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照个面,但是黄觐心里却有种金律所作的选择是对的,因为眼前的女人的确比自己好太多倍了。
一进入睽违已久的屋内,他有些感叹了起来。室内有个已头发花白的男人以及坐在旁边的两岁小孩。
年过五十的金宇贤一看到黄觐,自然高兴的将他招呼过来。"你可终於回来了,你爸妈在你不在国内的期间难过得整天都往我们家跑呢!说什麽不想待在没有你的家中。"
黄觐笑了笑却没说什麽。他再明白不过自己父母的心思。那样的画面他是想像得到的。
金宇贤向站在一旁的女人吩咐著:"淑美,你去把阿律给叫下来,那人可是也很想见阿觐的。"
女人点了点头後,随即走上楼。不一会儿,迅速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下楼,金律一脸吃惊的表情看著黄觐。
"恭喜你结婚,之前没参加你的婚礼真的很对不起。"黄觐发现到站在眼前的金律已经出现了男人结婚後该有的稳重气息。
"不会,我也没去送行。"
"那你们慢聊,我和公公带小文出去买东西。"淑美抱起儿子对金律说了声。
"出门小心点。"金律朝那站在门口处的父亲和老婆交代了声。
"你太太是个很好的人........"黄觐有感而发的说。
"她是个教国小的老师,人也很不错,有时候我都会觉得她真的跟我妈很像。"
"嗯!因为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黄觐想起以前金律的妈妈也是这麽温柔的人,所以在金律的妈妈过世的时候,金律整个人也变了很多,伤心了很久。
"听说你在一家公司当顾问吧,我爸他告诉我的。"
"是间小规模的公司,日子还算过得去。"
"那也不错啊.........."金律说了声後,随即沉默了下来。
黄觐明显的感觉到俩人已经没有共通的话题,再待下去也只是尴尬。他站起来朝金律说:"我该回去了,等会我还得和我妈去拜访一些亲戚。"
金律没有挽留,只是笑了笑,替黄觐开门送他出去。不同以往的笑容让黄觐不自觉多看几眼。是啊!年少时期早已过了,被社会的杂乱磨损掉笑容真正的涵义,现在在自己面前那微笑的人又是以什麽心情来微笑呢?
看著那微笑的人,黄觐忍不住的开口说:"金律,那个............"
他想告诉金律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可在瞄到金律搭在门边处手指处那闪著一线亮光的金属物,那是代表著对爱情忠贞的信物,光是这样想著黄觐也说不出口。
"怎麽,你不是有话要说吗?"金律问著。
"没、没有,我先回去了。"就让喜欢对方的心情继续埋藏下去吧。黄觐带著这样的想法转身离开。
一回到家,黄觐马上就注意到父母俩个人正神秘兮兮的讲著悄悄话,而且还一付暧昧的样子,让黄觐突然警戒了起来。
终於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夫妇俩人守不住秘密的还是开了口。
"阿觐,你今年也不小了,应该有个喜欢的女孩子讨来做老婆吧?"林秀试探性的问著。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真的吗?你真的没喜欢的女孩子吗?"林秀讶异的和丈夫黄添对看。
"如果是洋妞,你阿爸也可以接受啦,只要你结婚就行了。"黄添想著儿子出国两年,应该在外面有过洋墨水的女友。
"你们想太多了,我是真的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你们口中的洋妞这号人物。"
"可是你都快30岁了.......说没有女朋友好像太过不去了。"
"我都在念书,所以才可以在两年内回来。根本就没有多馀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
"那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喔?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有交过女朋友的吗?那她现在在做什麽?"林秀指的是黄觐大学时交的女朋友林玉芳。
"............."那是个恶梦!
"你就别挑三捡四的,到时候越选越差。"黄添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是有喜欢的人.........."话说到这里,黄添夫妇眼睛瞪圆了。但他还是说了让他们失望的话。"但是他已经结婚了。"
"她叫什麽名字?住哪里的?什麽时候结婚的?"林秀心急的问。
"他........两年前就结婚了。"
"那、那、那她叫什麽名字?你告诉我们啊,至少让我们知道那个人叫什麽名字?"
"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你就我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啊?我已经打算不结婚了.....这一辈子。"
"你不结婚那怎麽可以?你可是我们黄家得独子,靠你的耶!"黄添气愤的拍了拍桌子。
"对呀!你阿爸说的对。你是独生子要担负起传宗接代的大任,怎麽可以说不结婚?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林秀苦口婆心的劝著。
"随你们吧!反正我先在这里跟你们先说清楚,以後别怪我没和你们说。"黄觐也放弃讲下去,低下头继续吃著已经冷掉的饭。
深知黄觐个性的夫妇俩,面面相觑的看向对方。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痴情到这种地步。
18
黄觐还以为讲清楚後就可以无後顾之虑,但几天後母亲还是把自己给叫了住。
"我们去你叔公那里吃饭,你去准备、准备。"林秀交代了声。
"怎麽突然这麽决定?以前不都是几天前才会通知的吗?真的是单纯吃饭?"他可不认为这样简单。
"你叔公说他那里有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也还没结婚,年龄也和你蛮相当的,你就去看看。"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想去。"
"你是怎麽了?叫你去吃顿饭也不行?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是叫你马上娶人家,你在不要什麽?"林秀也火大了。
"我明天要开会,今天晚上还要准备资料,你们突然间临时决定这种事情,就算我要去也可以,可是明天的会议是不许出差错,一出错,你儿子也准备回家吃自己,这样你们还要我去?"
"倒不如我和你阿爸再养你啊!被辞职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别说那些不可能的话,行不行?我不可能窝囊到都快30岁的人还让你们养,现在我一点经济基础都没有,你觉得人家会看上我吗?"
"你阿爸说他会拿他的退休金给你娶老婆钱,你不用担心那些啊!"
黄觐大叹了一气。他很想说事情的主因不是在这里,可眼见冲突要爆发,他也只好妥协。
"我知道了,我去吃饭总行了吧!但是我必须提早离开回来准备明天的资料才行。"
林秀一听果然脸色马上一变,笑了起来。"只要你去就行了,提早回来也没关系。"
无奈的心情是什麽,黄觐现在彻底的感受到。
一顿饭下来,食之无味的大概也只有他。黄觐早就知道那在吃饭途中老是拿著一双眼盯著自己瞧的女孩子。声称25岁上下,却给人感觉比自己还老,像是超过30岁的感觉,出乎意外的差。不光是自己这样认为,连坐在一旁的父母也是一付颇为认同的样子,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接二连三类似相亲的饭局让黄觐开始烦躁起来。他不想和一个毫无感觉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生。即使知道对不起养大他的父母,但黄觐还是请公司将他调到外地去,来逃避所有的无意义相亲。
到外地去虽不至於像在国外那样辛苦,但不方便也是言在其中,可他却不後悔。支身到异处,心里的寂寞也在所难免,但再怎麽难过或寂寞他也鲜少想起金律。以前的自己还会老想著金律,但现在却也没想过,或许是忙得不可开交,才没那时间想对方,可有一点可以证明的是自己还是喜欢著金律。
「喜欢」两个字如果真的那麽容易说出口的话,那现在的自己也不会在这里,也不会出国留学,金律也不会拥有完美的家庭。耗费二十年的时间相识,却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确认,真正有「喜欢」的感觉却在那一瞬间。人生真的是极为讽刺。
每两个月都必须回家里一趟是上个月和家里的人所决定的。太久没回去就会遭受到黄添夫妇的唠叨,所以双方各退一步定出个固定日期,但懂得算计的父母还是会利用那天做些让黄觐哭笑不得的事情,例如-相亲。
回去的时候都会利用双周休,所以偶尔回去的时候都会刚好看到金律一家人又像以前一样,全家大大小小开车出去兜风。和乐融融的样子就连身为外人的他也感受到那其中的幸福,有时候甚至还会想金律没继续等著自己或许是对的!否则这些幸福就会从他眼前飞过。
这天原本也是要回去的日子,可公司突然打了个临时电话说要开会,黄觐才先忙完了事後才开车回去。到了家後也已经是晚上的事情。
"要那麽晚回来也该打个电话,你知道我今天和你爸等多久吗?"林秀叉著腰喝著。
"公司临时有事要开会,打电话回家也没人接,你们是出去了吧?"
听黄觐这样一说,林秀偏著头想了会,小声的说:"早上的时候我好像有跟你阿爸市场......."
"所以也别怪我没向你们交待一声。从早上开会到下午都快累死了,还要开车回来.........."黄觐不满的抱怨著。
一听到自己儿子在外辛苦工作,做母亲的当然不舍,心里的闷气早没了,赶紧关心的问:"吃饭了没?还是要先洗澡?"
"不了,我现在想先睡觉。"连开了几小时的会议让他也吃不消。
"你真的不吃饭吗?"林秀还是担心的再问。
没有心情说话。黄觐沉著张脸上楼。他一回到房间里,那几乎无人进入过的房间仍是乾乾净净的,一倒在床上,将脸埋入蓬松的枕头里,迷迷糊糊的想著公司的事情,然後是刚才母亲林秀担心的模样,最後是小时候的自己和金律.............
19
一觉到天亮,当睁开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黄觐瞄了眼手腕处的表,时间正好是九点整。他坐起身从床上走下来,简单的刷牙洗脸後才下楼,可却没看到自己的父母。
应该是到菜市场了吧..........。黄觐这样想著。
他呵了个欠摸了摸口袋里的几个钱币确定後才走了出去。外面仍然像往常一样的吵杂,让他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但还是走了出去。
走到金律的家前面,外面停著一台从未看过的车子,是一台国产车。黄觐有些好奇的张望著,途中正好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是两个年约40几岁的男人,他们正好与站在外面的黄觐对望著。
感到有些尴尬的黄觐正要离开时,却被对方给叫了住。
"先生,请问你认识这一家人吗?"其中一个穿著西装的男人迅速的走到黄觐面前问著。
"我是住在这附近的,怎.......怎麽了吗?"黄觐不安的看向对方。
"我们是警察,因为这一家人在昨夜发生了车祸意外,全家都紧急救医,所以我们想知道他们还有什麽亲人吗?"
"意外?你说他们发生了车祸?那他们现在怎麽了?"
".......真的很抱歉,我只想知道他们还有什麽家属,至於他们的情形........."
"我认识他们一家人,请你赶快告诉我他们现在怎样了?"
著西装的男人看了眼站在後面的男人一眼,像是徵询似的目光,之後才说:"他们一家人两个人当场死亡,一个是年约五十几岁的男人一个是女人,另一个男人则重伤现在正在急救,另一名婴儿是轻伤,那请问他们还有什麽亲属吗?"
医院里-
如果自己没在早上的时候出门,或许现在的他也根本不会知道金律出事,而他也不会出现在医院里面。金律的亲戚全都聚集在一起,每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把医院吵得快翻起来,甚至连同楼层的病患家属纷纷探出头观看。
"因为金先生本人已尚失意识,所以财产是由金翮文也就是金先生的儿子继承,但是金翮文先生尚未到法定年龄,所以需由一位代理人.............."戴著金边型镜框、西装笔挺的单凤眼律师扫了眼在场的人一眼。
在场所有的人一听到这开始雀跃著,那眼神均都闪烁著贪婪,让黄觐有种作呕的感觉,但他还是留了下来旁听著,即使有人对他的出现发出不平的声音,他还是赖在那边。
职称律师的男人推了下滑落的眼镜,然後继续说:"身为金翮文先生的代理人可以代理其财产,但前题是代理人也必须负担金先生的医疗费用支出,因为金先生目前的状态依医院的说法是目前一时半刻不会有意识,所以医疗费用支出的部分可能造成一辈子的负担,甚至金额的总额超过金先生的财产所有,所以代理人也需有所心理准备。"
摆明亏钱的生意,众人一听果然又缩起了头,失望两个字尽写在脸上。律师横扫了大家,冷冷的说:"请问有哪位先生或小姐愿意成为金翮文先生的代理人?因为你们同属三等亲之外的人,继承权财产的顺序都是一样。"
黄觐看了眼所有的人,每个人一付兴致缺缺的模样,没有人愿意伸出手帮助那幼小的孩子。也没多想的他走上前,说了句让众人跌破眼镜的话。
"我当那个代理人,孩子还有金律......我来照顾他们。"
精明的律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沉著脸说:"先生,你并不是金家的亲属,所以你无资格当金翮文先生的代理人。"
"如果我不当代理人,那他们又会当吗?"说到最後,黄觐瞟了眼在场的几个人,被他这样一瞪,其他的人心虚的低下头或是别开目光。
"请问先生你贵姓?"律师抬起头来打量著眼前的黄觐。
"我姓黄,黄觐。我是金先生的朋友。"
律师低著头思考了会,半会儿他抬起头看向黄觐。"黄先生,依照你的资格是无法当代理人,但是在例外的情形下也是可以获得允许。如果其他人皆认同黄先生为金翮文先生的代理人,那我明天就将文件交给黄先生签字以及在场所有的和金翮文先生有关的亲属,以作为以後法律的依据。请问有人反对吗?"
没人敢说一句话,看起来就是全体认同。律师回过头看向黄觐说:"黄先生以及在场的各位,希望明日中午能拨冗前来我的律师事务所签字。"
律师离行前给了大家一张小名信片,发完後转过头对黄觐点点头後才离开。
律师一离开,所有的人也不觉得有什麽待在医院的理由,每个人都纷纷得离开,谁也没想过要留下来看顾那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人以及幼龄的小孩,势利的程度让黄觐只能在心里连叹气。
还不能进病房看金律,黄觐只能隔著玻璃窗望著那因动手术而缠满绷带的额头,以及细长的点滴管游走在手臂间,醒目的紫青瘀伤更是让人不敢直视。看著床上那昏迷的人,黄觐想著该是时候保护眼前的人了。
回到家,黄觐面无表情的样子吓话了黄添夫妇俩人。正要开口问发生什麽事时,黄觐已经先早他们一步说话。
"我领养了金律的孩子,金翮文。"
两老一听皆瞪圆了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智。首先回神过来的是林秀,她抓住黄觐的双臂摇晃著,大声的问:"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黄觐看了眼心急的母亲然後又看向坐在一旁没说话的父亲。他慢慢地动了动身体睁脱被抓住的双臂,然後说:"我喜欢金律,现在他出事了,我理当要帮助他,所以..........."
话还没说完,响亮的巴掌声划过黄觐的脸颊。赤红的烫热立即印在脸上。
林秀歇斯底里的大吼著:"你在胡说八道什麽,什麽你喜欢金律!你们两个都是男的,怎麽可以说这种话?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