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明月,没人受得了他。
但随后而来的各种矛盾和摩擦,除了越仲山过于的掌控欲和安全感缺失之外,未必就不是因此而起。
江明月一直都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所以当他与越仲山一再发生碰撞的时候,他愿意从自身去找原因,试着改变就由此发生。
可对江明月来说,还是那句话:人的确不应该过于斤斤计较,把为了感情做出的一点改变当成是让步,但太多的改变会丧失自我。
在自我与爱情当中,两者孰重孰轻,提出离婚的那天下午,江明月最后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他回顾这段感情的发展轨迹,没有看到改变造成的任何积极影响,甚至在猛然间发现,是他的退让给越仲山造成了更深的误区,所以在最后选了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的答案。
江明月曾经说过想要健康的感情,可其实他和越仲山全都用了对对方来说最错的方式。
江明月讨厌控制,而越仲山不具备分辨在爱情中掌控成功和对方有意退让的能力。
江明月的性格所致,让他表现出的不够投入与随时抽身,又使越仲山愈加陷入试图掌控的漩涡。
“不想了。”江明月转过脸,离开了越仲山的掌心,微微低着头,用很轻但不再犹豫的语气说,“离婚本来就是不用再在一起的意思。”
越仲山就在同时竭力控制着自己深又长地呼吸了几下,他挨得江明月很近,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几近凝滞。
江明月觉得闷,心里想越仲山的司机为什么还没有来,一边拉开车门下了车。
越仲山很快也跟了下去,与他站在一起,冷冰冰的夜风吹在脸上。
越仲山在这瞬间开始无穷无尽地后悔,后悔自己问了那个问题。
他也开始彻底地迷茫,没有办法,也没有任何希望。
他的确很笨,之前没有把对待下属时恩威并施的方法用到江明月身上,已经是一种对待爱情非常了不起的见解,这只能是因为他真的把江明月当作.爱人,从一开始就是。
不然想也知道越仲山其实不会是幼稚的人,因为他在商场上就不可能用一张冷脸去战胜对手,与他打交道的也并非全是西装革履、家教良好的大老板。
简单来讲,他的其中一个支线的原料供应商就由一个庞大的网络组成,就像当初穿着工衣去原灵下厂,其实他要做的事情非常多,要面对的人也多种多样,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亲切,温和,年轻时跟着越枚因的时候,甚至称得上卑躬屈膝。
可他把江明月当成是自己势均力敌又亲密无间的爱人,两个人在一开始就不太平衡的爱情中争夺各自的尊严,越仲山才在下意识中显露出自己最少示人、最真实也最不讨喜的一面。
除了一直以来都习惯用压倒性的金钱方面的付出来巩固感情之外,他没有想到要用任何笼络与迷惑的手段,例如为自己戴上假面,摆出一副坦然大方的模样。
即便在他意识到如果那么做的话会是捷径中的捷径以后,甚至他不是不可以装一辈子,毕竟与江明月一辈子只看这句话就具有无穷大的吸引力,他还是没有。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不太相信自己有哪里值得被爱,但却又是发自内心的,深深地渴望着江明月能因为越仲山就是越仲山而爱他,而不是其他任何装出来的样子。
可就算江明月肯给他的耐心多,也总会有一个终点。
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做的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做过。
江明月不能原谅一件早就发生了的事,这对越仲山来说就是无解的迷题。
他可以改,可以吸取教训,却唯独不能使在江明月还没开始教他的时候犯过的错误消失。
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到底要我怎么做,江明月,很多毛病我都改了,一开始的那件事,我没办法解释,要杀要剐全凭你,可你知道的,我以前,我不懂,后来不是改了吗!赌场的事以后我就全改了!”
越仲山顿了顿,重新压下语气:“其实我想,你对我不满意,到底根源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个姓魏的,因为我不高兴,跟你吵架,可你有没有反过来想,如果有一个人明确说过喜欢我,我还跟他联系,并且骗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跟你吵架。难道你指望我大度地说别人喜欢你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因为辞了合适的工作联系他也是出于好心?”江明月说,“你告诉我,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会不会跟他联系。”
“……”越仲山说,“不会,我让他滚的远远的。”
“那就好。”江明月说。
越仲山感觉自己被抢了台词,突然间没话可说了。
“那是因为我看你手机。”
看他终于说到点子上,江明月说:“我跟喜欢我的人联系你都原谅我了,你看我手机我还不能原谅你?”
越仲山咬咬牙,很想捶一把车顶,但是一直记着江明月说的“愤怒转移”,说打东西就是想打他,所以最后还是没有捶。
“你是故意折磨我吗?”越仲山说,“我不知道你哪句话说的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以前说爱你是真的,今天说不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说过的话全是真的,你那么笨,我骗你干什么。”
越仲山就又咬了咬牙,浑身上下都写着受伤两个字。
江明月看他已经到了烦躁和憋屈的顶点,话赶话之下,自己也有些冲动,说了最无法理解的一件:“也不算那么笨,至少有技术,又有自导自演的本事,一边答应再也不偷看手机,一边在手机上装监控的软件,明明早就知道我跟魏东东打电话,还要表演偶然发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真的不明白,如果跟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觉得放松、幸福,为什么你还会做这么多根本没有必要又伤人的事情,你……”
越仲山却满脸震惊。
初听到江明月说监控软件时的诧异和惶恐一闪而过,全被震惊代替。
他像是一点不知道江明月发现了那个监控的软件,更没有立刻明白江明月说他自导自演是什么意思。
消化一番,才变了表情,是在此之前根本已经忘了自己还做过这种事的样子,装了以后自从江明月严肃说不喜欢他看手机就没再用过,连它早就被江明月卸载都不知道。
第59章
听见江明月提起那个软件, 越仲山最大的反应是吃惊。
再往前想一想, 江明月没说过, 是觉得这事儿实在超出正常人能理解和承受的最低底线,心累,想起来都难受, 也不想再跟越仲山掰扯,因为没有意义。
可一直以来, 越仲山那边逮住机会就道歉, 反反复复, 都是围绕他一开始给江明月下的那些绊子,包括后面各种各样的屁事, 唯独同样没说过在手机里动手脚。
这不像越仲山的做事风格,他看手机被江明月发现都要害怕加气急败坏发个脾气,而且干了坏事从来都是狡辩道歉和委屈三连,从没有憋着拒不承认的先例。
这样想一想, 还真有可能是江明月先入为主, 冤枉了他。
眼看着越仲山脸上开始阴晴不定, 江明月也有些猝不及防, 一时愣住,越仲山却很快回过神来, 明知故问:“我自导自演什么?”
江明月说:“没什么。不想跟你说了。”
“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越仲山道, “说我有技术,还有自导自演的本事。”
“我说错了吗,那个东西难道不是你弄到我手机里, 它自己长出来的?”
越仲山一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很生气的表情:“我只看过几次!第一回 你说我再看你手机就滚蛋以后就再也没看了!”
江明月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骂过让他滚蛋的话了,越仲山顿了顿,阴阳怪气地说:“这算什么,你不记得的还多着呢。”
江明月底气不是很足:“谁信你的话,那你后来还不是看我手机,被抓现行的不是你是吧。”
越仲山气笑了,插腰来回走了两步,站在江明月面前,居高临下道:“你照照镜子,看自己会不会撒谎。那天我就问你一句跟谁打电话,几个字都说不利索,跟蚊子哼一样,谁听不出来你骗人,怪我看你手机?”
江明月这回可以确定,估计真是他冤枉了越仲山。
什么坏事儿都干了,唯独江明月挑出来的两件,都是冤枉他。
但江明月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全世界你最会撒谎,行了吧,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吗,我就不会,怎么了!”
越仲山又笑了一下,看着气得肺疼。
“你不会撒谎,可你会冤枉人啊,江明月,你给我这儿憋了多长时间?你自己说有事说事,我听你的,可你怎么做的!今天要没见着你红杏出墙,在这儿守着你一个多小时,再过几天真离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就离异了!”
江明月先听他说红杏出墙就听得上头,接着听出他又要说个我他妈,可出乎意料地憋了回去,心里不知道什么情绪,只能抿着嘴看他几秒钟,突然转身就走。
越仲山没有立刻拉住他,跟着走了老远一段,一直不远不近地落后几步,间或喊他几声名字,江明月没理他,等江明月快走到马路边拦出租车的时候,才迈了一大步,直接一把把人扯进怀里。
江明月推他,被他拿一条胳膊结结实实地搂住:“老实点儿!”
江明月不听,使劲儿拿胳膊肘挡着不让他抱,最后越仲山力气一收,低头看他的时候,两张脸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鬼使神差的,越仲山托着他后脑勺凑过去,咬住他的嘴唇就狠狠亲了一口。
那两片嘴唇软软绵绵,有江明月一直随身带的漱口水的淡淡的甜味儿。
这一下几乎是打开了记忆库的闸门,该有的不该有的念头轰一声蹿出来,越仲山头皮都麻了,最后用上全身的自制力,才从江明月嘴巴上退开。
江明月是彻底失去了冷静:“越仲山!你咬我!”
“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是吧。”越仲山不敢露出满脑子的龌龊思想,装的一脸冷淡,还是要为自己维权,“跑什么跑,你不动就不咬你。”
不动就不咬,江明月说:“在路上遇到狗才说这句话。”
越仲山一副怎么挑衅都无动于衷的模样。
不过江明月倒也确实没再在他怀里乱挣。
越仲山的眼睛一直盯着江明月湿了一点的红嘴唇,视线黏上去移不开,看他乖了,嘴里才说:“你听我解释,别说后面再没看过,就算一开始,刚装上去的时候,那会儿刚结婚,我睁眼就怕你跑了,其实心里也知道很离谱,可就是没忍住,但也不是天天二十四小时盯着,顶多看看跟江明楷联系没有,我要那么依赖它,干嘛还看你手机,总共没看几次,就被抓了两回……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变态?”
离婚就是因为觉得变态归变态,可不能这么变态啊,江明月被他问得一阵心虚,半晌,才说:“你不要狡辩,在你动了装那种东西的心思的时候就没什么可解释的了。”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也没人原谅你。”
“行,不原谅。”
越仲山说了这么一句,左右看了两眼,突然看似揽着实则快要抱起来地强迫江明月一起走到马路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大学城那边的家的小区名字。
“我不去!我要回家!”
江明月抗议,可惜越仲山紧紧搂着他,动不了,就连声儿都大不起来。
“就是带你回家。”
“你怎么这么过分啊!”
“这才哪到哪,你给我乱扣帽子就不过分?今天不说清楚,你哪儿都别去了。”越仲山语气很不好地说,“你以为我就没脾气?等着吧江明月。”
江明月抖了抖,伸手去摸手机,被越仲山攥着手腕使了个巧劲儿就松了手,眼看着越仲山把他的手机装进了西裤口袋里。
“不是说清楚了吗!”江明月崩溃地说,“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对不起!”
越仲山油盐不进地冷笑了一声:“晚了。”
接下去他就再没理江明月,酒店跟大学城是挨着的两个区,很近,路上又没怎么遇上红灯,司机估计也急着卸货,一共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越仲山扫码付车费,掏出来的是江明月的手机,一手控制着江明月,另一只手输密码的动作仍然很熟练,脑子都没过。
江明月要被他气死了:“不让你用我的钱!”
“脾气还没发完?”越仲山拎着他后颈让他下车,出租车倒车走了,越仲山一边道貌岸然地训他,“人司机一路上光在后视镜里看你了,估计觉得我耐心真好,就你,就你不知足。”
他算是彻底得了意,可这个时间点是刚吃完饭遛弯的时候,小孩玩平衡车,大人聚一块儿聊天,江明月要脸,不想拉拉扯扯,还真的只能低着头乖乖被越仲山带上了电梯。
下电梯进家门的功夫,越仲山一个没注意,终于让江明月跑了。
可他慌慌张张地没主意,正正跑进主卧,越仲山连追都不用追了,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江明月坐在床边,跟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越仲山说:“不锁门什么意思。”
江明月终于丢了个枕头砸过去,但准头不太好,崩溃地说:“滚蛋!”
越仲山忍住没笑,脸上一直冷冰冰的,他边走过去,江明月边丢枕头,可惜枕头只有俩,还有一只好几个月没见的小鲸鱼,不舍得丢,犹豫了两秒钟,就给越仲山按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