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谁写信写这么慢?”他说:“你的小室友?”
我皱起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们当初给我听第一版的demo就怀疑,之后又留了心,不是特别难猜,”展书佚说:“你从没写过这样情绪的歌儿,除了恋爱,我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咱们俩的事儿跟他没关系,”我把两只手插进口袋里,顺着道路往宿舍走:“你冲我来,让他安心比赛。”
今晚的风很凶,一场来晚的倒春寒,我拉上外套拉链,觉得自己还挺帅气,终于也轮到我来保护路择远一次。
显然展书佚完全不这么想,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站在原地对我说:“齐悠扬,说出这种话,你是真不了解他是谁。”
我停下脚步回过身:“什么?”
展书佚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同我多聊:“我的条件,你考虑过了吗?那间店没意外的话,总决赛前后就要动工了。”
头顶的路灯不知出了什么故障,频闪起来,我被晃得眼花,退了两步,换了一个位置。这事儿突如其来又摆在眼前,真是多一会儿也不打算让我缓缓的样子。
总得决定,早点晚点,可能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在冷风里站着,旁边宿舍窗户的灯又灭了几盏,我向上望过去,寻找我和路择远房间的那扇小窗子,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知道路择远在里面,也许已经睡着了,也许在看着我,也许在听着我的ipod,等我今晚会不会回去。
“拆吧,”我叹了口气:“我再舍不得,那也只是一座房子。”
而房子这种东西,有人才会有意义。
“你知道我的脾气,”展书佚表情终于有所变化,不再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我不会无条件的帮你保它。”
我当然没指望过他会做慈善,我俩除了发布会,第一次演出也就是在这儿,台下总共十几个观众,一半还是店里的熟客,完全不是展书佚音乐的受众,反响惨淡,这地方对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
我只得点点头:“我知道。”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终于放弃:“你真的变了很多。”
“这才是正常的,我不想困在过去,”我拢了拢袖子,准备打道回府:“你也别这样了。”
希望路择远也是。
展书佚背过风点烟,打火机摁了好几下才燃起来,火苗跳动艰难,在黑暗之中看起来有些好笑。
我如此拒绝他,不可能指望他心平气静,头铁归头铁,铁完该后怕还是后怕,口气终于软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你会把我和他的事儿说出去吗?”
展书佚看了我一眼:“谁知道呢。”
这场谈话就此结束,展书佚迎着风朝门外走,路上没有人,只有路灯明明灭灭,风吹起他的衬衫,烟雾在他身后聚拢又瞬间散去,我才突然意识到,拿掉所有的灯光和人设,名利以及其他,展书佚原本是如此单薄又孤独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得罪展书佚会有什么下场,但听他的意思,似乎也不太能动得着路择远的样子。
那就行,别的我也顾不上了。我现在只希望路择远的身份牌越强越好,最好能是哈利波特转世,一个遗忘咒把展书佚的脑子清干净。
跟他这么一聊,我其实已经处在非常想见路择远的节点,我觉得我委屈死了,无比想趴他身上撒会儿娇。但展书佚一句我俩关系特好猜,让我很是在意,愣是在门口站了半天,决定还是避避嫌,再委屈自己多和蒋三七住段日子。
我齐悠扬,今天真是感动中国。希望路择远从此不要再质疑我的爱了,真的很伤人。
我耷拉着脑袋推开蒋三七的门。他没开灯,盘腿在床上看手机,屏幕的光反在脸上,阴森森拧着眉。我看他没睡,一巴掌把灯摁开,拿了换洗衣服进去洗澡,再出来的时候蒋三七手机放在身前,一脸要和我聊聊的样子。
我原本不怎么在意,没想到他出口惊人:“齐悠扬,你和路择远是一对儿?”
我去,不是吧,真有展书佚说得这么好猜?蒋三七这种正统直男脑回路也能猜到?
我停下擦头发的手:“说什么呢?”
蒋三七继续发问:“蝴蝶效应这超话怎么回事儿?”
“哈?”我的表情如同那只周围画满问号的白猫:“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玩意儿的?”
他拿出手机给我看,屏幕上是我存下来的上班照:“这张图。”
我一拍脑袋反应过来,那天发完照片,聊天记录是删了,妈的相册里存的没删。
我坚持嘴硬:“就上下班啊,粉丝拍的,你上网搜也有很多。”
还有很多是和李卓一一块儿的呢。
“那这个微博呢?”他指了指图片右下角的水印:“我搜来看,好像很多粉丝都知道你们俩是一对儿?211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
我:“这你让我从哪儿跟你讲......”
我心想你不如问问谢佳琪,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今晚一颗脆弱的心,还要给蒋三七科普这些东西,听到最后他甚至恼羞成怒,急得跳脚,差点当场招妓来为自己的性取向辩护。
“你着什么急啊,”我说,语气懒洋洋的:“粉丝乐意玩儿,就让她们玩儿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闭嘴。”蒋三七说。
成,闭嘴就闭嘴,我出力不讨好,关灯睡觉还不成吗。
“别睡,”他又叫我起来:“粉丝玩儿,你存这图干什么?”
我一下被问懵:“......好、好看?”
“不对,”蒋三七说:“不对,这么一想你跟老路太不正常了,我操,齐悠扬你真是个gay!”
我懒得再理他,是就是呗,有什么不正常的,这一百个男的里面,深究起来我觉得能有不少gay,你们直男才不正常呢。
蒋三七那边儿打开新世界大门,问不完的问题:“你们俩的事儿还有谁知道?”
我掰着指头想了想:“你、我、路择远,还有展书佚。”
“展书佚也知道?”他的三观接连被刷新:“他不管吗?做偶像不是不能恋爱?”
他想管,不是没管着么。
“你还追谢佳琪呢,”我被问得有点不耐烦:“干什么说我?起码我和公司签的还是唱作艺人约,没这条规定呢。”
蒋三七理直气壮:“我又没追上。”
他暗自纠结,我懒得再理,蒙头睡觉。
隔天天刚亮,整个宿舍就炸了锅似的吵闹,我半梦半醒间以为展书佚速度也忒快,如此雷厉风行地把事儿捅出去了,等候摄像机怼在我脸上,才反应过来是节目环节。脑子里优先担心的变成了,昨天晚上路择远睡觉到底穿没穿衣服?
蒋三七纠结到凌晨,睡得太晚,现在根本叫不起来,用枕头捂着脑袋不愿意面对世界。
那边递来一个更大一些的信封,我眼睛睁不开,迷迷糊糊坐在床上拆信,里面有两封选手写给我的,还有一张贴好的邀请函。
其中一封来自楚江生,导演示意我对着镜头朗诵。他写得不是特别长,文笔傻气但是情感真挚,像小学生写命题作文,题目八成就是《我的朋友》,重点写了自己情绪不好的那几天,我安慰他时说过的话,他当时看起来没在听,其实还记下不少,让我挺意外。只是字里行间很多方言,读起来一股冰碴子味儿,好哭又好笑。
这么看来,信件这东西还是挺有存在的必要,这些话楚江生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当面对我说的。
我满心感动放下他的信,无比忐忑的拿起另一封,这封的署名理所当然是路择远。
我无比期待,迫切想要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到底有什么想说,也许借此机会还能解决问题,就此和好。
然而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白纸。
我睡意全无,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确定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满脸迷茫地问导演:“是不是弄错了啊?”
他看起来也不大理解,挠了挠头,拿过我手中的信纸,喃喃道:“不能啊......从你们那儿拿过来之后就直接按照收信人的名字分装了呀,里面的东西没人动过的......”
我沮丧起来,机械地去拆邀请函,怪不得路择远速度那么快呢,压根儿就一个字儿没写,枉费我还熬到十二点给他写歌词,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好?
邀请函撕开,里面只有一行字,“恭喜齐悠扬练习生成功加入《Ugly Truth》小组。”
这条消息对此刻的我来说,实在不足以高兴起来,不能理解我一个vocal如何凭借一己之力,破坏掉了我心目中的一流舞蹈组成,只觉得大难临头,前方就是人间地狱。
当然,这种情绪主要还是源自路择远一个字儿也没给我写。
拍摄组对我的反应非常失望,看出没有什么别的料可拍,迁移了两步继续针对蒋三七去了。
我不甘心,又去翻看路择远的信封,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点儿东西出来。
信封的边角处,塞了一张纸条,被他折得很细,夹在角落,特别不起眼。我把它拿出来,无比谨慎地拆开,生怕不小心撕烂,紧张程度不亚于同他告白的那个晚上。
我把它抻平整,放在手心,发觉是我之前开玩笑时,签给路择远那张,只有他一个人能用的打扰许可证。
正面是我歪歪扭扭的签名,背面是路择远的一行字迹。
“才一个下午就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把那枚小纸片捧在手里,一下子就全好了。
第59章 第三次公演(一)
我把纸片放起来,节目组的人已经动身去祸害下一个宿舍。等我这边收拾好,催着蒋三七出门,他才勉强清醒,看人走了又倒回枕头上,仰躺着发了会儿癔症,他收到的信摊在胸口,姿势怪异地从枕头下面摸手机。
“起来了,”我说:“第一天就想迟到?”
蒋三七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信纸顺着被子滑下来掉在身后:“等我把谢佳琪微信删了。”
我没想明白怎么跟谢佳琪扯上关系的,那边蒋三七边操作边小声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人过。”
我着急出门,毕竟一会儿要见路择远,嘴上糊弄着安慰他:“被女孩儿拒绝太正常了,有什么丢人的?”
他操作完成,坐起来换上班服,头发睡得东一簇西一簇翘着:“我本来以为李卓一那小子想泡我。”
我不置可否,心想我十**那会儿,还闹不清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呢。
蒋三七衣服穿好,把信指给我看:“结果他说就是觉得我挺酷的,想跟我学说唱。”
我接过来大致扫了几眼,李卓一洋洋洒洒写了很多,毫无章法,想到什么说什么,甚至有几句话还押韵,中心思想是感谢蒋三七带他打开说唱世界的大门。
合着蒋三七追谢佳琪还是为了证明性取向,我看他觉得好笑:“那不是挺好?省得你整天疑神疑鬼。”
“对、对啊,”蒋三七才反应过来,甚至带着点木讷:“没错,是挺好。”
等蒋三七磨叽完,我俩随便吃了点东西,进拍摄主楼之后分道扬镳,我们的练习室位置有点偏,跑过去还是晚了两分钟,门外立着一块儿KT版,印了组员构成和C位分配。
大体上和我自己填的差不多,我作为一个意外排在最后,一看就是压着线勉强进来。同我结算分数并列最后的还有另一个意外,任冉,曾经让我教他写歌的F班练习生,我俩联手共同破坏这个由舞蹈大拿们组成的队伍。
我蹑手蹑脚推开门,偷偷潜入,舞蹈老师正准备带大家热身。进门时隔着镜子感受到左清秋皱了眉头,对我的迟到非常不满,我小跑几步,唯唯诺诺站在队伍最后。
“悠扬,”任冉小声跟我打招呼:“好巧呀。”
“巧巧巧,”我客套着:“一起加油哈。”
第三次公演练习只有一个多礼拜,舞蹈是挺考验综合素质的项目,我没怎么系统的训练过,对他们来说是热身的运动,对我来说其实都点儿吃力,前排的几个人看起来跟玩儿似的,我累死累活偷偷瞄了眼任冉,他竟然也还挺轻松。我原地想念起和周图晨跑的日子,内心流泪,后悔没能坚持,以至于沦落现在这步田地。
虽然体能这玩意儿也不是跑几个月步就能有质的飞跃,但起码那什么的时候也让我多少有点话语权吧,现在的节奏全是路择远控制,他是高兴了,我每次都跟丢了半条命一样。
唉,这还没搬回去又开始满脑子废料,我真是宇宙级别的没出息。
热身结束后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其他人都散去喝水,我摊在地上闭眼挺尸。
有人轻轻踢我的脚踝,我以为是路择远,高高兴兴睁开眼,结果面前是拎着水瓶子的左清秋。
他胳膊上带着队长袖标,一脸严肃,眉头还是皱着:“齐悠扬,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迟到不说,热身也跟不上?”
我今天确实表现不怎么样,心里虚得很,再怎么不喜欢他也硬气不起来,连滚带爬坐好,认认真真保证我会努力。
左清秋做好了和我相互冷嘲热讽一通的准备,没想到我这么顺从,又挑事儿似的添了一句:“最好是这样,我投你进这个组不是想看你拖后腿的。”
“哈?”他语气轻描淡写的,倒是彻底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你投我?认真的吗?”
没他这一票,我现在说不定跟曲游和罗冬冬在迷雾组练声乐,跳跳k-pop,那儿用这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