至少目之所及,没看到。

  “迟天漠!”

  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声。可是大概是这药的后遗症,他以为用力的呼喊,从嘴里发出的也仅是一声沉闷的低叫。

  “迟天漠--”

  他脸红脖子粗地,又叫唤了一声。比刚才那声响了一点。

  “许教授。”

  电话里那个冰冷而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许立群立即扭过头去,可是视线被椅背挡住了。

  “你想干什么,迟天漠?你把我绑起来干什么?你这是绑架知不知道!”他声色俱厉地吼起来,声音背后又带着不自觉的颤音。因为他知道这人不太正常,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度量。这一点,他比梁袈言更早知道。

  “绑架?”迟天漠冷淡地反问,声音又轻又慢,“你有什么值得我要的呢?反而伸手向我要钱的,是你啊。所以与其说我绑架了你,不如说是你先敲诈了我,许立群教授。”

  “我……”许立群没想到士别三年当刮骨相看。当初那个怯生生悄摸摸来找他问主意的小男生在外面泡了三年,现在连说话都能怼着他了。

  条理清晰还很稳当,隐隐的甚至显出了一点王霸之气。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了,日子过得有底气,说话也就越来越有底气。许教授有些不是滋味地想。所以还是要做个有钱人啊。他叹息,跟着又想起了自己那不长进的儿子。

  他儿子比人家大十多岁,可是看看人家,再回看自己养的,就是个不长进的东西!

  但许教授毕竟在B大这样的人精窝里跟各种人精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算是见过大场面,还是很快定下了心神,沉声说:“迟天漠,我那只是对你提出一项建议。你如果觉得不合适,完全可以不接受。我们从此就当没有那回事,一别两宽。你没有必要这样把我绑来。你绑我做什么呢?你自己也说了,我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你要的。”

  “许教授,你别慌,我请你过来,只想和你叙叙旧。”

  许立群怪叫起来:“叙旧就叙旧,绑着我干什么?你、你赶紧给我松开。我陪--陪你叙多久都可以。”

  迟天漠缓缓地说:“我只想我们两个人聊聊天,但是现在身体不太好了,怕聊到不开心的地方你突然发难,我恐怕会招架不住,所以才先绑着你。你别紧张,聊完我会让人送你回去。你要的钱,我也准备好了,会让你一并带回去。”

  他忽然这样坦白示弱,倒让许立群莫名安定了不少,说话也渐渐有了底气。

  “那行。但这样子不是聊天的状态,你到我面前来。这么久没见,让我也看看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以为迟天漠躲在后面一直不露面,又把屋子弄得这么阴森昏暗,是因为怕他,不然就是样子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若是这样,他大可以利用这些弱点下手。毕竟他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迟天漠--他记忆里的那个矮小瘦弱,见了他只会傻笑,说话又显得有些笨拙的小男孩,就算现在学会了点世故,但在他这样带过多少学生的老教师面前,也不会是个多成气候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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