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倒者的情书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打字机

作者:打字机  录入: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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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v之前想聊些跟小说内容有关的、很重要的、正经的废话,但是作话篇幅有限不够我说(骚凹瑞),所以麻烦大家点击一下这一章的评论区哦,Thanks?(?ω?)?~

潦倒者的情书(上)
燕城的冬天特别冷,夏天也特别热,唯有春末夏初之时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阳光,微风,和空气中淡淡的叶子香气,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变得热爱生活。
除了大龄社畜萌新季玩暄。
他已经和一家公司的代表在电话里扯皮快两个小时了,在此之前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过四五次。
季玩暄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简单的要求就是始终得不到明确回应。
就好像他们公司从老总到前台每个人都有决策权似的,谁都可以在他的图纸上凭空修改一道——天知道现在才只是在定
制展台。
他郁闷得满脑门网格阴影,态度生硬地打断对方冠冕堂皇的说辞:“不用解释,我再也不想听了。加价百分之三十,原封
不动就按照我的图纸来,所有都是。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
对方代表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低声下气地表示绝对照做祝大家合作愉快。
挂了电话季玩暄仍然不开心,趴在小桌上心烦意乱地挥空拳。
路拆从花园走进来,手上还有干水泥,也凑热闹地捏了捏季玩暄苹果头上的小辫子。
“怎么不高兴?我在门外都感受到你要用钱砸死对方的气势了。”
那还不是狐假虎威吗。
季玩暄坐起来,抱着歉意道:“对不起啊,拆,让你破费了。我本来和他们商定的价格就已经比市价高一档了,就是怕他
们看我面孔生好忽悠,下手糊弄人。”
哪想到这些人仍然从头到尾都在扮猪吃老虎。
季玩暄越想越生气:“嫌钱不够不能早说吗?平白浪费我时间精力,这下又要从头开始。”
路拆想得挺开:“早和你说你不就立刻挪窝了吗。好不容易逮到傻财主,当然要狠狠宰上一顿。”
季玩暄很忧郁:“其实他们前两次敷衍的时候我就隐约看出来了,可我就是不想顺着他们的心意,但偏偏又割舍不下他家
做工的质量,这才磨到了现在。”
他难过得像只小哈巴狗:“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很天真?”
虽说毕业后也有了三年的工作经验,但他对费力钻营往上爬毫无兴趣,真正辛苦的只是画图做方案而已。他跟的小组
boss也是中国人,很照顾这个看起来有点内敛的师弟,也不太让他负责对外谈判打交道。
到如今二十好几了,身上竟还是一股傻乎乎的学生气。
路拆揉了揉他的头:“天真不好吗?就因为了解你会为了我事无巨细层层交涉,我才放心把这些都交给你。”
薛璐鹿预计月底就会回来,路拆给她准备了这一系列盛大惊喜就是为了正式求婚。他为了这一刻等了十几年,恨不得事事
亲历而为,但时间却不等人。
除了季玩暄,路拆真的想不出更好的人选来帮助自己了。
“不用怕多花钱,我的钱都是为了璐鹿挣的,而你现在就是在帮我实现她的一小部分梦想,和我的整个梦想。”
季玩暄呆呆地看着他,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宇宙第一的恋爱脑震撼,心里却还是再次被撩动起圈圈涟漪。
“你这一辈子都在为璐鹿姐活着,偶尔不会觉得有一点点遗憾吗?”
虽然很煞风景,但季玩暄还是不怕被打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好在大老板没有要揍小员工的意思。
路拆站在一人高的盆栽边上,揣着西裤裤兜安静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颇为郑重地回答他:“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可能碰
见一个人,我只是有幸遇见璐鹿比别人早了一些。”
他没有说爱,但句中的力量好像比单纯谈爱情要大得多。
季玩暄低下头开始在摊开的本子上圈圈画画。
路拆扬起眉毛,困惑道:“你在写什么?”
季玩暄头也不抬:“《路拆情书》,至今刚刚编写到第七卷。一生还长,璐鹿姐回来后,这项宏大的收录工作就要彻底交
到她手上了。”
路拆抽了抽嘴角:“你平时骚话也不少,怎么不编本自传?”
“我?”季玩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我的话,那就只能是《穷困潦倒之人的情书》了,光听名字就很滞销。”
大老板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震动,路拆拿起来一条一条回复消息,漫不经心道:“我一直好奇,你那天下午除了面
试,都干了些什么?”
季玩暄:“……”
没干什么,吃了包子,看了话剧,被沈放开车送回家,浑浑噩噩到今天。
他就像个缩头乌龟,在没人搭理自己的时候猛抻脖子往外观景,但只要他仰望的那个人伸手轻轻敲一下他的龟背,季玩暄
就会立刻惊吓过度缩回壳中,再也不敢探出脑袋。
他感觉自己像个没用的废物,可是饲主却很有耐心,每天都在给他发“早安”“午安”“晚安”。
和从前一样又不一样,这一次沈放吊足了耐心,似乎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连季玩暄最近龟缩着不找他玩了也没关系。
沈放想让他自己想通。
但自己到底在想不通什么呢。季玩暄很苦恼。
他只是感觉自己很自卑。
这点自卑在别人看来也许荒唐可笑,但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障碍。九年前他因为这自卑跑了,九年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了,但却再次被这自卑绊住了脚步,让他看着沈放就站在自己两
步开外,可怎么也不敢迈动腿。
真他妈的波浪号了。
在诸多公事中穿插回复了小关六七八条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路拆终于失了耐性,直接给这个精力过于旺盛的小子发了最
后一条消息过去——“老实看店,要不就在家歇着,别成天想着过来添乱”。
和季玩暄一样,小关叭叭叭的嘴巴也像突然被拉上拉链,彻底变成了一个锯嘴葫芦。
路拆放下手机,淡淡地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郁郁寡欢的打工仔,漫不经心般说出了不得了的一大段话。
“你当年出国先斩后奏,也不在巴黎。谁都不知道你下落的日子里,沈放找你找得发疯。后来知道你去了澳洲,沈放便不
再提你,但他接下来断断续续休学了整整一年。”
路拆顿了一下:“因为诊断出抑郁先兆。”
手中的签字笔一个不稳掉到地上,一口气滚到了洋房一百年历史的鎏金门边。
季玩暄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盯着路拆,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开玩笑的神情。
“这不可能……顾晨星说了,他确实是在我们第二年参加的高考没错。”
路拆的目光复杂起来:“他高三上了没多久就回家了,但还有他爸在。沈放是直接去高考的。”
比其他考生少了几乎一整年系统的复习时间,十几岁时每个珍贵的日夜,他都有可能正沉湎于与父亲的斗争,和季玩暄在
母亲之后再一次不告而别造成的痛苦之中。
即便是这样,沈放仍然以相当大的优势考进了燕大医学院。
那如果他去上高三了呢?
他会像每一个平凡与不平凡的高中生那样,辛苦完成三年学业,最终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哪怕最终的成绩差强人意,他
也完全可能会拥有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崭新人生。
明明很久以前他说过的,要回南方看看一年到头叶片都不会凋落的街道。
季玩暄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受不了地颤抖起来。
沈放和他不一样。
季玩暄受不了自己一念之差便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路拆伸出手想安慰他,但季玩暄眼中的痛苦实在太过巨大,不是他拍一拍肩膀,说一句“与你无关”就能解决的。
或许应该遵守与沈放的约定,不告诉他才是。
路拆无力地垂下手臂,声音很轻,像是稍微大点儿的动静就能把季玩暄震碎似的。
“今天放一天假吧,逗逗。”
有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想说的话,现在都可以去了。别怕。
看到微信消息的时候,沈放才刚走出实验室。
季玩暄最近沉迷用短信和他字斟酌句地聊天,沈放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大抵猜得出是因为对方不好意思诉说的小心思。
沈放看不得季玩暄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又不敢逼他太紧,于是哄着他,也如他所愿的那样偶尔冷着他。
只是这并非自己本愿,做起来难免容易失手,一不留神就把握不好适中的度,上次就好像吓到他了。
季先生久不在自己身边,面上虽然不显,性格却已大变,变得像只小兔子,相当容易受到惊吓。
沈放只好在季玩暄惊慌失措钻回洞中时,安安静静在门口守着他,以免他家的傻兔子被别的猎人拎着耳朵去剁成包子馅。
敲门的唯一安全词是“短信”,季玩暄迷恋这种交流方式,沈放就顺着他来。
可半个小时之前季玩暄却在微信上问他:“在学校还是医院?我可以来找你吗?”
而沈放当时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显微镜看病变细胞,根本不知道手机响了。
沈放皱了皱眉,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短暂的空白停顿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好不容易出声的却是宣告“对方正在通话
中”的冰凉女声。
再打过去,依然占线。
他解着白大褂紧实的扣子,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沈放。”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见同组的一个组员拿着报告向自己走过来。
“这几个数据好像有点问题,我们还是再做一次实验吧。”
还做?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明白了自己平日里是怎么给其他同学压力的。
“抱歉,我有点急事,今天大约没时间了。桌上有我的笔记,你可以先看看是哪个环节失误了。”
这位组员叫赵恺,是他们系很厉害的一个人,比沈放还沉默寡言,成绩也不相上下。
但赵恺的生活几乎完全只有医院和实验室,每天都沉浸在小白鼠病理的各种临床运用之中,这一点连发疯时间的沈放也比
不上。
原本因为同样的话少和“实验第一活着第二”,他们两人彼此之间还挺互相欣赏。但看赵恺冰冷面孔上此刻难得显现出的
一道裂缝,沈放知道,这段惺惺相惜的错觉大概要到此为止了。
人家是真的醉心学术,他却是想给自己不停找点事干才没日没夜地泡实验室。求学态度如此不纯粹,他也很唾弃自己。
最后一颗扣子也解了下来,沈放脱下白大褂搭在手臂上,冲赵恺摆了摆手:“先走了。”
楼道里的其他同学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直到赵恺脸色难看地转身回到实验室,沈放的室友才反应过来,大步跑出去追
上了他,兴奋道:“年级第二!你终于想通要走下神坛,和我们这群平民为伍了?”
都什么有的没的……沈放又拨了一遍电话号码,这次倒是不占线了——可季玩暄直接把他挂了。
他先是用深呼吸来缓解内心的焦躁,再转过头和室友说话分散注意力:“我平时让你们很难受吗?”
室友挠了挠头:“难受倒不至于吧,就是有时候看着压力挺大的。但你和赵恺不一样,你是因为明明比别人优秀还那么拼
命,他……啧,啧啧啧。”
啧了半天也没啧出个所以然。沈放平时和同学交往不深,也就和室友多说几句话,对自己在大家眼中的模样并不了解,赵
恺是什么样的人他更不清楚。
他无心和人在背地里嚼舌,正欲岔开话题,却有一条新的消息提示音响起——谢天谢地,是季玩暄。
“我就在你楼下,别急,慢慢来。”
沈放松了口气,总之他没出什么事。
室友还在啧个没完,沈放把白大褂塞到他的怀里,倒退着走了两步:“帮我收进柜子吧,下次回来给你带蛋糕,栗子味的
对吗?”
得到回应后他便转过身,摆了摆手,几步消失在了楼梯间。
室友愣在原地,许久之后才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立刻痛得五官拧成一团。
这么多年朝夕相对,今天却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放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
就像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活人。
作者有话说:
但几秒后室友又反应了过来:“谁喜欢吃栗子味儿蛋糕啊!” 季玩暄喜欢呀。

潦倒者的情书(下)
季玩暄刚从出租车上走下来,顾晨星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在哪呢?赶紧回来,我在南繁洋房。” 工资还没到手他却天天奢侈打的,季玩暄按着眼窝疲惫道:“回不来了,我到燕大了。” 顾晨星:“……” 他估计正和路拆站在一块,捂住手机骂了一句脏话,继续回来和季玩暄说道:“不管你怎么想的,沈放从来没怪过你,当 年的事也没这么简单,你别全往自己脑袋上扣黑锅。” 季玩暄冷静了一路,也明白过来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只不过是想过来,问沈放几句话。 顾晨星刚进小洋房就听说路拆多嘴和季玩暄说了些什么,立刻气得头顶冒烟,在电话里一口气不歇地骂了他两三百字。 中间连着两次有其他号码插拨进来,季玩暄都没敢吭声,生怕顾晨星连着他一起骂。 路拆惹不起他但还躲得起,在顾小狗的怒视下转身回花园继续干他的活。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什么都敢往外倒。他要是在对璐鹿姐的时候也这么能白活儿,还需要费这么大劲绕半个地球一出 接一出?” 燕大校园他很早以前来过一次,季玩暄几乎凭着记忆找到了医科实验楼。 “你在听吗,季玩?” 季玩暄脑袋很乱,“嗯”了一声。 顾晨星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突然郑重了些:“逗逗。” 季玩暄:“嗯?” 顾晨星:“我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 季玩暄:“对。” 顾晨星:“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会站在你这一边。” 季玩暄:“我也是。” 顾晨星顿了一下,语速加快:“但沈放只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季玩暄愣了一下,对面却已经把电话挂了。 路拆刚好回来取东西,瞥了顾晨星一眼:“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吗?” 顾晨星还窝着一肚子火,转过头对着他吼:“老子比你有钱!”之前的两个未接来电全是沈放打的,季玩暄平复了一路的心跳在看见他名字的那一刻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他慌张地不知如 何是好,在沈放再一次打来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手下压成了“挂断”。 季玩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编辑短信。 实验楼的电梯速度很一般,现在正是饭点,沈放从十楼下来,几乎在每一层都要停下来上上下下好几个人。 缓慢变化的数字看得人心烦,他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眼神失焦地发起呆来。 季玩暄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从上次看过话剧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那天的氛围起初很好,中间他可能说错了话,季玩暄一直默不作声,但后来也好了。 沈放送他回家的时候,季玩暄还乖乖地站在门外等他车开走了才回去的。 电梯又一次停在了五楼。沈放有些不安地将脑袋向后靠在轿厢壁上。 从十几岁起他就总是猜不出季玩暄稀奇古怪的各种念头,最后一次也是,还没来得及猜出答案,那人就去了大洋彼岸。 沈放抬起手臂捂了捂眼睛,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忐忑。 ——这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季玩暄去国外九年,镀没镀金不清楚,乌龟王八壳倒是镀了厚厚一层。沈放好不容易才压着无穷的耐心,让他自己从里面 撬开了一个小角。 可这突然的见面请求却意味着什么呢? ……他想彻底了断吗。 呼吸生生停了一瞬,心脏紧得发疼。电梯下到一层,沈放深呼出一口气,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无论如何,这次是季玩暄自己跑回来的,他不会那么轻易松手了。 校园里一到这个时间就人来人往,季玩暄手揣兜站在人群之间,好像突然就化为其中一员,心里的感受变得有一点奇妙。 他从小学开始,每次被问到理想,都会扬起头说:“我想考燕大。” 什么专业不重要,他只是不想离开燕城,离开季凝。 直到升上高三,老师们一个个约谈学生,问他们理想的大学,季玩暄还是回答:“燕大。” 他身为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不想着考全国排名一二的名校,却没出息地希望继续蜗居在燕城。 张宜丰恨铁不成钢,无奈地问他:“你就不想看看舒适区外面是什么样吗?” 季玩暄很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出去。” 他那时根本想象不到没有季凝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没有季凝,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去呢。 但事实上,他后来不止活下去了,还像老师说得那样,彻底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区。 外面长什么样? 季玩暄说不出来,但他突然有一点羡慕沈放——他们的人生,或许本来应该掉个个的。“季玩。” 沈放看着他湮没在人流之中的单薄背影,生涩地叫出了这个大家使用频率最高的称呼。 季玩暄回过头来,两人隔着三四米平静对视了一会儿,他突然弯着眼睛笑了出来:“我没吃过燕大的食堂,听说很不错, 可以请我吃一顿吗?“ 沈放有两年多没在学校吃过饭了,临时找同学借了饭卡,带着季玩暄一起去了评价最好的第三食堂。 他没有问季玩暄干嘛不在学校附近找地方吃,就当他突然想要体验一下燕大学生的生活,还多借了一张校园卡,以防季玩 暄饭后心血来潮想去图书馆看看。 三食堂的川湘菜窗口无论什么时候都排着长队,味道确实也不错。沈放想带着他一起过去,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袖口。 他转过头,看见季玩暄正指着另一侧人很少的烤鱼窗口。 “我想吃鱼。” 是还在记恨自己上次没让他吃成鼎尚鲜吗?沈放心里有点无奈,但也忍不住偷偷松了一口气。 季玩暄不像是要来和他摊牌的。 烤鱼的师傅动作很利落,平均三四分钟就能端出来两锅,难怪人排得那么少——而且味道也很诱人。 沈放之前倒是从来没有吃过,跟着季玩暄尝了第一口,感觉颇为新奇。 三食堂一层有通高,落地窗直直下来,配上日光灯,简直使整个建筑都在发亮。季玩暄挑了一口豆芽菜放进嘴里,有一搭 没一搭地找话说。 “路拆租的那个小洋房采光也很好,下个月是好时候,对于展览来说,天然光比任何人造光源的效果都要好。” “那天我见到亓宝了,她对我很照顾,是个值得珍惜的女孩子。我让顾晨星帮我挑一挑,改天送个礼物过去。” “宁则阳蜜月超期,小希请的婚假早就没有了,每天都在扣工资。但两人现在还滞留在东南亚的机场,班长快要疯了。” 他密密麻麻说的全是别人的事,沈放耐着性子往下听,直到自己一条鱼都吃完,季玩暄却还一筷子鱼肉没动,他才握了握 掌心,轻轻用食指敲了下青年手边的桌面。 季玩暄如梦初醒,对他笑了笑,低下头开始扒拉自己想了很久的蛋白质,但一口鱼肉没塞到嘴里,他又力气全无地落下了 手腕。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他垂着目光,像在问沈放,也像在问自己。 季玩暄不对劲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问出了他今天过来的目的。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沈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忽然想明白什么,看着季玩暄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他答非所问:“我今年二十七岁,只做过两件后悔莫及的事。” 季玩暄抬起头,目光躲闪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认输般地与沈医生对视。“一件是在十三岁那年没有提前回家,见我妈妈最后一面。” 季玩暄握着勺子的手指一颤,想要放到桌下,却被沈放伸手握住了。 他惶然地对上对方认真的眼神,听见沈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还有一件,是十八岁前的那个冬天,没能在高架桥上堵 车的时候立刻跑下来,赶去机场,告诉你不要走。” 三食堂的角落里,一个人猛地站起来,动作大到身后的椅子在地上划出长长的刺耳声音。 季玩暄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一路上差点撞到好几个人。 沈放在周围好奇的目光下坐了很长的一会儿,才端着两锅残羹,平静地向饭菜回收处走去。 天色有些暗了,季玩暄在食堂外面的小广场随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来抱着膝盖发呆。 季凝当年突然离开,留给他的钱并不多。季玩暄不好意思大手大脚花季元给他的生活费,在澳洲的每一天都过得精打细 算,一有机会就出去找兼职做实习,恨不得立刻就能自力更生。 他让自己忙得晚上一挨枕头就能睡着,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想起季凝,想起姥爷,还是觉得自己对沈放太残忍 了呢? 他不敢想,于是这些年也就一直没有想过,沈放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不,也许也曾想过的。盘子掉到地上时,窗外飞过一只鸟时,走在路上忽然走神时。 在这漫长岁月的每一个须臾瞬间。 季玩暄寄身的角落很近,并没有用心躲藏,几乎每一次沈放都能立刻找到他。 手边被毛绒绒地蹭了一下,季玩暄恍惚地偏过头,看见一只翻着肚皮撒娇的橘猫。 再远几步,沈放正站在花坛边上,很安静地看着他。 “对不起。” “对不起。” 不知道是谁先张口,说了抱歉。 季玩暄轻呼出一口气,两条长腿落地,鼓足勇气向沈放走了过去。 “对不起,当年不告而别。” 他自嘲地偏了偏头:“我总是很擅长当个逃兵。” 沈放原谅得很痛快:“没关系。” 季玩暄歪着头等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对不起。” 沈放垂着眼:“等一会不行吗,我还没想出来。” 季玩暄:“……” 他侧过头,搓着眉毛遮掩笑意。重逢近两月,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在用刻意的礼貌彼此试探,小心地维持那岌岌可危的情谊。 可他们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此刻,季玩暄的心中忽然像开了一道窗,他最钟爱的自然天光打进潮湿阴暗的小屋子,他推开门——虽然浑身依旧瘫软 无力——但却终于可以躺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晒太阳了。 为什么不在九年后的第一眼对视,就直白地表示自己的思念与歉意呢。 不过虽迟但到,沈放很好地接住了。 他把逗猫用的火腿肠全部抛给贪吃的橘猫,走过去与季玩暄并肩,心神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要去图书馆看看吗?” 季玩暄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放却已经先走到前面去了。 他抬着眉毛伫立在原地,沈医生半天没见他跟过来,揣着一只手回头:“不去吗?我还以为你想去图书馆,所以才来学校 找我。” 怎么这么多的他以为。 季玩暄大步向他迈过去:“别那么低估自己的重要性啊,我特意从亓宝那里问来的,她说你不在医院,肯定在学校里。”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忽然亮起了数盏暖黄色的路灯。 沈放站在灯柱下面,俊朗的外形被拖出几道深浅不一的、长长的影子。 他颤着纤长的睫毛,望向季玩暄,笨拙但真挚地开口。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季玩暄脚步一顿,定了下来。 心脏跳得像是生了一场不得了的大病,忽快忽慢,宛如在弹奏某首乐曲的残章。 季玩暄不是毫无所觉的傻子,早就看出来顾晨星的八卦全是故意气他的谎言。 可他还是慌乱地侧过头,随便找了个垃圾桶便与上面喷绘的小人对视起来。 “哄人也不用这么努力的,你车里不是还存着亓宝的录音吗?” 他一回来,沈放就欺负他,季玩暄心眼小,耿耿于怀至今晚。 沈放:“……”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顶着困惑问出了口:“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亓宝是谁?” 季玩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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