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车员听后不得不重新审视一次坐在阮惜时身边的男人,这个男人长得跟附近几条村里的汉子都不一样,看起来就不像是农村人,也不像是会下地干农活的人。
陆择注意到她的视线,客客气气地对她点了一下头,跟车员都是结婚好几年的人了,还是被他看得老脸一红,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跟车员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没想到你哥这样斯文的人,居然这么能干。”
阮惜时和陆择笑着接下了这个夸奖。
去到镇上,阮惜时和陆择先去上次的云吞摊吃云吞面,然后才去镇上的超市买东西。
镇上的超市规模不大,卖的东西比起大城市里的超市要少很多,也比较廉价,但已经是方圆几条村里商品种类最齐全的大超市了。
因为今天是赶集日,超市要比平时拥挤很多,都是一些带娃的年轻妇女和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婶。大妈们扯着嗓子在讨论买什么牌子的东西好,稍微年轻一点的妇女一手拉着个孩子,一手抱着个孩子,后面还跟着个六七岁的大孩子,还有的孩子因为妈妈不给他们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一屁股坐到超市的地板上大哭大闹,总而言之非常地嘈杂。
陆择被吵得一直皱着眉头,但阮惜时却像习以为常了一样,完全不把这些吵闹放在心上,在闹哄哄的环境中一样一样挑选着自己想要的商品。
阮惜时今天破例去了超市的零食区,他手里拿了包法式小蛋糕,扭头仰着脖子问陆择:“陆择哥你喜欢吃这个吗,我们买一包回家,饿的时候充饥吧?”
超市里一袋一袋卖的小面包小蛋糕其实并不是多么美味,比起专门的蛋糕店里现做现卖的来说无论是口感口味还是营养价值都差远了,用的材料也不见得都是安全无害的,或多或少都会掺一些糖精香精和防腐剂。
但是生活条件受限,这些小蛋糕已经算得上是最好最贵的零食了,十块钱一大包,里面装着二十个小蛋糕。
买这个倒不是阮惜时嘴馋想吃,而是他怕陆择晚上饿肚子,因为村里晚饭吃得早,要是晚上睡得晚的话就容易肚子饿。阮惜时知道以他家的条件,暂时不可能天天都能给陆择做大鱼大肉,陆择长得人高马大的,要是天天跟他吃一样的饭菜,肯定供不足身体所需营养和能量,他总不能让陆择在他家住这段时间里,把人照顾得越来越瘦吧?
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阮惜时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几个小孩欢呼雀跃地在门口打闹着,眼看就要撞到阮惜时身上,陆择一个眼疾手快,从后面把阮惜时揽进了怀里,用结实的胳膊将他牢牢圈住,阮惜时才不至于被几个小孩撞倒。
村里的小孩野得很,也不怕生人,闯祸了非但不会认错,还要朝人家做鬼脸,也是阮惜时脾气好,没跟他们计较。
陆择倒是看了那些小孩好久,一时忘记把抱着阮惜时的手松开,还是阮惜时被自己的心跳声唤回思绪,在陆择怀里小小都挣扎了一下,陆择才反应过来,把阮惜时放开。
阮惜时只觉得背后一空,暂时不太适应,他缓了缓神,才跟陆择道谢。
陆择松开手后总觉得突然少了些什么,愣在原地好久才回神,跟阮惜时说了声不客气。
好在这奇怪的感觉很快就被外面的热闹冲散,阮惜时把村民们拜托他捎带的东西都买好后,带着陆择去了旧市场。
镇上有两个集市,一个是新的,也就是上次他们去的那个,还有一个旧的,旧的市场面积小一些,建筑也比较陈旧了,但并没有完全废弃。新市场卖菜卖衣服,旧市场就卖农产品。镇上附近村的农民闲时会编一些簸箕扫把,做一些简单的家具用品,圩日的时候就挑到旧市场卖,能挣一些钱养家糊口。除此之外还有卖种子卖菜苗树苗,卖草药卖贴膏药卖老鼠药蟑螂药,卖小鸡小鸭小狗猪崽的,吸引很多人去光顾,甚至比新市场还要热闹。
阮惜时先给大爷买了药贴,然后带着陆择去种子摊买菜种。春天到了,去年冬天种的菜都老的老枯萎的枯萎,就算还活着,因为气候不对,也很难再长出新的来,所以阮惜时最近准备把菜地翻一翻,重新种一些应季的蔬菜。
春天一般种小白菜和菜心,然后再种一些丝瓜冬瓜南瓜豆角茄子,等天气暖再热一点,还能种薯藤空心菜,到时候种满一个菜园,能好几个月不愁没菜吃。
白菜瓜豆都能直接播种,但是茄子薯藤空心菜要从别的农户那里买根苗,阮惜时还没时间开垦菜地,所以这次只打算买菜籽回家。
阮惜时买了一小包白菜籽和菜心籽,瓜籽豆子各买了十几粒,他让摊贩把种子给他包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口袋里,以免丢失。
陆择见他慎重的样子,好像把那些菜籽当做了宝贝,不免觉得有趣,笑着问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到了金子呢?”
阮惜时也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说:“可不是金子嘛,等它们种到地里,到了收获的时候,就比金山银山都要宝贵了。”
他这样说得陆择也有点期待了。
最后他们俩去买鸭崽,卖鸭崽的农户在集市里用竹篾圈了一块地,把刚孵出来不久的鸭崽放在里面任人挑选,小鸭子们黄橙橙毛茸茸的一只,正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外面的世界。
今天来买鸭崽的人也不少,大家都想着天气变暖了合适养禽类,到了年底就能把养大的鸡鸭拿去卖掉,赚一笔钱。
阮惜时和陆择挤在一群黝黑憨厚的农民中显得特别突兀,他们俩不像是来买鸭崽的,倒像是从城里来的人,到这里来凑热闹的,所以老板理都不理他们俩。
陆择看到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想起他以前去幼儿园接他侄子时,幼儿园门口就经常有人卖一些被染得五颜六色的小鸭子,他的侄子也多次吵着要买,但陆择出于对一条生命负责的态度,都没有答应,而且还反问他的侄子:“小鸭子买回家后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你确定你有那个耐心,对它负起责任吗?”
才几岁大的孩子被“责任”两个字吓到,再也没敢跟他提这件事。
如今换成阮惜时要买鸭崽,陆择其实也有点怀疑阮惜时能不能养活它们,毕竟阮惜时在他眼里跟他侄子差不多,都还是个孩子呢,所以阮惜时问他要买几只鸭崽的时候,他下意识久说了个很小的数字。
阮惜时听了他的建议,纠结地皱起了眉头,跟他说:“可是买这么少,以后也下不了几个蛋啊,我们再多买几只吧?”
陆择下意识就问他:“你买这么多,养得起吗?”
阮惜时说道:“可以的,我可以多煮一些饭,然后去磨坊买米糠,给它们喂草喂菜,或者挖蚯蚓和捞小鱼来喂它们,总能把它们养大的。”
陆择没养过鸭子,听阮惜时这么说都觉得养鸭子很麻烦,但阮惜时信誓旦旦的样子,就由着他去了,大不了到时候他也加入挖蚯蚓割草养鸭子的行列中去。
阮惜时征询到陆择的意见,跟老板要了十只鸭崽,还特意让老板给他挑母鸭子。
老板倒是很意外他会买鸭崽,但有生意不做就是傻子,老板手掌一捞,就抓了几只鸭崽起来,眼看着就要塞进网兜里,阮惜时不忍心看鸭崽受苦,连忙跟老板买了个笼子,让他把鸭崽放进去。
笼子跟网兜比起来舒服多了,小鸭子们进了笼子后也不害怕,一只两只好奇地透过笼子的空隙,打量着它们的新主人。
阮惜时要被这些毛茸茸的小可爱弄得心都化了,他把手指头伸进去逗它们,被它们的嘴巴啄得痒痒的,然后乐颠颠地跟陆择说:“这些小鸭子都不怕我。”
陆择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也跟着笑了起来:“可能它们知道你是个好主人吧。”
阮惜时得到陆择的认可,更是开心极了,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好好养它们的!”
第19章 春19
临近回家时,阮惜时才又折回新市场那边给村北怀孕的新妇买酸料,镇上做酸料生意的有几家,但做得最正宗的却只有一家,那家店每逢圩日就门庭若市,买酸料的人能从店门口排到大路上。
新妇指明要买这家的酸料,说它味道最好,阮惜时看着长长的队伍,毅然决然地加入其中。
说来碰巧,因为酸料店人多,很多临时的摊子也喜欢在店门口摆,阮惜时买玉米种子的摊子现在都还摆在那里,酸料店对面就是上次陆择打电话的小卖部。
阮惜时觉得他们今天买的东西太多,提着去排队又累又麻烦,就把陆择和今天买的东西安放在小卖部里,还给钱陆择买饮料喝,自己却头也不回地跑到对面酸料店排队去了。
陆择晃了晃瓶子里剩的汽水,等阮惜时挤进人堆看不到他了,才走进小卖部,问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人给这里打过电话。
老板明显还记得他,毕竟他高大英俊,附近几个村难得出一个帅哥,自然对他过目不忘,见他问自己,老板恍然大悟地应道:“后来我的确是接到了一通电话,对方问我这在哪里,然后来了个穿西装的斯文男人,他跟我打听你在哪里。嗨,我又不认识你,自然回答不了他,他就让我下次见到你了,马上给他打电话,看样子他应该还在镇上的。”
陆择了然道:“那麻烦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老板估计是收了陆择助理的好处,很乐意地帮陆择拨了个电话。
陆择的助理叫朱文,他自从上次接到boss的电话后,马上办完boss吩咐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镇,结果被小卖部老板告知并不知道boss的所在地,于是他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他在镇上找了一家最好的旅馆,也才五十块钱一天,便宜是挺便宜的,就是居住条件不怎么好,里面的家具电器都是淘汰货,晚上睡觉还有蚊子,吃饭也只能出去吃大排档——有大排档吃都不错了,这个小镇居然连一家像样的快餐店都没有,全是路边摊小吃,朱文这个人跟着陆择享了几年福后,整个人都龟毛起来,什么都能挑剔。
朱文在镇上待了几天,西装换下来都没地方干洗,他感觉自己窝在那个十几平方米的旅馆房间理都要长毛了,也不知道boss什么时候才有音讯。
等啊等,等啊等,朱文睡午觉的时候,突然一通电话打过来,正是那个小卖部的号码!
他激动得从床上挺身而起,接通了电话。
“喂,陆总吗?”
小卖部老板等电话接通后就把话筒递给了陆择,陆择听到他助理的声音,应道:“是我,你人呢?”
朱文哪里敢怠慢,这会正一边接电话一边穿戴衣物呢,嘴上连连说道:“您在小卖部等我一下,我五分钟就到!”
陆择挂了电话,走到小卖部门口往街对面看了一眼,买酸料的那条队伍已经长到拐了个弯,阮惜时被人群挡住,完全看不到了,他这才放心下来,等他的助理赶到。
朱文一路奔跑到小卖部,来到时头发都被风吹乱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英形象,然而比其他更没有形象的是他的boss,当他看到穿着灰红相间的运动装的陆总时,差点没认出来。
主要是陆择现在穿的衣服实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这套运动服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廉价且俗气的的气息,跟陆择的豪门高富帅形象格格不入。
朱文见到boss的一瞬间,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大步上前,上下左右地打量了boss一圈,发现他除了穿衣风格有点辣眼睛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才放下心,随即又夸张地嚎了起来:“我的陆总诶,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被人贩子拐去山沟沟里挖煤了呢!您看您都晒黑了!”
说着他还对陆择伸出爪子,眼看就要摸上陆择的脸,结果被陆择嫌弃地拍开了。
“是不是我不在公司,你就没事做,天天闲得看伦理剧?”
朱文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关心您的动向,我是真的为您感到担心啊!您倒是跟我说说,您这段时间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陆择简单地跟他解释道:“就路上发生了点意外,我现在住在某个村子的一个男孩家里,短期内不打算离开。”
朱文听得满头问号:“您好好的怎么还喜欢上住村里了,村里条件多不好啊,您受得了吗?”
陆择睨他一眼:“你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好吗?”
朱文立马说道:“肯定不好啊!您看看您穿的什么衣服,脸也晒黑了!”
陆择看了一眼自己,他觉得无所谓啊,衣服穿起来也挺舒服的,比起条条框框的西装自在多了,至于晒黑了嘛,这几天都在地里干活,太阳晒多了也是正常。
朱文还要继续挑剔,陆择打住他说:“够了,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朱文惊讶道:“您不跟我走吗?”
陆择接过朱文递过来的手机钱包,检查一下有没有缺什么,跟朱文说:“我暂时不打算走。”
朱文着急了:“您还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啊?您一个人?这要是让董事长和夫人知道了,该多担心您啊!”
陆择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半晌说道:“你担心得没错,要不你也留下来,在镇上跟我有个照应吧。”
朱文:???
陆择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以后难保要被派到小地方的分公司去挑大梁呢,现在就当做是一种磨砺嘛。这样吧,你留在这里听我差遣,每天给你额外的出差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