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现代耽美]——BY:ranana

作者:ranana  录入:06-04

秀秀喊小宝,大声说:“小宝,送你的!”
修车库房门口停了辆面包车,用千斤顶撑了起来,正有个人在底下哐啷哐啷敲打着什么,声音很大。我们不得不扯着嗓门说话。
我抱着花瓶,冲小宝使眼色。小宝拿了那花瓶,笑着指指拳馆里头:“进去坐坐??”
秀秀说:“下次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
小宝抓着花瓶的瓶口,问秀秀:“秀秀,你是有名的艺术家吗?”
秀秀眨眨眼睛。我说:“你给他在瓶子底下签个名,他好卖个好价钱。”
小宝作势要踹我,我拉着秀秀就走了。
小宝在我们身后喊:“有空来玩啊!我们还教女子防身术!叫几个朋友一起来报名啊!”
接着我们去了新区的欧泊spa会所,会所靠近居民区,左边一间咖啡馆,右边一家书店兼卖居家用品,也卖咖啡。环境幽静。范经理坐镇前台,我和秀秀在大门口探头探脑,范经理和一个戴珍珠项链,穿套装,脸抹的雪白的女人说了会儿话,女人由一个穿制服的年轻男孩儿领着走进会所深处,范经理来招呼我们进去。
他没好气地问:“大白天的,干吗鬼鬼祟祟!做个正经人都不会做啦?”
他看看我们,下巴朝会所的方向努了努,说:“进来坐坐?”
秀秀说:“范经理!这个花瓶送你。”
范经理说:“你们哪儿捡的碎瓷器片拼出来的?”
我笑:“范经理,您火眼金睛,识货!”
我把花瓶放地上,说:“您不要,那就在这儿等有缘人吧。”
范经理赶忙把花瓶拿起来,他一摸,一端详,一咂摸,挤着眼睛问我们:“不会漏水吧?”
秀秀说:“这可不敢保证啊。”
我说:“插干花。”
范经理嫌恶地瞪了我一眼,嘀咕:“干花?干花和真花能是一个品味,一个格调吗?”
他又看我,问我:“午饭吃了吗?”
他带我和秀秀去吃午饭,附近大型购物商场五楼的川菜,我们吃麻辣牛蛙,水煮鱼,夫妻肺片,吃得眼睛嘴巴喉咙全都辣花花的。吃到一半,范经理出去接了个电话,电话打得够久的,半个多小时不见人影,我和秀秀怀疑他找了前台买单,直接走了。我们正要找服务员验证,范经理回来了,满头大汗,手里提着两大包楼下精品超市的购物袋子,放在桌边,一屁股坐下了猛灌水。秀秀给他递纸巾,范经理接过了,擦汗,擦嘴,说:“带回去吃吃。”
我瞅了眼,都是食补品,什么白兰氏鸡精,冰糖燕窝,猴头菇,精品红枣、龙眼。
范经理低着头吃鱼片,又说:“你们也不要老让方阿姨做饭,你们也做点给她吃吃,烧菜做饭很辛苦的。”
下午,我和秀秀去医院接盒盒妈,方阿姨。她戴帽子,戴手套,裹围巾,裤子穿了两条,一直出虚汗,到了家,就去床上躺着了。她问我们,晚上想吃点什么。秀秀说她来做饭。盒盒妈点了点头,眼睛半睁半闭,又说:“冰箱里还有三颗鸡蛋,上次买的番茄也还没吃完,做个番茄炒蛋吧,多放点糖,小蜀喜欢吃甜一点的。”
我不喜欢吃甜一点的番茄炒蛋,盒盒的口味偏甜。盒盒是从江苏跑来融市的。
我点了点头,说:“嗯,多放点番茄酱,酸酸甜甜的好吃。”
秀秀说:“阿姨,上次说给你做的花瓶做好了,我拿进来给你。”
她去外面拿了两只花瓶,放在盒盒妈床头,和她说:“您要是夜里想吐就吐在这里面好了,一个不够还有一个,多方便。”
盒盒妈笑了:“这个是花瓶,又不是痰盂。”她说,“还有一个是要给开开的。”
开开是盒盒的小名,取开开心心的意思。
盒盒妈念叨着:“花瓶……还是要插花……花好看的……”
她闭上了眼睛,我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盒盒妈忽然又开腔,声音很干,轻细。她说:“芳芳姐的事……是我欠考虑,小蜀,你不容易的,阿姨知道的……”
她应该是想握住我的手,可她的手上没什么力气,顶多只能算把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手指蜷缩着抠住我的手掌。我坐在了她的床边,我说:“阿姨,芳芳姐现在一个人有四五个人照顾,用的都是最先进的药,最先进的器材,吃得好,睡得好,她很好的。”
我说:“是我能力不够,我也想给她更好的环境的。”
盒盒妈的手在我的手背上左右移动,我用双手握住她的手,她闭紧了眼睛呢喃着:“你很辛苦的,你也很辛苦的……”
我知道她在说盒盒。她想儿子了。
至于秀秀要给s的花瓶,我们拿去了好再来的地下室,我把它放在了一间按摩房的角落。它会不会被别人拿走,被人当作痰盂,当作尿壶,还是被再次打碎,我不知道。那是它的命运了。我只能祝福它,愿它有个好的归宿。
晚上,吃过晚饭,我去陪着盒盒妈,秀秀带着一个花瓶出门了。那是她要送给她爸爸的花瓶。
我在盒盒妈身边睡着了一会儿,醒过来时已经十一点多。秀秀回来了,在厨房煮甜汤,番薯里面放了生姜。她煮好了,我们一人喝了一碗,暖了手,暖了身体。她身上是一条新裙子,门口放了双新鞋,桌上有只新皮包。她说:“他也没和我说什么,带我去逛街,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随便看看,我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买了下来。”
她和我说:“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点了点头,我们吃完甜汤,抽完一支烟,秀秀说,她还要出门。已经很晚了,我担心她,我说:“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吧。”
她调侃地说:“去见你最恨的人。”她补充说明,“哦,不是说业皓文的妈妈哦。”
我无奈也费解:“我很他妈干什么?”
她说:”冤有头,债有主啊,他被教成这样,你以为是谁教的?你读那么多书,没看过弗洛伊德吗?一个人有问题,根源十有八九是母子关系。”
我说:”那爸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秀秀说:“要是问题的根源是父子关系,那这个人多半是杀人犯。”
我更无奈了,说:“我送你到门口。”
她说:“我叫车好了。”
“叫车才危险,我送你到小区门口,我在车上等你。”
我们约了辆车,去了新城区的月牙湾小区。小区门口不让停车,我们只好停在马路对面,秀秀下了车,我放下车窗,看着外面点香烟,抽了两口才发现,她忘拿花瓶了,我喊她,她没有反应。我只好提着装花瓶的购物袋下车,追上去。
秀秀没能进去小区,她在门口被两个保安扣了下来,我一出现,我们两个都被扣住,秀秀说她是来送快递的,让保安直接打电话给34幢的业主。一个保安问她:“哪家快递公司的?快递放我们这里就好了。”
他看我,我赶忙扔了香烟,双手背在身后站着。秀秀说:“我们公司规定一定要本人签收。”
那保安继续看我,我陪笑脸,另外一个保安进去保安室打电话,秀秀加了句:“您说是好再来快递公司的!”
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秀秀暗地里拱了拱我。我苦笑,不一会儿,保安室里的保安朝挡住我们去路的保安挥了挥手,那保安让开了一条道,我把花瓶给秀秀,要走,秀秀问那个保安:“欸,33幢的狼狗还养着吗?上次我来送快递,它窜出来就要咬我,吓得我摔了一跤,公司还不给报工伤。”
保安说:“怎么不养,还生了两只小的。”保安上下打量秀秀,“你经常来送快递?怎么以前没见过。”
秀秀揉着胳膊说:“就是因为那个工伤嘛!休息了好久。”
我拿过她手里的购物袋,跟着她走。
保安没跟着我们了,说:“你知道哪里的吧?”
秀秀点点头,走在我边上,指着一条石子小路说:“这里走。”
我走到石子小路上,问她:“你真的被狗追,摔了一跤?”
秀秀说:“真的,33幢开狗厂的,会养不会教,气死人了。”
她又说:“那只狼狗倒很喜欢业皓文,看到他就狂摇尾巴。”
“母的吧?”
“公的吧?”
我笑出来,点香烟,抽烟。秀秀看我,我又点了一根烟,递给她。石子路两边都是树,但都枯败了,只有一些冬青,一些枫树上还能看到些叶子,走着走着,遇到几棵腊梅,开了花,黄黄的一小朵一小朵点缀在黑树枝上。我们抽烟,烟味被花香盖了过去。秀秀往前面一指:“到了。”
我一看,先看到很低很大,发黄光的月亮,接着才看到一幢三层高的红砖洋房。
我说:“我知道我为什么和他没办法沟通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秀秀说:“那我和你能沟通啊。”
我说:“你是艺术家,艺术不就是要和所有人沟通吗?”
秀秀哈哈笑,笑声爽朗。她带我到了月亮湾小区34幢的门口。她敲门,高喊:“业皓文!你的快递!业皓文!快开门!!!”
有人来开门了,不是业皓文,是个年轻男人,穿着t恤牛仔裤,穿拖鞋。他看我们,我看他,花了点时间,我认出他来了,他是友谊宾馆的一个前台,新来的,清秀,头发乌黑,眼睛也很黑,很亮,人很热情,会帮阿槟寄快递,送报纸,嘘寒问暖。

秀秀直接走了进去。我在门口抽烟,秀秀进去后没多久,业皓文的声音响起来了,他说:“你先走吧。”
紧跟着,秀秀的声音响起来:“蜀雪,不是说你!”
年轻男人在门口穿鞋,看看屋里,又看看我,小声说:“送外卖啊?”
我说:“送快递。”
我又说:“那是他老婆。”
年轻男人一愣,不看我了,穿了鞋,低着头就走了。
我继续抽烟。忽地,里面传来哐地一声,我跑进去,只见秀秀站在客厅,脚边是几片碎片。碎花瓶的碎片。她看到我,一笑,吐了吐舌头。她脚边还有另外一只花瓶,那是她打算给业皓文的。
业皓文神色平静,走去沙发边坐下,点烟,抽烟,按了下沙发边高脚桌上的电话。电话开始播语音留言。一个女人气冲冲地说话:“你不想听,挂我的电话我也要说!事情就是这样了!是她有错在先!跑去找什么初恋情人,什么斌什么的,那么多人都知道了!都传开了!你这顶绿帽子戴得很……”
业皓文关了答录机。我看秀秀,秀秀跳到了沙发上,笑着跳啊蹦啊。我看地上的碎片,那是属于她自己的花瓶。我再看她。她笑得很开心,笑得心满意足。
我明白了,她不再是受害者了,她会以加害者地姿态离开她的避难所。
她会好起来的。
秀秀越蹦越高,手在空中胡乱地摆动,她大声说:”那是孙毓结婚的礼物!“
业皓文说:“你别跳了,你下来。”
秀秀继续跳,伸着脖子说话:”是给你的!”
她哈哈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结婚了还可以离婚!”
我听了,也有些想笑。秀秀看我,冲我招招手,我摇头,站在沙发后面,没有动。
秀秀跳着转了个圈,业皓文仰起头看她,仍劝说,好声好气地:“你下来,不要跳了,摔了怎么办?你下来吧。”
他拉她的手,秀秀甩开他,踩着沙发垫子跑到另一张沙发上继续蹦啊跳啊。有几下,我都以为她的脑袋会撞到吊灯,但她都避开了,她尖着嗓子喊话:“业皓文!你太贪心了!贪心的人不是撑死就是饿死!你要撑死还是饿死??”
业皓文不说话了,秀秀呼呼地喘气,我更是没话说,静默中,业皓文的手机响了。秀秀瞥了眼茶几,说:”孙毓的电话。“

业皓文没有接,看她,柔声劝:“你下来。”
秀秀闭上了眼睛,双手在嘴边张得很开,尖叫:“业皓文,我爱你!”
“业皓文,我爱你!”
业皓文嘴里咕哝着:“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下来,危险。“要去抓她。
秀秀躲着她,笑得合不拢嘴,一不留神,人要往地上摔,我一个箭步过去,抓住了她,她反手抓住我,重新在沙发上站稳了,她看着我,喘着粗气,捧住我的脸就亲了我的额头一下,她说:”蜀雪,我也爱你!“
她亲我的脸,亲我的鼻子,一遍遍说:“我爱你!”“我爱你!“
她亲够了,喊得嗓子都哑了,放开了我,弯腰捧住业皓文的脸也亲他的额头,沙哑的喊:“我爱你!”
业皓文的脸红了,他好像只会说一句话了。
你下来,你下来吧。他说着。
我摸摸自己的脸,秀秀抱住了下业皓文,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搂得很紧,业皓文拍拍她的手臂,秀秀没动,闭着眼睛,她的嘴巴在动,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是在对业皓文说,还是在对自己说。说了好一会儿,说完了,她松开了业皓文,她来抱我,抱得很紧,她从沙发上走了下来,手先是环住我的脖子,后来环住了我的肩。她出汗了,脸和脖子都很湿,呼吸粗重,她断断续续说话:“蜀雪……蜀雪……我要走了……我要走,我必须走了……得走了……”
我刚想问她要去哪里,她就松开了我,张开手臂,又站到沙发上,谢幕似的一鞠躬,再抬起头来时,扮了个鬼脸:“当然了!我最爱还是我自己!”
她往外一张望,跳下沙发,跑进厨房,推开一扇门,跑到了外面,外面是院子,是还有浅浅一层积雪,铺着鹅卵石,铺着草坪,枯枝还没抽出嫩芽,败叶还没落净的后院。
秀秀在院子里停了停,取下了手上的什么,扔了出去。我想可能是婚戒。
业皓文冲了出去,大喊:“钟灵秀!你疯了吧??”
秀秀欢呼了声,跳起来,一蹦三尺高,跑起来,跑得更远。狗开始叫,一声声犬吠里,我逐渐看不到秀秀了。
我也出去了,秀秀被黑夜吞没了,犬吠里掺杂着她的笑声。业皓文站在了一棵枯树下。他没有再往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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