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茶水......"
一旁的宫女看见热茶泼到了澹台燕的身上,连忙拿出手帕,想要帮他擦去,却被澹台燕不耐烦地挥开。
"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明夜应该就会退烧了,然后补充点营养就好了。"
"我进去看看他。"
"皇上......"
太医出声叫住了澹台燕,意味深长地看了澹台燕一眼,将原本要说的话吞回了肚里。
"病人需要休息,请不要吵到他。"
"我知道了。"
澹台燕转身向房内走去。
一进房,澹台燕就感觉到了强烈的视线感。环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一个人在。视线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那带着嫉妒,仇恨,希望将自己撕成两半的视线。
站在桌边,澹台燕用手支撑着身体,无法移动一步,身上溢出汗水,澹台燕感觉到衣服已经被汗水染湿了。
视线在什么地方?那充满了占有欲的视线,不让自己靠近修重楼一步的视线。
澹台燕努力的寻找着,但是却没有成果。整个房间,点着蜡烛,在墙上印下斑驳的影子。窗外下着与,窗子上的树影如野兽一般晃动着。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澹台燕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的世界。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澹台燕觉得脑袋中嗡嗡作响,心跳和喘息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皇上,怎么了?"
雅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澹台燕惊吓得转过头,看见了端着水盆站在身后,脸上满是诧异表情的雅源,松了一口气。
"没、没什么......"
"是吗?"
虽然还是有所怀疑,但是雅源没有多问了,端着水盆走到床边,替修重楼换着头上的手帕。
修重楼坐到床边,看着因为发烧而满脸通红的修重楼,衣襟微微敞开,身上有着点点的汗珠。
"我来吧!"
接过雅源手上替修重楼擦汗的手帕。
虽然现在没有呓语了,但是修重楼的皮肤还是散发着滚烫的热气,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手紧紧地握住手腕上的水晶链,稍稍动一下,就露出更加不安的表情。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一边替修重楼擦着汗,一边不断的在修重楼的耳边道歉。望着修重楼的眼神,不似曾经那样的温和之中带着淡淡的畏惧了。
Ⅴ
第二日,大雨依旧从天空降落。澹台燕没有离开修重楼的房间,一直坐在他的床边照看着他。雅源坐在桌边,看着握住修重楼手的澹台燕。昨夜他已经劝澹台燕回去休息好几次了,但是却完全没有效果,最终不得不放弃。
"皇上,休息一下吧。"
望了望窗外的天空,虽然因为下雨显得极为的阴沉,但是确实已经天亮了。雅源走到床边,端起那盆水,然后轻声对双眼通红的澹台燕说。
"嗯......不用了。"
"那我叫人去准备一点吃的。"
"嗯!"
澹台燕低声回答着,雅源摇了摇头,叹口气离开了房间。
"秀琪?倪将军?"
端着新换的水走到大厅的时候,雅源惊讶的望着走进来的两个人。
一个月不见了,倪轗自从上次一脸颓废的被澹台柯带回去后,还是第一次见他又进皇宫来。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有点向内陷进去。原本神采奕奕得如火般的红色头发如今却变得黯淡无光。
"主子听说修少爷生病了,所以叫我来看看。"
"啊、我也是,今日早议的时候听说重楼病倒了,所以过来看看。"
"那进来吧,皇上留在这里一夜了。你们来了也可以帮我劝劝,让皇上去休息。"
"什么?"
秀琪和倪轗同时惊讶的叫出声,完全不敢相信皇上会在这里留一夜。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岚去世之后,皇上就一直留在书房的琴边不肯出来,没想到修重楼一生病皇上不但亲自过来,还留了整整一夜。
"雅源,你告诉我,皇上跟重楼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拉住雅源,倪轗低声的问着。秀琪没有问,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人,显然也是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嗯......"
雅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吗?"
倪轗看雅源点了点头,露出肯定的眼神,才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想不到皇上跟修重楼竟然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曾经也差点跟修重楼发生关系,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军人,意志力强的话,恐怕真的把持不住了。
相比倪轗的理所当然,秀琪到有点震惊,看着雅源,眼神有些涣散,却又马上用平日里那冷淡的表情掩饰住,垂下眼,长而卷曲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哀伤。
进入房间,澹台燕依旧姿势不变的坐在床边,用手指顺着修重楼的头发,然后将手指移到他那微启的嘴唇之上。
"皇上!"
雅源将水盆放在床边,然后示意门后的宫女将食物放在桌上。
"先吃点东西吧!"
澹台燕没有任何动静,目光丝毫没有移动的看着修重楼。
"嗯......"
一声细小的呻吟从修重楼的口中发出,带着沙哑。
"重楼?醒了吗?"
听到修重楼的声音,房间内的四人同时征了一下,澹台燕则是脱口而出的问道。
"唔......水......"
微微睁开了眼睛,修重楼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得到一点点地光线,其他什么也无法看见。连现在是夜晚还是白天都不知道。
喉咙如火燎般的疼痛,想要说话都是极为痛苦的一件事情。
想要尽力睁开眼睛,但是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恐怕是因为高烧让眼睛全部肿了起来吧。
"水......"
微微动了动手臂,觉得手腕上面如垂了千斤顶一般的沉重。
"水,快拿水过来。"
澹台燕转过头对着其他人叫到。离桌子最近的秀琪的意识终于回复,连忙倒了杯茶递给了澹台燕。
小心翼翼的将修重楼抱了起来,澹台燕将温热的茶水送入修重楼的口中。
茶水扫过喉咙,带来爽滑的感觉,修重楼尽力睁着沉重的眼皮,看见了在自己面前晃动着的几个人影。
身体比昨天感觉更加酥软,全身无力,单衣也因为出汗粘在身上极为的难受,若是可以修重楼希望能够洗澡。
"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澹台燕在修重楼的耳边低声的说着,看见修重楼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
"皇上,太医说少爷醒了就喂他吃点东西,然后喝药。"
雅源端着粥,但是看到澹台燕丝毫没有移开的姿势,不得已只能出声。
"啊......我来......"
"皇上,还是让我来吧,皇上您累了一夜了,也吃一点东西吧。更何况这种事情我比较熟悉。"
雅源悉心劝导着澹台燕。注视了雅源好一会,澹台燕终于将修重楼小心的放到床上,站了起来。
看到澹台燕走到桌边端起粥来,雅源露出笑容,扶着修重楼坐起来,喂他吃粥。
"可能会有点烫,不过热一点的吃了比较好。"
"嗯......"
修重楼用沙哑的声音回答着,张开嘴。
"苦......"
刚刚吃进一口,修重楼就皱着眉头别开嘴。好难吃的粥,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得粥。虽然吻起来很香,但是吃到嘴里确是又苦又咸的味道。
"因为发烧的原因所以味觉有点影响,没有办法。"
雅源看了看修重楼难受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
"喝这个吧!"
旁边传来了秀琪的声音。
"嗯?"
"这碗鸡蛋羹,因为是甜的,喝下去应该不会太难受。"
秀琪拿着鸡蛋羹走到床边。
"我来喂吧,雅源你去看看药有没有煎好。"
"嗯,也好,那我就过去看看。"
虽然喝进去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但是修重楼依旧勉强喝下了那碗鸡蛋羹。喉咙里很痛,只有有东西碰到都是很痛的,眼睛又肿得什么也看不见,在加上身体无力,修重楼没想到会有这么辛苦。
没过多久,雅源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还有点烫,稍微冷一下吧。"
"嗯!"
修重楼点了点头,靠在床边。
"流了好多汗,喝完药洗个澡吧。"
秀琪看着修重楼被汗水染湿的衣领,向下看去,才发现修重楼身上全部是汗珠。
"我也觉得难受......"
修重楼的声音变得低沉并且沙哑,听起来却有点撒娇的感觉。
"我叫人准备好浴池,等会带重楼去那里洗。"
澹台燕听到修重楼要洗澡,准备出去吩咐,却被雅源拦下。
"啊!皇上。从这里到浴池会被外面的凉风吹到,还是等少爷好一点在过去吧。"
"嗯......那也好。"
喝下了药,所有人褪出了卧室,听着里面传来了水声。秀琪和澹台燕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紧闭的房门,而倪轗却一直低着头,似乎要说什么话,但是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怎么样了?"
"洗过澡换了衣服又睡了,估计再醒来的时候就会好很多了。"
"那就好......"
澹台燕松了一口气,才喝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茶。
Ⅵ
"雅源,雨停了吗?"
修重楼看到雅源端着药从外面走了进来,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嗯......还没!"
放下药碗,雅源打开窗子,让屋外清新的空气进到房间来。
"天空好暗。"
看着外面昏暗的天空,修重楼觉得心中有点不舒服。天空混混沌沌的,心中也是觉得混混沌沌的。
"今天好些了吧?"
雅源扶着修重楼坐起来,将温热的粥端给他。
"嗯,好很多了。"
喝下粥,修重楼笑着点了点头。
"嘴巴张开给我看看。"
雅源看了看修重楼的喉咙,放心的笑了笑。
"嗯,没什么事了,已经不肿了,头也不会热了。这个是最后一贴药,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
"嗯,今天醒来的时候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还要吃点什么吗?要不要去洗个澡,我叫人准备一点面给你吃。"
"嗯、每天喝粥我觉得肚子有点饿。"
"皇上!"
突然转身的雅源跟澹台燕撞了一个满怀。
"我已经叫人先一步去准备浴池了,我带重楼过去。"
澹台燕走到床边伸出手将修重楼从床上抱了起来,迈开步子就像外面走去,雅源稍微愣了一下,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修重楼要换的衣物跟着跑了出去。
"嗯......那个......"
修重楼看到澹台燕将自己放入水中之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是该阻止还是该默不作声。
"我要帮你洗澡,会弄湿我的衣服。"
澹台燕衣服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走进了浴池,坐在了修重楼的身后。
"好痒......"
被澹台燕突然触碰,修重楼躲了一下,发出吃吃的笑声。
"躲的话会更痒的。"
"嗯!"
听了澹台燕的话,修重楼乖乖的坐在那里,偶尔因为痒而稍稍扭动身体。
"一直以来都是雅源帮你洗澡的吗?"
将修重楼搂在怀中,澹台燕在他的耳边低声问着。
"嗯......"
"是吗......"
澹台燕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一点,头靠在修重楼的肩上,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嫉妒。
"以后你就来这里和我一起洗吧。"
"嗯?"
修重楼突然转过头,惊起一片水花。
"我现在不可能还能容忍其他的男人看着你光裸的身子。"
澹台燕紧紧地将修重楼搂在怀中,语气极为的温柔,眼神中带着一点哀怨。
"唔......"
修重楼低下头,看着两人之间的水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知道澹台燕的这些话究竟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岚说的。那日澹台燕不是搂着自己叫着岚的名字吗,或许是澹台燕确实是将自己当作是岚的代替品了,这些话,都是要说给岚听的。
"怎么了?"
"没......"
澹台燕突然想起了那日自己唤的人名,心中感觉到一阵懊悔。他听到了修重楼说要代替岚,那时候自己也是唤出了岚的名字,可是......
澹台燕将修重楼紧紧地搂在怀中,嘴唇靠近他的耳朵。
--嗯?
--我听到了什么?
修重楼瞪大眼睛望着前方,不敢相信刚刚澹台燕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垂下头,看着水面,脸色变得通红。
"怎么了?吃不下?"
看着修重楼拿着筷子的手,有气无力地挑着面条,可是却始终没有送入口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雅源以为他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
突然发现自己在发呆,修重楼连忙低下头,打口的吃着面。
"小心点,别噎着了。"
修重楼从回来之后就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澹台燕因为有些奏折要盖印所以就先离开了,说是晚上还会过来,显然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的修重楼看起来,也不像前几日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无助了。
"吃完东西是要睡觉还是什么?"
"不睡了,睡了这么久,觉得有些累。雨还没有停呀......"
看向窗外,丝丝的雨线敲打着窗棂,昏暗的天空。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每天在房间里睡着觉,醒来就看见这样昏暗的天空,总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不过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是呀,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雅源叹了一口气,虽然说得同样的话,但是想要表达的,感觉上确是有所不同的。
吃过了东西,修重楼又吃了一些糕点,然后坐在椅子上,与雅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两人思索着该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门外,响起了像是乐器的声音,雅源走到门外,看见澹台燕抱着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的一角。
雅源连忙走过去想要帮忙,却被澹台燕笑着拒绝了,心想这把可能就是传说之中岚的琴了。
"看你精神好一点了,就知道你今天不会一直睡觉了。"
澹台燕将琴放在一旁的台子上面。
"这个......"
修重楼指着那把琴,不明就里。
"拿来给你。"
澹台燕笑了笑。
"嗯?"
修重楼依旧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会弹琴,所以拿来给你。"
"可是......"
"这是父皇送给我的琴......"
澹台燕抚摸着琴身,满眼柔情地看着。
"岚进宫的时候我将这把琴送给了他,所以这是我最爱惜的宝贝,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的爱惜。"
修重楼走到琴边,拨动着琴弦,在空气中振动着。
"嗯!会的,我会好好爱惜的。"
坐到琴边,修重楼抬起手,房间中振动着优美的音色,就连屋外的雨,也跟着震动了起来。
--你知道吗?
--嗯?
--我跟岚之间......只是普通的君臣而已......
修重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澹台燕在自己耳边呢喃的话,传出的琴声更加优美,门外路过的人,全部畜促足倾听。
第二日一早,阳光洒满大地,推门而进的声音吵醒了床上的修重楼,看着紧闭的窗子,修重楼转过头。
"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