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睡去,醒来时已是破晓十分。窗外风消雨停,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级进来,照的整个房间都暖意融融。
萧睒起身将窗户拉开,新鲜的空气让他觉得全身舒畅。昨夜压抑的心情,骤然间松缓了许多。
不知哪里来的冲动,让他想都没想转身出门,一路不停的赶回了阿宝的住处。
(一百一十一)
一见到琴川他迫不及待的就将他抱在怀中。
在这个清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显的弥足珍贵。
萧睒托著琴川的脸,轻声问:“想我了吗?”
“我真怕你不会回来了。”琴川低下头,靠在他的肩膀,喃喃地说。
“怎麽会呢?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我怎麽会不回来呢?”
这一句话真的打动了琴川,以至於让他的眼泪伴著笑容流下。
“傻瓜,哭什麽呀!我不是一大早就跑回来看你了吗?还哭,是不是怪我昨天没回你的短信啊?”萧睒一边擦干他的泪水一边问。
“没有,我知道你在医院不方便,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担心你,还有萧伯伯的病。”
“已经没什麽事了,你不用担心。你怎麽样?昨天下雨,没有著凉吧?”
“你真傻,我关著窗子,怎麽会著凉呢?”
“那就好,那就好。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我们出去吃好不好?我特地回来陪你吃早点,吃完了我就要赶回医院去了。”
琴川想了想,摇头说:“别了,你还是回医院去吧,我还不饿,呆会饿了也有饭,不用你操心的。”说著从柜子里找来一件外套“下过雨外面一定很冷,这是臭臭留下的衣服,我看过了,是干净的,你先拿我穿吧,别感冒了。快回去吧。”
萧睒还想说什麽,却硬是被琴川推出了门,萧睒没办法只好拿著衣服出了门,看四下无人猛的将琴川抱在怀内就是一吻。
缠绵毕竟的刹那的。
二人依依不舍的挥手做别,萧睒便又匆匆赶回了医院。
离观察室老远,就看见苗燕燕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麽了?是不是我爸的病……”
“萧伯伯的病没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去了。你不用担心。”
听了她的话,萧睒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可见她满面局促的样子,又好象有什麽事情。
“怎麽了?有事找我吗?”
“嗯。是有点事想和你说。我们出去说吧。”说著率先走了出去。
萧睒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只得跟著她走出了病房大楼。
(一百一十二)
似乎每所市级以上的医院都有供患者散步的小花园,人民医院当然也不例外。苗燕燕出了住院楼大门,就径直走向这里的凉亭。当她走上回廊,就放慢了脚步,悄悄回头偷看萧睒。萧睒满腹疑团,不知出了什麽事。
两人对视的一刹那,苗燕燕的脸上就返起了两朵红霞。阳光下看去,她显的格外的娇小迷人。
“啊”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接著又同时笑了。
“你先说,找我有什麽事?”萧睒问。
“我……”苗燕燕有些局促,轻轻地转过身,似下定了决心,回身说:“我是想对你说对不起的。”
“对不起?什麽对不起呀?”萧睒不明白。
苗燕燕的脸红的像秋天的苹果一样,咬著下唇,又想了片刻,说:“其实你和琴川的事是我告诉萧伯母的。”
“什麽?你是告诉她的?”萧睒有些惊讶,又似不敢相信。
“嗯。是我告诉的。那天去你家看望琴川,萧伯母就拉著我聊起你们,她说发觉你们的关系不正常,问我知道不知道些什麽。我开始只说我们是同学,你们关系很要好,可後来萧伯母说她看见你喝嘴酒抱,抱著琴川。”说到这她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可还是咬著牙说:“我,我实在不想骗她,所以,所以就把你们的事告诉她了。”
原本萧睒就在想,为什麽足不出户的母亲,怎麽会对同性恋这麽敏感呢?听了苗燕燕的话他终於明白了。以前母亲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是听了苗燕燕的话才相信的。所以才急著要赶琴川走,至於偷看日记一说,也一定是发生在苗燕燕来访之後了。
“萧睒,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我确实不是有心的,真的。”苗燕燕见他沈默有些著急。
“没有,其实这事不怪你,是我们太不小心才会露马脚的。就算没有你,我妈妈也开始怀疑我们了。你别太在意了。”萧睒说到这,突然想起了什麽,问:“对了,我妈妈那天还和你说了些什麽,能告诉我吗?”
“也没说什麽,就说她和我很有缘,还说是什麽菩萨赐给她的……还,还问我是不是在和你……我,我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见她这般腼腆,萧睒也不好再继续追问,笑著点了点头说:“嗯。这次我爸爸住院,还多亏你帮忙呢,我还没谢谢你呢。等我爸爸出院,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呀。呵呵,我们回去吧,他们看不见我说不定又要到处找我了。”说著转身欲走,却见苗燕燕站在原地不动。
“还有什麽事吗?”萧睒问。
“嗯。”苗燕燕点了点头,却不说什麽事。
萧睒笑著说:“那件事我真的没怪你,你千万别多想……”
“不,不是那件事。是,是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哦?有事就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萧睒爽快的说。
(一百一十三)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苗燕燕充满窘态的眼睛里溜走。
萧睒很著急,却没有催她。只是静静的看著她。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里非要给我介绍男朋友。”不知过了多久,苗燕燕才憋出这麽一句话来。
听了这句话萧睒突然发现自己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晓得,这是人类的自私欲在作祟。即便是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却也不希望被他人霸占。好在萧睒还没自私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那是好事啊,怎麽还不开心呢?是不是不喜欢人家呀?”萧睒笑著问。
“不是。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人其实我早就认识,就是上次你住院你的主治医师的儿子薛旭东。他一直在北京读书,刚刚毕业回来,我妈妈和我提了这事,我……”苗燕燕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麽了?你要是不喜欢他就直接说,我想你妈妈也不会勉强你呀。”
“我,我一直都叫他东子哥,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怎麽可能喜欢他呢?所以,所以我就和我妈妈说我有了男朋友。”苗燕燕满面通红将低下。
萧睒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挠了挠头,说:“你,你不会是想让我冒充你的男朋友吧?这,这怎麽行啊?”
“我,我们大学里的男生我都不熟,我妈妈又追问这人是谁,所以,所以我就只能说是你了。本来这事早就该告诉你了,可,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但是现在不能再拖了。”
“啊?不能再拖是什麽意思啊?”
“因为今天萧伯伯转病房,因为没有合适的床位,所以我就找妈妈,让她帮萧伯伯调了一个加护病房,以後你晚上住在医院也方便一些,可妈妈非要见你一面,我,我实在没办法,所以,所以才……”
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让他哭笑不得。她对自己的一番深情,自己又岂会不知?只可惜自己不能接受她的一片情意。
“我……”萧睒有些犹豫。
“你要是为难就算了,我自己和妈妈说,就说你没空。”苗燕燕抢著说。
“不用了。我答应你。不过”萧睒诚恳的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为以後打算一下。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苗燕燕见他答应,自然是心花怒放,哪里还能顾及他说什麽,微笑著说:“我知道啦,今天晚上我等你带你去我家,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什麽?今天晚上?去你家……”
“走吧,我带你去见萧伯伯,别让他们等急了!”没等萧睒说完,苗燕燕就拉著他向住院楼走去。
他二人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苗燕燕推门而入,萧睒也跟了进去,猛然发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正陪著妈妈聊天。
苗燕燕显的有些不自然,走上前说:“妈,你怎麽来了?”回头对萧睒说:“妈,这就是萧睒,你认识的。”
“阿姨好。”萧睒硬著头皮上前打招呼。
(一百一十四)
王雅鹃微微一笑,对萧睒点了点头,回头又对李明真安慰了几句。然後告辞起身,对苗燕燕说:“你别打扰萧伯伯休息,记得晚上早点回家,知道吗?”
苗燕燕见母亲并无不快,心中高兴点头答应。
王雅鹃走後,李明真就拉著苗燕燕问长问短,显的比以前还要亲近了许多。竟然绝口不提萧睒和琴川两人的事。
萧睒在一旁憋闷了一上午,也没听出母亲和苗燕燕唧唧喳喳的究竟聊些什麽。好象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琐事,又好象句句话都和自己有关。就连父亲的精神也在王雅鹃来过之後变的好了许多,竟然还和自己开起玩笑来了。
最後李明真竟问出些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他有没有欺负你,以後你得帮我多管著他一点这样的话。
萧睒在一旁越听越是沈不住气,站起身和母亲说:“妈,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快中午了,大家都要吃饭啊。”
“是啊,是啊,光顾著说话了,都没注意时间。去吧,和燕燕一块去,你们在外面吃点吧,回来给我和你爸随便带一口就行了,医院里的空气不好,少在这儿吃东西。”李明真说著将萧苗二人推出了病房。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让萧睒觉得有些过於荒诞,怎麽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苗燕燕的男朋友,还有,平日很少言笑,句句不忘“阿弥陀佛”的母亲,今天竟然也对著她笑个不停,真是不知道苗燕燕此举究竟是帮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
“我们坐一会吧。”萧睒指著喷水池说。
苗燕燕没追问,随著他就坐在了喷水池的旁边。
萧睒静静地坐了很久,反复思考著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有时觉得很简单,简单的一目了然,可有时又觉得很复杂,复杂的连自己都难以想象。
正才此时,眼前突然有人走来,抬头一看原来是苗燕燕的母亲,王雅鹃,萧睒礼貌的站起身打招呼。
王雅鹃微微一笑,就在萧睒和苗燕燕两人的中间坐下。
(一百一十五)
王雅鹃的到来使得萧睒觉得老大的不自然。苗燕燕也觉察出了这点,就孩子般的和母亲耍赖,说:“妈,你不去上班跑到这儿来坐著干什麽?你的病人都还等著你呢!快回去吧。”
“你这丫头,我刚从手术室出来,你还不让我喘口气啊?想累死我不成?”王雅鹃故做生气。
“好好好,妈妈您慢慢在这儿喘气,我们要去吃饭了。”苗燕燕一边说一边向萧睒递了个眼色准备离开,王雅鹃却笑著说:“先别走,我还有话要和萧睒说呢。”然後她也不管苗燕燕说什麽,就和萧睒攀谈起来。
萧睒对她的问话不得不小心应对,当她问起工作的事情时,萧睒迟疑了一下,说:“我,我辞职了。”
“哦?我听说你不是在文化局工作的吗?怎麽辞职了呢?”王雅鹃颇为奇怪。
这事连苗燕燕也不知道,听他一说也被吓了一跳,在一旁连忙接口说:“做的不开心就辞职呗,还能一辈子都在那里当个打字员啊?又不是正式的公务员,有什麽好干的。”
王雅鹃瞪了她一眼,说:“你懂什麽?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呢!”
“其实这些天我都没去上班,只是一直犹豫该不该辞职。燕燕说的没错,一个打字员确实没什麽可发展的。”
听了他的话苗燕燕真後悔自己刚才不该说那句话,王雅鹃也说:“你可不能听她胡说呀!这丫头从小就不知天高地厚,竟说些胡说,工作还是不能辞的,这怎麽说也是你父母的一番苦心啊,你不为自己的前途著想,还要为二老的将来著想啊!”
“我要辞职也是不想每月赚那麽一点死工资,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著想。我就不相信凭我自己,就不能闯出个名堂来。”萧睒的倔脾气又犯了,急的苗燕燕在旁边一个劲的使眼色,可他就是视而不见。
王雅鹃自顾身份,也没深说,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了。
见母亲走後,苗燕燕就大骂萧睒“你这人真是强的像牛一样!你怎麽能当著我妈妈说那些话呢!真是气死人了!”
“我觉得不该骗她,我要辞掉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打算了。我想好了,我一定要靠自己的手,闯出一番事业让大夥瞧瞧。”萧睒说的慷慨激昂,完全没注意到苗燕燕的表情。
“你真是气死人了!”苗燕燕一怒之下掉头就走。
萧睒也没去追她,就自己去买了午饭。
(一百一十六)
一整个下午也没见到苗燕燕,萧睒并没在意。倒是母亲追问了半天,问的烦了萧睒就借故离开,跑回去和琴川幽会,迫不及待的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对琴川讲了一遍。
傍晚萧睒回到医院照顾父亲。一连三天,就这麽过去了。萧睒晚上住在医院照顾父亲,白天找理由出去,要麽和琴川逛街吃饭,要麽是闲游小叙,过的倒也清闲自在。
有了苗燕燕做“挡箭牌”萧睒的笑容显的也轻松了许多。可这样的“好日子”究竟还能支持多久,他们心里都没底。
这天回到医院,李明真奇怪的问:“这几天你看见燕燕没有?”
母亲若是不提,苗燕燕这个名字很少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可一提起这个名字却又好象一团棉花塞在胸後一样,叫人觉得有些发闷。
“没有,她在上学。”
“你打电话给她了吗?”
“没有,我怕耽误了她的功课。”萧睒只能以这个借口来搪塞母亲。
“哦。那你今天就打电话给她吧,让她明天到家里吃饭,咱们应该谢谢人家的。”
“什麽?明天?到家里吃饭?不会是咱们家吧?”萧睒有些吃惊。
“不是咱们家,还有第二个家吗?”
萧睒被母亲弄蒙了,问:“老爸还没出院呢,谢她我一个人就行了,不用那麽劳师动众的,毕竟人家还是个女孩子呀!”
“那怎麽行呢。这是你爸的主意。”李明真说著向萧余孝望去。
“是啊,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我和你妈商量了,明天早上就出院,晚上你就把燕燕请到家里来吃顿饭。”
听父亲也这麽说,萧睒面露难色,说:“不用这麽著急吧?您的身体还是该多调养几天啊!”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在这儿住著也是吃那些药,还不如我回家住的舒服自在。”
萧睒坚决要去向住治医师询问,可萧余孝却让他不必麻烦了,因为出院手续已经办完了,就等明早出院了。
萧睒无奈只得在母亲的监督下拨通了苗燕燕的电话。
(一百一十七)
苗燕燕没有接到电话。事实上是因为她的手机换了号码,而且这几天来她生病了,一直也没有上学。
提起她的病因还要从那天王雅鹃与萧睒谈话後的晚上说起。
萧睒口无遮拦的在王雅鹃面前表露了自己对未来的看法。气的苗燕燕掉头就走,对这个丝毫不懂得变通的男人实在是又气又爱。
自己究竟喜欢他什麽?不正是他的种与众不同的性格吗?用个时髦的话讲这就叫个性,叫酷。从上高中,他第一次毫不遮掩的拒绝自己开始,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性格。如果他也像那些整日游历在花丛中的放荡子弟一样,会想也不想就编出一堆浪漫却不切实际的话来哄你开心,那你还会喜欢他吗?
想到这拿起电话拨通了萧睒的手机。可就在即将接通的一刹那,母亲王雅鹃突然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燕燕,你来一下,我们有事找你谈。”
来到父亲的工作间,父亲的眼镜放在案头,刚泡好的一壶西湖龙井,还在冒著热气。父亲的表情没什麽特别的改变,只是时常挂在嘴角的微笑不知在何时消失了。母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沈似水,好象刚刚和父亲吵过嘴。
“我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苗世昌似乎在感叹岁月的无情。拿起茶壶对著壶嘴喝了一口,转头对王雅鹃说:“我想你是不是该尊重女儿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