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夕、夕月能够、能够......能够服侍公子,是夕月的荣幸......"
修重楼说着伶兰教过自己的一些话,眼光依旧不敢看澹台柯,到是一直往门口瞟。雅源说等会会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因为紧张和害怕,修重楼的额上渐渐溢出汗水。显然刚刚自己的话让伶兰不满意了,伶兰微微的皱眉,然后转脸面向澹台柯,露出歉意地笑容。
"他年龄小了点,太紧张了,还请公子见谅。"
"放心放心,我没有介意。就是为了散心才来这里,如果还是一样拘谨的话,我在家就好了。"
澹台柯依旧是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喝完了酒杯中的酒。见状,修重楼连忙又倒上酒。
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少爷生活的他,从来没有服侍过人,这样的情况之下,不但不习惯,脑海之中还有着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和排斥感。忍着这样强烈的不适感,修重楼终于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抬起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修重楼望着门外。
雅源带着两三个人走了进来,微微欠身,然后坐到了澹台柯的另外一边。不同于伶兰此时脸上那甜得发腻的笑容,雅源脸上依旧是一种温柔的笑容,但是却有着深深的疏离的感觉。
原来雅源也很讨厌这样的事情,可能是迫不得已才会来这里服侍人的吧。修重楼这样想着,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着面前三个人的举动。比起伶兰放肆大胆的举动,雅源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都带着微微疏离感觉,点到即止。
原来男娼馆就是这样的地方,曾经在家中,爹爹还有大哥也有好多的妾侍。男娼馆原来就是一堆漂亮的如女人一般的男人做着那些妾侍做的事情,去服侍另外的男人。自己是被卖过来的,那么其他的人也是被卖过来的吧。也是被那些男人卖来的吗?都跟自己有着同样的遭遇吗?
修重楼一边忙着倒酒,一边在脑海之中不断的思索着。想到那些男人,身体不住地又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心中却渐渐升起微微憎恨之情。那些人杀了自己的亲人,还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将自己卖到这里来,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纯真的修重楼心中,第一次出现了憎恨这种感觉。
憎恨夹杂着恐惧和伤心,在心头不断的徘徊着,一时间,修重楼失了神。
"夕月!夕月!!"
"嗯......啊?什么?"
听到有人叫唤的声音,半晌,修重楼才反应过来那个名字是在叫自己,抬起头,撞上了伶兰发怒的眼睛。
"对、对不起......"
"你可以跟着雅源离开了,回自己的房间去。"
"嗯?"
不明白伶兰所说的意思,修重楼疑惑的看了看已经站在门口的雅源。现在除了伶兰和自己之外,其他原本在屋子里的人全部站在雅源的身后,有些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自己。
忙站起身,修重楼快步走到雅源身边,能够离开这里,真是太好了,修重楼一刻也不想继续留下去了。
"夕月,给澹台公子告别。"
雅源轻轻拍了拍夕月的肩膀,微微的笑着看向那边面露不快和一脸淡然笑容的澹台柯。
"啊!是。那、澹台公子,我走了......"
"公子请玩得愉快,明日一早我在过来打扰!"
雅源依旧是微微欠身,轻搂住修重楼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看见众人全部离去,小阁楼的门被关上,伶兰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倒上酒,喝下了一杯。
"很累吗?"
澹台柯一揽手,将伶兰搂入怀中,手指轻轻的卷弄着两颊垂下的湛蓝色长发。
"唔......还好。"
转过身,伶兰将脸埋入澹台柯的怀中,紧紧地搂住他。看到伶兰这样的模样,澹台柯轻轻笑出声,任凭伶兰这样搂住自己,手轻抚着他的脊背,似乎在安抚着他的情绪。
第二章
Ⅰ
走出小阁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以看见前面的房间和附近的其它几处亭台楼阁已经点燃了烛光,幽幽的传来了乐器的声音。修重楼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每当爹爹还有大哥从外面回来之后,家中都会灯火通明的举办着宴会,整个家中都回荡着乐器的声音。那时候,爹爹总会很开心的向所有人说这府中,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自己这珍宝般的小儿子。也就是自己,自己是整个家中的宝贝,是家中人人称赞的珍宝。
"在想什么呢?"
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修重楼回过神,转过头看了雅源一眼。轻轻的晚风将那原本束好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因为喝过了酒,所以白皙的面颊透着淡淡的粉红。感觉跟自己的娘好像,漂亮,温柔。夕月突然转过身,整个人扑进雅源的怀中,吮吸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香粉味道。
"果然......还是个孩子呀,来这种地方......唉......"
雅源轻轻的叹着气,搂住修重楼,眼睛望向这个歌舞升平的后院,流露出点点的哀愁之情。
"我......我不喜欢伶兰。"
埋在雅源的怀中,修重楼说着不满的话。他确实不喜欢伶兰,从来没有任何人那样对待他,不但打了他,还那样凶恶的骂自己,总让人有种恐怖的感觉。如果真要在这种讨厌的地方留下去,修重楼宁愿自己是跟在雅源身边。
"怎么可以不喜欢呢,你跟着他,算是很好的待遇了。伶兰是伶春园的头牌,跟着他,意味着也可以成为这里的头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现在这个地位呢。"
雅源轻抚着修重楼的脊背,慢慢的说着。但是他所说的事情修重楼完全不明白,什么头牌什么地位的。他完全不明白。他只知道伶兰是个讨厌的人,不但自己讨厌伶兰,他感觉得到,伶兰看自己的眼神,那摄人的冰冷之中隐藏着淡淡的恨意,跟雅源的温柔完全不同,所以他对伶兰感觉害怕。
"我不要做什么头牌,不要什么地位,我好怕,伶兰好可怕,我不要在他的身边。"
修重楼又开始抽泣,雅源又叹了一口气,拉开修重楼紧紧抓住自己不放的手,牵着他坐到回廊的边上。
"那我尽可能帮你去跟老板说说吧,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但是我好歹也是这伶春园排名第二的人,我下面也没人,说不定老板会答应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是老板答不答应我就没有把握了,我尽可能努力试试吧。伶兰因为是头牌,向来自视甚高,对谁也看不上眼,跟谁的关系都不是太好,我是因为一向不计较什么,所以关系稍微缓和一点,所以你跟着他也很辛苦。"
"我也觉得他人不好,那样的人根本就不会讨人喜欢......"
"可不要这么说哦!"
雅源轻轻打了修重楼的头一下,微笑的摇了摇头。
"其实只是大家没有发现罢了,伶兰也是很可怜的,没有人愿意跟他相处,不是很寂寞吗?我年龄比他大,将他当作一个任性的弟弟那样对待的话,或许慢慢他也会变得容易跟人相处。"
"果然......"
"嗯?"
"雅源果然是个好人,能够认识雅源实在是太好了。"
"呵呵,所以你在这里就安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好了,我送你回房间,我还有别的客人。"
雅源摸了摸修重楼的头,轻轻地笑着,然后站起来,牵住修重楼的手,向他的房间走去。一路上,还跟修重楼说了好多这里的规矩和一些有趣的事情,一瞬间,修重楼好像已经忘记了发生的一切。
Ⅱ
"反正我的头簪不见了,你们说要怎么办吧。"
清晨的花街,经过了夜的洗礼之后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慵懒之情。还未开门的伶春园。却从一楼的厅堂传来一个声音,众人们从屋内出来,站在走廊上楼梯上看着下面。
坐在椅子上面,伶兰挑着眉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个人。右手微微抚弄着头发,衣衫半遮掩着身体,一脸的媚态,看来是刚刚起来没多久。
"那......小的、小的不知道......"
站在他面前的三个男子其中的一个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着。在这个伶春园之中,他们只是做着打扫工作的低下身份,根本就不敢这样面对着跟伶兰说话。
"不知道?房间是你们打扫的,东西是你们收拾的,一句不知道就能了事?"
听了如此的回答,伶兰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手拿着茶杯,看着面前的人。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真、真的不知......"
砰--
滚烫的热茶被伶兰摔了出去,烫到了面前的人,伶兰站起来,用脚踩住那人的手。
"不知道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们没有看好房间,让人随便进去,既然是这样,这眼镜也不需要了。"
"不,放过我们,放过......"
"不然就是第二种,你们自己拿走了,既然是你们拿走的,这伶春园不需要会偷盗的下人,剁了你们的手赶出去就可以了。"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听后,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拼命的给伶兰磕头,请求他放过自己。高高在上的伶兰则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依旧抚弄着自己的头发。
"他们已经求饶了,放过不可以吗?你那里这么多发簪首饰,少一个又没有什么。"
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众人全部震惊的看了过去,原本抚弄头发的伶兰也停止了动作,有些惊讶的向声音的发源地看去,看到了有些气喘的修重楼,衣衫不整的站在楼梯口,显然是急着跑下楼来的。
"犯了错当然要受到惩罚,现在放纵他们,让别人还以为这伶春园是无法无天的地方,到时候所有的人全部都去偷东西,成何体统。"
伶兰的脚依旧踩在面前那个人的手上,看向修重楼的脸更加阴沉了,显然是马上就要爆发怒气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他们偷的?你东西整天乱丢,说不定是自己丢到什么地方弄不见了也说不定。"
伶兰怔了一下,转身向修重楼走去,用手捏住他的下巴。疼痛的感觉传来,修重楼从来没有想过伶兰的力气会有如此之大。但是此时说痛气势上面就输给了伶兰了,所以修重楼极力的忍住痛,用眼睛瞪着伶兰。
他原本只是不喜欢伶兰,相信着雅源所说的,伶兰其实是个好人,只不过是太过孤单了,所以性格上有些别扭罢了。但是渐渐的,他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雅源太过善良了,所以才会这样想。伶兰是个不择不扣的烂人,自视甚高,对待所有人都看不上眼,更不要说那些负责打扫的下人们,一不小心就被他一顿打骂,服侍他的人全部都是兢兢克克的。
"很好的眼神嘛,更刚来时候完全不同了嘛。那时候还是个碰一下就会哭的臭小鬼,现在也会瞪人了?"
伶兰手上的力道加大,狠狠的捏住修重楼的下巴,旁边的人惊呼着,下巴那里恐怕会有伤痕。
"他们跟你一样是被卖到这里的,你因为姿色好才可以这样耀武扬威,而他们只能做下人的工作,不是很可怜吗?不是应该同情他们吗?"
啪--
伶兰一巴掌重重打在了修重楼的脸上,正好雅源赶过来,将修重楼搂入怀中,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发簪。
"这个,从澹台公子每次去的那个阁楼的床铺找到的,你不小心掉到了那里,并不是被人偷了。"
雅源将发簪递到伶兰的面前,然后转过头检查着修重楼的脸,查视了一会,觉得并没有想像中那样严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带着怒容看着伶兰。
"这次你太过份了一点了,还没有找怎么就可以说是被偷走了呢?"
"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的发簪不见了,收拾东西不是我的份内之事吧?"
伶兰不屑的哼着,转身向楼梯上走去,谁知衣角却被拉住,转过头,看见了还依偎在雅源怀中的修重楼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干什么?还没有被打够吗?"
"道歉,你要跟他们道歉。"
修重楼指着还跪在地上,脸上一副得救表情的三个人。
"道歉?哼哼!你吃了猪肉是不是还要去跟猪道歉?放手,我要回房间了。"
"他们是人,你怎么可以拿他们跟猪相比?难道你的爹娘没有教过你做了错事要道歉吗?"
此话一出,伶兰突然伸出手,抓住修重楼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看看?你再说一句我管你是不是我手下的人都将你毁容了丢出去。你要显示你那大少爷的虚假同情心就自己慢慢显示吧,相信这全园内的人都等着你去同情呢,不过不要找上我。同情怜悯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社会,我地位最高,所以我可以任性妄为,有本事你将我压下去,到时候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狠狠地将修重楼甩了出去,伶兰走上楼去,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自动让到,他们知道伶兰的地雷正好被修重楼触碰到,今晚,若是澹台柯公子不来,恐怕伶兰不会接任何客人。
被甩出去的修重楼还愣在伶兰所说的话中。竟然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在修重楼的人生之中,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这样的事情,他就这样在温室之中,被所有人呵护的长大。
"没事吧?"
看到伶兰离开,众人才围了上去,将修重楼还有那三个人扶起来,修重楼愣了一下之后,一头扑在了雅源的怀中,大哭起来。
"好怕,我刚刚好怕。"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你刚刚很勇敢哦!"
拍着修重楼的脊背平抚着他的情绪,雅源的眼睛望向楼上,那扇紧闭的门,刚刚那样的事情,伶兰应该是极度的生气吧。
坐在雅源的房间内,雅源用冰敷着修重楼的脸,一边不住地叹息着。
"还好只是有些肿,几天就可以消下去了。"
"嗯!"
修重楼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刚刚伶兰抓住自己衣领时候的表情,愤怒的,蔑视的,憎恨的,但是却又有点悲伤的表情。
"不用怕,虽然伶兰很容易生气,但是不会气太久的。"
"不是这个,只是......我只是......"
低着头,修重楼脸上爬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
"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再去跟他相处,说了那样的话。"
"放心,铃兰很容易忘记事情,说不定明日就会忘记了。"
"嗯......"
Ⅲ
天色近夜,花街刚刚从沉睡之中苏醒,带着半倦的慵懒,将整个花街的颜色传遍整个城镇。
轿子在伶春园门口停下,走出来的是一头灰色长发的澹台柯,摇着折扇,望着伶春园的大门。身旁一个俊秀的少年低着头走到他身边,扶着他走出轿子,眼睛微微瞟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表情。
"什么事?"
澹台柯发现了身边人的焦躁,边整着衣服,边回头问着身边的少年。
"主子,今日里您也出来,这......"
少年面露难色,俊秀的脸上染上一层阴影,有些担心的望着澹台柯。对上了澹台柯微沉的眼色,忙低下了头,不在说什么。
"秀琪,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那些场面,怎么可能留得下去。好了,你还是去老地方等我,明日一早过来接我。"
澹台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整好衣服向伶春园内走去。身后的秀琪微微欠身,露出一抹难色,不得已只得转身叫唤着轿夫抬起轿子离开了伶春园门口。
"啊......"
一声惊呼从湖畔处传过来,坐在茶楼上的秀琪向那边看过去,一个红衣少年身边围了一些人,其中站着一个彪型大汉,站在少年的面前,虎视眈眈的望着他。少年的身上还有附近的地上,洒满了细细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