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瓜,”他握住阿瓜的手,“你能理解吗?我心目的天王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神,不是这种,有血有肉,近在咫尺的凡人。我真的好失望,也很后悔,我觉得我以后再没办法面对他……”
阿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程澈叹气,“以前的我真是白痴,竟然迷念一个凡人。”
“……”
“……”
小猫咪玩累了,嗷呜一声跑开了。
阿瓜凑过来,捧起程澈的脸,对准嘴唇叭唧一口。
“别难过了,你亲他,我亲你,四舍五入,算我亲他。”
“……”程澈,“虽然很好笑,但我觉得你在趁机揩油。”
“不。”阿瓜沉下脸,又叭唧一口,“刚才不是,这次才是。”
“阿瓜……”
话没说完,阿瓜再叭唧一口。
像只啄木鸟,一下一下,细细密密,亲得程澈生无可恋。
程澈双目无神,望着天花板,恨不得回到五分钟前,把那个叫阿瓜上楼的自己掐死。
明知道这是个智障,干嘛还说这些呢?
他用力踹了阿瓜一脚:“滚蛋,我要睡觉了。”
阿瓜咕咚滚下地,立刻跳起,鞋也不脱,直接用被子裹紧自己。
“我陪你。”
“你就没别的事可做吗?”
“有啊!我可以继续亲……”
程澈恼怒地用枕头压他。
阿瓜半张脸在枕头下,发不出声音,可怜兮兮地望着程澈讨饶。
程澈懒得理他,按铃,唤来阿忠,俩人合力,将被铺盖裹成粽子的阿瓜拖出去,塞进跑车。
然后便不再理会,回房睡觉。
到了傍晚,纪安安过来,将他挖起。
“走啦走啦,去片场,你是不是又忘了,今天有场夜戏要拍。”
纪安安边开车边晦气地道,“扑街,来的时候塞车,都这个点了,我们肯定最晚到。你不知道你那个童导,对我们这些助理简直不当人,明星迟到也要骂,关我什么事!”
从后视镜里憋程澈一眼,有句话他没敢说,程澈迟到,多半是自己作,跟他真没半点关系。
程澈缩在后排,边打哈欠边道,“骂一骂有什么大不了,你又不少块肉。”
“我少拿薪水啊!”左前方有人超车,纪安安暴躁地拍喇叭。
程澈道:“少多少,程记补。”
纪安安犹豫片刻,“我听说了,那个,你真是程记老板啊?”
程澈坦然:“嗯。”
纪安安在后视镜里打量他,“真不是外卖仔?”
“你去问阿忠,我送外卖有无工资。”
“……”
片刻,纪安安道,“那你图什么?做明星,比程记收入高咩?”
“你想知道?”
纪安安点头。
程澈笑:“我也不知道。”
“……”
沉默片刻,纪安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道真是传闻那样,你是为了封年?天,你真被天王包养了啊!”
程澈抱紧抱枕,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
“孟影后。”
“……”
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如何反驳。
倒是纪安安几乎跳起来,“卧槽,光顾着讲话,拐错弯了!”
这下可好,本来就晚了,又拐错弯,绕一个大圈到片场,比规定时间迟了足足三十分钟。
纪安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今天童导要发什么火。
然而并没有。
还有一个更晚的,封年。
天王居然迟到,传扬出去,绝对是他事业路上一记猛料,能掀起整个娱乐圈动荡。
童嘉树脸都黑了,守在停车场,叉腰怒骂,“他跟我多大仇,人生第一次迟到居然让我摊上?幸好这里没有媒体,否则今天别想开机了!”
没人敢真回答他的话,都把自己缩成鹌鹑。
上次因为拍摄地点泄露,已经让剧组损失惨重,现在根本没有多余时间浪费,童嘉树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在发慌。
终于等到封年。
不待车停稳,他匆匆下车,向全体剧组深深鞠一躬:“抱歉,有事耽搁,我来晚了。”
童嘉树一肚子的火立刻又发不出。
天王迟到毕竟是初犯,何况态度又如此诚恳。
他晦气地挥挥手,“算了算了,赶快去准备。这场戏是高潮,可不能马虎!”
封年叫助理捧上为大家准备的茶点,低着头,很快地离开。
路过程澈身边,没看他,但程澈能感觉到一股刻意的疏离。
老实说,天王迟到,程澈也挺意外。
他所认识的封年,就算高烧不退,也绝不缺席任何一个通告,更何况是迟到。
这多半与昨天的事有关。
程澈心里挺不是滋味。
虽然封年打破了他心中天神的幻想,但毕竟是粉了两辈子的偶像,是他在那些迷惘绝望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他连忙跟上。
但封年走得飞快,完全不给他道歉的机会,钻进自己的专属化妆间后,就把门堵死。
谁都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程澈只好作罢。
不一会,童嘉树派人来喊,开拍了。
这场戏是电影的高潮,将要重现巨轮沉没时的人间百态,也是唯一一场所有重要角色同框的戏。
海边,人造的半艘巨轮被结实的钢筋支起,微微倾斜。它现在是半沉没的状态。
后期将有特效加入,船体会变得支离破碎,符合一场旷世灾难的形象。
在童嘉树的指挥下,各人各就各位,纷纷登上布景。
“封年!”程澈走在封年身后,终于有机会逮着他。
“有什么事拍完再说。”封年头也不回,但听得出来,声音很冷。
程澈犹豫片刻,鼓起勇气:“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
“是我主动的。”
“……??”程澈呆住。
封年在狭窄的船梯上回身,居高临下俯视他。
夜色很浓,像化不开的雾,覆在封年眼中。
程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像有股力量,一点一滴,在身体里慢慢剥离。
眼前天王的形象变得模糊,他快要认不出他。
他剧烈地喘息,等待天王做进一步的解释,然而天王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个微小的表情也不曾展现。
程澈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低了头,推开封年,径自上船去。
演员各就各位。
童嘉树喊:“Action!”
群演们奔跑起来,用力嘶吼。船体摇摇欲坠,雨像水泼似地,猛地冲刷在甲板上。船舷边,海浪卷起,在半空散开,又落下,劈头浇在人身上,让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浪。
程澈逆着人群吃力地跑。他的任务是解救船尾被困的小女孩。
小女孩只有六七岁,演技却惊人,在濒死的环境里忍住哭,一张脸蛋憋得通红。
她眼睛死死盯着向自己跑来的程澈。
而程澈却在半途停下。
“梁先生。”他喊。
封年在与他错身的瞬间停住,雨水顺着质地良好的衬衫浇下,他的形象亦是狼狈不堪。
他还有些惊慌,急着逃离这危险的境地。
程澈满腹的话语,终究因他这一身的急切说不出口。
半晌,只道:“保重。”
封年向他点头,脚尖挪转,心早已不在程澈身上。
程澈忍不住又喊:“你等等。”
他上前,将自己手上的一串珠子取下,套进封年手腕。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希望能保你平安。”
“多谢。”
说完这句,旁边的舱门被倒灌的海水轰开,大水如柱般将俩人冲散,程澈在水里翻滚,用力挣扎,终于跑到船尾,抱起小女孩。
目光,忍不住飘向封年离开的方向。
镜头转到他的眼睛。
丝丝缕缕的眷念在眼中化开,消褪。
没有人知道,他在跟心中那个天王的形象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童嘉树:你为什么迟到?
天王:因为我被程澈捆在了车里嘤嘤嘤
第66章
《困海》拍摄结束后,海报马不停蹄地发布。
程澈以一袭粉衣的旦角形象亮相,正是他游园惊梦里的扮相。
这一身妆扮色彩明艳,阴影巧到好处,远远望去,恍然如梦一般,隔着数十年的岁月,故事中的人物像活了似的,一个不经意回眸,便道尽人间艰辛。
这是大照,底下还有两张小的。
一张是他找写信先生那段,捧着没有地址的信封,望向天空的场景。
另一张是在即将沉没的甲板上,他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望向幽暗船头的场景。
仅从海报上,无人知晓他究竟在看什么,但那眼中光华流转,像迷失了方向似的。
一时间,哀凄、悲伤、绝望和希望共存,影片的基调和立意在时空中逆转,引无数路人驻足。
直至此刻,人们才真正注意到这个靠抱天王大腿上位的新人。
他如此夺目,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整个娱乐圈大放异彩。
很快,《困海》剧组再发布一张海报。
是所有主要角色的合影,底下列出各演员姓名,并在孟云美和程澈的下方特意指出:母子同台,谱时代传奇!
霎时,娱乐圈炸了。
任谁都想不到,那个送外卖的居然是国际影后孟云美的儿子。
亲的!
【哇噻,难怪我觉得他演技超群,原来是有亲妈基因!】
【孟云美十五岁荆城小姐出道,十七岁拿下威尼斯影后,截至今年,荣获各大国际电影节影后共三十多次,还是昆曲宗师姚木笙的关门弟子,巡回演唱会开了十八次,粉丝遍布全球……你们再说程澈送外卖,我不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居然置疑过他的演技,打脸来得太快,我疼啊!】
【你们看预告片了吗?程澈抱小女孩那段,望的是封年!那满目的深情,敢说商老板不爱梁先生,我不信!】
【所以商老板到底爱不爱梁先生,他是梁先生介绍上船的,有没有剧组人员出来解释一下?】
【大胆猜测,程澈对封年绝对有意思,看那眼神就知道了,这满满都是爱啊!!】
【扑街,敢觊觎天王,乱棍打死!】
……
得亏这个时代的网络流量没有起来,否则程澈不可能安然无恙。
饶是如此,他的官方后援会也被蜂拥的粉丝挤爆,服务器本来就老旧,这一下,更是接二连三地瘫痪。
“妈呀,累死老娘了!”阿珍满头大汗,手指噼啪如飞,跟官网后台作战。
阿花则在刷官网评论区:
“又一个宣粉的,我给你们念念。”
说着便声情并茂地念起来:“呜呜呜,程澈小哥哥真好,粉了。”
“楼上,你以前可是风筝,立场不坚定可是要被驱逐出圈的!”
“我是楼上,出就出,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程澈好有天王昔日的风采!”
“粉程澈就粉程澈,楼上扯天王是何居心,不管不管,我爱程澈!”
……
又念几条,阿花欣慰地叫道:“恭喜我们阿澈荣获小天王称号!”
阿珍跟她一起鼓掌,俩人将糖纸撕碎,当成彩带撒到程澈身上。
程澈抱着抱枕,面无表情。
片刻,待两位美少女兴奋劲过去,他才耷拉着眼皮问:“学校不是有机房吗?你们改后台,为什么要到我家?”
“我们也是替你高兴啊!”阿花喜滋滋道,“我们可是你后援会的坚实后盾。现在你名声大噪,当然要趁机好好宣传。”
“比如?”
“签名会,粉丝见面会,商业活动……统统搞起来!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如果近期能搞个生日会更好!”
“呵,你们想太多了。”一旁正往杯里倒茶的纪安安冷冷一笑,嘲讽道,“《困海》杀青两个月了,他到现在,一个通告都没有呢。”
“那正好趁着空闲,咱们先办粉丝见面会。”阿珍兴奋道。
纪安安翻白眼,“你以为他真的很空吗?公司又给他接了两部大制作,他一概推脱,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澈揉着抱枕,慢条斯理地说:“演唱会到是可以安排。”
“噗!”纪安安一口茶喷出来,“就你那嗓子,你倒是想,公司肯吗?”
“这就不怪我了,我想干的公司不让,逼着我干不想干的。为了彼此不添堵,我只好闲着了。”
他根本就是什么也不想干!
纪安安这几天为了说服他再接再厉,喉咙都冒烟了,然而收效甚微。
纪安安恨恨道:“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叫小天王?你倒是学学封年,除了自己公司的事务要处理,还有许多通告……”
话音未落,阿珍叫道:“天王的杂志照出了!”
她手指飞快,点进某国际杂志的官网。
几张明艳的照片跳出来。
摄于花开满地的伦敦街头。
天王一袭黑色风衣,立于天蓝色门庭前的台阶处,鲜花在他身旁绽放,仿佛散发着芬芳。他随意地倚着栏杆,一只手里夹着烟,烟头的火光正好亮起,像一只小小的蝴蝶,随他飞舞在花丛中。
阿花和阿珍齐齐发出一声喟叹,回头问程澈:“我能亲屏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