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在多说些,他说,他想不起来了。我失望极了,他求我原谅,他说,他是不会说谎的磊落的神,所以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他的记忆在进入荒野之后就兀自睡去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夜晚,那些夜晚,都不重要了。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
我和阿波罗说:“让我们忘记吧,让我们不要再想起那些短暂而痛苦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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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波罗
我只跑了一小会儿就赶上了阿瑞斯,尽管阿瑞斯的马蹄很急,不过好在我今天只是变成了阿佛洛狄忒的样子,并非使用着她柔弱的身体。唉,阿佛洛狄忒先前哭得是那么伤心,我不忍看她伤心,便变成了她的样子来追赶阿瑞斯。我是来为她排忧解难的,要让阿瑞斯——抑或世界上任何一个神,一个人爱上一个如此美丽的金色女神有什么难度呢?只是阿佛洛狄忒习惯了被人追逐,习惯了什么都不做便以自身的魅力将人虏获,使人臣服,她从来不知晓如何使用自己的魅力,她说得没错,她是春天在大地上撒播种子的使者,而非精耕细作,使那种子茁壮成长的老农。这种粗糙的活计就交给我这个畜牧的神来吧!
我喊了阿瑞斯一声,声音尽量柔和,声音尽量透露出不舍。阿瑞斯回过了头,好极了,这温柔的第一招奏效了。接下来,我要向他展露出我——哦,不,是阿佛洛狄忒那最无辜,最纯真的笑容。这也没什么难度,我只需轻轻扬起嘴角,我只需收敛我的思绪,我得放松些,让我回到与雅辛提斯在草地上追逐公牛的时刻吧。那一刻,我的身体是那么的轻,我的肩上没有任何一丝负担,没有女祭司执着于我的神谕,没有英雄追逐着我的荣光要与我一较高下,没有城池要我守护,没有战役要我去冲锋打响,那时,我曾感觉我回到了刚出生的时候,我在母亲身边肆意地奔跑,提洛岛的石头磕破我柔嫩双脚,我丝毫不在意,我只是继续奔跑,我出生了,我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我是一个崭新的生命,我面对着一个崭新的世界!我奔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阿瑞斯看着我,我确保我已经向他展露了阿佛洛狄忒那足以俘虏世间万物的笑容之后,我交握住双手,仰头渴求道:“战神啊,你要去哪里,请带我一起去吧。”
阿瑞斯作势驱赶我,说道:“你有你的丈夫,你的信徒们,还有你的奥林匹斯山,女神,回去吧,回到阿布德拉,去享用那些祭品们纯洁的灵魂,享用那些最无辜最滚烫的鲜血。“
我问他:“阿瑞斯,我会向阿布德拉的人民叙说你英武的事迹,他们会为你建造神庙!一座又一座!遍布黑海的西岸,遍布白海的北岸!”
阿瑞斯皱紧了眉头,他问我:“你认为我是在嫉妒你的神庙吗?”
我疑惑了,却没说话。爱人们,记得,永远不要否定他,永远不要戳穿他,即便他像这样反问你,即便真相压着你的脑袋要你点头,你要闭紧嘴巴,沉默吧,沉默着听他说,任他说。
阿瑞斯说道:“我厌恶神庙。”
我想,那是因为他不曾拥有过。我说:“请原谅凡人的无知!”
阿瑞斯要走,我赶忙握住了畏惧的缰绳,阿瑞斯颇为意外地挑起了一边眉毛,钻研地打量我,问我:“你不畏惧畏惧吗?”
他压低了声音,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更显沙哑,宛如北风仓惶掠过。他说:“所有人,所有神,”他顿住,眼睛一眨,“除了……”
我知道他想到了谁。除了我。阿波罗。我曾在奥林匹斯山见过他的四匹战马,它们在神殿外打盹,我经过它们,抚摸了它们,无论是神界还是人间的动物,没有不喜爱我的抚摸的。我是放牧的神,我拥有让它们平静的力量。这是我神性的一部分。
但是阿瑞斯没有说出我的名字,我看他,他斜斜瞅着地上,我问了声:“除了?”
他摇摇头,只说:“那是与我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的眼神又回到了我,不,是回到了阿佛洛狄忒的身上,没错,继续看吧,继续寻找你们的共同点吧。阿佛洛狄忒,一位不畏惧畏惧的,独一无二的你的追求者。
我感觉我离胜利相当近了。我便说:“我不畏惧它,它只是一匹马,它只是拥有让人畏惧的力量,这不是它能选择的。”我认真地看着阿瑞斯:“就像你不能选择自己是否成为战神,我不能选择我是否成为爱神。”
阿瑞斯下了马。瞧吧。我说什么来着。都看着吧,听着,学着。现在,我要走在他身边,他说什么,我都要静静倾听,即便我对那话题不感兴趣,我也要装作用心感悟的样子。这也不难。
阿瑞斯问我:“那么如果让你选,你要成为什么?”
我说:“或许……阿波罗。”
“光明的神。”阿瑞斯道,“你仍旧想做神。”
我说:“阿波罗擅歌,美丽的乐曲总是让我身心愉悦。”我想到了什么,问他,“难道你不想做神吗?”
阿瑞斯轻哼了声。我们走在一条石子小路上,我们脚下的石子被我们踩得磕磕作响。阿瑞斯不说话了。我便问:“难道你想体验做人的感觉?”
难以置信,这渎神的话竟然从我嘴里说了出来,要是被赫拉知道,恐怕我的舌头难保。我怎么能将这等低贱的念头抛给高贵的天后之子呢?但是直觉告诉我,他确实在这么想,直觉告诉我,我得让他觉得他是被理解的。他不是孤伶伶的落单的神。摸索爱情的道路时,有时候确实得来点直觉。因为这路是黑的,直觉便是微弱的荧光,学爱的人,学着爱人的爱,看一看吧。看着吧。
果不其然,阿瑞斯接下了话茬。他说道:“神都是堕落的。”
我环顾四周,周围弥漫着梦魔的气息,房屋,山野,石头都在沉睡。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我唯一知道的是这里没有会去奥林匹斯山挑拨离间的幽鬼的耳目。这里只有我,阿瑞斯和他忠诚的畏惧,这里只有无月的夜空,谈不上任何景致的乱石岗,石头造的房屋散落在荒野上,样子粗糙,偶尔有几根野草挤出石子路,它们在夜风里瑟瑟发抖,是那么孱弱不堪。
阿瑞斯继续说着:“神见到美丽的少男少女便想染指。”
我说道:“谁看到美丽的事物不想接近的呢?”
“美丽和丑陋又有什么不同,最后都会走向毁灭。”
“美丽的事物使人心情愉悦,丑陋的事物败坏人的心情。”
“神明永生,无论多好的心情,多坏的心情都是短暂的,都是一瞬间的。”
我说:“即便只有一瞬,快乐总好过其余一切。”
阿瑞斯说:“这便是神堕落的根本!”
他的眼里射出烦闷的目光,他站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边上,说:“你走吧,阿佛洛狄忒,回去阿布德拉!”
他完全在命令我。我不会遂了他的心愿,我知道他在意我,假如他不在意我,他便会直接策马离开,不,他在意的是我的表象,阿佛洛狄忒。他在意这个女神,我还有施展的余地,我还有别的伎俩没有使出来。我试着安抚他,我问他:“这是你出生的地方吗?这里是哪里?”
他在石头上坐下了,畏惧靠着他,望着我。我揉了揉畏惧的鬃毛,它用耳朵蹭我的手腕。阿瑞斯更意外了,声音一涩,说:“它喜爱你。”
我说:“哪有人会不喜爱我呢?”我对阿瑞斯微笑,并说,“除了你,可能你是铁石心肠,可能你不敢爱我。”
阿佛洛狄忒的神庙里或许该供奉我的神像,祭司们该研读我的宝典。阿瑞斯的眼睛里,那阿佛洛狄忒美丽的形象正愈来愈鲜明。
阿瑞斯告诉我:“这是伊洛斯河边的荒原。”
“河在哪里?”
“在北边。”他指了个方向。我坐到了他的身旁去,阿瑞斯问我:“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呢?”
我说:“直到爱情枯竭的那一刻,这意味着我将永远跟随你。”
甜言蜜语,永远不会出错。
我问他:“你在这里长大吗?”
诱导他说出自己的故事永远是正确的选择。
阿瑞斯缄口不语,我感慨道:“真是荒芜的地方,”我说,“我童年时也找不到一个玩伴。”
煽动他的侧影之心吧,让他感觉世上还有与他有着相同遭遇的人。或许有人要反驳,斥骂这是用语言编织的陷阱,那我现在就要反驳回去,造成伤害的陷阱才是陷阱,爱情算什么伤害呢?要是爱情是一种伤害,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如此渴望它?
我继续说:“我攀上岩石,远远看到海,天鹅围绕着我,告诉我海风的故事,我在棕榈树下和树影玩捉迷藏,我用石头搭建城堡,蝴蝶做我宴席的客人。”
阿瑞斯看了我一眼。瞧啊,他的眼神现在变得多么温和,他的目光闪烁如同星光,那么明亮,那么耀眼。我去挽他的手,他任由我挽着他了。
我真想现在就弹起七弦琴,告诉阿佛洛狄忒这事儿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她爱的人也将爱上他。她的痛苦将不复存在。
这世上有什么事儿是我做不成的呢?
我说:“让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流浪吧。“
我说:“爱与战争注定是要在人间流浪的。”
阿瑞斯显得很痛苦,他抽出了手,捂住了脸,他再次说:“不,阿佛洛狄忒,你走吧!回去阿布德拉!”
我说:“我不许你再命令我离开!”
他说:“去享用你的祭品!”
我说:“人们愿意为神奉上最纯洁最宝贵的灵魂,这样神才明晓他们的真心,明晓他们的诚意!”
阿瑞斯说:“嗜血的杀戮者!”
阿瑞斯说:“他们不信仰你,你便不保佑他们吗?”
阿瑞斯又说:“希腊的爱神还未来到色雷斯之前,那里的人依旧相爱,依旧分离,依旧幸福着,依旧痛苦着!”
我说:“希腊的爱神降临之后,他们明白了是谁让他们相爱,赐予他们幸福,让他们痛苦,他们可以去祈求变得更幸福,他们可以去祈求脱离痛苦,他们有了寄托。”
阿瑞斯放下了双手,看着我说:“然后一个因为爱情发疯,丧失了心智,杀了千千万万人的人,他就可以大声嚎叫,那全是爱神的错!然后人们为了平息爱神的怒火,就要为你送上一千个纯洁的灵魂,一场屠城的战役也不过如此!“
他咬牙切齿,我说道:“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要真是这样,奥林匹斯山的战神又怎么会是你呢?”
阿瑞斯无言,他站了起来,他在畏惧耳边说了些什么,这马儿便消失在了黑夜里,阿瑞斯走向附近的小坡,朝着那小坡上的一间石头屋子去了。我跟上去。
我说:“到底是哪个吟游诗人日日夜夜向你弹唱这些渎神的念头?”
或是因为众神厌弃他,他便也厌弃他们。他便也厌弃自身。
阿瑞斯摇了摇头,我们走进了那石头房子了,这房子早就坍塌了,地上铺着一块破烂的毯子,毯子旁边散落着一些陶罐的碎片,地上还有些木头盆子,阿瑞斯坐去了那毯子上,这意味着我必须也得去那里坐下。还好我为阿德墨托斯放牧时住过比这还遭的棚屋,要是阿佛洛狄忒在此,或许就要尖叫着逃跑了。
这石头房子不光简陋,还毫无美感可言,无论是人还是神,都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爱情。于是我随手捡起一根干草,编织成麦子的形状。
阿瑞斯看到了,说道:“此地盛产的黑麦酿的酒滋味美妙。”
我应声:“是吗,那我们该家小酒馆试试。”
阿瑞斯说:“厄倪俄常说我在人间流连太久了。”
我说:“那她一定不曾见过赫尔墨斯。”
阿瑞斯笑了。
我问他:“快告诉我这片土地有什么魔力?”
“魔力?”
“能让你露出笑容,”我迫切地询问,“这魔力还在吗?”我四下张望,“是谁?是哪位女巫在暗处默念什么咒语吗?”
阿瑞斯说:“我想笑时便笑!”
他又不笑了,变得严肃。他不再忧郁了,不再像幽魂,但是黑色的气息依旧围绕着他,那黑色的气息是什么呢?倘若我能现出真身,我便能明白,一切阴暗,堕落,邪恶的气息都不能接近我光明的身体。这也是我神性的一部分。
我说:“我承认,人间的美酒确实有不少胜过奥林匹斯的佳酿。”
阿瑞斯说:“到底是哪个吟游诗人日日夜夜向你弹唱这渎神的念头?”
看吧,他爱上和我说话了,还开起了玩笑。看吧,只要足够细心,拥有足够多的办法,总能得到爱。
我和阿瑞斯坐在这间破落的石头房子里,屋顶是漏的,墙壁是坍塌的,我用干草为他编织手链,我说:“我是发自真心。”我便举例,“提洛岛的棕榈酒,罗得岛的果酒,当然了,还有色雷斯国王的天酒。”
我咋咋嘴巴:“全是美味的佳酿呐!”
阿瑞斯说:“我以为爱神只是热爱乐曲,没想到还热衷美酒,热爱周游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