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现代耽美]——BY:ranana

作者:ranana  录入:06-04

我推开他,去找自己裤子,找毛衣,找外套。我坐在按摩床上穿衣服。
业皓文跟了出来,还在说话。
我讨厌他,讨厌他有舌头,有声带,会说话。
业皓文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范经理带着我往下面走,一层一层楼梯走,和我说,我们这里技师很多的,技术都很好的,一个钟,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我问他,谈恋爱也可以吗?他哈哈笑。”
他坐在我边上,我踢了他一脚:”你别压着我的帽子!”
我穿戴好了,说:“你有这么多话要说,那就去和孙毓说,你去问他啊,可不可以谈恋爱。”我还说,“看你是老客户才做你的生意,以后我都不做了,你要找替代品,消遣的人,你去别的地方找。”
我朝他伸出手:“十次总共两千八,现金还是微信转账?”
业皓问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睛看我:“蜀雪,我可以喜欢你吗?”
我戴上帽子,拉上外套的拉链,提起那盒蓝莓派,说:“下辈子吧!”
我回了友谊宾馆,阿槟醒着,在看电视,看到我,问我:“你去哪里了?”
我说:“出去走走,买了个蓝莓派。”

他说:“出去走走要带安全套和润滑剂的吗?”
他撇过头,坐在床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很痛苦的样子,哑着嗓子说:“本来这次来,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吉隆坡的。”
我说:“你不是打算以后来融市工作的吗?”
阿槟看我,眼睛眨眨,抓了抓手背,哽咽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总是这样……”他捂住脸,说,“我以为你会变好的,我不介意你做什么,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的关系,但是我觉得你本质是好的……”
我叹气,说:“是我对不起你,抱歉。”
他还捂住脸,问我:“你爱过我吗?”
我说:“和你在一起挺开心的,没什么负担。”
阿槟笑了声,又问:“你爱他吗?”
“谁?”
“这几天你都是去见同一个人吧?”
我坐下了,说:“是的。”
我点了根烟,说:“我不爱他。”
“他给你很多钱?”
我摇头,阿槟看我,我又对着他摇了摇头。我抽了几张纸巾给他,阿槟擦眼睛,说:“你爱过什么人吗?你怎么能这么无所谓呢?你这样让我很痛苦你知道吗?”
我说:“你真的会带我去吉隆坡吗?”
阿槟垂下眼睛,吸了吸鼻子,用纸巾擤鼻涕,很大声。
他小声说话:“我真的爱过你的。”
他说:“我每天都想着你,”顿了会儿,他补了句:“我想和你去很多地方。”
我问他:“这样才算爱一个人吗?”
如果这样才算爱一个人,我没爱过任何一个人。我和尹良玉在一起,我没有每天想他,我也想不到要和他一起去什么地方。我想的只是我们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去图书馆,我甚至溜进他的办公室,我觉得好刺激。我们分开了,我很失落,心里空了一块。
我还觉得带高年级的学长,低年级的学弟回家,和我妈说,这是我同学,我们一起补习,做作业,然后在房间里抽烟,互相打飞机好刺激。烟抽完,我们分开,我也很失落。

阿槟问我:“你不爱他,又不是因为钱,那你为什么要去见他?”他看我,眼神怨恨,“他床上功夫很好?”
我说:“不是的。”
我说:“和他分开,我不会失落,心里不会空落落的,和你分开之后,我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他……他可有可无。”
他不会带给我更多失望,不会带给我更多伤害,他也不会给我任何幻想,任何关于离开这里,脱离现状的美梦。
阿槟抱着头,抽噎着说:“你真可恨!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我和阿槟分手了,分开了。我一个人走回了宿舍,夜深人静,我轻轻地开了门,悄悄地进屋。屋里没开灯,秀秀坐在客厅里,地上,一排花瓶前,披着月光,抽着香烟。她看到我,我看到她,我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纸盒,秀秀笑了,起身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蓝莓派去了厨房。
我走到她先前坐着的位置坐下,点了根烟。靠墙的这排花瓶改头换面,从完整的瓷器变成了碎片拼贴出来的瓷器。我数了数,原本我们买了十只,现在只剩九只,我拿起一只看了看,这一只全身上下,百分之九十的碎片都是那泥巴似的配色,只有几片青绿色,在许多泥巴色的衬托下,显得美丽清新,竟有了几分翡翠的意思。
秀秀端着两碟切片蓝莓派回来了,我说:“我吃不下。”
她弯腰,盘腿,坐在我边上,端着碟子吃了一小口蓝莓派,指指我手上的花瓶,和我说:“送给你的。”
她又说:”生日快乐!“
我笑了,放下手里的花瓶,说:“这只的颜色不太好看。”
秀秀说:“你想说丑?”
我没说话,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腔调:“所以送给你啊,你的人生丑陋和不幸太多了。”她护住其他花瓶,“你不要打其他人的主意,这个就是给你的,你看你一眼挑中它,说明你们真的很有缘分,你们的内在互相吸引。”
我笑出声音,秀秀一看紧闭的卧室门,冲我使了个眼色,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我点点头,盒盒妈妈进来熬得辛苦,睡眠质量很差,我们都不想打扰到她。我和秀秀轻轻地说话。
我告诉她:“我和阿槟分手了。”
秀秀用手扇风,说:“吉隆坡热死了,晒死了。”
我说:”他每天早上问我要吃什么,晚上问我打算吃什么,吃饭的时候就问我中午吃了什么,看手机,看微信都是在研究哪家新餐馆时髦。”
秀秀说:“人的欲望那么多,食欲发生得最频繁,又最容易满足,不然你看为什么美食纪录片那么多,那么受欢迎。”
我说:“我每天出去和别人睡觉。”
秀秀说:“因为性生活不协调离婚的人多的是。”
我颇意外:“你今天有点反常,怎么事事都顺着我说?”
秀秀挤眉弄眼,扮怪相:“一个人要是生日的时候过得都不顺心,他岂不是要质疑人生,我生出来干吗呢?所以你到底是想怪他,还是要自我谴责?”
我一时说不上来,想了会儿,才道:“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我和他也开心过的,开心过就好了,爱来爱去不就是那么回事。”
“怎么回事?”
“看得顺眼,能沟通,能打嗝,能放屁。“
秀秀睁大眼睛看我:“原来你这么爱我和盒盒妈妈啊!我才知道!”
我也瞪眼睛:“我当然爱你们!”
秀秀还瞪着眼睛:“那两个互相看不顺眼,不能沟通的人在一起,不是结婚那种,他们没有婚姻的牵绊,财产啊,家庭啊,孩子的束缚,他们在一起,难道不才算是真爱吗?”
我的嗓子刺痛,没说话,咳嗽了起来。
秀秀继续问我:“所以你不爱阿槟了,你就和别人上床?你爱上那个别人了?”她舔了下嘴唇,擦了擦嘴角的酥皮碎屑,说:“我不是第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的人吧?”
我说:“我和他真的没办法沟通,话不投机半句多。”
秀秀更认真地看着我,认真里带着一种钻研和探究。我低头拍裤腿,抖烟灰,说:“我说业皓文。”
秀秀拍拍胸口,如释重负似的舒出口气,道:“我以为他要变成伏地魔,名字都不能提。“
我笑了,推了推她:“神经。”
秀秀又吃了两口蓝莓派,抽烟,指着其他花瓶,一只一只介绍:“喏,这个是给小宝的,这个给盒盒妈妈,这个呢,我想给范经理,还有给盒盒,给s,给我爸爸,这个给业皓文。”
我看向她打算送给业皓文的那只花瓶,颜色很丑的碎片也很多,和送我的那只不相上下了。我疑惑:“他的不幸也这么多?怎么可能。”
秀秀拿起那只花瓶,递给我,我没接,秀秀就捧着,转着,看着那花瓶,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人生的丑和美取决于有没有人爱他。”

我嗤了声,说:“他去酒吧坐半个小时,倒贴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秀秀放下了那只花瓶,说:“他们爱他十秒,一分钟,一个晚上?一个礼拜?十个晚上?”
“那还不够?”
“你真是当代快消青年,什么都要快,吃饭要快,手机要快,网速要快,看电视剧都要快进,才看到开头就想知道结尾,爱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我说:“爱一辈子你觉得现实吗?”我突然想到,“哦,对他来说是挺现实的,他爱孙毓又长又久。”
我说:“孙毓要结婚了,他托我问你打不打算去婚宴。”我抽烟,说,“他又和我卖惨,装可怜,他还问我,可不可以喜欢我。”
秀秀笑开了,说:“他是不是给你一种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
我翻个白眼,抖抖肩膀。我说:“非得爱一个什么人嘛,他追求什么呢?他想要什么呢?被爱的感觉?他自己不能好好过吗?非得是我吗?”
秀秀看着我,我说不出话来了,是啊,非得爱一个什么人嘛,非得投进什么漩涡里吗?一个人不能好好过吗?非得是某一个特定的人吗?
我举手作投降状,露出笑容。这题确实该反问我自己,我确实该自嘲的笑一笑。
秀秀说:“他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一些烟灰掉到了我的鞋子上,我吹了吹,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他的肚子里估计能塞下一两千万人。”
秀秀捂住嘴巴笑,笑完,她把碟子放在了地上,抱着膝盖,歪着脑袋看着我,她伸手理我的头发,摸着我的发尾,说:“爱这个字听上去真动听,真动人。”
我说:“糖衣炮弹。“
秀秀问我:“你为什么要见他呢?业皓文和我说,说你从他车上跳下去,说你说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他说,他觉得对不起你,又觉得根本没有对不起你,他觉得你很可恨。“
我说:“阿槟也觉得我很可恨。”
我还说:“不恨我,难道恨他们自己吗?”
我问秀秀:”他恨我什么?他凭什么恨我?他为什么不恨孙毓,他吊着他的胃口,他把他当备胎,难道不是吗?”
秀秀笑着点头,笑着看我,笑着说:“你和阿槟分手分得那么冷静,讲起业皓文,这么咄咄逼人。”
我说:“我很烦他。”
“他恨你,你烦他,按照电影,电视,你们就是欢喜冤家,天造地设了。”
我说:“我要是能喜欢他,能爱上他,早就喜欢他,爱他了。”
秀秀应了声,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说:“我每天晚上都去好再来的地下室怀旧,我没想到会遇到他。他也去了哪里,他在那里。”
秀秀揉着我的肩膀,说:“他说他恨你对什么都无所谓,在大学里当优等生的时候无所谓,在地下室糊里糊涂过日子也无所谓。”
我轻笑:“他会说糊里糊涂过日子?他说我出来卖吧?”
秀秀说:“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秀秀又说:“孙毓是他的惯性,他永远得不到,也就永远不会失去。如果换一个别人,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去得到什么。”
“他有病,他变态,心理畸形。”我说,我抽烟,手有些抖,接着说:“他打电话给我,我不想接,有时候真的不想接,看到他,我就想到我失败的大学生活,我觉得我活得很失败。”
好几次,业皓文打电话给我,我不想接,我没有接。但最终还是会接起来。
好几次,我删了他的号码,删了他的微信。但是我能背出他的号码,我认得他的来电。
我会停在路边等他和我说话。
我没有孙毓的天真,我不像业皓文那么蠢,我只是犯贱。
我只是……
我需要他。
我也需要一个永远得不到,也就永远不会失去的人。我不爱他,他会离开我,我们不会完全分开,无法完全契合。我们牵牵扯扯,一个礼拜,十天,一年了,两年了,十年,余生,一辈子。他会逐渐变成我的爱情故事的主角,他会变成又一个孙毓。我的孙毓。一个月神,或者是一个爱神。
如果爱真的有神明掌控,如果爱神盯着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可能看到我这里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看漏了我,我要自己安排好自己,自己搞清楚自己。
我不怪她,神的眼睛也会干涩,眼眶也会发热。
我揉揉眼睛,秀秀把给我的花瓶拿了起来,指着瓶身上一片翠绿色的碎片说:“你看,这一片碎片是不是显得特别好看,特别耀眼,像宝石一样。”
那碎片呈八角形,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透明,像琉璃。
秀秀接着说:“人嘛,所有难过,不开心,忧郁,痛苦都是为了衬托幸福,”她放下了属于我的花瓶,说:“所有幸福都在等待忧郁和痛苦。”
她说:“我以为十只花瓶的碎片能拼回十只花瓶,但是,不是的,总是会失去些什么,一些东西就是找不回来了,”她放下我的花瓶,拿起一只她还没告诉我属于谁,她打算送给谁的花瓶,那花瓶身上有一些红色,不像碎片,像不小心溅上去的血点。
她搂住那花瓶,说:“不管是被别人打碎的,还是自己打碎的,拼拼凑凑能拼回来已经很好了。”
我说:“他大学的时候就喜欢我,为什么他大学的时候不来告诉我?”
我咬牙切齿,靠在秀秀身上。这一次我知道我为什么掉眼泪了,为谁掉的了。我恨业皓文,真的恨他,恨的程度和恨冯芳芳不相上下了。
第二天,我和秀秀拿了个购物袋,装了两个花瓶出门了。我们先去给小宝送花瓶。小宝工作的拳馆在老城,偏僻隐蔽,得从凤翔路上的一条没名字的小巷进去,原先是个大杂院,现在围着天井的四间屋子分成了拳馆,专做炸鸡外卖的小作坊,一家建材公司的库房和一间修车行。我们到的时候,拳馆营业了,门敞开着,门上贴着两个大胡子门神,小宝顶着太阳,裹着羽绒服,咬着根红豆棒冰在撕门上的胶带。那两个门神下头不知道贴过什么东西,不知道被谁撕了下来,留下了几个雪白的纸角和胶带的痕迹。拳馆里没开灯,光线不是很好,望进去又旧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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