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现在给我的爱对我来说已是种残忍啊......"晴芳深知师父对自己的爱的确没有变,可是为什么当初日夜期望师父的慈爱,满心欢喜的接受那温暖如旭的挂关爱,现今却如同沉石般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还拼命想舍弃?变了的,不是师父,而是自己.晴芳空无的想着,脚步缥缈的前行,静静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22.
小时候,总喜欢仰望天空.因为在那片蓝盈盈里会出现和煦的阳光,轻柔的白云.从此他爱上了天空,那是一种宽广,一种伟岸,一种令人敬仰的深深向往.每天默默的注视着他,陪伴着他,还时常想伸手触摸他. 可是天空如他,看似再近,实事却那么的遥不可及. 以为他一直笼罩着自己,他就会懂得自己.可是当自己以为可以被接受,向天空抛出了自己的真心时,他却没有接住.那个幼小的心成为了自由落体, 无限的坠落! 嗵的一声, 跌进黑色的漩涡里,渐渐消失殆尽.
晴芳承认自己爱自己的师父,就如同想拥有天空那般的奢望,可是他却还是日思夜想,乞求它的实现.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山间小路上,木然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狂月的住处.对自己的无意识的举动愣了半晌,仍风吹散了他的秀发.难道是自己对狂月太过依赖,才让师父误会?可是,在这荒山野岭的能倾诉的对象本来就不多.那次事后,他就更加需要一个对象来宣泄心中沉淀已久的情感.对于狂月也许正因为他是个局外人,他才会用最原始的信赖--直觉去面对他.对一个不是很有密切关系的人说出自己的事情,比一个完全知道自己事情起始经过的人要容易的多,而且客观的多.
再说,狂月和他之所以会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己.那是因为他们彼此交换了各自的秘密,并守口如瓶的为对方保密.晴芳知道狂月的另一个名字寒天,也知道他的身份,和曾经遭受过的感情冲击.爱上了自己教中的师弟,并为了他师弟放弃自己的所有,只为了保全他师弟的性命.如此博大宽厚的爱,他师弟应该感激涕零吧. 晴芳有时候真羡慕他师弟,有这样一个面冷心热的师哥爱护一生,实则幸福.
而自己的师父却是那么不解风情. 青涩的心事狂月全都明了,他总是如同大哥哥般开导自己,关心自己.温柔和体贴,他也一样没少的给了晴芳.如果说师父是天空,远在天边.那他就是大地,近在眼前.默默无闻的承托起晴芳柔弱的身体,还有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知道自己的自私利用了狂月的仁慈,可是自己却无法回应这份感情.忏悔,歉意的俯下身子,虔诚的亲吻了下地面,一滴晶莹的泪呼之欲出,深深的望了狂月住所一眼,悄然离去.
那么晚了,肯定睡了吧? 晚安,祝好梦.
天地之大,还真无处容身.走出了自己的寒舍,避开了狂月的竹寮,晴芳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还真无处可去.一个人无论身在何处都显寂寞,孤空吊月, 深潭水岸, 远山烟云,散步在空旷上,感受这份凄冷孤寂,真想沉睡千年,摆脱一身枷锁.
孤单水岸留下一连串脚印, 晴芳如孩子嬉戏般时而调皮的回头, 幻想脚印旁能在何时多出一对脚印的陪伴, 可是每次回头带来的却只有失望. 无奈的唉声叹气, 视线斗转之间扫到花柳繁纷中的那个身影. 依红倚翠的他还是如此的超凡脱俗,冷傲却又狂放,冰冷的月色使他的身形有些似梦似幻.
"狂月?"
"这么晚来找我不会没事发生吧?"依旧斜靠在树旁.
"我......你怎么知道去过?"
手指轻敲耳侧,狂月毕竟是个练家子, 任何风吹草动怎会逃过他的耳朵?再说从事过杀手这职业,警惕更是高于常人.
"我只是出来散步,刚好经过你那里."转头躲闪狂月冰冷的眸子,晴芳总觉得狂月的眼睛能轻易看穿一切似的.
"是不是你师父......"zyzz
"不是!"激动的打断狂月的猜测,才发现这无疑是不打自招.
"......"果不其然,让自己给猜中了.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跟着沉重.
"师父只是把我当孩童般爱护,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都不再像从前那般。我要的不是那种父爱,可是他不知道。"痛苦挣扎在现实的边界,晴芳失落的蹲坐在湖边自顾自的倾诉, "...呵,就算他知道, 恐怕他也给不了."
"那么何必再去奢望?"既然知道答案,何必再钻牛角尖。人类永远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吗?就如同自己,明知道不该爱上自己的师弟,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陷进去。情难自禁,历来的悲剧故事也就是由这四字而引发的。没有人能逃脱爱情这场灾难,它是风暴,卷的人头晕目眩,辨不清是非,最后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或许是本能吧。每当他的眼眸注视我时,我都有种被吸进去的晕眩感。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炙热,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虽然他极力掩饰这份情感,可是却避免不了真情的流露。他不知道他其实做了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他透过我的身体在追寻另一个灵魂。他看的是我,但是看清的却是另一个人!"毫不掩饰内心的执著,晴芳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渴望是如此强烈,随着日月的交替与日俱增,可是得不到回应的事实也在没日没夜的折磨着他的灵魂。
"他似乎在你师父的心里刻下了永不退去的烙印。"狂月早就从晴芳那里知道了他师父和他师娘的事情。虽然很讶异许伯这样的人竟然也有龙阳之好,但是自己也是同道中人接受也就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烙印?呵,是的,也顺带给我烙上了他的面容。这张脸,就是因为这张脸师父才会迷惑,看不见我!"握了把沙石,晴芳愤恨的往自己的脸上搓去,希望能弄花这张越长越向他的脸。
"你疯了?!如果不是你这张脸,你师父会收留你吗?"练过武的狂月轻易的阻止了晴芳狂躁的举动,大声呵斥道。但却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惊天霹雳般击中晴芳最脆弱的地方,打得他魂不附体!屈辱,泪水,一切的一切他自己最是明白,却最想掩埋。他编织的美丽未来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它飘忽且易碎,悬在高高的空中,时刻有被风吹落的可能。或许说它是水中的一轮明月,只要想触摸,它就会消失。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师父是爱我的!不是因为我这张脸!不是!"歇斯底里的捶打着狂月,他恨他摧毁了他的美梦,他恨他唤醒了沉睡中的事实。不该长大,也许不长大,自己就不会面临这痛苦的一天,不懂事永远比懂事来的轻松自在。山间清闲的日子永不再来,单纯的自己和对自己爱护有佳的师父也一去不还。过去,永远的过去了。如同流水,无情的流走,永不回头。
"好好,这不是真的。这些都不是真的。因为真的假的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师父现在对你的这片苦心,他是真的爱你!你没注意过他为你伤痛时眼中那滴隐藏的泪水,你也没注意过他为了你的身子每天坚持钓最鲜活的鱼,更没注意过每晚先看你安然入睡后才回房歇息的背影......"第一次哄小孩的狂月,将情绪不稳定的晴芳搂着,拍抚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安静下来,低沉的嗓音轻轻的诉说着,如同夜的诗人般让人安宁。
"......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泪眼婆娑且略带迷离的眼神对上了狂月清傲分明的五官。眼前的冰山似乎披洒着太阳的光辉,暖暖的,淡淡的。难道那些日子里你也不放心的在外守候?可是,即便是他知道了你的苦心又如何?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你,唯一会带给你的也许只有痛苦。何必留在他身边做隐身人,你就算付出再多,你的努力也是白费。狂月的给予对他来说却是还不了的孽。不如就此亲手了断一切,快刀斩乱麻。"你到底想怎么样?"移开了视线,冷漠的质疑。
"什么?"狂月一时听不明白晴芳突然的话语代表了什么,可是下一秒他恍然大悟,一把推开怀中狠心之人。
"你这么做......"没有歇斯底里的失常举动,一字一字的冰冷话语从晴芳嘴里传出,"究竟有什么目的?"
当意识到自己的关心,连日的担忧竟然成了被质疑的小人行径,狂月突然有股狠狠给眼前人一顿鞭子的冲动。第一次,毫无保留的付出;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心动;第一次,不求回报的守候;却输得如此凄惨。狂月怔怔的望着自己眼前的小人儿,一时之间竟无法思考了起来,眼前的他还是他吗?那曾经带着淡淡忧愁的清丽美容,那似隐藏着千言万语的黑色眸子都到哪里去了?这个曾经和自己低声谈笑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冰冷的眼神。那樱桃小口中竟能吐出如冰珠一般的话语,带着狠绝的意念,毫不留情的冻结了自己的所有。
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话?难道就不能只是单纯的关系么?
狂月自嘲的笑了起来。难道这不好笑吗?自从离开广寒宫后第一次这样想去关心一个人,想去爱护一个人,却被怀疑是别有居心。也许自己还真的别有居心呢!默默地关心你,是为了让你的受伤的心能慢慢恢复平静;小心的呵护你是为了让你不会因为过去的伤害而害怕他人的接触;陪你谈笑,是为了让你能够打开心锁,不被拒忘湮灭;只对你温柔,是为了能够走近你受伤的心,让你的心里除了我以外,再容不下其他。自己别有居心吗?是的!原来自己是如此卑鄙,表面的不求回报、默默无闻,其实却是在暗中计算、缜密布局。看来自己过去的身份真地给他带来太多的影响,连思维模式都是无意识的自动开启。原来自己的别有居心就是为了让你能不防备自己,爱上自己。运用了手动的确有些不妥,可是爱一个人有错吗?难道连这样也不可以吗?难道这样的一份心意都不能被正视?狂月其实明白,受伤的小兽通常会伤害接近他的人以保护自己,可是这许多日日夜夜的小心经营,难道还不能卸下他的防备?还是说,自己真得太久没有爱过一个人了,所以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走进他的心;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取代他心中的那个人;结果换来了却是一句如此冰冷无情的话语。想到这,狂月耻笑着自己所作的一切,他突然紧紧拽住了晴芳的手,道:"目的?你认为我会怀有什么样目的才接近你?"说到这,他顿了一顿,而后又道,"也罢!就当我是怀有目的的、别有居心的!不过你已经看穿了,不是吗?既然你不愿意面对我,我会自动消失,以后都会不去打搅你!你放心好了!夜深了,你若想回去也不安全,就在我这休息吧?我的屋子让给你!我离开。要不,就委屈你一下,容我送你回去后,再离开。 如何?你选择。"
不能去他的家,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的东西,他会抵制不住的。他的家、他的床,他的气味,还有对他的想念......所以,死也不去!要不然怎么能干净的切断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晴芳生怕这一去会让他沉沦,所以一狠心一跺脚,"不用想了,我要回家!"
怎么?连我带过的屋子都嫌弃吗?难道就真得那么厌恶他?连碰触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都会反感?狂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而他的心却已经血流成河。他还真的不适合感情这东西,为何次次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次次都不吸取教训般的飞蛾扑火,最后葬身火海的却也是自己。什么广寒宫教主,什么冷血杀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情商地下的可悲之人。在权威上的风光,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大人物的爱情也不是如此激荡的。他们的爱情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也有着平凡人最平凡的苦恼。苦涩,无奈,狂月清傲如冰的在前方带路。内疚,不忍,晴芳泪水涔涔的跟在其后悄悄落泪。
23.
每每看晴芳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狂月冰冷的心总会渐渐融化变暖,可是当明白那时的晴芳心中的只有许清风,三分酸涩,一分嫉妒总在不经意间钻入他的心。是不是离开就不会心疼?步履匆忙间,晴芳的小屋抬头乃至。
"...到了。"在屋前停留了半晌,狂月才回神开口。他真希望能和晴芳永无尽头的走下去,踏遍万水千山,无论哪里是终点,只要晴芳在他身边,哪怕是这样一前一后,狂月也心甘情愿。
"...嗯...... 那我进去了......再...见......"再也不见吗?为何不是告辞?本能的逃避,难道自己就那么迫不急待的想逃离狂月的身边吗?狂月所给的温柔让他觉得好承重,压得喘不过气,快要窒息。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可自己的脚无论怎么努力也挪不开,晴芳低着头愣愣的盯住自己的脚发怵。顺着晴芳的视线,狂月也垂目无言的望向晴芳的鞋面。棉布鞋的制作手艺看来不错,一针一线纳得很是细致,不知是出自他师父之手,还是晴芳那双小巧纤长的小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聊,狂月心中暗自嘲笑,都快永远分别了,还有心思注意晴芳的点点滴滴。
"咳!原来你到狂月哪里去了啊!我真笨,早该猜到了,哈哈!害得我大半夜的漫山遍野的瞎找一气。狂月啊,谢谢你把我们家晴芳送回来。"可能是受到风寒,提着灯急忙赶回的许清风虽满头大汗,仍不免感到有丝寒冷头骨,不免咳了几声,强忍胸中不适豁然大笑起来,七上八下的心在看见晴芳的身影后一下子平稳了下来。对刚才在夜路里苦苦寻觅晴芳的艰辛万苦,和不慎跌了一跤的事只字不提,反倒好有心思开起狂月和晴芳的玩笑来。其实他早就有心想撮合他们,可无奈一个有心向明月,一个却把月光照沟渠。许清风顺口说出的玩笑话并无恶意,可不远处的两人身形却突然绷住。只因夜太黑,他没有注意到那两人的深沉表情,不然他绝对不会在这种尖锐时刻开这样的玩笑。
"......"被许清风无意的一点,像被雷击中的神经的晴芳什么也没说径直的冲向内屋。为何是到如今您还要说这样的话,难道您就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还是说连师父你也嫌弃晴芳这肮脏的身子?干涸的泪腺再次涌出了泪水,晴芳低头疾行,深怕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不争气的泪水阿,你什么时候才能流完?难道是自己的心里也盛满了泪水,所以怎么流也流不完?是不是要等到自己的血都流光了,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泪才会彻底清空?
"晴芳!怎么自顾自得先进屋了呢?也不招待下狂月?"年迈的清风眼神也开始不怎么好使了,天色稍微暗些,距离稍微远些,他就捕捉不到晴芳脸上的那不断变幻的表情细节。倒是看到晴芳越走越急,一下子消失在两人视线内觉得有些不妥。看来方才逃出屋去的心情晴芳仍旧没有调试好,待会有必要找他谈谈,好好劝劝他。低吟了一声,许清风打哈哈的想让外面的尴尬气氛缓和一下,"呵呵,你看这孩子害羞的,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没有存心要责怪晴芳什么,却在狂月的耳朵里却像是不解风情的责骂。想起方才受委屈的晴芳落泪模样,一时之间怒火中烧,"你还在装什么糊涂?他哪里害羞了?他那是在哭!"
"哭?为什么哭了?"许清风紧张的问道,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们刚才站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还会为了谁?当然是为了你!晴芳自始自终爱的都是你!你却硬把他朝我这里推!你怎么那么残忍?一颗心赤裸裸的捧到你的面前,你却好意思嬉皮笑脸的把他推开?!"
"......"许清风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渐渐暗淡的注视着狂暴的狂月,嘴角却恬淡的笑了,那种笑带着多少苦涩又有谁能看清。那你要我如何?接受他的爱,忘记我心中的那个他吗?你要我违背常论爱上自己的孩子吗?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从小到大,我都只把他当儿子看待。你要我如何逾越这条伦理鸿沟?我已是风中残烛,可你要他如何以后面对世人?我就算死,也要对他的将来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