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的崔烈是重生的,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那就太恐怖了。
那,崔烈会不会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他不知道的话,现在提前跑到自己家来,还各种暗示明示想和自己做朋友,是想做什么?如果他知道、或者他以后知道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些,陈其年都没有办法想出答案,因为他再聪明,都无法理解崔烈的脑回路。于他而言,崔烈的种种行为都可以进入迷惑大赏,就算知道了前因后果,都无法推敲出其中逻辑和思路的那种。
恐慌的陈其年默默抱住游大北,心中安定一些。
游北犹豫了一下,说:“本来,只是完全,直觉。这两天,我就是,去找事实,了。”
陈其年好奇地问:“你怎么找的?找到了什么?”
游北说:“这次我,打他,是他,设的局。我看出来,就,将计就计。甚至,机会是我,给他的。”
陈其年一怔。
游北却在心中想,自己果然不该提早回来,果然又和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根本瞒不了陈其年。
时间回到几天前。
早上游北叫秋芒出去,把事情简单说了,让秋芒给他帮忙。
“北哥开口,是我的荣幸。”秋芒疑惑地问,“但为什么找我?我还以为你不太爱搭理我。”
游北冷酷地说:“你看起来,擅长,搞小人。你够阴,够狠。”
而江一六那群人必然只会说堵住崔烈套麻布袋打一顿,这个他自己都能来,还节省麻布袋。但游北不满足这种效果,他要彻底解决崔烈。但他现在并不想杀人,他连博|彩都不做了,遑论杀人,他现在的命特别金贵,因为陈其年还在家里等着他,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他是有妻有子(?)的人。
秋芒满脸写着喵喵喵。
喵完,秋芒还是给游北这个人情,反正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仍然没放弃游说游北搭伙发财。
随后,就是一班班主任把崔烈叫去办公室亲切询问,又拉着陈其年说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面新来的那位年轻老师低头玩着手机,忽然收到了短信,是秋芒发来的,让她找个借口,中午请全办公室老师去附近新开的餐馆吃饭,钱算秋芒的,并且还要让崔烈听到。
这年轻老师和秋芒并不熟,只是秋芒这人交友广阔,谁也不知道他认识多少人,而这老师也是时髦小年轻,以前跟着朋友参加过几次有秋芒的饭局,点头之交。
虽然不知道秋芒是想搞毛,但这年轻老师是个爽快人,反正是秋芒出钱让她请同事吃饭得人情,又不让她干别的,她何乐而不为呢。说不定是秋芒认识那家饭店老板,拉人去暖场子的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崔烈听到,但关她屁事。
于是在崔烈和陈其年出办公室的时候,这老师就对同事们提议中午聚餐。
崔烈就听到了。
崔烈早就预备要搞点事来挑拨陈其年和游北的关系,自己则趁机卖惨。
以陈其年的性格,就算不和游北决裂,也会因此对自己产生愧疚,进而和自己的关系大进一步。
崔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把游北打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他只需要陈其年知道他为了陈其年而甘愿自己委屈,就达到了目的。就算游北去陈其年面前说三道四,陈其年也只会觉得游北不可理喻,而自己就会被衬托得更加无辜和善良。
只是游北也不傻,应该不会在学校这种人多的地方动手,那他就得给游北创造一个人少好动手的机会。
但崔烈又不能真给游北找一个打完就能跑掉、没有其他人发现的机会,毕竟他要在老师们的义愤填膺、陈其年的亲眼目睹下帮游北隐瞒自己受伤的真相,这场戏的效果才会更好,陈其年才会更内疚。
大概是老天爷也助他,他和陈其年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老师们讨论中午去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
那家餐馆后面的巷子是给商铺后门堆放货物或者垃圾的,平时少有人走,是杀人放火贩毒越货的好地方。
崔烈就定了那里当游北和陈其年这对蜜里调油小情侣分裂开始的舞台。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有看到拿崔烈和夏秋相提并论的同学。你们认真地想一想,夏秋这个单纯的拖后腿狂魔真的配碰瓷崔老师吗(x
第五十九章
崔烈还做了其他的准备, 他打了秦天的电话。
秦天强作镇定地问:“什么事?”
崔烈笑了一声:“你听起来很害怕啊, 表哥。”
秦天确实是怕。虽然崔烈被他打成了猪头,但他自己被崔烈打得更惨。
至于这个弱鸡表弟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并且身手也大变,秦天都来不及思考, 因为这表弟当时告诉了他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个时候,秦天已经被打趴下, 动都没力气,只能愤愤不平地在嘴上扳回面子, 从崔烈骂到崔烈他妈。秦天知道崔烈对他妈的感情很深,故意刺激道:“你那个婊|子妈都死了,你这个杂种怎么就没跟她一起死!”
他以为崔烈会被自己气到, 可是他只看见崔烈听到这句话之后, 居然笑了起来。
大热的天,秦天看着崔烈的笑,觉得凉飕飕的。
笑起来的崔烈不像个人, 像个鬼, 厉鬼那种。
崔烈蹲下来,揪住秦天的衣领往上拽,笑着低声道:“如果我跟着她一起死, 那她不就死得很没有价值吗?”
秦天脑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啊?”
“毕竟,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死了的。”崔烈轻轻地说。
秦天的脑子里面空白了三秒钟,仍然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崔烈又笑了起来。
秦天终于回过神来了,浑身打了个颤:“你你他妈有病吧?你疯了吧?你胡说的吧?你妈明明是自杀的!”
“她是自杀的啊。”崔烈问, “可是你猜一猜,为什么她这么多年都没自杀,现在突然就自杀了。”
秦天都顾不上自己向来对崔烈的破脾气了,他被这个消息冲击到脑子里面一片混乱,犹豫着说:“都说,因为你长大了,你妈觉得你可以照顾自己了,就自杀了。”那段时间,秦天的父母和周围的其他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崔烈却“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说:“离答案很近了,但还差一点点。”
秦天觉得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像连环杀人案的变态凶手,虽然秦天并没有亲眼见过连环杀人案的变态杀手是什么样子。
“因为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了。”崔烈微笑着说,“所以,她就该去自杀了。”
秦天的第一反应就是:妈的我现在叫救命有用吗?!妈呀这里有个神经病啊!
秦天抖着嗓子道:“那是你妈啊!”都破音了,“我不信!你和你妈感情很好啊!你打我妈不就是因为她骂了你妈吗?”
“谁跟你说我和我妈感情不好了?”崔烈皱眉,“我和她感情很好啊,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面唯一爱的人,虽然我并不是她唯一爱的人。”
秦天:“……”
“所以,我不想看着她继续痛苦下去了。”崔烈说,“她活得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我爱她,所以我希望她开心啊。”
秦天:“…………”
妈!救我!这人真的神经病啊!
总之,被崔烈这么一通吓唬,秦天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此时接到崔烈的电话就很慌。毕竟据说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万一崔烈仗着这点跑到他家来放炸弹呢?神经病啊!很难说得清的!大家以前又有那么多仇!俗话也说了,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的!
崔烈在电话里戏弄了秦天两句,就说:“帮我做个事。”
“什么事?”秦天警惕地问。
“别这么紧张,很小的一个忙,你在我学校这边找个靠得住的,穿我学校的校服,去找我老师报个信,说我正在被人打,就行了。”
秦天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
“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不该你好奇的,你也别好奇。”崔烈说,“事后我们学校老师会去找你,问是不是你打了我,你别管他们怎么说,否认就行了。其他的,就没你的事了。事后不该你多嘴的,你也别多嘴,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能对你干出点什么来,反正我是神经病,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秦天虚张声势:“你、你别威胁我啊,老子吓大的!”
崔烈在手机那段笑了一声:“行,表哥你别后悔就行。”
“老子怕你啊?”
“你当然不怕我,你怕我的话,当初怎么会把我摁在厕所里呢?你怕的话,怎么会把我锁在储物柜里面整整周末两天呢?你怕的话,怎么会把我的书包都扔进湖里呢?你怕的话,怎么会放狼狗追我呢?你们玩得很开心吧?我跑出去那么远都能听到你们在笑。”崔烈笑着说。
秦天:“……”
“但是,”崔烈猛地收了笑,冷冷地说,“有你们怕的时候。你别担心,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我都记得,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
秦天深呼吸,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帮你这个忙,但你可别以为我是怕了你,我他妈是看你神经病,也不是大事,才帮你,以后可别以为我怕了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放心,没什么事,我也懒得和你打交道。”崔烈说。
接着,就是中午时候,崔烈装作去那餐馆附近买东西。他知道游北在跟着自己,鱼真的上钩了,崔烈便在心中得意地笑着,转去了那条后巷,并且悄悄地把手伸进裤兜里,拨通了陈其年的手机。
果然,游北就跟上来了。
一切都如崔烈所设计的那样,游北狠狠地揍了他,而陈其年就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亲眼看见了这一幕。那些老师,也在随后赶来。
果然,陈其年求他帮游北隐瞒这件事,而他便照做了。
人心是特别有趣的东西。
尤其是玩起来的时候。
看着陈其年愧疚自责的样子,崔烈这样想着。
……
陈其年听游北说完前因后果,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问:“你打算怎么拆穿崔烈?崔烈对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很谨慎。”游北说,“但是,秋芒守在,餐厅外面,逮住了,去给老师,报信的人。”
陈其年不解地问:“但是崔烈并没有供出你来,你要从什么角度去拆穿这件事?”
难道游北自己跑去老师面前先承认是自己打的崔烈,再说通风报信的人是崔烈安排的吧?老师们会觉得游北有毛病吧?
游北道:“明天,去学校,你就,会知道。”
“不行。”陈其年说,“你现在就要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他很不安。
游北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陈其年豁出去了:“这样我睡不着,今天晚上是你和我睡一起,还是告诉我你想怎么做,二选一。”
游北:“……”
反正我早就是天天霸凌校霸的恶霸了!陈其年放飞自我。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儿,游北说:“找到些,崔烈以前,的照片,和资料。我让人,去学校,公布。”
陈其年立刻就说:“别这样。”
游北垂眸。他就知道陈其年一定会反对,所以这几天才躲着陈其年。
果然,今天也不应该回来的。
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了,现在越来越没有办法远离陈其年,就像鱼离开水太久就会死。
陈其年的语气仍然很温和,又捧住了游北的脸,说:“我现在知道崔烈是什么人了,以后不会上当了,会离他远远的,那些以前的东西,你也不要公布出去。”
陈其年在上一辈子就被崔烈用类似的方法折磨过,他很清楚自己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伤疤反复被挖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有多痛苦。
哪怕对方是崔烈,是造成他上辈子痛苦的始作俑者。
“如果是他这次设局的资料,我不反对公布出去,”陈其年说,“但是以前那些单纯只是他的家庭隐私,你别那么做,小北。”
陈其年至今也没有原谅崔烈,如今猜测崔烈很有可能也是重生的,并且又在居心不良地搞事,陈其年心中更是对崔烈敬而远之,害怕又嫌恶。但他仍然不喜欢用攻击对方隐私疮疤的方式去报复,这种方法是旁门左道,就像当初的崔烈一样。
游北低着头,半晌才道:“所以我说,我就是,这种人。”
陈其年一怔。
游北今晚已经是第四次说这句话了。
“我只靠,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可以,打人。”游北缓缓地说,“也会,用这种,方法,去报复,别人。”
陈其年欲言又止,他看见游北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里面有痛苦、有恐慌、有委屈,有泪光。
游北知道陈其年会阻止自己,知道陈其年会觉得这种手段上不了台面。
就像自己这个人一样。
咋的了,咋这么委屈!陈其年的心迅速碎成八瓣,赶紧顺毛撸:“我也没说别的啊!”
你心里面说了!游北沉默地想。
“不是,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太恰当。”陈其年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嘛,不有句老话还叫罪不及妻儿吗,差不多这意思。”
游北低声道:“但我就是,这么做事!”
陈其年撸大猫的手一停,无声地叹气:“小北,我没有想过逃避你这些年的身份,我知道你和很多混混们混在一起,很多习惯和风气,一时半会儿很难改过来,但是你已经在为了我改,我知道。你现在都不抽烟了,酒也没怎么喝了,上课也听课了,前天单词默写还满分。江一六都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