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爱恋————原上小草

他觉得这个家很乾净也很温暖，忽然，绍阳一点也不想离去，他想在这里等著肖伟回来，因为他晓得自己已经一步步地迈入了别人的生命里了。
就像做梦般，本来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可，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说过话，聊过天，还可以得到肖伟的关心，绍阳觉得这一切美妙极了。
他影响了肖伟，而对方也影响了他，一旦认识，某种无形的齿轮便开始转动，绍阳很高兴有这样的进展。
虽然肖伟还没发现把自己带回来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可是绍阳知道他们之间有了某种情谊，现在的定义大概是友情，即使淡淡的，可是绍阳非常想要好好珍惜。
他偷偷进了肖伟的房间，坐在床缘静静审视一切，有桌子、椅子，地上还站了两把吉他，一切的摆设都显得有条不紊的。
绍阳躺进被窝里，闻著肖伟留下的气息，想像自己是个睡美人般睡去。
答答的钟声响在空盪盪的房间，绍阳睡了很久，饿醒的时候才知道是晚上了。
大门此时正传来开锁的声音，绍阳飞快似地跳下床，他想到门口去迎接那位归来者。
果然，一开门，肖伟的表情是惊愕。
「咦？你怎麽还在？」

「我在你不欢迎吗？不然，等一下我把你家值钱的东西通通打包完後就走。」绍阳开玩笑的说道，他不知道他的笑容现在在肖伟的眼里有多麽的特别，让肖伟的心跳竟漏了半拍。
「没啦，我只是有点讶异，你不会一整天都窝在我家吧？」
绍阳点点头，「我很喜欢你家，好想搬过来喔。」
「你在开什麽玩笑，怎麽你的想法都这麽奇怪。」肖伟哧笑了一声，说道：「这样你不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带你去吃吧！」
肖伟开著车，找寻著还未关门的店，两人匆匆地解决掉算是宵夜的一餐。

9
回到肖伟家里，绍阳已经对这个屋子熟得不能再熟了，很主动地坐上客厅沙发，按著遥控器看电视。
「喂，绍阳，你上次来我店里那时看什麽乐器看得那麽开心？」肖伟不禁想与他聊天。
「鼓。」
果然没错，真是怪人，「你不喜欢吉他吗？来我店里的人最多买的就是吉他。」
「其实我对乐器连基本的了解都没有，我只是看到鼓棒就想到你上次的表演，所以觉得很开心。」
「上次呀～」那麽久前的事还记得，这家伙还真的不是普通地崇拜我。「那时候演奏的是五月天的歌，那你喜欢流行歌罗！」
「我也很少听音乐，如果跟同学去KTV也只是跟著字幕唱而已，没有什麽特别喜欢的，只是我很喜欢庄先生你演奏的曲子，好像只要是你表演的歌曲就会特别好听。」绍阳笑咧了嘴说道，眼里满是崇敬与爱恋。
肖伟怎忍心拒绝这种神情，他当然大方地接道：「来我房间，我弹吉他给你听。」
绍阳长这麽大，他到现在才知道什麽叫做发自内心的真正快乐，他觉得今夜美极了，快乐极了。
耳边飘荡的是肖伟清朗的歌声，还有肖伟拨弹吉他的伴奏，绍阳像是掉进了一场音乐的飨宴，虽然只有两种声音，可是交织起来传进了绍阳的耳朵中却华丽的不得了，犹如花朵片片快速绽放，高亢的副歌阵阵如暴风摄去心神令人沈浸，听著听著恍若攀升到云顶，情绪也跟著滚热起来，这首『World Crazy』虽然不似头次听到般冲击，可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更让绍阳印象深刻得难以忘怀。
後来肖伟又弹了一首较抒情的歌曲，绍阳不由得闭上了眼仔细聆听，他像在棉花田里滚著，好舒服的享受，柔软的音符加上柔情的歌声，轻轻地拂上了身体百骸，令绍阳听得身心愉快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报时钟大力地敲起，两人才结束了这场音乐飨宴。
「哇，怎麽这麽晚了。」肖伟收拾吉他，问道：「要不要喝点什麽？冰箱里应该还有东西可以喝才是。」
「好，你拿来我就喝。」
等待下楼而去的肖伟，绍阳宛若还浸溶在方才的时光中，稍微凝耳细听，彷佛房间里还响著肖伟的歌声，无形的音符便渗入了耳里，钻进了脑袋，最後溶化在心中，滴滴串成一片大海，绍阳就这麽想躺进音海里，再也不想起身。
「我拿来了，不过是啤酒，要不要喝？」
绍阳努力把头从床铺上撑起，「好，我要喝。」语音里已带上了困意。
「怎麽了？刚刚睡著了呀？」
「才没，只是有点爱困。」绍阳顺手接过一罐，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
「绍阳，你一直没回去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我大概下个月就要办休学了，所以不去上课也没差。」
「休学？为什麽？」肖伟惊疑问道：「不是大四了吗？再撑一下下就拿到毕业证书了，怎麽要办休学？」
「也没什麽啦！你别想太多，不就是自己觉得读错科系想重来而已。」难得地，绍阳对肖伟撒下了一个谎。
嗯，的确也不能如何，肖伟终究不能干涉别人的想法与行为，虽然疑惑，但他也只能听听。
顷而，绍阳敌不过困意，竟只将啤酒喝了一半便趴在床缘睡去了。
肖伟望著那呼吸平顺的绍阳，心里顿时转了好几个想法，对他而言，绍阳已经不只是怪了，还充满了谜，而且，肖伟似乎有点动心了。
绍阳彷如有著吸引人的特质。
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挺不一样的，他喜欢与他分享音乐，看著他的笑容，还有他望著自己那种崇敬而爱恋的眼神。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算长，可是肖伟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有种温馨而满足的暖意流盪心头，他觉得绍阳像是熟友般的好友。
他比之前更加关心对方了，帮绍阳调整好睡姿，肖伟这才安心地到别的房间去睡觉。

「早安，睡得好不好？」肖伟站在床头问候道，吓得绍阳瞋目赶紧一骨碌儿从被窝钻出。
「怎、怎麽回事？天亮了吗？」发现原来不是睡在原来的客房，绍阳有点慌张道：「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床。」
「没关系啦，只是已经中午罗！如果你再睡下去，这样一天三餐你就有二餐没吃到，对身体不好，还是你想再睡？」
「不想了。」绍阳摇摇头，「没想到庄先生竟然是个养生主义者呢。」拉出一抹笑容，刚睡醒的绍阳满头凌乱的发丝让他那双晶亮的眼睛沾染了几许慵懒的抚媚。
见著了，肖伟的心跳有几分唐突，他从未见过男孩子竟会有这样的神韵，别致得如小巧的赏玩饰品，想放在手心里细细珍惜，而肖伟则是想将这画面锁在眼帘里深忆。
明明绍阳长得一点也不英俊，可是为何会令人想多瞧上几眼？
「也没这麽专业啦，只是觉得不规律吃饭会怪怪的。」
「咦？对了，庄先生，你今天不用开店吗？你都说中午了...」绍阳著急地看著手腕上的表。
「是呀，今天不想去了，难得外头的天气那麽好，我想去外面走走，而且说实在的，我那家店平常根本就没什麽生意上门，一天不去也不会有影响的。」
「那...那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绍阳只好腼腆道：「真不好意思，打扰庄先生这麽久，我该回去了。」下了床，绍阳识相地到客房整理自己的东西。
肖伟倚在门口，静默地看著绍阳换下睡衣穿回自己的衣裳，他不由得别开视线，压低心头的异常骚动，然後假装沈稳而平淡的语气对绍阳说道：「你今天有事吗？如果没事要不要陪我到外面走走，我们一起去看海如何？」
别钮扣的手指彷佛瞬间遭到电击般静止，绍阳的思考回路认为听到不可思议的话语而暂时停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你说什麽？再说一次。」绍阳用著惊颤的语气问道。
「我说，我想找人陪我去吃饭、看海，到外面随处逛逛。」
「是...我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难不成我在对幽灵说话。」
听了，绍阳笑了，那种开心的表情像初次拿到糖果的孩童，洋溢著甜美与满足，发散出欢愉无比的光线。自己爱慕的人竟然开口邀请他，绍阳怀疑这是梦的延续，因为太幸福了。
仅管只是朋友的邀请也好，绍阳早已乐得晕天。
他好希望这是第三场恋爱的开端，即使到後来不欢而散也无所谓。
因为，他著实想在最终的人生边缘擦出一道灿烂的火花，美丽而快乐的殒坠。

10
他的表情真的很美，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肖伟很高兴自己开口邀了他，因为看到绍阳快乐的模样自己也有种莫名的喜悦陶然。
「那你要请客喔！」绍阳俏皮的说道。
「好，没问题，谁叫我比你早几年出社会。」看到绍阳的领口没拉好，肖伟主动地上前帮他调整。
等到肖伟沈默的动作结束後，两人才惊觉，何时之间他们的界线已经抹灭。
肖伟不由得尴尬地用手指梳拢著自己的头发说道：「我在楼下等你，你整理好再下来，我们先去吃饭。」
「嗯，好。」绍阳给对方一个微笑，转身後的脸微微地红了。

「我好了，可以走了。」绍阳拉著背包开心道。
「你想吃什麽？」
「我对这问题很苦手，住宿舍的时候每天烦恼的就是三餐不知吃哪里，学校餐厅很难吃，而学校附近的伙食则是吃得很腻，到最後只能可怜地吃SEVEN的便当，所以呢，请请客的人决定吧！」绍阳笑盈盈地对肖伟说道。
「那好吧！就我决定罗！」
上了车，外头的天气真的很不错，晴空艳阳，空气中带著不属於暮冬的和煦暖意，微风吹人。
T市的简餐店很多，两人在咖啡馆里坐在软绵的沙发椅上，翻阅著杂志，偶而聊上一、两句话，然後解决掉舒适的一餐。
「有去过XX渔港吗？」肖伟在驾驶座上问道，他现在便朝著渔港的方向开去。
「有，一、二次吧！去看夕阳，可是每次去都没看到。」绍阳惋惜地说著。
「那你还去哪边玩过？」
「嗯，我想想，印象深刻的.....呀，有一次是去大宝山看流星雨，还有一次是去大背山看萤火虫，都是班上举办的联谊活动，不过，後来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後就没去了。」
「喔，就这样，那你大学根本就没玩到什麽嘛。」
「是呀！没人陪我玩嘛，我又不好意思打扰双双对对的别人，所以就算了。」感觉好像徒然浪费到快四年的黄金时光是件对不起肖伟的事，绍阳努力想出婉转的话来。
「其实有几次出去玩的经验我已经很快乐了，像是去看萤火虫呀！那感觉真的很令人感动呢，满山满谷的都是，挺震撼的，到处都是一点一点地亮著，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还美，那个时候好像是夏末秋初吧！
穿著一件薄外套，心情很兴奋雀跃，因为那是我头一次看到萤火虫，记得那时候好热闹，我们一大群人骑著机车像是要攻占那山头，快速地骑上去，然後大概骑到半山腰的部份，所有人全下了车开始用走的，一边走，路旁草丛里的光点也越来越多，到最後像到了一条溪的岸边，往下一望，在深壑的溪流里全映著光，那感觉已经不是单单的感动就可以形容了，我那时候就好想好想把这副令人震撼的景象分享给我喜欢的人，可惜那时我身旁是个女孩子。」
绍阳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而且说到最後还叹了一口气，彷佛还沈浸在鲜明的记忆中久久才回神过来。
这一回神绍阳才知道自己把气氛弄僵了，一方面难以置信地自己会讲这麽多，另一方面又不想造成肖伟的尴尬，绍阳赶紧续道：「对了，我那时候有抓了一只萤火虫，没想到它长得跟蟑螂差不多，只是小只了点，庄先生，那你呢？有去看过吗？」
经绍阳这麽一问，肖伟这才恢复过来，因为他方才根本就沈湎在绍阳描绘出来的鲜丽画面中，只差他是开车看著前方，不然那双眼便要直直地盯在绍阳那光耀的脸庞了，又哪会知道他们之间是流转著怎样的气息。
「也是有看过萤火虫，但没你说的那麽漂亮，也许是地点不一样吧！」
难以接话的瞬间，肖伟只好再问道：「那你说的流星雨那次呢？」
似乎默许了绍阳的长篇大论，绍阳微笑再道：「其实那次我会印象深刻是因为熬夜，那次的狮子座流星雨我只看到两三颗，大概是因为T市的光害太严重了吧！根本没看到什麽，结果，我只知道隔天要上课累的爬不起来，所以难以忘怀。」
肖伟嗯了几声当做回应，「那你还去过哪里？」
「呃...好像没了，暂时想不到，下次想到再说给你听。」
绍阳打开了车窗，空气中一股咸湿的黏腻气味也越来越浓，他轻轻地把头伸出窗外，迎著海风。
「快到了。」绍阳微笑道。
「喂，坐好，这样很危险的。」面对绍阳的不听话，肖伟只好放低车速，「还没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再远一点。」
「喔。」不是渔港，那会是哪里？绍阳没问出口，他只是相信地望著肖伟开往的道路。

11
「就是这里。」
「这里？」
肖伟在一条大道旁停好了车，眼前望去除了大马路外就剩附近一大片不太像田的田，还有在田的最终点是条长而绵延到天边的丘陵。
「我没看到海。」
「当然，得翻过沙丘後才看的到。」
他们跳下了马路，往一条小埂走去。
「沙丘有点难爬喔，我走前面，如果你爬不上来我在上头拉你。」
横越了种了不知名作物且没有规划的田地，高昂的沙丘便横断在他们的眼前。

「喔，好高，大概有两楼高，上面还爬满了牵牛花呢。」绍阳惊叹道。
肖伟脱掉了鞋子率先爬了上去，绍阳也有模有样地把鞋子脱了，手脚并用地跟在肖伟後头。
沙丘的沙粒很细，又松又软，一踩就往下滑，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爬上顶端。
这一运动似乎激起了他们的童心，下坡时连坐带滚地滑下去，绍阳直叹有趣极了。
下一刹那，海的宽广美丽便深深地烙印在眼里，心脏砰砰跳著。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在蔚蓝的海边，绍阳想永远珍惜的回忆。
「很不错吧！这地方是沙滩，又很乾净，不像渔港那边全是乱七八糟的碎浪石，只能坐在堤防上吹海风而已。」
「好棒，还有小螃蟹耶！这里真的是南寮吗？」一踩上沙地，成群的小螃蟹避难地奔离，有些早已钻进了洞穴里把自己俨然藏起，十分有趣。
「呃，其实我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这地方是我朋友告诉我的，好像挺靠近B县了。」
细碎的波浪轻轻吻著沙滩，那海水蓝得透明，午後的暖阳轻洒，看出去这片海域像在发光，肖伟忍不住大吼一声跑向了海水，与风嬉戏，与海水追逐。
「快玩吧！别站著发呆。」
「好。」绍阳应了一声，也跟著下去踩踩海水，霎时，冰凉的感觉渗透了全身，「哇，好冷。」可是好舒服。
玩了一会儿，两人的裤管都湿透了，他们暗想，若是夏天也许会玩得更疯，绝对全身湿漉漉地不用说。
玩累了，在沙滩上坐了下来，等著裤管晾乾。
「这里很棒吧！我相信知道这地方的人不多。」肖伟有种将宝物拿出来分享的小得意。
「嗯，非常棒，海真是个奇妙的地方，这麽宽广，这麽蓝，只要一看好像所有烦恼都不见了，我好喜欢，相信也不会有人讨厌。」
「是呀！怪不得情侣一定会来海边。」肖伟眺望著大海道，完全忘了这句随口溜出的话给了绍阳些许的联想。
「那庄先生为什麽带我来呢？」绍阳轻轻问道，好像也只是不经意的话语。
肖伟沈默了一下，视线随著海浪浮动。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甚至无法正确地找出适当的话语来告诉自己，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关心绍阳，带他去吃饭，和他一起看海......
这些行为皆与对待朋友无异，只是在肖伟的内心又多加了另一份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似乎让肖伟对绍阳的关心渐渐地变质了。
「你别问这种我回答不出来的怪问题。」肖伟扯出一个苦笑侧头瞟著绍阳的脸庞回答，正巧绍阳也转了过来与他对望著。
二双阒黑的眼眸都映著彼此的身影，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氛围，如果两人都是异性，也许会引爆某种亲密行为，但，他们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