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三兄妹一起庆祝。”青年抹掉刀上的奶油,塞进嘴里,然后拍了拍掌,又叫了客厅的少年一声。
女孩不明:“庆祝什么?”
青年弯唇,“庆祝我们今天又安全度过,我们依旧在一起。”
女孩沉默。
“陶新,你再不过来,信不信我把电视砸了?”叫了好几次都不应,青年耐心渐消,语气极差地威胁。
但少年一点都不见害怕,背对他们,盯着电视看。
青年终于按捺不住怒火,起身几大步走过去,猛地拔掉了插头。电视咻的一下黑屏,色彩斑斓的画面消失不见。
少年整个人僵住,毫无反应,呆呆地望着前方。但下一秒,他突然崩溃似的大喊一声:“啊——”
声音凄厉尖锐,仿佛被人狠狠的在心口插了一刀。
他抱着头,深深地弯下了腰,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涌出,嘴唇发抖。
青年握着拳,十分不耐地冲他吼:“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但不可否认,少年的状态相当不佳,经常不知缘故突然发病,跪在地上,用头狠狠地撞着地板,撞得头破血流了也不管不顾,执拗的继续撞,大有不撞死誓不休的气势。
此时,也是如此,即便地板上大部分都有用旧毛巾铺着,但在他疯狂的撞击下,薄薄的旧毛巾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有血沾到毛巾上,显得异常可怕。
原本陪在旁边看电视的黄色拉布拉多一惊,跃到地板上,冲着青年狂吠,声音十分焦急。
“操!”青年暴躁地骂粗,上前抓住少年的胳膊,强行制止住他的自残行为。但少年完全不受控制,胡乱挣扎,手好几次打在青年身上,还因为要做的事情做不了,疯了一般,张嘴用力咬住青年抓着他的手,牙齿深深陷进皮肉,尝到血腥味也不松口。
青年痛得皱眉,却也不躲开,任他咬,直到他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青年猛地一推他的肩膀,少年向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乍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小吸血鬼。
“恢复正常了吗?去把蛋糕吃了!”青年脸色黑沉,所有耐心都消耗殆尽,坐在地上扯了两张纸巾随意地按住伤口。
少年低头看着地板,不说话。
青年看他一动不动,站起身,异常烦躁,胸口憋着一股熊熊怒火无处发泄,猛地一脚踹翻了茶几,“都别吃了!全部扔垃圾桶!”
他大步走进房间,用力地甩上门,震得墙面发颤。
拉布拉多走过来,安慰似的舔着少年按在地板上的手,低声呜咽。房子里的气氛变得越发沉闷难忍。
不知过了多久。
青年仰躺在房间的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在想着什么。而不远处的桌子边,斜斜地靠着一根粗铁棍。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青年机械地转头望过去,眼底如一片死水,黑沉沉的。
又敲了两声。
“干嘛!”
青年不耐烦地出声,许久未说话喝水的嗓音有些沙哑。
房间外的人不应声,就是坚持不懈地敲两下了,再敲两下,再敲两下……大有里面的人不开门,就会一直敲下去敲到地老天荒的毅力。
青年咬牙,猛地翻身坐起,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女孩和少年并肩站着,手上端着一块蛋糕,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青年,可还是不出声。
青年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倒头就又躺了下去,不想理会门口的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可能也就是因为脑子出了问题,他们比常人更容易执拗于一件事,不会看人脸色,坚持的走到床边,把蛋糕往前递。
就这么站在那,睁着一双大黑眼,直直地盯着你,跟两只小恶鬼似的。
青年瞥他们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不耐烦说:“不吃!”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青年回头看过去,那两小孩听他说不吃,居然还真的就拿着叉子吃起了蛋糕,还就站在他床边吃!
青年顿时气笑,坐起来,伸出手,长辈的气势十足,“拿过来。”
两人看他一眼,脸上不舍,但还是怂怂的把蛋糕递了出去。
青年拿过来,大口大口的咬牙切齿吃,小小一块蛋糕,没两口就吃完了。
女孩和少年凑在一块,小声嘀咕着什么。
青年又吼:“偷偷摸摸做什么,有话就大声说出来!”
女孩听话地大喊:“旺!财!还!没!吃!饭!它!很!饿!了!”
青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耳朵被吵得嗡嗡响,“你们不会把剩菜混一块给它吃吗?我教过你们!”
少年:“旺财不想吃剩菜。”
青年:“你知道个屁!”
少年十分认真:“它跟我说的。”
青年把蛋糕的塑料底扔在地上,随口说:“没钱。你告诉旺财,让它将就一下,再不行饿死它算了。”
少年和女孩皱紧了眉,突然捏着喉咙,弯腰干呕。
青年疑虑:“干什么,吃坏肚子了?”下意识拿起蛋糕盒看生产日期。
少年说:“我想把蛋糕吐出来给旺财吃。”
“……”
青年一脸复杂,戴上帽子,没好气说:“我出去一趟,你们把剩菜处理了,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走了两步,考虑到他们上次开门偷溜出去,他又用钥匙反锁了门。走之前还将屋里所有的尖锐物品都集中扔进抽屉,锁上。
第26章 破案
青年锁好门, 低头快步往前走。
下楼梯时,撞上了来收租的房东。
“小子,这个月的房租你还没交吧?”房东不客气地拦住他, 不让他走。房东见惯了拖租不交的赖皮人, 躲在屋子里装人不在,断水断电也继续硬撑,
脸皮比城墙还厚。
“放手。”青年抬头, 眼神冷而狠厉,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表情。
房东心里咯噔一下, 有些发毛, 触电般的缩回手, 无意识放软语气,“小伙子干嘛那么大火气, 我没想惹麻烦,你按时交租就行。你签过合同也知道,
拖延不交我是有资格收回房间的。”
“知道,明天就交。”青年不耐,迅速擦肩而过下楼。
市公安局。
王
负责此案的专案小组正开着会议,汇报各自的侦查进展, 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安排。
应深和沈文钦也给出了他们对嫌犯的心理侧写。
根据嫌犯作案手段的粗糙程度来看, 嫌犯是一名年轻的男性, 20-25岁之间,性格冲动,体格健壮, 力气大,
没有固定职业。除此之外,嫌犯现在还藏着两个少年,
张丽灵和李顺,他们必然需要一个住的地方。而从嫌犯窃取被害者财物的行为来看,他的收入并不足以维持三个人的生活所需,在此条件限制下,他只能租廉价出租房,并且在他的犯案舒适范围内。嫌犯行事方式独来独往,无人约束,很可能是孤儿或来自破碎家庭。他保护两个绑架来的孩子,杀害伤他们的人,我们猜测他曾经失去过与张李两人相似的亲人,留下了心理创伤,看到张李二人后出现了一种认知错误,将自己当成他们的兄长,借此弥补心中的恐慌和空洞,扭曲地保护着他们,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们,深陷在过去的痛苦经历走不出来,竭力证明自己作为哥哥的能力。所以找到他的时候,千万不要硬来,尤其是不能强行把人质从他身边带走,否则很可能会刺激到他,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从侧写出发,一步步缩小嫌犯的范围。他们建议从两方面调查,当地福利院和廉价出租屋。
从福利院记录里找有关儿童的事故。十二到十四岁之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身体或心理方面有缺陷,且有一个大几岁的兄长。发生事故的时间找这两年的,没有就再拓展到五年范围内的。
罗一泽进入数据库,输入相应条件,迅速筛选排查,同时忍不住感慨:“我以为你给了这么详细的条件限制,应该很快出来结果,没想到那么多……”残疾儿童。
通话的另一端,应深猜到了他没说完的话,平静说:“根据民政部最新数据,全国共有孤儿50.2万人,其中集中供养孤儿9.2万人,社会散居孤儿41.0万人。2015年全国办理家庭收养登记2.2万件,且逐年下降。大部分的领养人都希望孩子健康、漂亮、低龄段,但哪里有这样的小孩。福利院里收养的儿童大部分是残疾儿童,有的比例占到90%,甚至95%,99%。残疾儿童容易被抛弃,这是常见现象。”
常见现象。的确如此,但真正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数据,还是难以接受。身患残疾的孩子本就活得比别的正常儿童要艰难,偏偏还失去了最重要的父母支持和爱护。
“找到了。”罗一泽的声音响起,但不像平时那样兴奋地第一时间宣布消息,“我把资料发给你们。”
发生在五年前,一场车祸,陶家五口,位于驾驶座的陶先生当场身亡,他妻子在送往医院的过程中失去生命特征,留下三个孩子,最大的儿子陶明晕了过去,也最为幸运没受什么重伤,小儿子陶新被玻璃碎片划破喉咙伤了声带,再也无法说话,二女儿陶怡因亲眼目睹父母死亡,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三个小孩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接管,由当地的福利院收养。陶明心智健全,身体健康,有不少家庭想要领养他,但他都拒绝了,直到心理医生和保育员多次介入劝他,他才和一个不育的家庭办理领养手续,离开了福利院。
但悲剧就在那之后发生了。这里不是一二线城市,福利院条件有限,保育员的文化水平和素质并不算高,难以耐心兼顾到所有小孩,尤其是这里的特殊孩子需要更多的照顾。孩子们缺乏关爱和管教,性格难免有所缺陷,互相欺负的事情并不少。
陶明的领养家庭和福利院距离远,不能经常回来看弟弟妹妹,只能定时通话。当他知道出了状况,赶去福利院时,才发现有多严重。他的弟弟在打架时被推到了池塘里,因为无法发声呼救,等发现救上来时,已经晚了。更糟糕的是,发现他弟弟危险情况的,正是陶怡,她在此之后一直吃不下饭,吃什么都吐,夜夜梦魇,经常无缘无故尖叫。最后,变得瘦骨嶙峋,死在了福利院,死在他哥哥的怀里。
将陶怡,陶新的照片和白板上被害者张丽灵,李顺的照片作对比,长相有六分像。
根据罗一泽发来的陶明领养家庭的联系方式,拨过去之后,才得知,他们在五年前事故发生后,便觉得陶明的性情大变,想将他交回给福利院,但福利院拒绝接受,自此之后陶明就一直读寄宿学校,到现在的大专为止,和领养家庭鲜有联系。他们也不知道陶明的住处,只提供了一个手机号码。
警方拨过去,响起的声音却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据他所称,这个手机号码他买了已经有近半年。
几乎同一时间,罗一泽还试着查了陶明此人的详细资料,但很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因为他的社会记录少得可怜,医疗保险,银行卡等等,都还是学校统一办理的,银行卡也只用来存奖学金和交学费,收支记录一眼就能扫完。
另一边,部分警员在查看出租屋情况。所幸这两年本市正好在加强外来人流管理,不然就以前的廉价出租屋恐怕猫腻更多。警员们分头行动,将嫌犯的舒适区内的出租屋一一排查。
剩下的数目越来越少。
应深他们也参与了外勤排查,找到房东,向他展示陶明的照片。
房东摇头,表示没见过这人,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警官先生,请问这人是犯了什么事?藏毒吗?”
警员并不回答,只要求看房客登记簿,发现的确没有陶明这人。他深深地看了房东一眼,仿佛要透过他肥厚的脸,看穿他的脑子。
“我们正在调查凶杀案,怀疑凶手就藏身在出租屋内,一旦发现有人企图隐瞒窝藏杀人犯,以帮凶论处判刑。”
声音正气凛然,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戳胖房东的脑仁。
房东脸一白,哆哆嗦嗦,指着照片说:“我、我好像记岔了,有个人和他长得挺像的……”
“谁?住几号房?”
房东抖着手翻登记簿,同时对警察说:“我看他才二十岁左右,还是个出来实习的大学生,不像是做坏事的人才租房子给他的,警官先生,你们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他家的房子要真出了个杀人犯,以后可怎么出租啊。
应深说:“他是不是经常低着头,不喜欢和人对视,你和他说话,他很容易不耐烦,变得情绪暴躁,要冲上来揍你的样子?”
房东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手里的纸都拿不稳了,哗啦哗啦的,“全中啊,警官先生,昨天我还催他交房租来着……他不会是想杀我吧?警官先生,请你们一定一定要立刻抓住他!我不想死啊!”
沈文钦说:“那也需要你的配合,你早点找到他是哪间房,我们才能更快突入。”
房东受到刺激和压力,脑子记忆力简直瞬间爆发,飞快翻到那一页,说:“507!”
最近的专案小组警员接到支援请求,迅速前往指示地址。
在警车上,一警员想到之前看的嫌犯资料,不由感慨:“昨天是嫌疑人陶明的21岁生日,他也算是幸运了,不是今天生日,不然真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