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芸收下百合,嘴唇弯了弯:“所以你把这朵花带给我了?”
小乔韶有点惭愧:“作为补偿,我可以把妈妈借给他一天。”
杨芸笑了:“真的?”
“小乔韶反悔了:“还是一小时吧。”
杨芸揉揉他头发道:“小气鬼。”
小乔韶辩解道:“我会说话算数的,我肯定不会白拿他的花!”
杨芸说:“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小乔韶道:“总会再见到的,我回家就把这事写到传家日记里,一定不会忘的!”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乔韶面色苍白,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贺深紧张唤他:“乔韶?”
乔韶转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了四个字:“传家日记……”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上三楼了,也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比惧怕却执着着想要上三楼了。
因为那里有一把可以打开他记忆的“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没写到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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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贺深没太明白:“日记?”
乔韶压住了砰砰直跳的心脏道:“我们回去吧。”
贺深问他:“你……”
乔韶摇摇头道:“时候不早了, 大乔该担心了。”
他这样, 贺深也不好再问,只能握握他手安抚他道:“走吧。”
他们回到了宴会厅, 乔韶去找了爸爸, 乔宗民一看儿子这通红的眼眶, 心一揪, 立马向身边人道了声歉,避开人问他:“想起什么了?”
乔韶嘴唇颤着,低声道:“我想回家。”
乔宗民立刻道:“好, 我们这就回去。”
宴会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乔宗民说儿子身体不太舒服,没人敢留他。
送他们离开时,贺深满目担忧,可又不好上前询问, 只能给乔韶发了条微信。乔韶没带手机,所以看不到, 其实带了也不会看, 他全部心力都用来控制颤抖的手了。
用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才到家,好处是乔韶已经平稳了心情。
乔宗民一进屋就问他:“怎么了?”
乔韶抬头看他,嘴唇颤抖着道:“我们的传家日记……”
乔宗民犹如被电击般, 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
乔韶觉得这话对爸爸的刺激太大, 他轻吁口气道:“我想上去看看。”
乔宗民声音低哑:“我陪你。”
“不,”乔韶对爸爸说,“我自己上去。”
乔宗民紧紧攥拳, 站在了楼梯口:“好,我在下面等你。”
乔韶甚至不敢看爸爸,他能够想象到爸爸的表情,一定是悲痛到了极点。
在这个失去挚爱的深渊里,最痛苦的其实是他的父亲。
乔韶穿着工整的西服,一步一步走上铺着银灰地毯的楼梯,走到二楼时他停顿了一下。微微喘了口气后他握紧了扶手,正常情况下乔韶很少会碰楼梯扶手,毕竟年轻,几步就跳上去了,可如今他像个年迈的老人,需要扶手作为拐杖,支撑着自己走上三楼。
三楼是他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因为爸妈的卧室在那儿,他们的书房也在那儿。
小乔韶因为独自睡二楼闹了好多次,后来乔宗民看妻子要心软,强行把他给拎了下去,用的理由是——男子汉大丈夫得有担当。
杨芸虽心疼,却也怕娇惯了儿子,难得硬起了心肠,不看儿子红彤彤的眼睛。
谁成想,长大后的乔韶竟然失去了走向三楼的勇气。
乔韶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时,如同爬上了几千米的高山,难以言说的疲倦和沉重死死压在了他的胸口。
不要怕,乔韶告诉自己,不要怕……
他的父亲需要他,他的家人需要他,他的贺深也需要他,他要更勇敢一些,他要面对过去,面对回忆,面对忘却的痛苦和遗失的幸福。
乔韶站在了妈妈的书房外,杏色的雕花木门后就是他的过去。
推开,进去……
“韶韶!”
乔宗民到底是不放心,上到三楼看到的就是昏倒的乔韶。
儿子倒在妻子的书房外,面上苍白,毫无血色,死死抿紧的嘴角溢出了血色。
乔宗民急疯了,一边轻唤着他的名字,一边用力掰开他的嘴,怕他咬到舌头。
吴姨叫来了家庭医生,医生给乔韶打了一针后总算稳定下来。
乔宗民整个人像被水洗了一般,头发衣服全被冷汗打湿了。
吴姨心疼道:“先生您去冲个凉吧。”
乔宗民摇摇头:“不用。”他不想离开儿子一步,恐惧擭住了他的心脏,他无法容忍心爱之人再被死亡夺走。
直到第二天,乔韶才悠悠转醒,他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心中涌起阵阵无力——自己还是做不到,哪怕知道了钥匙在那,却还在畏惧着。
真是个懦夫啊。
“饿吗?”乔宗民的声音响起。
乔韶转头,看到爸爸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面上全是忧心与疲倦。
大乔一宿没睡……
乔韶心里又是一阵自责。
乔宗民一点不敢提昨晚的事,问他:“想不想吃点东西?”
乔韶坐了起来,看向父亲:“爸,能请张博士来一趟吗。”
乔宗民想起昨晚的一幕,心中十分后怕:“别急,慢慢来,等过几天再……”
乔韶打断他:“我想见张博士。”
乔宗民:“……”
乔韶盯着父亲道:“我可以的,爸,相信我。”
乔宗民眉峰紧拧着,声音里有着谁都没有听过的无力感:“韶韶,其实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爸爸……”
“不!”乔韶道,“我要想起来,我不该忘记她!”
乔宗民鼻尖酸了,这个只有在妻子葬礼上痛哭的男人红了眼眶:“我……这就去联系张博士。”
乔韶放松了身体,靠倒在床头。
张冠廷来的时候,看到憔悴的乔宗民愣了下:“乔总您……”
乔宗民道:“我没关系,去看看小韶吧。”
张冠廷没再说什么,上楼去了乔韶的卧室。
乔韶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他看到张冠廷后直白道:“张博士,我知道怎样才能恢复记忆了。”
张冠廷道:“可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吗?”
乔韶垂眸:“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张冠廷温声道:“你很坚强,是我见过的非常坚强的孩子。”
乔韶攥紧了被褥道:“可是我做不到……”明知道前方就是终点,明知道跑过去就能结束,他却停在了最后一步。
张冠廷看向他的视线轻缓又温柔,他用如同从梦中飘来的声音对他说:“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做?”
乔韶一愣。
张冠廷继续道:“为什么不叫上他一起,他不是给了你很多勇气吗。”
乔韶猛地抬头,瞳孔缩了缩。
张冠廷给了他答案:“让他陪你吧,有他在,你一定可以推开那扇门。”
贺深吗,和他一起吗?
乔韶神情怔怔地,心里却涌出了新的希望。
“我……我找他,”乔韶说完又想起来,“我先和我爸说一下!”
张冠廷微笑道:“别慌,你们可以的。”
乔韶吁了口气道:“谢谢你,张博士。”
张冠廷道:“等你好消息。”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乔韶自己始终无法做到的事,却可以和贺深一起做到。
他因为贺深而有了食欲,因为贺深能安然入睡,他甚至因为贺深而想起了那么多事,所以这一次,只要有贺深在,他一定能够打开那把“钥匙”。
乔韶等张博士一走,向乔宗民说:“爸,能让贺深来我们家吗。”
乔宗民一怔,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联。
乔韶喉结涌动了一下道:“我和张博士谈过了,他建议让贺深陪着我去三楼。”
乔宗民皱了皱眉:“为什么是他……”
这种情况下乔韶也不敢坦白恋情,只道:“大概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乔宗民眸色闪了闪,道:“只要是对你身体有益的事,我都支持。”
乔韶心里一暖,道:“我叫他过来。”
乔宗民说:“给我地址,我让人去接他。”
乔韶也拿不准他在哪儿,道:“不用,他自己来就行。”说完他就给贺深打了电话。
贺深一宿没睡,心里一直记挂着乔韶,此刻看到乔韶来电,他立刻接了:“小韶?”
乔韶临近要说了,又有点不好意思,他清清嗓子道:“方便来我家一趟吗?”
贺深完全没想到乔韶会让他去他家。
乔韶有些拘谨:“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他这么一说,别说是去乔家,刀山火海贺深也不会皱皱眉。
贺深道:“给我发个位置。”
乔韶道:“嗯!”
挂了电话,乔韶看老爸若有所思,忽地又想起一事,他道:“那个……”
乔宗民看向他。
乔韶觉得这事必须提前说,不然老爸受到的冲击更大:“其实贺深原本姓谢。”
大乔:“!”
乔韶硬着头皮说:“他原本叫谢深……”
乔宗民声音微扬:“谢家那孩子?”
乔韶连忙解释道:“他之前离家出走了,自己在东高念书,过得很不容易,你别对他成见那么大,他和谢家那些人不一样的。”
乔宗民太震惊,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儿子被坏小子给哄骗了,结果……
乔韶提醒他:“你说过的,只要是对我有益,你都支持。”
乔宗民道:“可谢深……”
乔韶道:“不是他的话,我现在还吃不下睡不着什么都想不起!”
乔宗民语塞了。
贺深来得很快,他昨晚应该是回了出租屋,否则不会这么快赶到。
乔宗民亲自给他开门,看到这张昨晚才就见过的虚伪面孔,他差点把门给摔上!
贺深很有礼貌:“您好。”
乔韶连忙迎出来道:“快进屋。”顺便提醒了大乔一眼。
大乔好委屈,可是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板着脸,像尊雕像。
乔韶也不敢对贺深太亲昵,怕刺激太过,把大乔给气坏了。
贺深心里全是乔韶,一眼就看出他的精神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其实乔韶睡得很好,不过精神受了刺激,面色有些难看,他道:“还好。”
贺深想握他手,考虑到乔总火辣辣的视线,忍住了:“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谁知乔韶牵起了他的手道:“陪我去个地方。”
贺深忍住了反手握他的冲动:“嗯?”
乔韶拉起他道:“跟我来。”
乔宗民站在一楼大厅里,心里五味杂陈,生出了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悲凉感。
怎么回事,儿子为什么会谢家的臭小子走这么近!
乔韶拉着贺深上到二楼,一步一步往三楼走时他小声说:“三楼是我爸和我妈的地方。”
贺深隐约明白了,他悄悄握住他的手。
乔韶像是在说给他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自从我回到家,就再也不敢走上三楼。”
贺深感觉到了乔韶的紧张,他道:“那里有你母亲的东西吗?”
“很多,”乔韶深吸口气道,“我不敢想起她,也就不敢走上去。”
贺深努力缓解着他的心情:“你现在……”
乔韶看向他道:“我现在能上来了,但是有样东西,我不敢独自面对。”
贺深握紧他手道:“我陪你。”
乔韶应道:“嗯,我需要你陪着我。”
这话让贺深心里一暖,同时也更加心疼他。
又来到了母亲的书房外,乔韶这次的感觉比之前好太多。
虽然还有些畏惧,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只要感觉到从掌心传来的属于贺深的温度,他就能够保持冷静。
乔韶闭了闭眼,转动了门把手——妈妈,好久不见。
他在心里呢喃着,走进了这间失去主人的书房。
刹那间,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他仿佛看到了整片书墙下,坐在米色沙发里,一边喝着清茶一边翻着书的母亲。
她很美,是他心中最美的女人,哪怕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也像落入凡间的天使,连她嘴角最淡的笑容都溢满了神圣的光辉,能够给他最深切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