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宣杰缓缓坐下后,苗条的服务员进来点单,他的修养越是在紧迫感十足的环境中,愈发彰显得体。
“蓝山咖啡,不加奶糖,谢谢。”
服务员小姐明眸善睐地目光流转在赵铳身上,赵铳始终目不斜视地盯着对面,只好悻悻然欣赏几眼绝世大帅哥,悄然离去。
赵铳一抬手,特助随时取出一份极度保密的档案,放在二人之间的茶几上。
“余宣杰,华南建筑有限公司董事长余利仁的独子,大学就读法拉克福财经管理大学主修企业经济学,归国后在自家的公司干了半年不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现下转聘在图智建筑做一名小小的跑腿文秘。”
赵铳的言辞不无戏谑,“通俗一点讲,就是起点比哈利法塔都高,落点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睡得比狗晚,干的比驴多。”
他说话一向不喜欢给对方留下任何喘息的余地,甚至为了缩短时间,以话夹话地把人往绝路上逼是他的惯用手段。
余宣杰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在咖啡还没被端上来的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已经剥光衣服似的,被钉在耻辱柱上公开处刑。
“我知道你的来头很大,你这样刨根究底地挖人隐私,已经触犯了法律的界限。”余宣杰的反抗略显激动。
赵铳稳如泰山地坐着,双手交叠放置在膝盖,一派老神在在。
“又如何呢?警方会受理你在语言上遭受过的威胁吗?”
余宣杰沉默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晚带走曾楼迦的人。”
“没错,就是我。”赵铳满溢着侵略性的目光灼灼其华,“他是我的爱人。”
所以狗崽子,以后离迦迦远一点。
余宣杰瞬间明白许多,“你认为,我对曾楼迦有什么想法?”
或许有一星半点的好感,但现在一毫不敢妄求。
曾楼迦的爱人看起来极度危险的样子,弄不好要从A城滚出去。
“当然不。”如果有想法的话,早弄死你了。
赵铳手指了指档案袋。
余宣杰打开牛皮纸袋子,里面全部都是余铮的个人资料以及一些不为外人知晓的商业资料。
“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落日余晖,投进落地窗的光线洒落在赵铳身上,却不彰显跳跃,而是一种分量极重的沉积,碎光凝集成冰,棱角锋利。
“本来,我很怀疑你接近曾楼迦的目的,不过后来对比你遇见他的时间,只能算是巧合。”
“何况我听说,你与余铮,也就是你和这位堂哥的关系一直不很融洽。”
“特别是你在国外留学期间,他已经在余利仁身边出谋划策,替公司拿下许多大的商业合作项目。”
“而等你学成归来,余铮早已建立起公司人脉,比起用你的经融理念拿公司练手,余铮的实操性商投更能获得实质性的赞成。”
“你永远要记住,董事会的老家伙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未来可期,他们要的是就地分红。”
“得不到同僚和董事会的支持,余利仁也不可能一意孤行地站在你身边保驾护航。”
“余铮的个性实在狡猾异常,我怀疑他对你父亲余利仁的蚕食也是潜移默化的。”
余宣杰没有想到赵铳的分析居然头头是道,把他近年来的憋屈描述得绘声绘色,且极其精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他真的很不喜欢堂哥余铮,余铮的伪装术堪称出神入化,所有的人都会被他笑眯眯的老实模样所欺骗,却不知道此人口蜜腹剑,蛇蝎心肠至极。
余宣杰苦笑着喝一口咖啡,“你的分析滴水不漏,确实,他绝绝对对是一个伪君子真小人。”
“我的父亲,我父亲的公司,现在大概都变成他的掌中之物。”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当年我大伯因为鸣凰楼坍塌事故,几乎被搞到家破人亡,我爸那个时候没能及时出手相帮,所以心里总觉得亏欠,对堂哥的一些偏激行为也分外纵容。”
“有些事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助涨余铮嚣张气焰的主要原因。”
赵铳点点头,他背后做过缜密研究,余宣杰的话基本为真,并无隐瞒。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赵铳提议,“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做好了,对你对我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余宣杰落拓一笑,“我连自家公司都进不去,如何能帮得到你?”
“根本不用你回到华南建筑,天曌的集团这些年涉及到的开发项目种类繁多,建筑领域正需要拓展更多商业区间。”
“我可以聘用你做公司CEO,给你足够的资金和丰富资源,帮助你不断地开拓市场争抢资源,直到能击垮余铮,重新夺回你原本应该拥有的地位。”
“这......恐怕一两年内很难达到吧?”
余宣杰来了些精神,他在经营公司上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是从小耳濡目染颇具才华,又擅长交际慧眼独具。
他只是苦于缺乏机会而已。
赵铳正是看中他这一点,给对方提供最好的资源保障,让余宣杰这枚利剑狠狠地牵制住余铮。
“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无所谓的东西,”赵铳随性低笑,沉然的声音像大提琴悠扬的音韵,“我有雄厚的金钱和人脉,你有足够的头脑和才华。”
“而且,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只要轰轰烈烈地干掉他,”赵铳的眼底露出可怕的光芒。
黑暗,残暴,血虐。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是他从余铮身上学到的最好一课,用最亲近的人去攻击对方,往往收效颇为显著。
赵铳跟余宣杰郑重其事地握手,最后送对面的年轻人一颗勃勃野心。
“从此刻起,光明的未来,可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了。”
李勋然驾着车,鬼使神差竟去了张小严的夜总会,白天的会所才刚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三层空间里乌烟瘴气,遍地浪迹。清洁工们都在领班的指挥下不停认真清扫,拖过的脏污地面很快又恢复油光水滑的清亮。
李勋然嫌弃地避开残留烟臭的区域,直往三楼办公室走。
张小严的几个小弟看见他来,分明认出是挥金如土的老主顾,不过心里厌烦对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故意说老大不在。
李勋然在生意场上也练就些察人观色的本事,瞧着几个人贼眉鼠眼互相递眼色,大概知道他们想戏耍自己,随即从提包里拿出两厚沓钱,和蔼可亲着,“给兄弟们买几条中华烟抽。”
出手阔绰非凡。
几个人笑嘻嘻拿了钱,手指头一点,“张哥在办公室睡觉呢。”
有钱,果然是通行证。
轻松自在摸到门,李勋然用手捋顺微长的发丝,虽然抹了半瓶发胶已经把发型固定得光可见影,帅气滑人。
......
哎呀呀,不过是想请姓张的吃口饭,怎么搞得像约会似的。
李勋然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失常,随手解开西装的纽扣,故作洒脱用劲敲门。
咚咚咚。
平静的屋子里传出一些惊慌失措的细微声音,而后沉甸甸地消匿下去,最终归于静寂无声。
在搞什么鬼
李勋然的尖耳朵贴近门缝。
门沿旋即被拉开一缝,露出张小严略显紧张的身躯。
李勋然的视线从下而上,到中间位置,张小严的手停滞在裤腰边,衣角往出扯或是往回塞都是极其微妙的动作。
“居然是你,你跑来干什么!大白天的。”
张小严卷发凌乱,不知蹂.躏得有多狠,飓风扫荡过的鸟窝。
他的气息倒是在看见李勋然的瞬间趋于平和,僵白的脸颊缓缓释放出红润。
“你在做什么,大白天关着门,跟偷.情似的。”
李勋然的心情瞬间荡入低谷,嘴上的调侃正数百倍地爆发在心底,化成醋海波涛。
张小严站定不移,严防死守地拽着门框,“要你管老子,赶紧滚回去,营业时间还没到呢......哎!!谁准你顺便进来!”
李勋然的冲劲陡然攀升,大手推开张小严细弱的身躯,捉奸在床的强劲气势,一鼓作气走进办公室里面。
有人,但仅有一个。
张小严那个叫黄彪的助手,翘着二郎腿正坐在转椅上,身上的衣服整齐划一,除了神情异常严肃,再就是投递来的眼神带着警敏的意味,近乎专业性很强地审视。
张小严斜一眼李勋然僵滞的后脊,暗示说,“别理他,他不碍事。”
他怎么没事,他要气死了。
李勋然浑身颤抖几秒钟,提住张小严的衣领,把他的娇小身躯摁在墙上。
“贱货!贱货!”李勋然像发狂的野兽,“你已经骚到这种地步了吗!只要有diao的你就上,是吗!”
“李勋然,你tm是不是有病!”张小严被卡住喉咙,痛苦得喘不上气。
“老子跟你还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叫黄彪的手下见小严处于劣势,冲过来捏住李勋然的肩膀,他的手法极其精准有力,不是普通的混混。
一道滚如岩浆的剧痛,瞬间灌入李勋然的肩骨。
不觉松手后,张小严软坐在地上大量喘气,口里骂骂咧咧,“李勋然你真是够了,我们当初说好的再无瓜葛,你暂时性记忆障碍犯病了是不是!”
原来是情感问题。
黄彪摆出不想插手的样子往后退出一步,哪知李勋然嫉妒的小宇宙在不知不觉中全然爆发,提起虚弱的拳头扑向他。
“你冷静一点。”
黄彪并没有出手的盘算,可是李勋然咄咄逼人的姿态特别欠抽。
他就像一根手舞足蹈的茄子,毫无章法地抨发三击软拳。
黄彪闪头左右微避,急速出手,大掌包握,转肘一拧,训练有素的动作呵成一气。
脚底下的旅游鞋像扫堂的笤帚横杀而来,李勋然的铮亮皮鞋一脚蹬飞。
李勋然第一次反思自己没有好好健身的恶果,就是让人像无能的沙袋一般贯在地上,连翻身咸鱼的姿势都做不到。
黄彪的重拳高举,砸落的铅锤撞向李勋然的腹部。
“你让开,我来!”
张小严猛推开黄彪,一个梅花打坐,坐在抱住头的李某人肚子上,两只小粉拳抡起来使劲捶打他的胳膊。
“傻逼!傻逼!你个大傻逼!”叽里呱啦地臭骂夹枪带棒,“你想掐死我,老子叫你变残疾人!”
李勋然隔着胳膊缝喊,“你个弱鸡打得又不疼,换那个猛的来!”
张小严简直被他气死。
“张哥,张哥,打差不多就行了。”
黄彪拽着张小严的胳膊窝,将激怒到丧失理智的人扯下来。
临了,还狠狠踹姓李的龟孙子几脚。
李勋然的腰身一轻,咕噜噜从地面翻起,拽起张小严的脚腕。
像拔河似的跟对手进行着力量角逐,嘴里骂着,“张小严你有钱了,翅膀硬了,学会反抗老子,对不对!”
“你也不瞅瞅,我跟他的天壤之别,你当初可是追在老子后面求着老子呢!”
“傻大个,我数一二三,你给老子快放手!”李勋然死死用眼睛勛呕票耄薏荒艽笮栋丝椤?
张小严快被拦腰截断,痛苦地挣扎喊,“李勋然!你放手!”
“一!”
黄彪把张小严撂地上,双手投降,“我不跟你争,你快拿去。”
李勋然顿时失去重心,扯着张小严朝后滚去,两个小学鸡打架互扯头发,人还没分开,张小严赠送的大耳光随传随到。
“啪!”
清脆又响亮,听着都疼。
楼下的小弟听见上面打成一片,纷纷抄起钢管菜刀蹿到办公室门口。
正好看见李勋然,李大总裁的脸上印着红盈盈的五根手指,呆若木鸡还流着鼻血。
张小严搓搓脸,带着三分哀求,七分嫌弃,“李勋然,我嘴笨不是很会说,咱们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始,你记得吧?那我如果说咱们到此结束了,也没问题吧?”
“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就是在犯贱,这我承认,我不喜欢你的时候,喂喂,你是谁?”
还有。
张小严起身当着众小弟的火眼金睛,搂住黄彪的脖子,“我现在有男人了,比你高,比你壮,还能打,床上功夫一个顶你三个,你快滚吧,求你啦!”
黄彪的脸色真是不太好看。
张小严适度瞪他一下。
黄彪说,“这个......那个......按他说的。”
李勋然大受打击坐地上,拿袖子擦拭鼻子里的血泡,狠一狠心,“谁说我喜欢你了,你真是自作多情。”
啊?
“我就是看不惯你逮着一根黄瓜,跪舔一根的贱样,真是贱骨头。”
“谁说阿彪是黄瓜,”张小严抱得好紧,把黄彪都抱出冷汗了。
“人家是铞,金字旁的,你个烂渣男!”
“我渣男?你更贱好吗!”李勋然拒绝接受任何小弟送上来的纸巾,“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且跟你的黄金铞深掘浅挖去吧!”
手腕挡着流血的鼻孔,踉踉跄跄从人堆里夺门而出。
小弟们的议论声从未间断过,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看着一屋子的狗血狼藉,绝对有说不尽的风凉话。
黄彪尴尬地甩开张小严的胳膊,禁止再被肢体碰触的模样。
想起曾今两人一起,无拘无束上厕所放水的某种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