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导来催录制,沈宵风只好跟粉丝们挥手说拜拜,匆匆下了直播。
“瞧瞧你,矜持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霍长隽眼睛眯成条缝儿,调侃道。
柯诺不以为然,乐呵呵地抱着吉他笑得弥罗佛似的:“看男朋友要什么矜持?”
“瞧你这点出息……”霍长隽拿起把吉他在对面坐下来,“别废话,来,我们开始吧。”
柯诺最近在创作一首歌,想让霍长隽帮忙完善一下。两人一同编曲和改歌词。
他边弹奏边哼唱出这首歌的主题旋律,谈起创作初衷:“很快就是咱们的十周年巡演了,想给哥哥们写一首歌,不出完整版音源的,就唱给他们听。写歌的时候我回忆了很多以前的事儿,都是些鸡毛绿豆蒜皮的小打小闹,好的坏的,高兴的伤心的。出道前A哥(经纪人)告诫,把队员当成合作伙伴就好了,公私分明公事公办就不会出错,可我们最终成了家人。家有多种多样,我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彼此陪伴,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人越长大,越明白孤独才是常态,所以长久的陪伴才显得那么珍贵奢侈。”
“以前我们都在唱别人的歌,唱给别人听,现在我想把我们写进歌里,就唱给我们自己听。”
柯诺平时蹦跶在哥哥们身边像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可背地里不争不抢默默地设想好很多事情。
霍长隽扫了眼歌词,调侃:“是唱给哥哥们听,还是唱给哥哥听?”
“哈哈哈哈,大概……都有吧,”被戳中小心思,柯诺扬起天生微微翘起的猫咪嘴,“可能有点好笑,我对他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最想的是有一天能在四面开放的舞台,将我对他的爱意公诸于世说个尽兴,只唱歌给他一个人听。可现在还不行啊,还不是时候。幸好还有音乐,我可以暂时将这些放进歌里,编成密码唱给他听,只要我们俩懂,这就够了。”
霍长隽有感而发:“的确,写歌尤其是填词就像是一个将自己偷偷暴露在大众面前的过程,歌里藏着很多线索、情节和故事,真实得吓人。每个人能听到自己的故事影子,有各种各样延伸性的解读,唯独那个人才能听到这个故事的真实面貌。”
柯诺很少看他这样怅然若失的模样,心想肯定有故事,于是凑上去故作神秘道:“该不会,你写的歌里也藏着些什么密码吧?尤其是给我写的歌,我总觉得都在讲着同一个故事,怀念一个人,得到过,又失去了,还在等待。有故事啊你,别不承认,我的直觉很灵敏的。”
霍长隽笑笑没回答。
好不容易送走了柯诺这尊大佛,霍长隽摘下眼镜,瘫在沙发上闭眼歇会儿,翻身时钱包就从裤袋里掉出来。
打开一看,钱包夹层里安静躺着一张照片,是他跟过去的徐耘安唯一一张合照,虽然中间还隔着他堂弟霍长新。他从二叔家的家庭相册里扒下来,做了尺寸缩小,这么多年是流水的钱包,铁打的合照。
照片上,霍长新身高都不及他们俩,却半踮起脚左拥右抱,咧嘴笑得傻里傻气。
旁边的徐耘安跟他形成鲜明对比,微微笑着露出小酒窝,双手攥在跟前,有点局促。
那是霍长新高二转学前让同学帮忙拍下的。
前些天,霍长新从二婶那里得知他们俩重遇的消息,不愿千里打电话来八卦,还怪他不够意思,当初谈的时候搞地下情,现在重新搞在一起又玩神秘。
霍长新还在加班赶设计图,嚼着法式小面包说:“哥,其实我一直觉得耘安可能有点嫌我话太多的,因为我整天对他傻笑,他都不怎么对我笑,但那时候我就觉得他对你印象挺好的吧,经常对你笑,虽然笑得也挺紧张的,感觉像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哈哈哈,可好歹是笑了。你来了之后,他好像也常对我对其他人笑了,感觉沾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哎,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有好几回上厕所,我都碰到他照镜子笑,还戳自己的脸。我当时候就觉得奇怪,多问了句,他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大半天说自己在挤痘痘,他脸白白净净的,这摆明就骗人啊。该不是在练习怎么笑吧……哥,我真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魔法,他那时候肯定就看上你了。”霍长新有点马后炮地说。
是这样的吗?
霍长隽仔细看这张温习了无数遍的照片,他被问住了。
他不知道徐耘安从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等他察觉到那些暗恋的细节时大概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在一起之后,徐耘安几乎从不会透露半点自己的暗恋心路历程,当然,也是因为那时候霍长隽很混蛋,没有给他半点说出来的机会。
现在一个人想听,另一个人却不肯说了。
往事模模糊糊地涌上心头,霍长隽把合照拍下来,发给了徐耘安,在微信上问:“想起来,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怎么笑的,后来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是……因为我吗?”
徐耘安洗完澡,打开手机划至微信页面,看到那张照片就愣神。他没有这张照片,这是头一回看到。拍完之后他叮嘱霍长新一定要给他留一份,可这小子回头就忘了,还举家搬到隔壁城市换了联系方式。
高中时代徐耘安不爱笑,因为没什么值得他笑,无论是家里还是学校,他习惯了独来独往。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这是他从父亲长期的冷漠对待中学到的道理。
某个炎热夏天下午,徐耘安所在的美术班刚结束了惨无人道的一千米跑步测试,他感觉还好,霍长新测试前还大放厥词说自己要破纪录,结果跑完了就整个身体几乎趴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
霍长隽也在上体育课,眼尖发现了抱成一团的他们俩,去小卖部买了矿泉水和雪糕,一人一份。
徐耘安受宠若惊但没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心里甜滋滋的。霍长隽宠他堂弟宠得不行,自己经常沾光儿。
他分到的是奶油味的甜筒,不过是小卖部出售的五块不到一个,却吃出了镶金箔的贵重感,一小口一小口舔着吃,还放到口腔里含暖了再慢慢吞下去。
霍长隽眼睛盯着篮球场上的火热赛况,不时朝场内喊上几句,回头看到徐耘安这种过于斯文秀气的吃法,跟他家宝贝堂弟狼吞虎咽,还冻得自己牙酸面目狰狞形成了鲜明对比,觉得有些丢脸又有些好笑。
霍长隽瞧着徐耘安那酒窝隐隐现现的,觉得挺新奇的,身边认识的人都没有酒窝这玩意儿,他小时候还曾用筷子往脸上戳了好几天,酒窝没戳出来,脸倒是被戳肿了。突然而至的求知欲促使他用手指戳了下。
徐耘安茫然回头看他,他正在专心吃霍长隽买的雪糕,专心陪霍长隽看篮球赛。
下一秒他就看到霍长隽笑起来,又露出他标志性的小虎牙,有种莫名的孩子气,可爱得紧。
哎,他怎么会想到用“可爱”来形容一个男生?
霍长隽指了指自己的笑容,说:“你看,你这样笑的话,能看到酒窝,挺可爱的……啊,不对,不能用可爱形容男的,那是什么呢?看着舒服点?反正,多笑一下,朋友也会多点,别人也会喜欢你的。”
话一说出口霍长隽就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儿了,只是因为看到徐耘安不是被堂弟缠住就是独处,几乎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就突然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责任感,不自主地管过界了。
看他板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一个人背着比他身板儿还宽的画板独自走在路上,总觉得……有点孤独?
徐耘安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值得笑的东西,他看着霍长隽的笑,自己也跟着嘴角翘起。
人生很神奇,有时候长期以来觉得不太需要的东西,会因为某个人的某句话而变得有意义。
还没擦干的头发滴着水,徐耘安被这短信和照片牵出了千头万绪,不自主摸上自己的脸。
那时候,他还为此对着镜子学怎么笑,大抵是奔着霍长隽那个“可爱”学的。
霍长隽说的话都对,多笑笑,别人也会喜欢你,这个别人也包括了他吧。
现在徐耘安当然不用学习了,自然而然就笑,自然而然跟别人交往,身边不乏朋友,早就跟他霍长隽没什么关系。可最初学习怎么对其他人以笑容传递善意,是在霍长隽无心的鼓励下开始的。
徐耘安回道:“不关你事,我想笑就笑。”
“那以后多对我笑笑,好不好?我也努力让你多笑笑。”
紧接着是一张霍长隽角度清奇的自拍,一看就是不会自拍的,百分百无修图,头发乱糟糟,龇牙咧嘴笑得傻乎乎,手指指着自己的笑。
徐耘安不自主就跟着绽出笑容。
第二十二章 假如……
徐耘安一宣布下课,班里十几个小孩齐齐鞠躬奶声喊“老师再见”。
小宝方才课上跟小伙伴闹,看窗户玻璃才发现脸上沾了不少花花绿绿的颜料,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跑去拉住徐耘安的裤子,嘟嘴说:“徐老师,帮帮我嘛,帮帮我嘛。”
霍家二婶刘慧兰过来接小宝的时候,徐耘安正用湿纸巾给小宝擦脸做形象紧急管理。
徐耘安脸带笑容冲她点点头,小宝拽了拽刘慧兰的衣袖说:“妈咪,今天徐老师又夸我画得好啦。”
“小宝这么厉害嘛,真棒,”刘慧兰揉了把他的乱毛,抬眼看向徐耘安加深了笑容,“可是你也要谢谢徐老师,是徐老师教的你,知道吗?”
小宝重重地点头,转而向徐耘安张开双臂。徐耘安以为他是要抱抱,蹲下来回应,小宝两只小胖手环住他脖子,朝侧脸结结实实地亲了口,笑眯眯说:“谢谢徐老师!”然后指着自己脸颊索要亲亲,说这是礼尚往来。
徐耘安心头一暖,在小宝小脸蛋儿上香了口。
小孩子天生即有爱人的能力,只是很多在长期被拒绝的环境中逐渐压抑乃至泯灭掉,成为所谓的“爱无能”,但也有在小心翼翼的呵护下被激发并保存下来,被爱包围的他们得到了自然也懂得如何给予爱。
接着,刘慧兰把一袋包装精致的手工曲奇塞给了徐耘安。
自那次摊开来说之后,霍长隽曾跟刘慧兰表态,一切交给他慢慢解决。刘慧兰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也就没再跟徐耘安提及任何关于霍长隽的话题,还像之前那样相处。
刘慧兰看着霍长隽长大,早就把他当成半个儿子。霍长隽整整独身了六年多,难得找回喜欢的人,他喜欢的即是霍家喜欢的,加上她本身就对徐耘安印象不错,就总忍不住对他好,隔三差五就以各种借口送他点小礼物,或者跟他聊聊天。
要是他肯重新接受霍长隽就更好了,这样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徐耘安推托不要,刘慧兰有些无奈地说:“你不要,那阿姨可就惨了。小宝的幼儿园儿童节要开游园会,各个家长都要带点吃的跟其他小朋友分享,我这几天在试做饼干,做了一堆出来,你要是不肯帮阿姨吃点,那可就浪费了。小宝不能吃太多会蛀牙,小宝他爸和阿隽不爱甜食,你说该怎么办呢?唉……”
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不要就是不懂事儿了。
徐耘安只好收下并道谢,刘慧兰刚还堆满丧气的脸多云转晴,这变脸之快,果然跟小宝是母子俩。
他将刘慧兰和小宝送到门外,临走时刘慧兰亲切地拍拍他的手说:“回去尝尝,看看味道怎样,记得告诉阿姨,好让我下次改进一下哈。”
徐耘安连声说好,目送两人离开。
刘慧兰的善意关爱让徐耘安受宠若惊。他的母亲很早就没了,跟父亲和继母疏离客气得跟外人似的,没怎么接受过来自长辈的关怀,刘慧兰这样的热情示好让他有点难以招架。他理性上觉得该拒绝,而感性上却总拒绝不了。
抬手看表,快到晚饭时间,徐耘安想着跟行政和老师们一起订饭,发现几个要上晚课的女老师和负责行政的姑娘们围在前台。徐耘安没觉得出奇,反正下午课程都结束了,几个女孩闲时唠嗑一下很正常。
只是今天她们就不仅仅是小声说话了,她们各自戴着耳机看手机,脸犯花痴两眼放红光,时不时就聚在一起“啊啊啊”或“哎呀哎呀”叫个不停,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徐耘安看笑了,随口问道:“在看什么呢?”
平日里徐耘安没什么架子,虽然被喊着“老板”,但跟老师们和行政都能打成一片。
莎莎脸颊都红了,口吻兴奋:“老板,你不懂我们这些风诺女孩的快乐!!”其他几个女孩应和道。
“风诺女孩?那是什么?”徐耘安来了兴趣。
几个女孩七嘴八舌纷纷科普起来,徐耘安被她们疯狂安利的热情给吓到,大致知道了这风诺是当红男神(经病)组合的成员沈宵风和柯诺,因为关系实在是太好了,就成了粉圈受欢迎的男男cp。
“老板快看快看”莎莎把手机屏幕转给他看,“这是他们的cp视频,他们相处超萌超有默契的,潇洒流氓美人攻和撒娇甜心受有没有!!十几岁就认识了,到现在简直就是竹马双双啊。”
视频里的两个男孩年轻美好,当着粉丝各种抱抱搂搂亲亲,画面温馨甜蜜,配合甜丝丝的背景音乐,看起来确实很像一回事。
徐耘安语塞,这社会真奇怪,男人与男人的暧昧被推崇和消费,男人和男人的真情却被排斥和边缘化。
他显然低估了追星女孩的热情,她们的推荐简直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