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知道张丽灵被欺凌的事,为什么不帮忙阻止?”
“我们干涉有什么用,老师都不管,被欺凌者当众出丑了,老师看到,也只不过让围观的学生散开,回自己班上。只是学生之间打闹,能怎么处罚?记过?处分?程度根本不够。而且林琪学霸的档案不好看了,怎么给学校争光?”男生冷笑。
沈文钦皱眉:“听你的语气,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男生冷笑:“差不多吧。跟老师说了,他顶多就问你一句,为什么他们就欺负你,不欺负别人,你自己也要反省一下。呵呵,我还能说什么?mmp?我想转学,我妈跟我说这间学校多好多好,升学率又高,考上个好大学了,我就不管你了啊。”
几个学生询问下来,他们也大致了解了情况,起身去和主任说一声,准备道别。
刘主任腆着个啤酒肚走来,笑眯眯的,给他们递上烟,显然想探个口风。
“我们学校的孩子都很乖是吧?你看看,这里都是他们拿的奖,可给我们学校添光了。”
两人都推拒了,说自己不抽烟。应深还直白道:“听说贵校去年发生学生跳楼的事情了。”
刘主任顿时皱紧了眉头,忧伤又头疼,“是啊,那孩子失恋了,太伤心,一时想不开就……学生嘛,主要任务还是学习,现在那么年轻,谈感情什么的都太不成熟了。唉,现在的小孩呀,就是家里独生的,宠得紧,老师们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哪像我们那个年代,啧啧。”
他看了应深和沈文钦一眼,又说:“不过,两位警官都是年轻有为,应该还没做爸爸吧?大概是不太能理解了。我就有两个小孩,特别皮,非得要骂一下才……”
“不。”应深突然开口打断了他,表情也不是笑着调侃的意思,反而很严肃认真得让人尴尬。
“我觉得这种事和年龄关系并不是最直接的。我二十岁就是博士,和同僚们一起破了那么多连环杀手的案子,所以按照数据经验来说,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比你强的。如果要教小孩,我相信我也能教得很好。”
“……”主任表情讪讪,张了张嘴,极其勉强地笑着说,“警官您真是非常有自信啊……”
“自信和能力是挂钩的。”应深很坦然地点头,让人无话可说。
沈文钦在旁边看着,一直都在努力憋笑,终于找到空隙了,才补充说:“孩子年龄小,单纯,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懂。你对他好他自然就对你好,反而没有大人之间的利益算计。”
“另外,刘主任,青春期的人最容易记仇了。”沈文钦微笑着好心提醒。
刘主任扯了扯嘴角,对面两位警官都面带笑容,讲话也很客气,可他却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头皮发麻。
他干笑着附和:“这样嘛……哈,哈哈哈……”
离校的路上,沈文钦笑着说:“我上学那会,怎么没有这么有趣的老师,那得多好玩。”
应深奇怪:“好玩什么?”
沈文钦微笑:“我玩他啊,我以前特别让老师头疼。”
听语气,还挺自豪的样子。
应深一本正经,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嗯,看得出来。”
“讽刺?应博士,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没有。”应深头也不回往前走。
沈文钦大步追上,故意叹气,按住他的肩,“还不承认,应深啊应深,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人。”
第23章 运气
谁都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情况遇到张丽灵。
应深和沈文钦去石英公园,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因为公园不大不小,两人分头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看完。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应深看到了异常的一幕。
一男一女拉扯着,男方是个肥头油耳的中年大叔,女方是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女孩,及耳的黑色短发,白皙小巧的下巴,估计年龄不超过十六岁。
女孩挣扎:“放开我!放开我!疼……”
话语模糊不清,情况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应深皱了皱眉,迅速大步跑了过去,用力抓住男人的肩膀,强行扯到一旁,并肃脸亮出证件,“警察!你在干什么!”
中年男人瞬间慌了,油腻的胖脸上冒出汗水,混乱地后退两步,举着双手急迫表示,“我,我只是看她迷路,想帮帮她而已!我是一等良好市民,警察先生你可别误会啊。”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担心,我自然会联系她的家人。”应深威严道。
“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中年男人干笑,话还没说完就转身飞快地跑掉,生怕应深追上来。
而一旁的女孩,因为刚才挣扎的大动作,头上戴着的棒球帽掉到了地上。她不满地咕了一声,弯腰去捡。
也正因为这样,应深看清了她的整张脸——正是失踪了一个月的张丽灵。
虽然一头黑直的长发被剪成了超短发,但还是能辨认出来,就是贴在白板上的照片,经常看见的女孩。
白里透红的脸,身上的衣服也还算干净。最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而且身体状况似乎还不错。
有时候,破案是需要运气的。曾经就有过一个案例,著名通缉罪犯逃过警方的追捕整整五年,却因为在一个便利店偷东西,被路过的警察抓住,录入指纹到犯罪数据库时,发现他的指纹和犯案现场的指纹对应上了,原来他就是警方一直在找的杀人犯,然后便是审判并关进监狱。也因此,他本人被警界戏称为史上最倒霉的犯人。
“张丽灵?”
女孩拍着帽子上的灰尘,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专心地做着手上的事情,重新戴好帽子了才点点头,松口气,自言自语:“嗯,没事了,没有被人看见……”
“张丽灵,我是警察,你妈妈一直在找你,请跟我回警局……”应深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张丽灵顿时皱眉,很抗拒地拍掉应深的手,突然情绪失控,尖叫起来:“别碰我!我不认识你!”
她不正常地剧烈颤抖,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焦虑地啃着指甲。
应深立刻收回手,声音放低,极其温柔地说:“好,不碰你,我绝不会伤害你,放松——我是警察,我是保护你的……”
女孩低着头,颤抖的动静逐渐变小,手指不停来回抠着。然后又忽的转身,口中低喃着:“厕所,厕所……我是要去上厕所的。”
就往旁边的公厕走去,还差点走进了男厕。应深伸手,下意识想去拦她,同时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给沈文钦,“等等……”
脑后却倏地一阵剧痛。
有人从背后用硬物击中了他的头部。
应深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了下去,看到的景象变得越发模糊,耳边是嗡嗡的鸣声。
视线范围里,一双黑色板鞋走近,很年轻的男声,担忧又警惕:“没事吧?他想抓你走,我把他打晕了,你不用怕。”
说完,男孩缩着肩膀,飞快地扔了手上的木棍,仿佛那很烫手的样子。
张丽灵低头看着应深,皱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什么?”男孩不明,突然回头看向另一边,“阿大来了。”
一阵脚步声靠近。
“怎么了?”
男孩重复了刚才的话,指着地上的应深,“这人想欺负她,被我我打晕了。”
“没事吧?”
应深依稀听到前来的人问了张丽灵这么一句,又继续说着什么,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刻意不让别人听见。应深用力抬头,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但那人穿着连帽衫,仅从侧面,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我来处理。”
他说了那么一句,便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木棍,朝应深一步步走过来。
但张丽灵突然伸手拽住他,“他说他是警察,是个好人。”
应深的头阵阵发晕,痛得要裂开似的,视野里模糊一片,想着——这孩子是想帮我还是害我?
那人动作明显一顿,弯腰从应深口袋里翻出了警察.证。
应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彻底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里最先闪过的想法是——他竟然不杀我。
然后就是——怎么又是打同一个地方?!
再次醒来时,应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感觉身体的各个部件都不听使唤,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病房门被推开,沈文钦走了进来。
“醒了?”
应深眨巴了下眼睛,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工作。
“我看到张丽灵了。”
“真的?!”沈文钦不敢置信。
应深点头,手撑着病床就要起来,“不仅如此,我好像还接触到了嫌犯,可是我记不起他来……张丽灵抓住他,说我是警察,然后……”
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后脑勺突然痛得厉害。
沈文钦连忙上前,扶住他,“先别急着起来,医生说你需要躺着。”
“不用。”应深果断拒绝,捂着脑袋的手放下,一脸严肃,“这种情况下,应该以案子为重。”
“你脑震荡,神志都不清,怎么办案?”沈文钦非常不赞同。
“不,所有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应深执着地摇头,为了证明自己的绝佳状态,他开始回顾刚才的事,“我们在公园分头找线索,我看到一男一女在拉扯,我去阻止,发现那女就是张丽灵,她尖叫,有人从背后砸我的头,又出现一个男人,前面男的……”
蹙紧眉头,话越说越混乱,颠三倒四,连基本的逻辑顺序都顾不上了。
但应深说完,还是一本正经地坚持道:“我可以继续工作。”
然后抬头盯着沈文钦,眼神都似乎在表示,我说的都对吧?
沈文钦没说话,伸手就很不客气且很没良心地按了一下应深后脑勺上的大包。
“痛不痛?”
应深立刻嘶了一声,用力拍开他的手,怒吼:“废话!你被砸一下试试?!”
这语气这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生气了。
沈文钦却很欠扁地继续说:“哦,这样,我还以为你被砸傻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
“我是在女厕所捡到你的。我打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是一名女士发现你倒在里面,吓得尖叫,然后我才在她的帮助下找到你。”
“不可能……”应深皱眉不相信,但一抬眼,对上沈文钦无比认真正经的表情,居然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侧头思索,“……真的吗?”
那样子,看着莫名呆萌。
沈文钦偏头,偷偷笑了一下。
眼前应深执拗地和他争论,一点都没了平时淡定冷沉的样子,看着反而很生动,多了一缕生机。
沈文钦耐心十足,甚至可以说是兴致盎然,装了一杯温水递到应深手上,体贴说:“没事,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最主要还是以身体为重。喝点水,要不要我扶你躺下来?”
殷勤十足得有点儿诡异,应深莫名觉得自己这一受伤,新人怎么跟看猴儿似的,还兴致勃勃的。
到最后,在应深的坚持下,还是不住院,准备直接回警局。
应深坐在床边,专心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沈文钦则是去办手续,回来病房时,还额外带了个大型物件——轮椅。
沈文钦:“感觉怎样?”
应深下意识答:“浑身都痛,跟被拆开的零件差不多。”
“看来我的确很有远见。”
应深这才抬头看过去,皱眉抗拒:“我不用。”
然后,就很倔强地自己撑着床站起来,但脑袋立刻严重犯晕,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无力的往后倒下去。
沈文钦当即大步上前,及时揽住他的肩扶稳,不客气训道:“你宝贵的颅骨没被嫌犯敲碎,还想自己帮他完成吗?”
应深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顿了一下,说:“还是暂时用一下吧。”
坐上轮椅之后,沈文钦站在他身后推着往外走,继续念叨:“应深,你的体能真不怎么行,就现在的情况,你站都站不稳了。我看这样,干脆以后你早起,跟我一块晨练吧。”
应深一僵,说:“其实吧……我感觉已经不怎么痛了。”
“真的吗?你站起来跑两圈?”
应深不耐:“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
“是吗?那不介意,你叫我一声爸试试?”沈文钦推着轮椅,顺口就说,占尽了口头便宜。
应深:“……”
第24章 安慰
当案件有目击者时,警方会请模拟画像专家根据目击者的口头描述,通过画笔、模拟画像专用软件等来描绘犯罪嫌疑人的面部肖像。
应深回到警局,便会见了专家,试图在纸张上重现他所看到的和张丽灵待在一起的男人长相,找出犯罪嫌疑人。
“你看到了两个男人?”专家问。
“准确来说,是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应深回忆着,“先出现的男性很年轻,和张丽灵年龄相仿,而后面的人,听声音,年纪也不大。根据我们的侧写,嫌犯的行为冲动,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后果,应该是个青少年。”
专家指出:“你先把你的分析放到一边,专心回忆你所看到的。记忆是很零碎复杂的,当出现部分空缺,人会自动用猜测去补充,并且认为事实本就是如此。即使你看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你也会把他的脸和那个少年的脸重合互补,想象出一个青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