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奔上下来几个人,一个三十出头的职业女性,一个保守估计有四十岁的中年贵妇,还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和阮惜时爷爷有过交情的人,但他们确实是往家里来的。
陆择站在家门前,犹疑地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来找谁的?”
年轻一点的那个职业女性扶着贵妇人,中年男人走在贵妇人另一边,三人同时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听道:“请问这里是阮惜时家吗?”
陆择见他们果然是来找阮惜时的,就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是的,请问你们是惜时的谁,来找他做什么?”
中年贵妇闻言,突然在陆择面前激动得哭起来,年轻一点的那个女性就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帮忙解释说:“夫人找阮惜时有话要说,请问阮惜时现在在家吗?”
陆择觉得他们一行人着实怪异,狐疑地应道:“惜时现在还在学校上课,暂时还没回来,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中年贵妇哭了一会儿,哽咽道:“我、我找那个孩子,有些事要当面和他说,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陆择更加疑惑了:“他还要一个小时才下课,你们有什么话要跟他说?要是等不及的话可以跟我说,等他回来了我再转告给他。”
中年贵妇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猜测他和阮惜时的关系,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来,就摆摆手说:“不用了,这些话我一定要亲自跟他说,如果他还没这么快回来,我们就回车上等一下。”
说完她又要转身回车上,她转身的那一刻,陆择看到她的侧脸,竟然觉得有一点点眼熟,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跟阮惜时有点像。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陆择心里形成,陆择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猜测压制住,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喊住他们说:“既然你们是来找惜时的,那就算是我们家的客人,哪里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不如你们先进屋坐着,喝口茶歇一歇,等惜时下课回来再和他说吧。”
听到这话,中年贵妇又转身,不太好意思地说:“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突兀了?”
陆择微笑道:“不会的,惜时不是那么没有礼貌的人,你们请进来吧。”
于是那个女助理和中年男人就扶着贵妇进了阮惜时家,陆择领他们到客厅坐下,给他们端茶倒水。
贵妇在简易的沙发坐下后,就小心翼翼地打量起这套有点寒碜的小屋子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心酸,她接过陆择递过来的茶杯,斟酌着问道:“惜时他这么多年都住在这里吗?”
陆择意有所指地应道:“这里是他爷爷留给他的房子,他被他爷爷捡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贵妇闻言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像是为阮惜时心疼极了的样子,陆择见状,心里那点想法又确定了几分。
一个小时干等着十分漫长,贵妇适应这里的环境后,就有些坐不住了,想起来到处参观一下这座屋子,但是又怕阮惜时回来后不高兴,只能干坐着。
陆择就坐在他们对面,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模样完全不像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贵妇人坐不住了,只好跟他聊聊天,打算从他这里先了解一些关于阮惜时的事情。
“这位小哥,你和惜时是一家人吗?”
陆择怕他说他说阮惜时的男朋友会吓到对面这位看似已经经不起打击的贵妇人,就委婉地应道:“是,我是他在村里唯一的家人了。”
贵妇面色尴尬地说道:“这样啊,我看你不太像乡下人,还以为你是惜时的远房亲戚呢。现在就你和惜时两个人住在这里吗?”
陆择说:“是的,他爷爷去年过世了,现在就我和他两个人住。”
贵妇人闻言心里一惊,扭头的间隙里瞥到客厅前面那个放了个灵牌的神台,一下子就反映过来那里供奉的就是抚养阮惜时长大的人。
没想到她连打听自己亲生儿子当年是如何从人贩子手上流落到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的儿子是经过怎么样的波折才到了这户人家里,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被买来的。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的儿子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都该感谢这户人家的养育之恩,贵妇想去给亡人上柱香,但又怕自己的举动太过突兀,只好干坐着继续等阮惜时回来。
阮惜时放学回家,路过村里最热闹的那段路时,被几位婶娘喊住,他不解地走近问道:“婶娘,你们叫我有事吗?”
几个八卦的村妇就拉着他交头接耳说:“今天上午村里来了辆老气派的奔驰车,有人看到就停在你家门口,到现在都没离开呢,你快回去看看是谁去你家了。”
阮惜时一听这话,心里突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陆择的家人找来了,他担心自己不在场的时候,陆择就跟他的家人商量好回家了,二话不说就拔腿往家的方向跑。
拐进家里那条路,他远远的就看到停在他家门前的那辆黑色轿车,车还在,那就说明陆择还没走,阮惜时噗通噗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还不能完全安心,等会儿他说不定就要面对陆择的家人,以及面临艰难的抉择了。
这样想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很困难,等他终于走到家门口,感觉用完了毕生的力气,连推门的劲都没有了。
他在门外做了无数心理准备,这才咬咬牙一鼓作气地推开家门,用与往常无异的语气掩饰他的慌张。
阮惜时大大咧咧地喊道:“陆择哥,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屋里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陆择跟那三个人说:“是惜时回来了,我出去跟他说一声,你们先坐着。”
贵妇人明显也还没做好面对阮惜时的心理准备,满脸的焦虑和犹豫,听陆择这样说,觉得让阮惜时亲近的人引见他们,也好过他们一行人无端端冲上去认亲,吓着阮惜时。
阮惜时话音刚落,就看到陆择如同往日迎接他回来那样从屋子里出来,无论是衣着神情都没有一点变化,完全不像是和家人相认恢复记忆的样子。
也许来的人并不是陆择的家人,只是他胡乱猜测自己吓自己的呢,阮惜时这样想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样,随口问道:“我看到家门口停了辆车,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陆择笑着点点头:“是啊,他们是来找你的,等了你好久了,你快进来见见他们。”
“找我的?”阮惜时这下又惊奇起来,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会来找他啊,难道是希望工程的大领导?
新的学校快竣工了,希望工程的人过来监工验收也不是不可能,阮惜时这样一想,就飞快地走进了屋里。
贵妇人还没做好面对失踪多年的儿子的心理准备,突然就跟自己儿子打了个照面,她被吓了一跳,好在旁边的人扶住她,她才不至于受到太大刺激而晕过去。
阮惜时见状,以为是自己太过冒冒失失,冲撞到人家了,连忙停下自己的脚步,拘束地站到陆择身后,满是不好意思地跟对方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吓到您吧?”
失而复得的儿子跟她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小心拘谨的话,贵妇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酸软得痛起来了。她看向和自己长得有些相似的儿子,十几年过去了,她的儿子已经不是个小婴儿,而是长成了一个伶俐的小少年,这怎么不让她感到欣慰。
她推开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向阮惜时走过去,脸部表情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阮惜时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走过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躲开。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希望工程的工作人员该有的反应吧?
阮惜时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妆容精致的女士泣不成声地走到自己面前,颤颤巍巍地超自己的脸伸出双手,阮惜时一动不敢动。
贵妇人见自己儿子露出害怕的神情,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太突然了,她把手缩回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阮惜时的脸,无不激动地说道:“宝宝,我是妈妈啊。”
阮惜时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天惹我要被自己蠢哭了 我用APP设置了6点的存稿箱,准备睡觉来着,好在我睡觉前打开文章看了一下,发现存稿修改过后定时会重置,六点钟那更没发出来,所以只好九点钟更新了T^T 让宝宝们久等了
第99章 冬18 [VIP]
贵妇人这句话在陆择的意料之内,但却在阮惜时的意料之外, 阮惜时在村里生活了十几年, 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某一天他会和自己是亲生父母相认,他以为他回像村里那些捡来的孩子那样, 一辈子都是平平静静的。
这个贵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与这里格格不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应该是自己的母亲,阮惜时觉得这一切都有点虚幻,像是做了个荒诞的梦。
贵妇人见他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更是辛酸苦涩,如果当年她更加小心一点, 不让人贩子有机可乘,那她地小儿子就不会还在襁褓中就和她骨肉分离,以至于对她毫无印象,她只能埋怨自己, 而无法迁怒阮惜时的冷淡。
她抿了抿嘴,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拿出一张证明,那是她听陆母说了遇到一个很像她的男孩子之后, 用陆母寄给她的头发去国外最权威的医院做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阮惜时确实是她的亲生儿子。
拿到证明后,她几乎是即可放下手上的工作, 做好手续马不停蹄地从国外赶回来,即使这样还是耽误了一段时间, 现在才来到。
不过也还不算晚,如果她的儿子愿意认她,跟她回家,那么他们一家还能在国内一起过个春节,照一张久违了十八年的全家福。
她这样想着,激动地把亲自证明递给阮惜时,语无伦次地说道:“宝宝,这是妈妈做的亲子鉴定,你看看,准确率99.99%,证明你确实是妈妈的孩子。”
阮惜时害怕接受这个事实,他抗拒地摇了摇头,躲到了陆择身后,冰凉的手紧紧地拉着陆择,拒绝接过那一张可能会改变他人生的证明。
他摇着头说:“不可能,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跟您从来没有见过面,您怎么可能拿到我的基因去做鉴定。”
贵妇人听到这话,连忙解释道:“你还记得上次来村里的陆氏夫妇吗,他们是妈妈的朋友,他们看到你和我长得像,就想方设法从你身上拿走了一根头发,这才让我有机会和你做亲子鉴定的,虽然有些突然,但你确实是妈妈失踪多年的宝贝儿子。”
阮惜时想到上次陆夫人见到他时震惊的反应,以及后面莫名跟他亲近的态度,越发觉得手脚冰凉,他脑子里焦急地想着反驳的说辞,可是种种迹象都在跟他表明,他也许很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位贵妇人的儿子。
理智上是这样意识到了,但心理还是无法接受,他觉得他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和陆择安安稳稳地住在村里,被村民们和善地对待,种一亩三分地,用自己的手赚钱养家。现在村里的路修好了,学校也快竣工了,不久他就能看到他的学生坐在新教室里跟外面来的学识渊博的年轻老师学习外界的知识,然后看着村民们的日子一天天变好。也许再过不久,他和陆择能赚很多钱,做一些生意,攒下钱起一栋宽敞明亮的小洋房,如果还有闲钱,可以到外面走走,无忧无虑的,但最后还是会回到村里,守着养大他的土地以及爷爷的坟墓,不让爷爷无依无靠。
如果他跟亲生父母相认了,作为人子,他得回到父母身边尽孝,为父母延续香火传宗接代,负起作为儿子说责任。那样他就不得不离开养育他的村庄和爷爷,离开陆择,说不定以后还要在父母的安排下和另一个女孩子结婚,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与其和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母相认,还不如一口否定他们的关系,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得彼此活不下去,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啊。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会有点自私,可他并不觉得这点自私有什么不对,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像现在表现的这样爱他,那当初他就不会流落到这里,就不会发生这样尴尬的事情了。所以为什么父母的错误要让他来承担,他这十九年来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一时兴起来和他相认?
阮惜时不停地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爷爷是在山脚下捡到我的,我只有可能是附近村子的弃婴,跟你们没有关系。”
贵妇人听了他这句绝情的话后,顿时悔得泣不成声,她旁边的中年男人扶着她,看向阮惜时的神情不太友好,想必是对他这样无情无义的表现很不满意,但又碍于自己妻子的叮嘱,没有发作而已。
阮惜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凭什么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想起来要找回自己,这十几年间他和爷爷吃了这么多苦,爷爷辛辛苦苦把他抚养长大,他们一出现就要带走自己,不让他在爷爷身边尽孝,他们怎么好意思?
看出儿子眼神里的埋怨,贵妇人抽泣着解释道:“都怪当年妈妈非要带你出去玩,还跟朋友聊天聊到忘我,只留了保姆照顾你,保姆回头捡个东西的时间,你就被人贩子从婴儿车抱走了,我们都追不上那辆车,后来报了警,警察们追踪下去,跟我说那是一伙作案成熟的人贩子团体,找回你的希望十分渺茫。
但是妈妈也没有放弃,妈妈找了很多渠道来找回你,新闻报纸都刊登过你的寻人启事,重金酬谢都没有人能帮妈妈找到你。妈妈找了侦探,用了几年的时间把那个人贩子窝给举报了,他们坐牢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我逼问过他们好多次,问你的下落,可是他们说他们一年拐来的孩子成千上万,根本不记得把你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