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淮:“……”
童淮郁闷死了,干脆整个人瘫在薛庭身上。
薛庭的手冷冰冰的,身体却很热,迸射着独属这个年纪的活力与热度。
他觉得薛庭身上的味道怪好闻的,没有汗臭味,于是像只小狗似的嗅了嗅,无意识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背。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还真不客气了。薛庭又气又好笑,正想让童淮别瞎动,忽然听见童淮小声开了口,声音闷闷的:“星哥是不是对我挺失望的啊。”
薛庭心里一软:“没,许老师说料到了你会拒绝。”
下午薛庭去见了许星洲,顺便给了他童淮的答复。
许星洲的确丝毫不意外,反而笑了笑,说:“和我想的一样。”
童淮低低地“哦”了声。
身体随着随着地面的坡度轻微起伏,他贴在薛庭的背上,夜风也被挡了,漏来的风凉丝丝的,很舒服,几乎能催生睡意。
童淮迷迷糊糊地想,要不悄悄地努力一小把,等月考吓死陈梧。
这样一想,他堵在心头一整天的郁气都散了,直起身子,眼睛亮起来,扯了扯薛庭的衣角:“你能帮我吗?”
“什么?”
童淮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咱低调点行动,等月考考好点,吓死他。”
风呼呼刮过耳边,童淮隐约听到了掺在风里的一声轻笑。
薛庭眼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点点头,认真附和:“好,听你的,吓死他。”
第19章
由于想不出正当理由拒绝薛家爷孙的好意,童淮还没正儿八经的回家住几天,又搬回了老屋。
自作自受,整得自己跟个二百五一样。
跟薛庭的提议虽然是心血来潮,但童淮越想越觉得可行。
陈梧不是觉得成绩就是第一,瞧不起他和俞问吗。
那他就跟着薛庭好好学学,争取考好一点,到时候拿成绩单打他丫的脸。
薛庭准备数学竞赛的空隙,抽空整理了份数学的必考基础知识点笔记,就当是放松巩固基础,周五晚自习递给童淮,顺带送了每科精选练习册一本,懒懒道:“新手教程。”
完全没料到薛庭会这么用心,童淮愕然地双手接过,翻了翻那本笔记。
薛庭的字很好看。
不是那种练字帖练出来的规规范范的好看,像是专门练过书法的,像他的人,有棱角,内蕴风骨,一行行铺开,不花里胡哨,但看着就赏心悦目。
还真是新手教程,标出来的都是容易拿分的点,堪称保姆级。
这么一本笔记,价值远超外在。
说谢谢太单薄,童淮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语文英语靠你自己,”薛庭靠着椅背,随意道,“剩下的有空帮你整理,月考前总复习。掌握基础不难,先攒攒经验。”
童淮哦哦:“懂了,这些是小怪,攒经验升级再打BOSS。”
比喻还挺恰当。
薛庭无意识揉了揉手腕,散漫地点点头。
童淮的视线也落到了他的手上。
这才多久,薛庭就给他弄出个新手教程,估计手都要废了。
……何等雷锋精神热心肠啊!
他心里微热,鬼使神差地开口:“你手伸过来,我给你捏捏吧。”
薛庭动作一停,目光古怪地挪到童淮脸上。
童淮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想起薛庭不喜欢和人接触,摸摸鼻尖,想含混过去,免得尴尬,薛庭却忽然伸出了手。
摊在他面前的手十指匀长,骨节分明,在教室的灯光下,玉一般冷。
童淮注意到他左腕间落着一粒痣,很小,绽在白皙的手腕上,却很惹眼。
童淮稍稍犹豫了下,拉过薛庭的手。
他没少给童敬远按摩,熟练地按起他的手腕和手指,顺口夸奖:“你手挺好看哈,适合弹钢琴。”
说完就后悔了,薛庭的家庭条件,可能不支持他学钢琴。
摸过来的手指暖乎乎的,十指连心,指节手腕上细细的瘙痒似乎都窜到了心口。
薛庭不习惯和旁人有这么亲昵的接触,五岁以后,连父母都没有再这么牵过他的手。
他没有让童淮看出自己的不自然,低低应了声,礼貌回复:“你也不错。”
说完瞟了眼童淮的手指,确实好看。
可惜童淮家境不好,不然学学钢琴小提琴,一定很漂亮。
童淮坐在里面,薛庭把右手递给他,姿势很别扭,干脆侧过身,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卷搁腿上,左手拿着笔,照样写得飞快。
试卷是晚自习前数学老师吕参让陈源拿来的,厚厚的一沓,啪地放桌上,看得童淮心肌梗塞。
童淮回想了下那一幕,又瞥了眼薛庭,才发觉违和,眼睛微微睁大:“你是左撇子啊?”
“嗯,小时候只会用左手,现在右手也能灵活用。”
薛庭漫不经心的,心思大半落到童淮手指的触感与温度上。
忽略掉那点不习惯,确实按得很舒服。
陈源也在做练习卷,不巧又卡在一道题上,心想这回一定要克服恐惧,成功提问。
年级第一就坐背后,怎么能浪费资源呢。
陈同学大无畏地转过身:“薛哥,请教一下。”
看清楚背后这俩人在干什么,陈源一哽:“……”
童淮和薛庭同时抬头:“嗯?”
“没……没事,”陈源盯着他们俩握在一块儿的手,眉心跳了跳,生怕自己被灭口,立刻转回去,狠狠扇了下赵苟,怒道,“你们云南人是不是会给人下毒蘑菇,我看到幻觉了。”
赵苟正认真打着微信小程序的小游戏,莫名其妙给他扇了下,怒目而视:“屁,童淮不也吃了,不是还好好……”
赵苟没说完,回头看了眼,僵硬转回来:“兄弟对不住,可能真有毒。”
童淮:“别管他俩,犯病了。”
薛庭垂着薄薄的眼皮,与世无争:“嗯。”
童淮老老实实揉了会儿,又开始不老实,指尖挠他掌心:“哎我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让个青春期小伙不打游戏不打篮球成天刷题,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薛庭冷不丁给他一挠,手掌条件反射地一握,攥住了童淮作怪的手指,疑惑抬眉:“什么?”
“跟我装呢,我都知道了,”童淮八卦兮兮地抬着眼,眉目在白炽灯光下显出鲜明逼人的漂亮,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就显得很甜,“漂亮吗?”
……什么?
薛庭失神一瞬,心口没来由被撞了下。
半晌,他放开童淮的手,心不在焉:“漂亮。”稍稍停顿一下,补充,“很漂亮。”
啧,你个颜狗。
童淮猜测得到证实,看薛庭转回去刷题,手指一勾,掏出手机,在太阳群里分享八卦。
-不卷很直:重大消息,薛庭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赵苟:你更漂亮![强]
童淮:“……”
童淮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心想这是想打架啊,抬脚踹了下赵苟的凳子。
-陈源:我也觉得你更漂亮!
-不卷很直:……
-田鑫: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gay?[鄙视]
-田鑫:不过我们小童确实漂亮
童淮怀疑这群人脑子坏了,茫然地放下手机,压低声音,有点紧张:“他们好像喝了假酒。”
“那你控制点,别也跟着喝。”薛庭头也不抬。
下了晚自习,就能回家待一天半了。
住宿生和走读生都纷纷回家,校门口堵成一片,车灯亮成一片,喇叭声不绝,全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童淮搭了薛庭的顺风自行车,到家时,琢磨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总不能在找到合适的机会坦白前,一直住这边吧?
不如他也买辆自行车学学,以后让薛庭先走?
回家洗了澡,童淮擦着头发,从冰箱里掏出袋牛奶,叼着刷了刷微博。
喜欢的歌手发了动态,演唱会十月二号开始,正在倒计时。
他立刻开心地截图发了朋友圈,满足地喝完奶睡觉。
隔天,早上十点,临街的老屋迎来连绵不绝的人声车声。
童淮睡梦中被吵醒,崩溃地扔掉没用的隔音耳塞,被子一蒙头,刚迷糊睡着,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不想睁眼,更不想管这个电话,结果等了会儿,手机还在响,烦不胜烦地掀开被子,满脸低气压地把手机掏过来,想顺着电流钻过去鲨了这个人。
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童淮满脸腾腾的杀气一消,深吸口气,按了接听:“婷婷,一大早的干吗,不会是今早要补课我不知道吧。”
薛庭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凉飕飕的,比平时听着多了分冷质感:“你嘴可以再欠点。”
童淮撇撇嘴:“不就叫你小名吗,你要不高兴也可以叫回来,崽崽淮宝随便叫。”
薛庭一顿,语气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崽崽?”
“你还真叫上了?”童淮又不爽了,原地双标,“只供我爸和爷爷奶奶叫,歇着点。”
“……”薛庭不跟他废话:“下来。”
“啊?”
“我在你家楼下。”
童淮这回是真蒙圈了,跳下床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薛庭还真在楼下,旁边是他的小四。
周末不用穿校服,男生穿着黑色宽松的T恤,身形笔直又修长,像根挺秀的竹,高瘦出挑,忒扎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薛庭抬头朝这边看来。
二楼不高,童淮视力也好,清晰地看到他动了动嘴唇,口型是“三分钟”。
童淮挂了电话,飞快跑去洗漱,随便扒拉了身衣服裤子,噔噔噔下楼,跑到薛庭身边:“你来干吗?”
“带你去个地方。”薛庭瞄了眼童淮有些乱蓬蓬的头发,想起他接电话时嗓子哑哑的,连着鼻音,说话像撒娇,后知后觉,“刚起?”
童淮有气无力:“你能发现真是谢谢了。”
薛庭满脸嫌弃,蹬起自行车:“我特地等到现在才打的电话。”
言下之意是料到了童淮会赖床。
只是没料到他会赖到这么晚。
童淮觉得这个人真是令人发指,天天起那么早,不知道他们学渣都起得晚吗。
他还没醒盹儿,唠叨劲儿没上来,垂着眼皮继续假寐,也不怕薛庭把他带去卖了。
半路薛庭停下来,提着猫粮去那条小巷。
童淮懒洋洋地跟上去,靠着墙打了个呵欠,瞅着那窝猫。
一段时间不见,三只小猫长大了一圈,叫声细细的,奶声奶气。
三花依旧一身匪气,凶巴巴的,尤其对童淮凶。
童淮从小到大人见人爱,从未这么不招人待见过,虽然对方是只猫。
他不高兴了,背抵着墙,手插在兜里,弯腰和她对视了会儿,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看你花里胡哨的,就叫你小花吧。”
三花还没见过这么欠的,也呲着牙嗯嗯低吼了声。
童淮凶不过她,一瘪嘴,扯扯薛庭衣角,委屈告状:“她凶我。”
……还没睡醒呢吧,这么爱撒娇。
薛庭毫不留情,一巴掌扇他头顶,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提回来:“谁让你找死。”
喂完猫,薛庭带着童淮,继续往望臻区西去。
童淮也醒盹儿了,猜到薛庭要带他去哪儿,有点说不出的小兴奋。除了俞问家,他还没去过别的同学家。
半路他拽着薛庭的后领迫停,跑到小超市买了荔枝和西瓜。
两道旁的住户一点点由多变少,四周渐次静下来。过了二十来分钟,薛庭骑上一个缓坡,停在了缓坡上一座更为老旧的老房子外。
童淮好奇地四下打量。
这是座带院子的房子,红砖砌成的院墙,缠遍爬山虎,院门很老旧,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东西。
……薛庭家的条件确实不太好。
童淮脑补了一出爷爷靠收废品和养老补助养孙子的苦情戏,又看看崭新崭新的自行车,忍不住开口:“婷婷啊。”
薛庭掠去个能杀人的冰凉眼神。
“保护好小四,别再弄丢了。”
童淮语重心长。
一辆自行车,对薛爷爷来说,负担得多大啊。
薛庭这缺心眼的,还一连弄丢了三辆!
薛庭:“……”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院门,心想:你也喝假酒了。
第20章
跨进院门,入目是一片葱郁,碧色缓流,茑萝簇在墙边,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花。
从外面看不出院子这么大,两面花墙围着的庭院内,种满了花草,栀子花浓郁的幽香阵阵拂来。
和想象中的场景不太一样,童淮愣了愣。
花草的边界外撑着把大伞,薛景扬坐在伞荫下,手里拿着工具,在做木工。
听到声响,老爷子抬起头,看到门边的两个少年,登时眉开眼笑。
薛庭把自行车停在一边,低头把挂在边上的东西拿起来:“爷爷,又给你把小卷毛顺来了。”
童淮当着薛老爷子的面不好发作,吃了个闷亏。
他打算忽略薛庭的嘴欠,三两步跳过去,蹲在薛老爷子面前,好奇:“爷爷,您在做什么?”
“最近腿脚不便利,庭庭不准我出门,闲着发闷,做张凳子。”薛老爷子笑呵呵的,看童淮仰着小脸一脸眼巴巴的样子,心软得不行,稀罕死了,“早让庭庭带你来了,可惜你们晚自习上完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