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时迫不及待地给陆择盛了一大碗汤,跟他说道:“陆择哥你快尝尝,这汤很好喝的。”
陆择一边吹着汤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汤水不咸不淡,有菠菜和姜的味道,掩盖了猪血的腥味,所以喝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心,反而嚼到脆嫩的猪血时,还被猪血本身带的一丝丝咸味勾起了味觉。
见阮惜时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陆择笑了笑说:“很好喝。”
阮惜时高兴道:“我就说嘛,你一定会喜欢的,这道汤补血,你多喝一点。”
陆择笑道:“我感觉这样下去我要被你养胖了。”
阮惜时也跟着笑起来:“那样我会很有成就感的。”
第21章 春21
今天一天天气都很好,午睡过后,阮惜时出了家门,到外面圈地盖鸭棚。
农村里的地最不值钱,每家每户分到的地,除去盖房子的,周围还有好大一块空地可供自家使用。有的人家盖了车棚,有的盖了牛棚猪棚,有的圈起来养鸡养鸭,也有种菜种果树的。
阮惜时家外边也有一块二十平方米大的空地,以前他爷爷在外面开了一块菜地,种一些瓜豆,但是那块菜地因为去年冬给爷爷办葬礼被糟蹋了,因为土地被压得很实,春天到了都长不出一根草来。
阮惜时在空地上走了两圈,决定在排水沟周围圈个鸭棚,那样的话从天井流出去的日常废水会经过鸭棚,可以给鸭子们玩耍,反正也不是有害的化学废水。
他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个大致的圈圈,一面靠墙,剩下三面他打算打几根木桩,用竹篾编织的网围起来,给鸭子们遮风挡雨。
有了大致的构思,剩下的就好办了,阮惜时只需要在鸭崽长大之前把搭建鸭棚的材料准备好。
陆择是被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弄醒的,他午觉起来太阳已经偏西,天井里不见阮惜时,院子的门倒是虚掩着的,他打开门出去,只见阮惜时在屋角打桩。
陆择好奇道:“小阮,你要做什么?”
阮惜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应道:“我在圈用来建鸭棚的地。”
他打了一圈的木桩,放下手中的铁锤,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只好甩一甩,然后跟陆择说:“等春忙过后,我们再去山上砍些竹子回来,把剩下的部分搭完。”
搭鸭棚这事暂时就放到一边去,阮惜时也不闲着,又回家里拿了一把铁铲出来,在鸭棚对面那块空地挖挖铲铲。
陆择不解问:“这又是做什么?”
阮惜时用铲子把地面的杂物挑开,下面是依旧肥沃的土地,他爷爷养了这块地几十年,从原来干燥的黄泥培育成合适种东西的土壤,他跟陆择说:“我打算在这里种几行丝瓜豆角,再种几洼南瓜苗,等到夏天的时候,不用走太远就能迟到新鲜的蔬菜了。”
陆择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也来帮忙。”
他们俩忙到了傍晚,那块荒废掉的菜地又重新显露原形,又路过的农民见到他们俩火热朝天耕地的样子,就随口问道:“时仔,你弄这块地打算种些啥啊?”
阮惜时笑着回答道:“种一些瓜豆,这块地空着太浪费了。”
土地翻新后最好马上种东西,那样土壤还疏松,利于种子发芽,阮惜时把第侍弄得差不多了,就回屋里把那天去镇上买的种子拿出来,混合一些有机肥把种子种到地里。
他负责播种,陆择负责培土,不用多久就种好了几行瓜豆,阮惜时看着他们俩的劳动成果,虽然还只能看到几个土坑,但阮惜时已经想象出收获时的情形了。
阮惜时跟陆择说:“以后如果不下雨的话,早上和晚上分别浇一次水,等它们长出藤蔓来了,我们再给它们搭篱笆。”
听他这么一说,陆择也憧憬起来,再过不久,这块光秃秃的土地就会爬满瓜藤豆苗,随处可见瓜瓜豆豆。
除了在家门口种瓜种豆,接下来的日子阮惜时也不闲着,他把菜地也重新耕了一次,撒上了菜籽,因为气候还早,怕有倒春寒伤着种子和苗苗,他还拿了稻草盖在土地上,等天气转暖或者菜苗长大后再撤走。
没等种下去的东西发芽,村里就陆陆续续耕秧地播谷种了。
村里的水田都连在一起,中间只用田埂划分界限,阮惜时家的五分田靠近正中间,面积虽然不大但是个好位置。
原本村里分给阮老师的水田在旮旯里,后来村民们见他又要干农活又要给村里的孩子上课,村长就拿自己的一块田跟阮老师换了过来,中间的位置,也方便周围的农户帮忙侍弄。
阮惜时扛着铁铲在水田里隔了一块地出来,他把地翻新之后,又一点点将泥土拍碎,最后从村里那口大井里挑几桶水浇在上面,再用耙子将泥土和成泥浆。
陆择也参与其中,阮惜时没让他下田,就把挑水的工作交给他,陆择第一次挑扁担,竟然觉得比举重还要吃力一些,刚开始时不得其法,手足无措地在水井边站了好久,还是在田里放牛的大爷看到了,教他怎么挑水不吃力的。
阮惜时手里拿着个铁耙在田里耙地,秧地的要求十分高,泥土要弄得细碎均匀,这样秧苗长得好,拔秧的时候也容易。
好在现在四月初,南方天气已经转暖,阮惜时挽起了袖子裤脚,弯着腰在水田里干活才不至于被冻到。
陆择挑水走在狭窄的田埂上,远远望去就看到阮惜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等走近一点了,阮惜时抬起头擦汗,陆择才发现他脸上沾了不少泥浆,估计是耙地的时候溅上去的。
像只在外面撒野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小花猫那样,陆择下意识这样想到,然后招呼他说:“小阮,你快来用水洗洗脸。”
阮惜时在干活的时候倒不拘小节起来,他甩了甩脑袋,跟陆择说:“不用了,反正一会还是会弄脏的,不如等我全部做完了再洗。”
陆择看着他脸上的泥垢,强迫症发作,趁阮惜时走到田埂边上,把人胳膊一拉过来,一手捧了些清水,将手沾湿后往阮惜时脸上的泥垢抹去。
阮惜时突然被陆择的大手呼了一脸,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就把自己的身体靠在陆择身上,不至于在田里摔个狗啃泥。
陆择的手掌宽大,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即使碰过冷水,但体温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到阮惜时脸上,把他的脸都熏红了。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洗脸呢,阮惜时不禁愣了一下,直到陆择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泥垢,跟他说了句好了,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跟陆择道谢。
其实陆择也是第一次帮人擦脸,他有轻微洁癖,除了自己别人都是脏的,即使是他的小侄子鼻涕眼泪口水糊了一脸,他都嫌弃得下不了手帮擦干净。
他的嫂子一边给儿子擦鼻涕,一边跟他母亲开玩笑说:“阿择连自己亲侄子都嫌弃,也不知道他以后遇到自己爱的人该怎么跟人家相处。”
陆择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想的就是他肯定不会找个邋遢且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过日子,就算将来老了病了,花钱找护工帮忙照顾就好,没必要自己动手。
但是现在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就给阮惜时擦干净了脸,他手指上还沾着从阮惜时脸上抹下来的泥,但他似乎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可能是这段时间跟阮惜时相处下来,已经知道阮惜时是个爱干净的男孩子了吧。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翻页,阮惜时把陆择挑来的水倒在耕好的秧地上,用耙子一点一点将土壤和稀,等到太阳下山,四野人家升起袅袅炊烟,他们俩才结伴回家。
回到家还不能休息,阮惜时趁天色还亮,挖了剩饭跟饲料米糠拌在一起,分成两份,一份喂小鸭,一份喂大鸡。
陆择洗干净手脚,看到阮惜时在鸡舍里喂鸡的身影,主动进厨房将灶上的锅端下来洗净,然后淘米。
他这段时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多次阮惜时做饭的流程,第一次操作起来也不见手生,等阮惜时喂完鸡鸭回来,他就已经蹲在灶前生活烧饭了。
阮惜时惊讶道:“陆择哥,你在煮饭了吗?”
陆择见他回来,就招呼他过去:“小阮,你掀开锅盖看看我放的水合适了没有。”
阮惜时抱着怀疑的心态走过去,打开锅盖借着昏黄的灯光望进去,大约比了一下,发现米和水的比例竟然合适。
他惊叹道:“陆择哥你好厉害,都会煮饭了。”
陆择受用地弯起嘴角,跟他说:“我来煮饭就好了,你去看看今晚吃什么菜吧。”
阮惜时高兴地应道:“好,那我顺便给菜浇一下水。”
干活干到这个点才收工回家的村民路过阮惜时家门口,见他这个点了还在浇水,就随口问道:“时仔,还没做饭啊?”
阮惜时停下浇水的动作,扬着一张笑脸指了指家门里面,回答对方说:“已经有人在煮饭啦,我就先给菜浇水。”
他这样一说,对方就反应过来里面做饭的人是谁了,连声笑道:“好福气啊时仔,随手捡回来的男人又能帮你种地又能给你做饭的,想来是你爷爷在天上不忍心你一个孤苦无依的,才把陆择派给你呢。”
阮惜时不好意思地应道:“没有这回事啦,我们俩只是相互帮忙相互扶持而已。”
阮惜时浇了菜,回去后从菜篮子里挑了一棵大白菜,探个头进厨房问还在生火的陆择:“我们今晚吃醋溜大白菜吧。”
陆择忙着烧火,头也不回地应道:“好啊。”
阮惜时看着他认真做饭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直到吃饭时他还是笑眯眯的,陆择见他从做菜开始就一直笑道现在,也忍不住笑起来问他:“小阮,你在想什么,这么高兴的样子?”
阮惜时脸红扑扑的,小声回答道:“我就是很高兴嘛!”
说完他也才感觉到一点点羞涩,连忙转换了话题,把菜挪到陆择面前说:“陆择哥你快吃菜,今天你辛苦了,要多吃一点。”
陆择端着碗点点头,浅笑着应道:“好,你也吃。”
第22章 春22
谷子播种前要用温水泡上几天,等谷壳裂开冒出根须,才能将谷种播进秧床——也就是秧地上。
早春偶尔有几天倒春寒,气温骤降,会冻坏秧苗,所以播种后要用塑料膜将秧地盖起来,给秧苗进行保暖。
趁着发种子的时间,阮惜时带上了绳索砍菜刀,去后山的竹林伐竹子。
陆择听了阮惜时的打算后,也跟着他一起去了竹山。
竹山位于村尾,是一座小土丘,坡度不高,上面种满了竹子——传说这是村里的先祖们种下的,竹子代代相传,老的谢了,新的又破土而出,绵延不断,在闹饥荒的年代里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老一辈的人常常念道:“金山银山,不如家乡的竹山。”
山上到处都是竹子,好几个品种,坡脚下面种的是甜竹,往上是车筒竹,坡顶上是单竹。四月份正是竹笋破土的时间,竹根处的土壤微微拱起,露出一个尖尖的头来,那就是刚刚破土而出的春笋。
竹笋生长得有早有迟,长得早的已经有半人高,下端形成了竹节,长得迟的才刚刚露出一个尖尖,也有的不长不短,矮矮胖胖的一截,看起来憨厚可掬。
阮惜时带着陆择经过一片甜竹林,见到不少才几寸长的笋,阮惜时时不时停下来打量一下,似乎有什么打算。
陆择不解地问:“小阮,你要做什么?”
阮惜时回头笑着说:“我在想这笋能砍来吃没有,看起来还有点短,估计过段时间才是吃笋的好时机。”
陆择吃过竹笋,却是第一次听说采笋,他看着半截埋在土里毫不起眼的矮墩,完全想象不出来它们能变成白白胖胖的笋。
阮惜时望向山腰,又说道:“不过也不一定要等一段时间,甜竹长得缓慢一些,半山腰上的车筒竹应该就能挖来吃了,等会我们上去看看,如果有竹笋,就挖几根回家做菜吃,给你做竹笋炒肉。”
一听到“竹笋炒肉”,陆择的脑子里就已经联想出它的样子,甚至还能脑补出它的滋味,野生的新鲜竹笋,尝起来一定很鲜美。
阮惜时要砍的是单竹,单竹用途很广,是做竹篾最好的竹子,适用于各种编织作品,阮惜时打算砍几根回家,一部分用来盖秧地,一部分用来编网圈鸭棚,剩下的还能做篱笆供瓜苗豆苗攀爬。
阮惜时看好合适的竹子后,带上手套,一手扶着竹子,一手拿着砍柴刀往竹子根部砍。他也是第一次砍竹子,有些手生,找不到窍门,看着就很吃力的样子。
陆择见他小胳膊小腿一副没有力气的模样,就上去扶住竹子跟他说:“让我来吧。”
阮惜时在他的手碰到竹子的一瞬间,惊呼道:“陆择哥你快些松开手,这些竹子上面有毛,碰到了会发痒的!”
陆择闻言急忙把手缩了回去,阮惜时不放心他,紧张地凑上去看他的手,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陆择并没有碰到多少白毛,即使这样,阮惜时也担心地往他手心吹了吹,企图把粘上去的白毛吹掉。
阮惜时怕陆择不小心又碰到竹子,就让他到一边空地坐着等他就好,陆择看他小小单薄的身影在竹林里忙碌,自己长得人高马大的却在干坐着,于心不忍地跟阮惜时说:“小阮,不然还是我来砍竹子吧,换你歇一会。”
阮惜时把砍下来的竹子上面的枝丫一点一点地削掉,只留下光溜溜的一根竹竿,堆在横放在地上的绳索上,方便一会捆起来带下山,他头也不抬地跟陆择说:“不用啦,我都要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