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无声的回答。然而那份冰冷却已然逼近。
"敢问,阁下尊姓?"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大小眼是众人之中最为镇定的人。他突然只身上前,两手作揖问道。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淡而无味,却威慑三方。
"你!......"一帮兄弟恼羞成怒,刚要发作,却被冷静的大小眼一手拦下,众人立刻收声。
"请问阁下有何归干?"大小眼谨慎的又问。
"夺人性命!"干脆利落的丢下这句话后,狂月径直来到少年的身边。刚才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男人早就脚底抹油,逃到一边去了。 此时的狂月才真切的看清楚少年的容貌,一丝不挂的身体上满是被折磨殴打的痕迹。下身的血肉模糊让他知道这个少年曾被多少人羞辱。紧闭的双眸下闪烁着晶莹的泪珠,眉间流露出的痛苦与绝望让人看得揪心。一定不甘心吧?我来帮你报仇!本来与自己毫无干系,却有种隐约之感要为这少年出头,狂月决定揽下这趟浑水。
"哈,您真会开玩笑!我们素与大人无仇,何处此言?"不同于一旁倒抽冷气的匪首,大小眼倒是还能镇定的打哈哈。贼头贼脑的他很是精明的感到此人非凡,能躲则躲。
"你们与他也无怨无仇吧?!"指了指一旁气若悬丝的少年,狂月冰冷的声音足够穿透一般人的脑门。
"哼!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活!我们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兄弟们给我上!"沉不住气的大胡子匪首还没等大小眼相出对策便造次行事。一声令下,众兄弟如狼似虎的朝狂月扑了上去,而此刻的大小眼也无法挽回局势,只得跟着兄弟们一起上,拿命相博。
"受死吧!"狂月轻蔑这帮匪类的莽夫行为,然而嗜血的本性正在体内升腾,握住爱刀的手已经激动地不断颤抖。在等一会,就一会,不要急,我的爱刀。我会让你喝饱他们的鲜血的。不屑的站在包围圈中,连拔刀的姿势都没有,只是静如处子的等待着,准备伺机而动。
当四周的冲刺而来的大刀快要触及狂月身体的时候,突然中心地带叠影闪现,银色游龙快速穿梭,一个闪回,四周一下都安静了下来,世界如同恢复到了初诞的清静,连呼啸的风也被刚才的一幕乍舌,消声灭迹。
跨过满地的横尸,踱过血流成河的大地,狂月缓步来到少年跟前。俯身轻触这个如此不真实的少年,淡淡的温度告诉他,这个少年是人,不是妖精,只是仅剩一口气了。难得会为别人为之惋惜的狂月轻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平了少年眉间的那道幽怨。
被人侮辱一定很不甘心、很屈辱、很怨恨吧!醒来后一定会感到痛不欲生吧!与其醒来后还要让你来面对痛苦,不如我就此帮你解脱吧!狂月凝视着地上的少年,玉脂凝肤像极了他所佩戴的那块血玉,纯洁的白色上却占染了丝缕血污。如此的圣洁却被糟蹋,惋惜的同时,更想亲手来解决他,用自己的双手来结束这少年在尘世间的痛苦!月夜星空渐渐恢复如常,风也悄悄吹起了地上的血腥,狂月执起爱刀,那把世间最为锋利的宝刀,直直的向少年刺去......
16.
狂风乍起云飞扬,华发念儿寻四方。找了许久的路,许清风越发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了,也许真的是上了年纪的关系,没行多少路便已气喘吁吁。拄着拐杖的那只手也开始疲惫的颤抖起来。
"晴芳!晴芳!你在哪儿?回答师父啊!晴芳!晴芳!......"也顾不上多吸一口氧气的功夫,许清风焦急着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心爱的徒儿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却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冷风。
担心、焦虑,失去联系的时候,每过一秒,这份煎熬就增加一分。许清风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能承受多久的煎熬,但他唯一希望自己能撑到见到晴芳平安的那一秒。走在晴芳常走的那条路,路面的痕迹揭示着许清风他的徒儿没有来过此地!疑惑加上不安,让许清风的心跳又加快了一倍的律动。为什么晴芳今天没有走这条路?难道他还没有上山?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吗?还是他改走其它的山路了?心存侥幸,许清风将他所知所悉的山路摸了个遍,然而其结果往往令人沮丧。心中的某个窟窿越来越大,一种隐隐不祥之感浮上眉头。
不会的!晴芳不会出事的!他吉人自有天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许清风自我麻痹着神经,自我催眠着意识,心中不断的想说服自己,可是当他刚彻底的转变了想法时,他迷惑了,因为迎面而来的风带来了血的气息。那种不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疾步追随腥风来袭之路,许清风望到了远处一潭深洼,暗红的颜色布满青油的草地,隐约有数样不明之物横在草野之上。
乍见此景,许清风的心头猛地一震,急欲上前察探,却发现不远处竟然还有人影浮动。那个高大的身影由暗转明,渐渐的清晰起来。那是一张多么俊美的脸,却总是蒙着一层冰霜之感,冷酷的让人不敢靠近。他的双目如星,很有神采,却也不失令人敬畏之感。上身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质地看上去绝然为上品。而他本来的外衣此时正包裹在他怀中之人的身上。那人儿静静的躺在男人的怀中一动不动,全身被男人的外衣包的严严实实,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怀中之人的面貌。唯一露出的是那双白净的小脚,左脚的脚脖子上带着一只精工细致的银链,三个小巧的铃铛分布其上,不时发出悦耳的声响。
晴芳?!许清风心中一惊!因为那只银链是在他捡回晴芳满一月后,亲自定做,亲自为他带上的。这种饰物平时被袜子遮住别人看不到,真正知道它的存在的也只有他和晴芳两人。所以他能确定此怀中之人便是晴芳。他不知道那男人为何抱着他的晴芳,也不清楚此时的晴芳为何默不作声。难道被人打晕?下药?或者被杀了?想到这里,许清风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使劲摇了摇头,把不好的念头甩掉,然后重新思考。看着那双白净的小脚,许清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愤怒。纸灯落地的瞬间,内里的烛火点燃了外壁,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如同许清风心中的怒火一般,轰的炸开了锅!抄起拐杖便疯了似的朝那个还在前行的男人冲去。
"我杀了你这浑蛋!打死你这畜牲!打死你!打死你!把我的晴芳还给我!还给我!......"暴怒狂吼,拐杖如凶器般无数次的落下,却无一击中。男人轻易的躲闪,毫无放下怀中之人的打算。这样悬殊的差距更加令许清风感到恼火,正打算与其同归于尽之时,那男人突然开口道:"他被人糟蹋了,我救了他,并把那些糟蹋他的人杀了。"
轰隆!漆黑的夜晚突然闪了几下闪电,随后便是阵阵霹雳隆隆而来。紧握拐杖的双手停滞在空中,许清风感到脑子像被人狠敲了一下嗡嗡作响。嘴角咸咸的,一摸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落了眼泪。那是第一次为了徒儿而流下的泪水,不由自主、极为悲凉痛心的眼泪。它们静静的流淌在他那沧桑的脸上,顺着岁月的痕迹滑下,落在了地上,溅出了苦涩的花朵绽放人间。真希望谁能来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一如晴芳的离去,发生的事情永远发生,他们注定存在于过去,不属于现在,不属于将来。俱往矣,一切皆成定数。
努力抹干自己不争气的眼泪,许清风亦步亦趋的引领着抱着晴芳的男人往他的小窝走去。一路上他不断回头注视着躺在别人怀里的晴芳,那清婉的睡容让人以为他只是在小憩,再无其它。男人默默的紧随其后,深邃的眸子将眼前的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的一举一动全部纳入眼帘。
撕心裂肺,这是当许清风抵达自家后,开始为晴芳清理伤口的时候,完全看清了晴芳的伤势后的感受,像被鱼刺卡住喉咙般难以说话,也难以下咽。老人步履蹒跚的拿着刚刚拧干的干净面巾为晴芳轻轻擦拭着身子。每当清理那些斑斑伤口时,晴芳总会潜意识的皱眉,许清风见了更是跟着揪心,眼泪又悄悄滑落了下来。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深爱的人?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去,不再会感到疼痛,可是许清风却错了,现实与往事的重叠让他更加痛不欲生。上天已经夺走过他的晴芳一次,难道历史还要再重演一次?失去最亲最爱的人的那种切肤之痛,压迫着许清风的肺部。疼,连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的。什么时候才能让这种噩梦结束?难道一定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才能结束这种痛苦的折磨?眼泪模糊了视线,许清风凭着记忆小心呵护着晴芳身上每一处伤口。
屋内除了原有的主人们外,还有一人,那便是那个神秘冰冷的男人。他半倚在墙边无声无息,不愿打扰这世间最珍贵的亲情。冷酷的心似乎看到了什么事情的折影,眼光中闪烁着某种情愫,心下却在考虑着什么。
17.
烟云飘绕,浓雾如纱,红日羞藏,天际苍凉。半倚窗台,斜望浊阳,好一轮不温不火的朝阳。狂月颔首欣赏天边那轮孤寂凄清,一如此时屋内的隐隐氛围。回首那位还悉心陪在那个昏迷少年身旁的老者,只是一个日月的变换,他的发迹又添了几分白色。是如何的父爱才能如此伟大?狂月难以想象,只是看那老者眼神中流露得似乎不仅仅只有那亲亲的父爱。迷惑、冥想,狂月似乎触碰到了自己心底的某份情感,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越过那张经过岁月留痕的脸,相应的是一张稚嫩却异常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配上如此惨白的颜色,还有那一头乌黑的飘逸长发,一个出尘脱俗的凡间精灵。可是他深陷的眼窝透着些许掩饰不住的悲凉,明明那么年轻却要遭受如此摧残。幼小的花朵被无情的风雨践踏,留下一地的泥泞,枝折花残。这难道是上天的惩罚?对谁的惩罚?
窗外雏鸟惊唤家人,猛然惊醒神游中的狂月。发现自己的自作多情,发现了自己的多管闲事,狂月环抱着自己的爱刀来到床边,决定行礼告辞。
"人我已经送到了,内伤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如老人家没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话,在下就现行告辞了。"
"这位恩人,真要现在就走吗?如果没什么要事的话,能否等小徒醒来后再走,毕竟可以让他见上他的救命恩人一眼。不知恩人能否圆了我这孤寡老人的小小心愿。拜托了!"许清风见眼前这位侠士还是有意要离开,突然作势要下跪磕头行礼。
连忙扶起老人家,狂月还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过意不去,只好婉言答应了下来,"快快请起,您不需行如此大礼。在下留下便是。"
"老夫万分感谢大侠的深明大义,再次也先替我徒儿谢过恩人。"
"这...您的心意我领了,至于这礼节就不必拘泥了。"
"可是......"blzyzz
"您不必介怀,在下行事向来如此。"
"那么谢了,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既然恩人不喜欢如此,那许清风也就干脆以简单的礼节回之。男人嘛,都这样干脆。
"在下狂月。阁下是?"
"区区姓许,名清风,字逸人。恩人所救的是我徒儿晴芳。"
"请问...这少年不是您的孩子?"
"不是不是,在下尚未娶亲,也不可能留有子嗣。他是我徒儿,不是亲生的,但却是如己出。"
"啊,在下多事了。"
"不不,不用介意。"话匣子渐渐打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倒也聊得顺畅,时间就这样从东山来到了山头中间的位置。床边突然一阵急促的干咳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紧张晴芳的许清风马上上前查看,只见那个可爱的小妖精终于肯真开他的眼睛来接受这个世界的光明了。
"晴芳!晴芳!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也许是真的太过激动,许清风一把抱起还有些昏沉的晴芳,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怀抱。如同隔了几个世纪未遇的那种激动,让许清风真有种冲动想这样抱住晴芳抱到天荒地老,永不分开。
"师父,好疼。"细如蚊声的支吾声从晴芳虚弱的沙哑的喉咙中轻传,身体却没有一丝抗拒之意,如同如同娃娃般乖巧,唯一不同的是那副瘫软如泥的柔弱腰肢。
"对不起对不起!"许清风马上放开怀中的晴芳,扶着他还虚脱的身子,让他半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样好些吗?"
"嗯。"累的不想说话,感觉每说一句就会牵扯到下面的神经疼。
"要不要喝些水?"
晴芳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但是清风知道他是需要的。转头看向桌上的杯子,可是晴芳靠着他,他挪动不了。在一旁察言观色的狂月适时的递上了刚到好的水杯。清风接过杯子,感激地看了一眼狂月便马上细心的喂起晴芳水来。
轻抬水杯,将杯口轻轻的附上晴芳干燥的嘴唇,慢慢的将杯中之水送入。吞咽的速度没有递送入口的水的速度快,清澈的水马上肆无忌惮的溢出,许清风忙笨手笨脚的帮晴芳擦拭了去。有些呛到,晴芳微微示意清风他无意再喝。
无奈,清风只得让晴芳躺下,继续休息,只在他闭上眼前的时候提了提身旁的救命恩人。不是许清风不重视恩重如山的狂月,而是他实在不忍心让疲惫不堪的晴芳再硬撑下去。晴芳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却明亮的睁着望向清风身后那位孤冷清冽的男人。
他叫什么?狂月?是他救了我?难道那时候不是师父?晴芳努力的回想着那时的情形,可是太过模糊的记忆怎么也擦拭不清,只有那些地狱般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引得晴芳不由自主地躺在床上瑟瑟发抖。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做?自己并没有得罪他们。已经把钱都给了他们,为什么他们还要那样?难道还是自己错了?晴芳闷闷的心中低语,却不想出声倾诉,怕说的时候自己又重现了那可怕的幕幕,怕说了后,不光使自己痛苦,连同师父也会痛苦。为什么一定要自私的让最爱的师父也来承受这份劫数?决定让一切付诸流水,让一切都恢复如常的晴芳下定决心要快些调养好身子,重拾起与师父息息相伴的快乐日子。所以他要努力忘记之前所发生过的,没关系,自己也是个男人,绝对能够忘记!绝对!就是逼也要逼自己忘记它。被褥下的手不甘心的紧紧握了起来,指甲深深的刻入手掌内。
双目对视,心下想的却是各自的事情。狂月终于看清了他所救的那个叫晴芳的少年之貌。明亮的大眼睛,清秀挺直的鼻子,淡色略显苍白的脸色,只可惜他将下半张脸藏在了被褥下来,不然他那张脸应该看得更加真切。想到那晚那张垂死,绝望,布满鲜血的脸,怎么也认不出其实就是现在这张芙蓉清丽之秀。如此作想,狂月也只是欣赏着这个娃娃般少年的容貌而已,再不其他。虽然他们有着相同的年龄和身材,可他并不是他--那个让他甘愿放弃所有孤独飘零的人。狂月暗自嘲笑着自己的品位,难道真的唯有这样的类型才爱?一想到那人,他的心又回归冰冷,那是一种濒临死亡境界的寒冷,能够轻易的传递给任何人。无意让旁人知道其心中所想,狂月转身便准备离开。
"恩人这就要走?可是,我徒儿还未曾答谢,是否能等......"一旁正在拿出其他被褥为晴芳加被的许清风抱着被子急切的挽留。
"在下知道。在下会在附近不远的山头建屋暂且停留个把个月。如果有事要找在下的话,可以随时来访。"本就喜欢此处的清幽,决定常住此地的狂月稍稍回头冷冷的说,语毕便跨出了大门,潇潇离去。
许清风愣愣的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如此的冷漠,却为何透着幽幽的哀伤?不解不解,摇了摇头的许清风步履蹒跚的来到晴芳身旁。此时的晴芳早已睡眼朦胧,倦意浓浓。温柔的为心爱的徒儿盖上被子,许清风痴痴的凝视那张永看不厌的睡脸,静静的守护在一旁。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上柳梢,百兽栖息,千鸟归巢,万籁俱静,遥遥山谷,你我与共。相遇的那一刻,只消彼此相望,只需一眼,便注定了此生的纠葛。然而真正注意并在意那简单的一眼的人们又有几何?谁能知天命?谁能晓天理?芸芸众生,沧海一粟,往往被玩弄与鼓掌之间的就是渺小的人类,能否摆脱这世俗的定论,这就看个人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