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爱恋————原上小草

虽然知道事实，可是绍阳还是不死心地将自己的脸庞轻轻靠近，他希望肖伟能吻他，给他一个奢求万分的亲吻。
耳边传来海浪的声音，四周的一切场景彷若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律动，似乎猜想到了绍阳的举止，肖伟俊俏的脸没有半分移动，只是当可以闻到绍阳的气息时，肖伟别过了脸，缓缓地站起了身。
温度悄悄地擦过绍阳的嘴唇，他吻到了肖伟的面颊，虽然只是淡淡的一触，但，这已可让绍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因为他晓得肖伟并不会排斥这样的行为，那麽他下次成功的机率就会越来越高。
「别笑了，该回去了。」肖伟俯视著地上的人影道。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再晚点躲开就好了。」
「那可不行，我可一点也不想被大野狼吃掉。」
「大野狼？我像吗？」
「当然像，怎麽不像，你这只大野狼一开始就把我当成目标，还直捣黄龙大方地到店里来找我呢，更大言不惭地要与我交往，当然像极了。」
「哈哈，那你还敢把大野狼带回家。」
「谁叫你装羊装得这麽像。」
两人越说越夸张，逗得绍阳忍不住哈哈大笑，回程的路上，绍阳满脸笑意。

天空黄昏的美丽色彩提醒了绍阳，他「啊！」地在车上大叫了一声。
「怎麽了？你要吓死我呀！差点就翻车。」
「我还是没看到夕阳。」
「这还不简单，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了。」
「真的吗？」
「当然。」
肖伟开进了渔港，橘红太阳迫近了海平面，两人赶紧下车，匆匆地跑著，深怕一眨眼太阳就沈了，当两人气喘冲冲、神色紧张地跑上了堤防，大口换著气，看了两眼绝美的磅礴景象後，两人相视大笑，一点也没有观看美景的优雅閒致。
「好好笑，你看你的头发，被海风打得像鸟窝。好匆忙喔，可是终於看到了，哈，真满足。」
「是呀！喘死我了，还想说挑个好位置咧，结果才两秒太阳就不见了。」
「我们还是下次再悠哉地来看好了，呼，这样一点也不浪漫。」
「好，下次吧！」
绍阳有点舍不得地多望了西方的天空几眼，然後意外地，眼角的馀光发现了肖伟也多瞧了自己几眼。

12
很快地，人生大事又到了，从海边玩回来，两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绍阳，你有想吃什麽吗？」肖伟问道，他们现在正在市中心打转著。
「城隍庙的小吃，我的裤管还是湿的，感觉有点冷，所以很想吃姜汁汤圆。」
「好，我们就顺便在那里绕绕吧！」
T市最著名的景点之一──城隍庙，里头总是有著络绎不绝的人潮，小小的通道充塞了各种食物交杂的味道。其实一开始，绍阳不知道为何这里叫城隍庙，因为从外头根本就不知道有间庙在里头，它被各色的摊贩给包拢了起来，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另类商业型态，这里每天都是热闹的，像夜市般。
他们吃了米粉、贡丸、蚵仔煎，虽然说不上好吃，可也没很难吃，只是油腻了点，然後他们吃了又热又软的姜汁汤圆，绍阳这时才觉得自己有吃到了真正的食物般，满足地享受著。
「绍阳，你喜欢吃甜食？」
「嘿嘿，让你发现了。」绍阳腼腆地笑著，「我等下想吃福泉的豆花。」
「O.K.豆花，只是你这样一冷一热的，你不怕拉肚子？」
绍阳摇摇头，「放心，我的肚子很厉害的。」
等到吃了一大堆东西後，两人都已经撑得走不动了。
「吃的好饱，真舒服。」回到了车上，绍阳懒洋洋地躺在助手席上，「我有点想睡了。」
「那我们就回去罗！」
「庄先生，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宿舍吗？」
「嘿，终於想回去啦！你不是想搬到我家来。」
「是很想呀！如果我再住下去肯定就不想回去了，可是我还是回去一趟看看好了。」
「嗯，好，你哪间学校的？」
「XX路那一家。」
在XX路上的大学就那间，是专门培养老师的学院。
「咦？真看不出来耶，你以後竟然要当老师。」
「是呀！所以我很死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会突然这麽说？」
「庄先生不会这样觉得吗？」
「不会，我一点也不会觉得。」
「可是，我之前的男友就常这样念我，他说我是一个放不开的人，明明想要上床却又装拒绝。」
肖伟咳了一声，他没想到绍阳就这麽大方地说出自己的交往史，「那是你对身体的矜持，这哪叫放不开，根本就是那家伙不尊重你，你用不著把那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别在意这种话，他说什麽那是他家的事，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是吗？庄先生不觉得就好了。」
其实绍阳很想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他很在意过去那人对他说的话，毕竟那是他的第一次。可是肖伟不该是自己倾泄这种垃圾心情的对象，他不希望造成肖伟的困扰，於是，绍阳的表情不由得落寞了起来。
「呃，绍阳，你要不要说说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呢？说说你自己。」肖伟真不想见到绍阳那样的表情，他还是希望看到像下午那样欢愉的绍阳。
「我自己？这个...好困难喔。」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怎还可能说的出来？
「不然，你来段自我介绍好了，你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我想听。」
「真的吗？」
肖伟认真地点点头，他真的想多了解对方多一点。
「嗯，我叫岑绍阳庄先生是知道的，我住在C市，现在大四，然後......我喜欢吃甜食，喜欢坐在东门城看别人表演，对了，我喜欢庄先生的鼓声，我头一次听就爱上了那令人撼动的声音，一直很希望能再听一次，不过，後来我又听到庄先生弹吉他给我听，我简直幸福到极点了。」说到这里，绍阳顿了一下，望了望肖伟，更给了对方一个超级美满的笑容，让肖伟有点不知所措，脸似乎要红了起来。
「讨厌的东西嘛，我讨厌痛的感觉、医院，还有那个......，超级讨厌的......」说到後来，绍阳呵呵笑了起来，「庄先生，突然觉得你好像辅导员喔！我不说了，换你了。」
「其实我觉得你很棒呢，能够这麽率直地表达出自己的感觉，听得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是、是吗？」
「嗯，而且你散发出来的气息一点都不死板，我真的这麽觉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相信我。」
会让我想多瞧上几眼的你，有股特别的迷人气质，这样的你怎会死板呢？
肖伟著实想这麽告诉绍阳，只是他知道一旦将这样的话说出口，那後果可能会使现今的关系变得更加地不一样。
肖伟现在非常喜欢两人之间所弥漫的气息，他不想那麽快就改变掉它。
淡淡的，喜欢瞧著对方的脸，对方的笑容，偶而一个惊喜的表现在绍阳的脸上乍现，这些都会令肖伟轻轻地心悸，他喜欢这样，肖伟如此想著，就顺著时间走下去吧！用不著特意地去改变什麽，或者是要对方回应什麽。
之前绍阳提的要和自己交往三个月的请求，答应似乎隐而可见，只要绍阳再次问起的话，肖伟大概就会答应了。
只是，肖伟深深地觉得，他们之间不需这种形式的拘束，自然而然地就好，承诺对他们来说是不需要的。

不到十分钟，校门口就在眼前，因为附近C大与H大的学生以男性居多，绍阳的学校则是女性为主，所以夜晚的校门口总是热闹的，一大群男女成双成对地话别著。肖伟把车子停稳放绍阳下来。
正因为人多，也就没有人在意多了绍阳他们两个。
「我今天过得很快乐，谢谢你。」绍阳笑道。
「别这麽说，我很高兴你能陪我。」肖伟说完，他鼓起了勇气接著问道：「什麽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绍阳笑了笑，他好开心能听到肖伟这麽问，弯弯的嘴唇勾勒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回道：「明天，明天庄先生一定可以见到我的。」
然後绍阳转身，步入校门，肖伟远远望著，直到那身影没入了黑暗後他才离去。

痛，好痛。那痛楚宛若快将自己撕裂了般。
绍阳的笑容消失了，他快步急走地回到宿舍，飞快地进入房间在杂乱的桌上翻找著。
「小阳，你在找什麽？」一位室友刚从浴室出来，正滴著水问道。
「头痛药，小黑，你有没有看到我桌上有包药丸。」烦燥而急促的语气正说明了绍阳的头疼快到了临界点了，他发狂似地把自己桌上的东西全挥到了地上，发出了磅磅声响，只差没把电脑萤幕给扫到地上。
「我、我来帮你找好了。」室友见状也手忙脚乱地帮忙翻著，倾刻，才从一堆书本里挖出药来。
绍阳颤抖著手把药丸和水吐下，过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小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头一痛就这样，真是抱歉，我马上把这里整理好。」
「没关系，你慢慢来，倒是你，小阳，你这几天跑去哪了？教授这几天有点名，你最好去露个脸。」
「喔，谢啦，这几天我跑去玩了，差点就忘了回来。」
是呀！要不是今天头又疼了，忍了一整晚，他今晚根本就不会回来。下次还是把药随身携带好了。
「小阳，你别玩得太疯耶，小心被二一喔！」
「放心啦！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他下个月就要办休学了，有没有去上课他都不在乎了。
「对了，他们两个呢？」绍阳指著另外两位室友的位置问著。
「喔，他们两个去温柔乡享福了，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
绍阳点点头以示知道，他把自己的书桌捡拾乾净，然後快速地洗了个澡，把一切打理好，躺上床的那一瞬间他的头还是隐隐发疼著。
难得今天有个好心情的，都被这头疼给硬生生的打断，绍阳知道自己头痛的频率与次数愈来愈高了，他不仅无奈地想著下一次头痛的时间又会是何时到来？
从一开始对这病症的厌恶与恐惧而让自己脾气变得暴躁，到现在，绍阳的情绪已经平静到了可以接受这一切了。
他不再对头痛感到慌恐，也不再对自己的所剩无几的生命感到无助而灰心，更不会自暴自弃地放弃最後的所有。
只是......他只是有点......仅仅的无能为力而已。
头疼是何时开始的呢？绍阳记不起最初的时间了，他一直以为他与别人是一样健康的长大的，而事实上也是如此，绍阳小时候很少生病，甚至比同年龄的小朋友健壮。
绍阳有时还会得意地想著自己绝对会长命百岁、无病无痛地渡过一生，可是当他发现那头疼的徵兆总是无缘无故地困扰著他後，他知晓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没有勇气自己一个人踏入医院，只好在家人的陪同下做了无数次的检查，而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令人难以接受与挣扎。
医生告诉他，动刀的危险机率很大，而费用更是不菲，劝他到国外接受治疗，这样不堪的现象让当初的他慌乱如麻。
他的生命开始走了样，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支付这笔费用的，而他，他的人生沙漏更是所剩无几，快速无情地流下。
最後，心死的他，把自己封闭了，他甚至想把自己放弃。
只是，老天爷似乎怜悯他，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想法。
有一天，绍阳在乡下奶奶家的早晨里醒来，他发现外面正遍洒著舒和的阳光，他突然想到外头晒一晒太阳，他像从未发现阳光能这麽温暖这麽亮，他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坐在树丛旁，静静地享受著。
听著麻雀的吱喳，感触著微风的轻拂，望著白云冉冉的蓝空，直到母亲呼唤他回家吃饭他才结束这不一样的举动。
然後，他有点变了，他不再那麽死沈，不再那麽悲伤，他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他想要在所剩的时间里享受著美好与快乐。
他对著母亲微微地笑了，而母亲像难得见到绍阳的表情，带著一点惊讶，母亲也笑了，流著眼泪笑了。
脑袋里的那颗不定时炸弹，反而给了他追求人生的希望。
他努力找寻著，找寻著心中的希望。
而今，他找到了，找到了那个希望──他想要好好地谈场恋爱，好好地爱一个人，他想要嚐试那样的感受。这是绍阳小小的，微薄的愿望，既不轰动也不特别。
「喂，小黑，如果...我是说如果啦...假如你明天就要死了，你会想做些什麽？」绍阳躺在床褥上问道。
「呃，抢银行吧！我不是想要一大笔钱，而是想做件轰动的事，抢银行最简单容易了。你怎麽突然这样问？」
「没啦，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该把握时间赶快做点事。」
「难得喔！怎麽？突然想考研究所？」
「嗯，是呀是呀，好了，我想睡了，晚安。」
「嗯，晚安。」
在睡著之前，绍阳许了个愿，对著心中那人呢喃著，他希望这小小的愿望能够实现。虽然老天爷剥夺了他的时间，却夺不走他的希望。

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别忘了我，请让我留在你的生命里头。

13
隔天下午，绍阳如昨晚所说地来了，身上更是背了大包小包的行庄。
「不会吧！你是要搬家吗？」肖伟惊讶问道。
「没错，我要搬到你家住。」绍阳扯出一个灿烂的笑靥，慑去了肖伟的心神，「这一大包是衣服，这一包是生活用品，还有这个是......」绍阳细细地介绍著。
他快乐地笑著，他想要每一分每一秒都对著肖伟微笑。
「天，你是怎麽来的？」
「搭计程车，本想直接到你家的，可是突然想到我没钥匙，进不去就要在那里白等，所以就来你店里了。」
「真是被你打败了。」肖伟露出一个拿你没办法的笑意，接下绍阳手中的包包。
「你要拿去哪里？」
「家里呀！你不是想侵略我家，我现在正好心地要帮你拿回去呢。」
「可是你的店......」
「不差这一个下午，走吧！我的车在对街。」肖伟把open的牌子翻了过来，上锁，然後就偕同绍阳回到家里。

「耶耶～～」绍阳正开心地布置著他的新房间。
「别兴奋过头了，小心薇婷回来就把你赶出去。」
「薇婷姐才不会那麽狠心咧。」绍阳把衣服穿进衣架吊进衣柜里，「庄大哥的房间就在对面耶，好棒，这样我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你了。」
「先决条件是我也要打开门吧！还是你有透视眼。」
是很想有呀！这样就可以把庄大哥你给看光光。绍阳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把这堆话说出口，因为他可不想第一天就被赶出门。
「耶，这几件是庄大哥的衣服吗？怎麽会放在客房的衣橱里？」
「喔，这是艾力那小子的，竟然把垃圾留在这里，给我，我把它处理掉。」
艾力？上次在店里那一位吗？没想到他们这麽熟稔。绍阳有著一瞬间的不甘，笑容消失了几秒，但，很快又恢复原本开心的表情。
肖伟见状赶紧说道：「你放心，他不会来打扰你的，那小子已经回去奥地利了。」
「那庄大哥跟艾力是什麽关系呢？他也喜欢庄先生你对吧？」绍阳大胆地问著。
「你别想太多了，艾力那小子在我眼中根本就是个小鬼头，我们绝对没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吗？」绍阳停了一下再道：「就算有我也不会怎样的，庄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搞任何破坏。」呼出了一口气，绍阳浮溢著安心的表情，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语在肖伟的耳中有多麽地使人生份。
又来了，没想到又会听到这样生疏客套的台词，肖伟皱起了眉头。
「我真的是把你当成好友看待，别说给我添麻烦，你既然住在我这里了，我也希望你能够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反正薇婷不常回来，就我一个人挺无聊的，你以後说话就别再这麽客气了，我想看到你真正的心情。」
知道方才的话惹得肖伟不快，绍阳转而俏皮道：「呵呵，真正的心情喔～那样庄大哥一定会吓得逃之夭夭的，再不然马上就把我踢出去了。」讲完，绍阳收敛起笑意，认真地道：「庄大哥，我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真的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那双眼睛认真而专注地对著肖伟，墨深的眼瞳摇曳著一池湖水，肖伟望了进去就像掉进了那双眼里，他想多瞅著那双能催眠人心的眼眸，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好柔好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