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年】……
【游北】现在知道崔烈是什么东西了吗?就不是个东西。
【陈其年】嗯。
【游北】别理他,离他远点,他如果找你事儿,你就和我说。这玩意儿欺软怕硬,不值得你同情他,同情他的都被他害了。
【陈其年】嗯。
游北摩挲着手机,过了十几秒,又发过去。
【游北】我不知道秋芒是骗我的。
【陈其年】我没这么想,就是还在震惊,所以不知道说什么,你别乱想。
【游北】怕你生我气,不理我了。
【陈其年】你干什么我都不会再不理你,但生不生气就不一定了。
【游北】那你现在生我的气吗?
【陈其年】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很恐怖。
【游北】别怕,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陈其年】小北,我怕两件事,一件是崔烈超乎我的想象了。另一件就是,我怕你因为太想保护我而冲动,会做出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小北,你千万答应我,以后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之前,先跟我说,否则如果你又出了事,我……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了。
【游北】我答应你,你别着急。你也别因为崔烈的事难过或者自责,这件事情是我和秋芒干的,和你没关系,你阻止过我了。
【陈其年】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就是……哎呀,你别觉得我是在怪你和秋芒,我现在都没心思想你们,我还在很震惊,还没回过神来,你让我冷静一下。
【游北】嗯。但是宝宝先要一个抱抱\\( ̄3 ̄*\\))
【陈其年】……你是江一六吗?江一六你拿了游北的手机吗?
【游北】江一六给你发过这个?!
正震惊地在群里讨论崔烈这事儿的江一六忽然感到一股杀气,他敏锐地看向他北哥!
他北哥低着头也在玩手机。
错觉吧。江一六收回视线,继续八卦。
办公室里,学校各层领导都来了。
崔烈站在那儿,垂着眼,小声说:“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堕胎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那个女生和我不熟,倒是她弟弟,一直欺负我。因为我父母的事情,我在以前的学校一直被校园暴力,我试着和老师们说过,也试着反抗过,惹那些校霸生气了,他们就捏造了很多很难听的传闻,让其他同学都不敢再接近我。那个时候我很难过,但是又没有办法,就拿流浪猫狗出气,我知道错了。”
校领导和班主任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学生的安全比起来,似乎这个时候把虐猫虐狗拿来当重点不妥当,可是除此之外,女生堕胎的事情很模糊,崔烈又不承认,反而那些崔烈被霸凌的事实倒是很清楚,他们刚刚联系崔烈以前的学校,得到的回答虽然含糊,却听得出崔烈确实被校园暴力过。而前些天疑似打崔烈的,又正好是那个学校的校霸。
那似乎,比起批评崔烈,更应该安慰他。
校领导们便安慰了崔烈几句,和他说本校和他以前的学校氛围不一样,让他忘记过去,好好学习,用知识改变命运。
崔烈很乖巧地点头。
随后,学校迅速发布广播,试图消除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澄清幻灯片中存在许多虚假信息,云云。
然而,学生们看崔烈的眼神仍然不对劲。关于那个女生的孩子,幻灯片里面的态度很暧昧,大家便理所当然地当作那是崔烈的了。
崔烈成为了校园名人,下课之后甚至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找借口“路过”崔烈班级教室外,就为了看看这个人真身。
崔烈一言不发,似乎隔离了所有人和声音,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午放学后,陈其年刚收好书包,就见崔烈已经走出教室门了,没和平时一样等他。
而周围其他同学在崔烈离开的那瞬间,再度爆发了沸腾的讨论声,他们都憋一天了。
陈其年欲言又止。他下意识想阻止同学们,他觉得自己身为班长应该劝大家遵从学校广播,不要继续传播讨论这种事情,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全校都在讨论崔烈,他没办法阻止其他班的学生。
他也没有立场去阻止。
崔烈对那个女生做的事情,太丧心病狂了。
退一万步而言,那位女生家里面有钱,能够帮她压下这件事情,把她送出国,可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家庭呢?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何况,就算她家有钱,很多伤害,也不是有钱就能治好的。
陈其年心情复杂地走出校门,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一怔:“崔烈?”
崔烈的语气很平淡,像讨论天气那样:“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陈其年一时没有说话,被崔烈催促了几声才开口:“嗯,我觉得你错了。”
崔烈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听起来毫无感情:“你没看到我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吗?”
“这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关系?”陈其年问。
“我被欺负的时候,可没人告诉我,我妈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崔烈说。
陈其年和他无话可说。
大概,上一辈子,崔烈也是这么想自己和父亲的吧。陈其年心想。
如果放到大自然里面,崔烈大概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捕猎动物,他很懂得怎么快准狠地咬住敌人最柔软的腹部,并且从不硬碰硬。说得直接点,就是欺软怕硬。
“所以,你成了你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陈其年低声说,“我觉得,这很可悲。”
崔烈几乎就要大笑出声了!为了陈其年的伪善,为了陈其年的天真。
我可悲?那你就他妈是可笑!
崔烈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其年不想暴露自己也是重生的事情,只说:“崔烈,可能我确实不了解你的过去和遭遇,所以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崔烈又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也对我避之不及了,我还以为你会不屈不挠试着感化我,看来是我低看你了,我和游北在你面前还是差别挺大的。”
陈其年说:“这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作比较。我和你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但是崔烈,身为你的班长,我理应给你一个建议。以前的已经没有办法挽回,那就从现在,重新开始吧。”
崔烈沉默了一小会儿,挂掉了手机,望着河面发呆。
不多久,原处一艘船开了过来,船头站着几个成年人在聊天。
崔烈看着那艘船开得越来越近,又看了看时间,大致地计算了一下,就往水里面跳进去了。
重新开始?
是重新开始了啊,这不重生了吗。
可是又有什么用?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并且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善待过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崔烈在意识模糊中,这样想着。
第六十二章
吃晚饭的时候, 崔烈仍然没有回来, 这令陈其年的爷爷和奶奶很担心。
“小烈不会又被人堵了吧?”陈奶奶看向游北,“这孩子不会不说一声就晚归的。”
游北没说话。
陈其年还没有和二老说今天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有些尴尬。
陈爷爷皱眉:“小年, 你想说什么就说,你那张脸也藏不住什么事。”
陈其年:“……”我重生的事情都藏了很久!
他深呼吸, 然后说:“崔烈他……”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爷爷和奶奶对视一眼,追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说, 别吞吞吐吐。”
游北见陈其年为难,正要代替他说,却被立刻拦住了:“小北, 我来说。”
陈其年再度深呼吸, 然后说:“崔烈精神有问题。”
爷爷和奶奶:“……”
陈其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崔烈的状态,在他看来,总之这不是正常人的精神状态了。
“今天, 学校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些幻灯片。”陈其年斟酌着说, “里面有一些关于崔烈的事情。”
……
陈其年简单地说了一下幻灯片里面的事情,见二老也是一脸懵。
半晌,奶奶问:“什么人发的?是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发的。”陈其年有点心虚地说, “不过,应该是真的吧,都有视频了。”
二老面面相觑:“小烈……看着不像啊。现在不是视频也可以剪辑吗?”
陈其年是被二老养大的,性子就是随了他俩,陈其年心想, 若是自己没有重生,没有亲身体验过被崔烈蒙骗坑害,大概会和二老一样,不敢相信如今的崔烈居然是装出来的。
可他不能说这些内情,只能含糊地说:“视频看着不像剪辑的,而且崔烈的态度似乎也是默认了。”
爷爷道:“不会因为这件事,他就不回来了吧?”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爷爷尚且有些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让他一个人放学回家?也不怕他路上出事。”
奶奶也道:“出去找找吧?”
他俩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脱离平日里那个乖巧内向的崔烈的印象,第一反应是担心。
陈其年倒是觉得崔烈自身不会有什么事情,就怕崔烈对别人做出什么事来。
游北则是压根不关心崔烈怎么样,他就觉得崔烈的事耽误大家吃饭了,为这事儿,爷爷奶奶都没心情吃饭,陈其年自然不会赶着吃,游北便也坐在一边陪着。
这时候,电话响了。
奶奶赶紧去接了电话,说了两句,脸就白了。
奶奶挂掉电话,皱着眉,说:“去医院,小烈……跳河自杀了。”
陈其年:又是演的吧?
游北:卧槽他真是脑子有病。
陈其年忙起身,道:“我和游北去吧,你和爷爷别跑了。”
“你们俩孩子顶什么用。”奶奶叹气,“我们在家也是担心,也没法儿睡觉,去吧,一起去吧。”
四人匆匆地出了巷子,拦了车去医院,途中奶奶给陈其年他爸打了个电话说这事。
挂掉手机后,奶奶见陈其年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犹豫,便解释:“人是你爸带回来的,还是别瞒着他。”
陈其年点了点头,本能地叹了声气,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叹什么。
他坐在后座中间,爷爷坐副驾,奶奶坐后座右边,游北坐左边,见陈其年闷闷不乐,便大胆地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捏了捏以示安抚。
奶奶看见了,也没在意,反而也宽慰陈其年道:“别担心,医院说人救得及时,刚好有船过来看见了,赶紧给捞上来了,没大事。”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崔烈肯定不会真“自杀”死了……算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陈其年心烦意乱地顺势靠在游北的肩膀上。
游北却背脊一僵,使劲儿用小眼神飘奶奶和爷爷,示意陈其年这就过分了。
陈其年这时候哪还有精神注意游北这小眼神,自顾自地靠着,闭着眼睛反复深呼吸,平息心情。
好在,爷爷和奶奶是真心大,完全没多想。
陈其年他爸是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飞回来的,急匆匆地去了病房,也顾不上病房里面的其他人,去了病床前就哑声叫道:“小烈你没事吧?!”
崔烈已经醒了很久,只是一直恹恹的,没说什么话,此时见到陈父,红了许久的眼眶终于落下泪来,像受了委屈终于见到了唯一可依赖的人的可怜小动物。
陈父鲜少被人如此依赖和需要,一时激动,忙抱住他,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别怕,叔叔在这,啊。”
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但又不愿意扔下三个孩子在医院,便一直撑着陪在病房里,刚被陈其年劝着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了会儿,就被这阵响动吵醒了,打了个呵欠,低声道:“陈明。”
陈明这才反应过来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一边仍拍着崔烈的背,一边朝父母道:“爸,妈,太晚了,你们就在附近酒店开间房休息吧。”又朝陈其年道,“小年,你和小北带爷爷奶奶去开房,你俩也休息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陈其年从他进来病房,就一直看着他的每一个举动,此时被他叫道,迟缓了几秒钟才近乎无声地答了个“嗯”。
陈明没注意儿子的神色,安排完,又回过头去低声安抚还在抽泣的崔烈。
陈其年和父母的感情都不是很深,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父母就常年不在家,回来后倒是对他态度很温和,说得上是慈父慈母,可陈其年总和他们之间像隔着什么。
当年的陈其年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直到发生了崔烈那件事后,陈其年买醉被游北带走,在酒店里游北亲了他,抱了他,哄了他,他就哭了大半夜。
陈其年也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就抑制不住嚎啕大哭的欲望,他从未那样过,哪怕是发生了崔烈的事情之后,他也一直是近乎麻木的,大多数时候的感想只是“啊我好倒霉,崔烈什么毛病啊,我又没得罪他”这种近乎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角度。
直到刚刚那一刻,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崔烈,忽然想明白了。
是因为,在游北之前,从来没有人在他委屈的时候抱着他哄过。
陈其年从小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活泼,外向,开朗,友善,聪明,他的家长都以他为傲,他爷爷奶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也没怎么管他,他就是个小大人,自己完全能照顾好自己,还能把别人照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