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警员十分惊讶,他入职不过三年,这次也才第一次接触凶杀案,在警校里学习案例,听到时其实并没有多少真实感。所以,现在完全就是一个三观正的阳光好青年受到冲击的样子。
“煤气灯效应。”沈文钦合上资料夹,手撑着桌面,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样子,“说到想要把一个人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我倒是想起了这个。”
应深停下动作,很快便联想到了曾经的案子。
“什么意思?”警员好奇。
“可以算是一种慢性的心理迫害,利用亲密之人的信任不断地打击对方、否定对方所做的一切,让被.操控者怀疑自己的记忆力、认知力和精神状态,乃至整个自我的价值。从日常点滴渗透,慢慢被.操控者失去对自己判断的信任,只能完全依赖操控者。”应深缓缓解释。
“去年,我们接触的一个夫妻凶杀案,男方正是利用了这个。女方用榨汁机砸死了男方,然后报警。邻居都在指责批判女方的残忍,说男方一直都很照顾她,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但经过调查,实际是男方一直在剥夺控制女方的生活,告诉她外面的人不可信,她太单纯容易被骗,慢慢隔离了她的朋友群体,平时也总是说她什么都做不好,需要人照顾,不断重复给她灌输这种思想,让她怀疑自己。即便他和另外的异□□往过密,他也会反过来指责妻子,说如果不是她无法理解自己,吵架了,他才不会出去和女同事喝酒。”
越听,年轻警员的眉毛皱得越紧,不自觉露出一种“这都行?!”的表情,不敢置信。
一同处理这个案子的简迪摊手,“觉得很难相信吧?但事实还真这样,那位可怜的妻子被这种潜移默化的情感操纵,失去了自我,连至亲的父母都没发现问题,只以为她结婚后被丈夫宠坏了,不懂事什么都不会做,产生了更糟糕的恶性循环,没人提醒她,让她改变,日益积累直到最后,做出了一个糟糕的选择——突然爆发,亲手杀死了她丈夫。”
警员的表情难以形容,“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不算正常人了吧?”
沈文钦却摇头,“不算变态,煤气灯效应其实很普遍,只是这个案例男方做法极端,导致的后果比较严重。就好比,一些人的自卑心理也和这个效应有关,大部分父母溺爱孩子,但也有些不少父母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不断打击孩子,无论是学习成绩、兴趣爱好、生活方式还是人际关系,都进行贬低否定,说什么你不行、太差了、你怎么这么蠢、你做这些东西没用、你为什么比不上别人家孩子之类的,长年累积下来,孩子会变得十分内向胆小,很多事还没有尝试就觉得自己做不到。”
没有意识到问题之前,确实容易被不断灌输思想,被改变认知,但细细一想,如果对方给予你的是美好的爱,那必然是让你变得更自信,更绚烂,更有力量。反之,如果对方的爱让你生活在压抑的阴影里,那便要怀疑,这个打着爱的旗号的行为,是不是一种迫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贴一下解释:
煤气灯效应的名称来源于1944年美国的一部惊悚片《煤气灯下》,这个电影讲述了女主角因为继承了大笔遗产而引来渣男蓄意进行心理迫害欲夺财产的经历。女主角单纯地爱着渣男,对他的话十分信任,深信不疑,但她却不知道,渣男正在对她进行着潜移默化的心理迫害想让她变得自卑,开始否定自己,最终处于精神癫狂,这样他就能继承那些财产。
第37章 奶昔
临近深夜,偏僻的街道漆黑而安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其中一盏还因为电压不稳闪烁, 明明灭灭, 黑色的飞虫绕着灯光乱转,显得更加诡异。
一个瘦高的身影插兜经过, 肩上斜跨一个包, 或许是刚下晚班,正准备回住处。不远处, 街角拐弯处冒出一双脚, 路灯拉长了黑影,
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快步跟着前面的瘦高男人。
可前面下班的人耷拉着肩, 似是疲惫,并没有察觉到后面跟着的危险人物。
经过一个巷子, 拿刀的男人猛地上前,尖锐的刀尖抵在他腰上,他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拖进了巷子深处。
街对面的老住宅区, 一个下楼扔垃圾的大爷, 看到了这一幕, 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但不过一会,路灯的黄光照射下,一个人影走出了巷子, 由于灯光直落头顶, 在男人的脚后跟形成了一小团黑影,没了人的形状, 扭曲而混乱。
路灯一闪,男人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只剩一双漆黑的眼。
大爷吓了一跳,皱眉辨认一会,才发现出来的这个是被跟踪的瘦高男人,忍不住开口问:“小伙子!没事吧?我正准备报警呢。”
男人礼貌微笑,“没事,我学过点跆拳道,教训了他一顿。谢谢您啊老伯。”
“那就好,那就好。”大爷感叹,转身便打算走。
男人又问,“老伯,那么晚了很危险,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不用,我就住附近。”大爷摆手。
“那老伯您注意安全。”
大爷点头,然后推门上楼,感慨着:“真是个好孩子啊,跟那些小混混就是不一样。”
大爷握着扶手,慢吞吞地上楼,走过最后一个台阶,大爷一脚踏空,以为还有一级,幸好扶住了,不禁自语:“人老了,眼睛果然不好使了……”
是啊,眼睛不好使,又因为是晚上,所以大爷并没有发现,男人衣服上的大片血迹。
王
等到了第二天,大爷听到邻居饭后闲聊,说巷子那边发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小混混,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造孽哦,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非要搞小偷小摸,现在报应来了吧,就他那样,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医院呢。
大爷听了一会,说:“我昨晚扔垃圾,刚好看到一个小混混拿着刀抢劫呢。”
“不是吧?!这么危险,被抢的那人没事吧?”邻居惊讶。
“老曾,你吃完没?我洗碗了哈。”屋里大爷的妻子喊道。
王
“好了好了!”大爷赶紧扒了最后两口饭,又说,“没事,那小伙会那什么跆拳道。”
邻居们互相点头,那真是走运了,学点拳脚功夫有用啊,改明儿让自家孩子孙子也去学两招。一群人嗑瓜子闲聊八卦,感叹感叹,并没把两件事联系到一块。
……
省厅附近的咖啡厅。
应深又推门进去,惯例的上班前买杯东西喝。
走到前台,还是那位年轻的女店员,露出职业笑容,看到应深时,还没忘记,笑意更深两分,抿着嘴问:“还是香草奶昔,多奶油吗?”
应深点头,说了声谢谢。手从前台缩回,一转身,却对上一张青涩的面庞,深邃明亮的眼睛,视线直白而不加掩饰,应深毫无防备,突然被吓了一跳。
“……李文涛?”
是一贯在这间咖啡店里工作的店员,会悄悄为应深增加奶昔分量的人,简迪认定这人是应深的粉丝。
青年点点头,和应深对视上了,又恢复平日的模样,眨巴了下眼,抿着唇,神态间透着些许腼腆。
应深愣了一下,问:“今天你不上班吗?”
青年身上没穿着店内的深棕色围裙,而是一身休闲打扮,衣服都比较旧,但胜在干净整洁,更像个刚出大学校门的勤勉学生,赚钱养家。
他笑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年轻人的闪亮光彩,仿若星光,“我辞职了,回家乡做别的工作。”
应深便说:“那挺好的,恭喜你。”
李文涛笑容真挚,“嗯,谢谢,我和你道别完就要走了,很高兴这段时间能认识你,我真的很谢谢你。”
应深有点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你很阳光,我作为客人看到,心情会很好。”
闻言,李文涛笑容更深,同时眼角余光扫到香草奶昔做好了,便顺手替他接过,再递给他。
“谢谢。”应深的手刚碰到杯子,就被一只迅速伸来的大手,不客气地抢走了。
身旁,沈文钦笑眯眯的,叼着吸管大大的吸了一口,评价:“好甜。”入口一嘴奶油。
应深和李文涛俱是一愣,转头看向他。应深经过这段时间晨练的相处,更加熟知他近乎无赖的性子,一脸无语。李文涛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眼底有些不悦。
沈文钦弯唇,对应深很没诚意地说:“不好意思,有点渴,一时没忍住,我再给你买一杯。”
说完,便从应深和李文涛中间破开条路,潇洒地穿过去,晃着手里的奶昔,对女店员说:“麻烦给我来一杯一样的,谢谢。”
女店员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脸一红,立刻移开视线和同事说一声,才点头收钱。
李文涛看着沈文钦一系列的动作,和应深再熟稔不过的姿态,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轻浮,然后压着心底升腾起的怒火,不满说:“你同事这样子……?”
应深:“如你所见,很麻烦的人。”
嘴上虽说着嫌弃的话,他却是耸了耸肩,并不太在意的样子。
李文涛低头垂眼,神色忽然暗淡不少。
而沈文钦拿到新的一杯香草奶昔,就直接塞到应深手里,勾着他的肩膀往外走,拉长了声音说:“我亲爱的前辈,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应深被拉着往门口走,不放心地回头,和李文涛对上视线。
他弯唇微微笑着,朝应深挥了挥手,以示道别。
应深也回以一笑,挥了挥手。
然后,沈文钦半搂着他的肩,步子迈得更大,走得更快。沈文钦单手握着杯子,吸了一大口奶昔,拧起眉,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下巴紧绷,显然心情不太爽。
至于为什么不爽,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反正,迟钝的应深是没发现,只低头专心地喝着最爱的奶昔。因为实在是太好喝了。
省厅里。
犯罪心理分析小部门,仅有的四个成员都在埋头奋笔疾书。没办法,每次案子一完,都堆积了大叠的书面报告要写。
简迪写得烦了,上唇翘得老高,签字笔横在上面,放得稳当当的。她趴在桌上,瞎感慨:“如果你们可以选择一种超能力,你们会选什么?我选分.身算了,她写报告,我回家睡觉。”
她的搭档一撑桌子,办公椅的轮子便咕噜噜转,一下到了简迪身旁,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那有区别吗?两个都是你,你还得忍受自己在这里写报告嫉妒另一个你却在睡大觉的痛苦。”
“江启阳!滚蛋,你烦死了。”简迪一蹬地板,把椅子滚向一边,没好气地瞪回去,“你报告写完了吗?”
江启阳微笑,“写完了。不过,如果你拜托我一声,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写一部分哦。”
“你怎么那么快!”简迪一脸不爽,咬咬牙,正气凛然,“这是我的工作,区区几份报告而已,唰唰几下就能写完了,我还需要麻烦你?!”
江启阳摊手,“这样,那你加油,我给你精神上的鼓励。”
说完,便施施然地拉开抽屉,拿了一包薯片,撕开包装,慢悠悠地吃了起来。正是简迪最爱吃的口味。
烦死了。
简迪更加不爽,埋头狂写。
王
半晌,江启阳又凑上前,拿着一块薯片问,“要吃吗?”
“谢谢了,不用!”
“真不吃?”
“不吃!”
“我帮你写报告也不要?”
“不要……等等,你说什么?”简迪转头,狐疑地看着他,一副你到底搞什么鬼的表情。
“早点写完,准时下班,还能出去浪不是吗?”江启阳说。
“浪,去哪儿浪?我已经是抱着枸杞保温杯的老阿姨了,热闹的夜生活不适合我。”简迪漫不经心说,顺手就拿了几块薯片,把最长最难写的报告推过去给江启阳。
“我知道个地方,你肯定感兴趣。”
简迪挑眉,抬高了手挥着,“应深,下班出去浪,你们要不要一起?”
江启阳:“……”
捏着笔用力一握,瞬间划出一条黑线。他的精心安排……泡汤了。
“好啊,去哪?”应深好奇,话刚一出口,就被沈文钦一扯胳膊,身体随惯性歪倒过去。
沈文钦眨眼,朝他摇了摇头。
让他别去?为什么?
应深纳闷,胳膊又被扯了几下,沈文钦不停地朝他使眼色。江启阳也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眼神幽怨。
应深抿嘴,看着他们俩的表情,犹豫开口,“我还是……不去了吧?”
“咦,为什么?”简迪奇怪。
“我……有事?”应深的表情更奇怪。谁让他不擅长在熟人面前撒谎。
简迪笑了,“你自己有什么事不确定吗?还疑问语气。”
沈文钦扶额,及时救场,“他和我先约好了。”
简迪立刻敌意地看向沈文钦,“你?就你们两个?去干嘛?”
她一直对这个新来的有意见,尤其是在分组之后。
沈文钦张口就说:“我教应深近身格斗。”
这回轮到应深眼神幽怨了。天知道他有多不想接受训练。
恰好这时,老厅长敲门,突然出现。
“有案子。”
他们对视。
这下好了……谁都别想出去玩了。
第38章 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