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童话————钱夫人

作者：钱夫人  录入：12-22

高怀安才说到这儿打住。他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麽…那是什麽语气，丢脸死了！他羞耻的转过脸。
这麽明显的醋意，陆旭先这会儿也听出来了。原来他总是骂他诱拐小孩，是因为在吃醋吗？怕自己的地位被取代，所以才焦虑吗？
怎麽会这麽……陆旭先忍住声音，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抖个不停。这麽大一个人了，竟然吃那些小娃儿的醋，真的是……很可爱啊！
「不要笑！」
高怀安窘迫地从牙间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陆旭先忍著笑，抬头看他，却更想笑了。他的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脸上犹留著未乾的水痕，倔强的咬著牙。想撇开脸，但是握著的手又不肯放开。
陆旭先抖了一会儿，才说：
「其实我不是喜欢小孩。我看到他们就想到以前的你，所以才忍不住去逗逗他们。」高怀安不接话。陆旭先接著又说：
「不管我抱回来的孩子有多可爱，其实我最喜欢的永远只有一个。」
这麽肉麻的话他都说得出口，他也是很佩服自己啊！
高怀安一手遮住脸，後悔自己说了太多了。脸红到耳根，他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欲盖弥彰。陆旭先这下是笑得停不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放开他的手。说：
「肚子好饿。」
高怀安看他，试探地问：
「你要吃东西吗？」
他反问：「那你那些家规还要吗？」
高怀安低下头。
「…不用了。」
陆旭先咧开嘴笑。高兴地要手舞足蹈了，长期以来无理地压迫终於解除，他终於重得自由啦！他站起身来。高怀安抬头看他。
「好饿，好饿！有什麽可以吃的？我快饿死了。」
高怀安连忙站起。
「我有叫厨娘准备，都是些清淡的东西。你太久没吃东西，要吃些好消化的。」
「好。」
高怀安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

8
京城里，王爷府。
一见到他出现，王爷露出惊讶的脸色。声音拉高：
「你是高怀安？」
他深深一揖。「在下高怀安，拜见王爷。」
王爷一脸狐疑，似乎不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这个人，就是名震京城的除妖师。
「我曾经听过许多关於高大师的传闻，说是年纪很轻，身怀绝技。只是我没有料想到，你竟然『这麽』年轻…」
高怀安笑笑，不置可否。
「这两位是我的兄长，他们会协助我。」
高向北和高向南也向王爷行了一揖。王爷点头回礼，问道：
「高大师总是和兄长们一起除妖吗？」
「不。老实说是因为狐狸精很奸滑，我怕我一个人不足以对付他，所以才请两位哥哥协助我。」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诚实。」王爷赞赏的笑了。
「哪里。」高怀安又行了个礼。
王爷好像有些信他了。他这才对高怀安说：
「我地窖里珍藏的药酒，全部都被那畜生偷喝光了。它化作一个美丽的女人，诱骗了我的属下放她进去，直到喝光了酒，才醉得躺在地上现出原形。好大一只白狐狸，好几条尾巴。我看见它颈子那儿有道血痕结痂，看来是受了些伤。」
是那只白狐狸没错。变成人形了？高怀安暗暗心惊。
上次见到它的时候，那白狐还在蜕变妖化的转型时期，尚不能自如地化成人。没想到它受伤得那麽重，现在却已经能够以人的模样出现。最近京城里传出许多起药酒被偷、珍贵药材被盗的事件，想必都是白狐干的了。不知道它是吃了什麽，不但养好了伤，道行还更高了。
王爷对高怀安有些好奇，因此和他又閒聊一会儿。後来显得有些倦了。他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著头，另一手挥了挥。
身边的师爷见状便说：
「高大师，王爷要休息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地窖，也许会有些线索。」
「那就麻烦你了。」

陆旭先抱著孩子在花园里散步，秋高气爽，天气很好。风轻抚过他的全身，十分清爽舒畅。
「唉呀。」
皱起眉头，他稍使力把小孩从自己肩上拉开。举得高高的，责备道：
「陆小虎你又咬我了。你又不是真的小虎，怎麽可以乱咬人呢？」
孩子咿咿呀呀地笑了。小小的手脚在空中挥舞乱动，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还笑呢！你咬得爹爹很疼啊。小皮蛋。」
虽说是责骂的口吻，但他自己也笑了。把孩子抱到胸前，打开他的嘴巴。红红的牙床上面已经有了几颗小巧的珍珠了，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最近总爱咬人。连高怀安都被他咬了好几口。
亲腻地抱到胸前，摸摸他软绵绵的头发。
「小皮蛋。」
说完，他把脸埋进他肚子里搔他痒。小孩显得很喜欢这样，眯著眼睛咯咯笑起来。
「你在干麻啊？」
一进花园就看到这幅父慈子孝的和乐画面。高怀安虽然抑制著吃味的感觉，但他脸上的肌肉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陆旭先转身见是他，笑脸立刻收起来。
「回来了啊。王爷府好不好玩啊？是不是美轮美奂、又大又气派？」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麽酸？」高怀安靠近，把孩子接到他的手中。
「哼。大家都可以去看，就我不行。明明我是第一个说要去的，结果你只带了向南向北他们去。」陆旭先双手负在胸前，臭著脸瞪他。
高怀安叹口气。
「王爷府不是寻常地方，不是你说要去我就可以带你去的。如果随随便便大家都能进去，那就不叫做王爷府了。我哥他们是去帮我，你又不是，我怎麽带你进去？」他接著说：
「更何况，你要是去了谁来照顾小虎？是你说要自己带这孩子，决不经他人之手的。现在一有趣事，你就想把孩子丢在家里了是不是？」
一边说著，高怀安拉开咬得自己胸前一团口水的男孩。看著自己身上粘稠的口水渍，他凶恶地盯著他，骂了声：「你这小妖怪。」这口水妖怪自己也弄得满脸口水，无辜的回望著他。
「我可以带他去啊。」陆旭先拿手绢擦小孩的口水。
「荒唐。我是去工作，还可以携家带眷的吗？难道你要我跟王爷说，这是我儿子，还有这位是我内人，我带他们来参观府上…」
「什麽内人！」
把沾满口水的手绢丢到高怀安脸上。这个小子，怎麽老是乱用词汇。虽然自己口才不好，也不会教他，但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内人可以用来形容男人吗？
高怀安抱著孩子笑。故意说：
「小虎你看，娘生气了，好可怕。」

「什麽娘！你真是！」
捶了他一拳不够，再补踢一脚。把孩子抢回来，说：
「不要乱教他！」
小孩回到陆旭先怀里，又开始张嘴乱咬东西。高怀安看见他咬上陆旭先的嘴，一把抓住他小小的後颈拉开。骂道：
「小色狼别乱来！」
「叫你不要乱教他！」

好不容易哄著小虎睡著，陆旭先轻轻关上门，跟高怀安走到外面。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满天的云彩现在是美丽的粉红色，陆旭先看著这天色，不由得有些痴了。
「天气那麽好，我们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听见高怀安这麽说，他抬起眼看他。
「都快要吃饭了。」他否决。
「你三天不吃都没事，更何况刚才你才吃过点心而已。」
「小虎没人照顾。」
「谁说没有的。」他扬起下巴。
迎面过来的向北对他打个招呼。陆旭先皱眉。
「可是…我不想去。」
「别像女人一样罗唆。不会很久的，走吧！」
抝不过高怀安的要求，结果是两人骑著马出门。高怀安在前面带路，领著他出了城门，进入乡间。他们穿过一片稻田间的小路，经过一片空旷的草原，本来心里还嘟囔著「这小子就爱强迫人…」的陆旭先，此时也将那样的想法抛到脑後，被大自然的景色给震慑了。

真美！广阔无际的苍芎包围著他们，虽然迎面而来的秋风有些冷，但是随著时间而瞬息万变的天空，让他的身体都兴奋地热了起来。他开怀而难以自持地笑起来，策马奔驰，心里似乎像天空一样变得广阔。过不了多久，他们到了一间大庄园，此时随著火红的夕阳沉入大地的彼端，天色也暗了。
「这是哪里？」
两人下马之後他这麽问。这片围墙好高、好长，到底是多大的庄园？怎麽离京城这麽近，他却没有听说过。
「一个新朋友的家。」
「天都黑了。待会儿怎麽回去？」
「今天当然是回不去了，所以要在这儿住一晚。」
听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陆旭先这才发觉自己被他骗了。想要骂人，但此时仆役已经领著他们进到园里。本著家丑不可外扬的精神，他就忍下来了。

不知道高怀安哪里去认识这个新朋友的。这个庄园占地甚广，里头的假山气势磅礴，人工的小桥溪流浑然天成，美不胜收。建筑物更不必说了，一栋栋的房舍都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看便知，庄园的主人不是一般的大户。

「你说我不带你去王爷府。我带你来这儿，这里可比王爷府还要气派、还要漂亮。」高怀安靠近他，耳语说。
「这到底是什麽地方？」
高怀安也不吊他胃口，老实说了。
「是我一个客户的家里，其实他是做没本钱生意的。今天是他的寿辰，他邀我来作客。」
「没本钱的生意？那是盗贼了！」他压低声音问。
高怀安点头。说：「他名叫黄天豹。你听过吗？」
怎麽会没听过！是全国最大的盗贼帮派。他是听说过黄天豹的山寨就在京城外，哪里知道这间漂亮的屋子竟然就是个强盗窝。
陆旭先回头看刚才他们穿过的那片广场，果然，旁边有许多刀枪吊挂著。原来那麽大的地方，是骑马练武用的操演场。这里头，住的都是些杀人越货的强盗啊。
忽然之间，这片美丽的庄园多了一股肃杀之气，潺潺水声也变得刺耳了。陆旭先心里忐忑起来。
「有我在，没事的。」看出他的不安，高怀安说。
陆旭先瞪他。
「什麽没事？好好的家里不待，却带人来贼窟，你这小子真是头脑坏了…」他骂道。
「来都来了，生什麽气呢？」
「…」陆旭先转开脸，不理睬他。
高怀安本以为带他来看这漂亮的庄园能够讨他欢心，没想到适得其反。白费功夫。摸摸鼻子，也不说话了。

进了大厅之後，立刻感觉到这里聚集的满满江湖味道。不知邀请了多少人，至少一两百以上，个个都是腰上配著刀剑，武林中人的模样。
陆旭先吞了一口口水，心跳越来越快。他胡思乱想地担心著，这些武人待会儿会不会一言不合，掀桌子就打起来，然後一阵腥风血雨，从此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缩一缩肩膀，一阵寒颤。
「没事的。」
高怀安安慰著他。但陆旭先一点也不领情。他板起脸孔，转向一边。
不料，这麽一转，他的眼神刚巧落到身边粗汉的麻脸上。这个麻脸是出了名的忌讳人家盯著他看，刚巧陆旭先表情又是一脸厌恶…
「你这愣小子在看什麽！」麻脸立刻吼了起来。
陆旭先一惊吓，说话都结巴了。
「我…没…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刚才明明是瞪著我的脸，怎麽，老子的脸你看了不爽，是不是！」
「没有，我没这麽说。」他拼命摇头。
「你没这麽说，可你有这麽想！是不是？」
他拼命摇头。
「你这臭小子，我看你是想要讨打！」
妈呀！要挨揍啦！
他闭上眼睛，咬牙等著。但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睁开眼睛，有个熟悉的背影挡在自己身前。宛若一堵铜墙铁壁，维护了他。
高怀安徒手接住对方挥来的拳头之後，动也不动。他虽不说话，只是瞪著，但周身明显的怒意却震慑了对方。那麻脸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他竟是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他面子挂不住，正欲开打，就被庄园主人给制止了。
主人是个身形高大的虬髯客，身上披著有美丽斑纹的豹皮。显得威风凛凛。他身边站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那姑娘见到高怀安，眼神就没再自他身上移开了。
主人转身面对麻脸，大声喝问：「麻子，我生日你来闹场？」
那声音如雷贯耳。陆旭先直觉反应就举起双手掩住耳朵。但当他发现人人以一种轻视的眼神看他，年轻姑娘甚至笑了出来，他立刻面红耳赤地放下双手。
「庄主，是那小子先挑起的！不是我。」麻脸说。
「胡说！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人家对你礼让，而你呢？如果不是高怀安高大师出来制止，你已经打伤我的客人了。」
听见高怀安的名讳，许多人「咦」了一声，纷纷将眼光投在高怀安的身上。他们是没想到，这麽年轻的少年，竟是名震江湖的除妖师。
迎著大家惊讶的眼光，高怀安早已见怪不怪。反而是陆旭先，觉得有些虚荣地笑了。不过，他随即发现笑的不只他一人，那年轻姑娘不但也是笑得春风得意，竟然走到高怀安身边，挽住了他。
而他竟然也没有拒绝？两人像是理所当然的并肩站著。在他们身後的陆旭先，此时忽然有种非常不是滋味的感觉。

9
江湖人的豪气在饭桌上呈现出来的，就是大口扒饭，尽情喝酒，毫不忸怩作态的自在。陆旭先虽然一点拳脚功夫也没有，但是要比吃饭喝酒的豪气，他可是不输人的。他连吞三大碗的饭，鸡鸭鱼肉都拿起来啃，酒更是一杯一杯地接著喝。
「你少喝一点，想想你的胃！」高怀安拿住他的酒杯。
陆旭先昵了他一眼，也不讨回杯子，乾脆整个壶拿起来喝。
「喂！」高旭先皱眉，夺下酒壶。
「高公子，你就让陆大哥尽情喝吧。难得今天我爹生日，每个人都要尽兴才好。」
美貌少女坐在高怀安的另一侧，她娇娇柔柔地说。
陆旭先用喝酒的动作掩饰，厌恶地别开脸。虽然这少女生得很貌美，但是他实在不喜欢她。怎麽会有这麽不知羞耻的女人？
本来，她和他们是不同桌的。但吃饭吃到一半她就自动跑来了。然後就开始殷勤地帮高怀安夹菜、倒酒。大头目的宝贝女儿如此放下身段，就连同桌的盲眼剑客都看到了她对高怀安毫不掩饰的好感。
高怀安也一样！
陆旭先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高怀安是这样的色欲薰心、贪好美色的男人。也不顾虑人家名节，有人贴上来，他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养出来的好小子…真的要气死他了。
人家是主人，不能摆脸色给她看。他只能对高怀安摆臭脸。他没好气地说：
「高公子。你就让我尽情喝吧，我要是喝醉了，把我丢在这里就行。你若有什麽事，要和黄姑娘谈心说笑，去外头赏花赏月，都尽管去吧。不必挂心我。」
他言词内容客气，但是语气却是明显地带著刺。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高怀安剑眉竖起，今夜陆旭先好像只刺猬一样，不管听到他说什麽都是一脸不悦。现在又是在讥刺他贪恋女色吗？可恶！难道他没看出来，自己只是逢场作戏，在应付她吗？
「喝酒啊。我要喝酒！」
陆旭先不理他。高声喊著，大动作地站起来，他摇摇晃晃地，拿起酒壶又是一阵咕噜猛灌。
「别喝了！」
高怀安起来制止他，却被一双白皙玉手挽住了手臂。她娇声说：
「高公子，别理他了。我们好久没见，我有很多话要问你呢。这里很吵，我们两个去外面说好吗？」
高怀安皱眉，面露不悦。
黄姑娘个性开朗豪爽，直截了当，对他的情意溢於言表，他不是不知道。本来他想，既然来作客，就顺著她一点好了。男人逢场作戏，也没什麽。只不过，他没想到陆旭先会误以为他真的对黄姑娘有意思了，那可不行！

他态度立变。抽起自己的臂膀，正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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