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现代耽美]——BY:星炀

作者:星炀  录入:06-20


  他拿起第一个娃娃。虽然那是个柔软的布娃娃,但拿在他手里像是法官手里的小锤,在桌上一下下敲着:“第一个问题:三年前的猥亵案中,梁袈言教授其实是被害者,而我才是对他下手的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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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再次疯狂地响起来,又是不认识的号码。

  九成还是刚弄到他电话的各路媒体。这样下去连拉黑都来不及了。

  梁袈言自己都不知道迟天漠为什么突然这么做,自然也就无法给出别人答案。他更无心去接受什么采访。这些人只让他感觉打扰。他眉宇间有些烦躁,终于用力按住电源键,像掐着谁的脖子,直到屏幕的亮光彻底熄灭。

  少荆河知道他现在心情烦乱,过去抱着他大手轻轻摩挲他的后脑,低声安慰他:“没事,您就让他们先自己折腾去。反正我们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您按原计划今天该干嘛干嘛。我在这儿给您看着,万一有新的变化我再告诉您。”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梁袈言脸色阴晴不定,哪那么容易安定下来?

  他原本以为都三年了,这事他早就放下。初初见到少荆河来求职的时候,他以为是。后来自己平静地讲述整件事的时候,他也以为是。甚至,迟天漠再次打来电话时,他都以为是。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并不是。

  那件事一直都在。他曾经放下了,但现在依然像块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折磨他,影响他,让他现在感觉自己比三年前还脆弱,有个风吹草动一颗心就惴惴地七上八下。

  因为现在不比三年前。那时的梁袈言真心是山穷水复走投无路。他自觉一无所有,也不怕还再失去什么,反而因麻木痛苦而强大。可是现在,他有少荆河,他的生活才刚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他却因为拥有了而开始害怕。所以他不安。不安得很。

  少荆河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他什么也没听进去。他只抓着少荆河的衣服,后来又抱着他的腰,搂着他的脖子。搂得很紧。

  少荆河没办法,干脆也不啰嗦了,把他带进书房,安置在书桌前:“那我和您一起校对。我们今天一起把十九部校对完?”

  梁袈言对着满桌熟悉的纸张,甚是无助地抬眼望他,做出个勉强的笑脸:“行。”

  少荆河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下头给了他一个漫长而温柔的亲吻,然后严肃地警告:“您不能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我们今天就要从工作日变成休息日了。”

  梁袈言在他的吻里获得了慰藉,终于略微轻松地也跟着说笑起来:“我们这日子过得这么随意的吗?”

  少荆河挑了挑眉,笑得很邪气:“那可不。否则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辞职呢?”

  他把自己的电脑椅拖过来坐在梁袈言身边,和他一起对着满桌子的资料开始校对。

  为了让梁袈言安心,少荆河的椅子刻意和他的紧紧挨着,两个人的身体自然就能时不时碰到一起。这种肢体一直保持接触的方式让梁袈言时刻感觉到他在身边,果然安心多了。

  他们两个的工作步调本来就很一致,有少荆河在旁边专心工作,成功地带领他也很快心无旁骛起来。

  状态稳定后就像个坚实的保护罩,隔绝外界,让人沉浸在物我两忘中。

  连午饭时间还是生物钟提醒他们的。

  梁袈言此时心也静了,情绪也得到了缓和,很是投桃报李地主动对少荆河提出:“想吃什么?我去做。”

  少荆河忙了一上午也很累了,慵懒地趴在桌上歪着头对他笑得温柔:“您想吃什么做什么。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梁袈言微勾起唇角,伸手去揪了揪他的耳垂:“太乖了。”

  少荆河的视线投向他,却是在悄然打量,见他确实精神了,才放下心来。从耳边顺手抓住了他的那只手,粲然一笑:“还有更乖的呢。您做,我给您打下手。来。”说着起了身顺便把他也拉了起来。

  梁袈言今天全心依赖着他,跟他从书房进了厨房。

  两人都系起围裙,一同站在流理台前,梁袈言处理生肉,少荆河打蛋。

  他们俩很奇怪,尽管真正相识的时间才两个月都不到,但似乎从共同工作开始没几天就这样了--哪怕不说话,不看对方,就仅仅站在一起手头上各做各的,彼此间都有种朴素而玄妙的默契相互牵引,并不会由对方的沉默而引发出被忽视的孤单,反而洋溢出一种娴静温婉的温情来。

  这种温情就仿佛使他们置身于一片温暖舒适的温泉水中,每个细胞每根血管都浸润出悠然惬意来。梁袈言还剩的一点紧张情绪在这样恬静从容的居家气氛中真的也快要被完全消解了。这让他越发地爱起少荆河来。他觉得这人于他而言真就像一束冬日的阳光,穿透沉厚的积雪照耀了他,又坚持不懈地融冰化雪,愈加温暖了他。

  他爱这个人。

  是一想到浑身就能立刻由内而外地感觉到暖意地爱着。

  一想到就会心猿意马……地爱着。

  默不作声地各自忙活了一会儿,少荆河用筷子把蛋液夹起来给他看:“这样行吗?”

  梁袈言抽空瞅了眼:“再打会儿,打出泡沫,越多越好。”

  少荆河就听话地抽起筷子接着打,嘴里又说:“您上次炸的那个特别好,今天再炸一次吗?”

  他的口味其实很小孩子,番茄炒鸡蛋里的鸡蛋喜欢是下在热油里,炸得蓬松油香的炸鸡蛋,也完全不在乎健不健康。梁袈言不惯着他,偶尔给他做一回,他就能回味很久。今天一看要打蛋,立刻又留心上了。

  梁袈言“嗯”了声,过了会儿忽然停下手挑眼看他:“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

  “嗯?”少荆河也跟着抬了眼。

  “你是不是……对着我叫不出‘你’这个字?”

  他问得挺郁闷的,少荆河看着他那个郁闷劲,忍不住闷笑起来:“叫得出啊。之前不是也叫过?”

  结果让梁袈言更郁闷了:“对啊,我听你叫过的。那后来是看着我就是觉得我年纪大所以叫不出来了是吗?”

  “不是。”少荆河忙不迭地摇头,咧开嘴笑得很开心,“说实话我对您的年纪从来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您比我大多少。”

  梁袈言斜眼瞪他。你看,那字儿又来了。

  少荆河朝他看了一眼,却不说话,又把脸转回一直没停的蛋碗里,眉眼带笑,眼睛弯得好比月牙。

  梁袈言实在不明白,深吸口气正要继续问下去。

  少荆河只看着蛋碗,忽然有些无奈地又说:“您这么久了还问这个问题,我才郁闷呢。说明您一直都没发现。”

  “什么?”梁袈言不知道他在笑个什么劲,没好气地接了句。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在我心上,我才会一直叫你‘您’啊。”

  梁袈言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但很快又更没好气地气笑起来:“少荆河!你以为我上网溜达得少,就拿网上那些段子来糊弄我是吧!少跟我这油嘴滑舌!”

  这回轮到少荆河诧异了,手都停了,一脸懵地看着他:“没有啊!我说的是真的!我发誓!”

  梁袈言白了他一眼,摇摇头,转回头继续切肉。这种话好听是好听,可是跟段子似的油滑,他真心是不怎么信,认为少荆河不过是在搪塞他,实际上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把他当长辈尊敬。

  少荆河瞪眼瞧着他这反应,也着实是一样的又好气又郁闷。这刻终于觉出了嘴巴会说的坏处,真心话人家也不信。

  于是他把那碗打得面上浮了一层白沫的蛋液往梁袈言那方向一放,说了声:“好了,袈言。”

  梁袈言不在意地瞥了眼:“嗯,行,拿一边放着吧……”话音刚落,他猛然扭过头,“你叫我什么?”

  少荆河含笑又负气地觑了他一眼,抿紧唇勾起半边嘴角,出去了。

  梁袈言拿着菜刀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再切那案板上的肉。切着切着,唇边就渐渐泛起了涟漪。

  少荆河气闷地出了厨房,进了客厅正要解围裙,忽然又听到了电话铃声。他的手机。

  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院长。

  “喂?”

  “少荆河,梁袈言现在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叫他接电话!许教授出事了,警察现在需要他协助办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雪不要再扔雷了。你都扔了快一百章了,用一种极力挽救随时要走上绝路的失足青年的人道主义精神在打救着这篇文,很辛苦了,实在是比看V章还贵。

  我都写到这份上了,会写到完结的,你别担心,心意我都知道,也别投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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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第100章

  梁袈言,就像个本来刚被冷风吹了两下就要害寒病的人,给少荆河弄到温泉水里泡了一上午总算就要从那寒病里解脱了,结果就暖了这一下,又被硬拽进了冷风里。

  虽然看起来迟天漠是忽然良心发要替他昭雪冤屈,可他只觉得厌烦。但凡旧事重提,无论是帮他还是害他,只要是和那事有关他都厌烦。因为在真相最需要昭白天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给他机会。

  他和真相被一起关进了一个盒子里。所有的人为着各自不同的目的,争先恐后地上来堵住了盒面上每一个气口每一条缝隙。他坐在里面,在漫长而孤寂的黑暗里,看着真相一点点枯萎,再一点点死去。

  而他,靠着词典在黑暗中坚持着。坚持到了现在,他把黑暗熬了过去,自己爬出了盒子。所以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人还想回到盒子里捣鼓什么,更不在乎外面的人知不知道真相,对他还抱着什么样的看法。

  他接了警察的电话。挂断后,少荆河说如果他不想去完全可以拒绝,警方并不能强迫他。

  是啊,他是真不在乎那些人了。迟天漠、学校、悠悠众口……只要他不理会,他们就是不存在的。

  可是他又得在乎一个人啊。

  少荆河。和他在一起,而且会畅想着几十年后他们是什么模样的人,他得在乎啊。

  这个人虽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心理十分强大,但他毕竟不真是孙悟空。他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也有家人,有亲戚朋友,有那许多认识他的人。他能跟他在一起,梁袈言已经很感激了。他不希望少荆河在“同性恋”之外再因为他受到什么指责--就算少荆河嘴上说不在乎,但指摘如果来自家人朋友,那感觉得有多难受呢。

  少荆河想护着他,而他也想护着少荆河啊。

  至少得让亲戚朋友知道,少荆河的眼光没有那么差,他喜欢上的并不是个那么坏的人。

  梁袈言上了警车,少荆河跟在旁边陪着他。

  从他答应协助警方开始,少荆河就表现得比较积极了。不是站在“配合警方”的角度,而是各种主动询问,要把事情问清楚尽快解决让他少受罪的意思。

  “所以你们不是能根据IP地址直接上门吗?”一上警车少荆河就问了。

  来接他们的是个姓张的警官,看着是工作多年的老警察,为人稳重,话也不多。对这问题先是思量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怎么讲比较妥贴又便于应付:“嗯……是有这个技术,但……也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找到……嗯,能找到,就是比较费时。现在情况比较紧急……”

  “那人家那些发微博自杀的不是比这个更紧急?”

  “嗯……是虽然是,但有些地址好找,有些就不是那么好找……”

  “你是说迟天漠使用了特殊的防追踪技术?”少荆河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双眉就习惯性地微蹙。

  张警官想了想又摇摇头:“具体是怎么样我门这边还不清楚,反正就是暂时还没能锁定他的位置。技术人员那边还在加紧追踪。”

  少荆河微微点了个头,他也约莫能理解警方的难处。也是,如果是碰到个迟天漠这样有财力的嫌犯确实麻烦。

  有财力就有技术有设备,还能找到最佳的藏匿地点。如果是精心策划有备而来,短时间内警方除了慢慢排查确实拿不出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

  他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梁袈言的手,低声安慰:“没事,迟天漠应该也就是想当回好人,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梁袈言把眼光从窗外调回来,转头看他,还是有些担心:“我觉得他现在不太正常……”

  少荆河伸手摩挲几下他的肩膀,抱了抱他:“没事的。他那贴子写得文从字顺条理清楚,就算可能一些事情做得诡异,但本质上我觉得他脑子其实清醒得很。”

  梁袈言歪头在他颈窝里靠了片刻,很快就提起来了:“嗯,希望吧。”

  他抬头的时候,少荆河顺势在他额角上亲了一下:“别担心,这不还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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