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陈景仪怕吵醒本来就睡得不安稳的苏咏,抓着话机出了卧房,压低声音问:"喂,哪位?"
"陈,我打了一晚上电话,你跟谁在一起?"是周谨航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虑与置疑,陈景仪不自觉地勾起一弯浅笑,回答:"和苏咏出去吃饭,回来晚了。"
彼端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们,最近走得很近?"
陈景仪叹了口气,"全校都传得风风雨雨,你没听说?"
"我听说了,可是我没想到是真的。"周谨航有些气急败坏,"陈,他那么年轻,随时可以抽腿回头,到时候一句‘年少无知'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原谅!你不行!你有身份有责任,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轻狂的资本!想清楚,陈,你们不能在一起!"
陈景仪皱眉,胸口胀闷不已,他看了一眼虚掩的卧室门,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每个字都清晰而明确--
"如果能得到所有人的原谅,那么,我想我也会原谅他。"
"陈!"周谨航快要尖叫起来,对陈景仪的死心眼跳脚不已,他整理了一个头绪,急促地解释说,"陈,苏咏并不是真正爱你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会爱上你,是因为......"
陈景仪不等他说完就匆匆收线,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慌,想起苏咏这些日子来的痴缠,心乱如麻。
脚灯幽弱的光茫映着光洁的地板,陈景仪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抚上苏咏沉睡中的脸庞,烦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你瞧,连情绪都被你控制了,阿咏,你是否该给我一些保证呢?
睡梦中的人,头一歪,把毛巾甩了下来,双唇送出一声无意识的梦呓--
"......爱你......景仪......"
陈景仪吐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钻入被中,拥住苏咏的身体,低声说:"我相信你。"
清冷的月光洒入室内,映着相拥而眠的两个人,那么珍惜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怀中的,就是整个世界。
十八、
周一一上班,陈景仪就被同窗好友周谨航堵在办公室里,正色道:"这件事我一定要向你说清楚!"
陈景仪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我们的事你不要管。"
与苏咏厮混了一个周末,心情正好,实在不想听他那番大道理来煞风景,无知如何轻狂又如何?谁挡得住谁爱了?
"陈景仪!"周谨航火了,两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吼了起来,"他被催眠过!出了治疗室会爱上第一个见到的人!你明白了吗?!"
陈景仪向后靠了靠,脸色煞白一片,低斥道:"你开什么玩笑?!"
周谨航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沉痛地说:"是真的,我第一次试验这种催眠术,正好他过来借东西,就顺手拿来用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碰见你!"
陈景仪薄唇微抿,神色冷凝,半晌,开口道:"给他解开。"
"解开什么?"周谨航摸不着头脑,反问了一句,陈景仪拍案而起,揪住他的脖领子吼道:"解除他的暗示!你这浑帐!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陈!你冷静!"周谨航努力挣扎着要解救自己的衣领,叫道,"我说过,只是个试验而已,我不知道怎么解除暗示!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自行解除了,也许一辈子都解除不了。"
陈景仪不由得松了手,颤声问:"一辈子?"
周谨航跳到两步开外,小心翼翼地抚平翘起的衣襟,搜枯索肠地想找一个杀伤力不太大的说法,他看着陈景仪那双狂乱的眸子,轻声问:"陈,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陈景仪胸口一阵抽痛,沉默不语。
爱上了又怎么样?原以为是苏咏一厢情愿,却没想到竟是自己陷入这样一个荒谬至极的笑话!
"陈......"周谨航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要侥幸地抱定一辈子都不会解除的想法,他就像一颗炸弹一样,随时可能伤害你,陈,你想清楚!"
一拳挥了过来,把周谨航打得趔趄了几步,难以置信地叫:"陈景仪?!"
陈景仪站在那里,身体僵直紧绷,冷冷地看着周谨航,厉声道:"不许告诉苏咏!否则,我不饶你!"
周谨航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见陈景仪一脸坚定,心知此人倔劲上来,是不碰南墙不回头的,他丢下一句:"随你吧,我不管了!"便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留下陈景仪,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握成拳的手抵上胸口,不住地颤抖着。
上天究竟会不会眷顾他?苏咏火热痴迷的爱恋,会在下一秒烟消云散?还是缓缓流淌,沉淀成一辈子的期许?
一颗心忐忑不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滋味,他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苏咏正春风得意,在校方许可下办妥了出院手续,重回313,风光无限。
膜拜英雄的狐朋狗友们踏破了门槛,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折腾了一上午之后,中午蜂拥而出,架着英雄去接风洗尘。
一群年轻而活泼的男男女女们,顽性上来自然少不了相互灌酒调戏,苏咏早忘了有伤在身,左一杯右一杯来者不拒,席间手机响了几次他都没听到,直到米丽丽在桌下踹了他一脚,扯着耳朵问:"阿咏,出来喝酒,有没有跟陈老师报备一声?"
苏咏猛地醒过神来,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打了个招呼,抱着手机冲向卫生间,一看,未接来电四个,都是陈景仪的号,他硬着头皮回拨过去,作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苏咏?"彼端传来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你在哪呢?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苏咏刚想说好,一个酒嗝已溜了出来,陈景仪低低地笑了,说:"那我不等你了,记得少喝点酒。"
看看表,都快两点了,小仪等他到现在还没吃饭?苏咏心疼不已,对着手机好一通肉麻:"小仪,宝贝,他们硬拖我出去,五分钟!我马上以十倍光速赶回去!"
"你......"陈景仪的声音带了几分难以觉察的颤抖,叹了口气,说,"好吧,路上小心。"
"会的会的。"苏咏乐开了花,小仪不仅没怪他还叮嘱他路上小心,小仪果然是爱他的,"小仪,来来,挂机之前亲一下......啾啾啾......"
"神经病!"陈景仪笑骂了一声,"我在‘西堤岛'等你。"
听见他挂断了电话,苏咏火烧屁股一样飞奔出去,从后门悄悄溜走,放了兄弟们鸽子,直到溜出百米开外,才发了条短信回去:"你们慢慢吃,兄弟先行一步。"
管他会不会人仰马翻回去被众PIA,天塌下来也比不上见他的小仪要紧。
由于过了吃饭时间,西堤岛只有寥寥几对情侣,躲在暗处卿卿我我,苏咏他们自然又占据了临窗第三桌,老板算完了帐,闲得无事,捧着一杯茶晃悠到他们桌前坐下,笑眯眯地说:"阿咏,陈老师等了你很久哦!"
苏咏一脸愧疚,连着心疼,不禁低声抱怨:"小仪,干嘛饿着,先吃了也可以等我嘛。"
陈景仪咬了一口酥排,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问江楼:"今天有‘罗曼史'吗?"
江楼一脸无辜,摇头说:"订货晚了一些,厂家说下一批空运过来,可能要一周之后了。"
"哦。"陈景仪有些失望,继续低头啃咬肉排,苏咏见他情绪低落,眼珠子一转,抓住江楼的袖口,两眼放光,叫道:"师傅,教我调‘罗曼史'吧!我要亲手调给小仪喝。"
陈景仪闻言差点噎着,忙抢过果汁救急,江楼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可以啊,配方给你,记住不要外传哦。"
苏咏举起双手发誓:"绝不外传,否则被小仪抛弃。"
"干嘛发这么重的誓?"江楼笑了,叫小妹添了一壶茶,三个人言笑晏晏,话题跳来跳去,陈景仪填饱了肚子,一边喝果汁一边和他们闲磨牙,不知不觉话题转到苏咏身上,江楼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叫道:"星期四好像是阿咏的生日,还要吃猪脚面线吗?"
"你生日?"陈景仪看了苏咏一眼,"我都不知道。"
"生日嘛,本来是应该吃寿面的,有的地方要吃一根面,整碗只有一根不许断,才是好兆头。"江楼拍拍苏咏的肩,"可惜我不太会做面,只好用一碗猪脚面线打发你了。"
有得吃就不错了,他可不挑。苏咏算了算,搂住陈景仪的肩:"小仪,我要礼物。"
"好啊。"阳光般灿烂的笑脸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想要什么?"
苏咏笑吟吟地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你。"
陈景仪脸一红,望进苏咏的眼睛:诚挚肯切,燃烧着火一样的热情。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默默祈求--
也许,这个梦,即使荒唐,也能够持续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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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咏正春风得意,在校方许可下办妥了出院手续,重回313,风光无限。
膜拜英雄的狐朋狗友们踏破了门槛,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折腾了一上午之后,中午蜂拥而出,架着英雄去接风洗尘。
一群年轻而活泼的男男女女们,顽性上来自然少不了相互灌酒调戏,苏咏早忘了有伤在身,左一杯右一杯来者不拒,席间手机响了几次他都没听到,直到米丽丽在桌下踹了他一脚,扯着耳朵问:"阿咏,出来喝酒,有没有跟陈老师报备一声?"
苏咏猛地醒过神来,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打了个招呼,抱着手机冲向卫生间,一看,未接来电四个,都是陈景仪的号,他硬着头皮回拨过去,作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苏咏?"彼端传来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你在哪呢?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苏咏刚想说好,一个酒嗝已溜了出来,陈景仪低低地笑了,说:"那我不等你了,记得少喝点酒。"
看看表,都快两点了,小仪等他到现在还没吃饭?苏咏心疼不已,对着手机好一通肉麻:"小仪,宝贝,他们硬拖我出去,五分钟!我马上以十倍光速赶回去!"
"你......"陈景仪的声音带了几分难以觉察的颤抖,叹了口气,说,"好吧,路上小心。"
"会的会的。"苏咏乐开了花,小仪不仅没怪他还叮嘱他路上小心,小仪果然是爱他的,"小仪,来来,挂机之前亲一下......啾啾啾......"
"神经病!"陈景仪笑骂了一声,"我在‘西堤岛'等你。"
听见他挂断了电话,苏咏火烧屁股一样飞奔出去,从后门悄悄溜走,放了兄弟们鸽子,直到溜出百米开外,才发了条短信回去:"你们慢慢吃,兄弟先行一步。"
管他会不会人仰马翻回去被众PIA,天塌下来也比不上见他的小仪要紧。
由于过了吃饭时间,西堤岛只有寥寥几对情侣,躲在暗处卿卿我我,苏咏他们自然又占据了临窗第三桌,老板算完了帐,闲得无事,捧着一杯茶晃悠到他们桌前坐下,笑眯眯地说:"阿咏,陈老师等了你很久哦!"
苏咏一脸愧疚,连着心疼,不禁低声抱怨:"小仪,干嘛饿着,先吃了也可以等我嘛。"
陈景仪咬了一口酥排,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问江楼:"今天有‘罗曼史'吗?"
江楼一脸无辜,摇头说:"订货晚了一些,厂家说下一批空运过来,可能要一周之后了。"
"哦。"陈景仪有些失望,继续低头啃咬肉排,苏咏见他情绪低落,眼珠子一转,抓住江楼的袖口,两眼放光,叫道:"师傅,教我调‘罗曼史'吧!我要亲手调给小仪喝。"
陈景仪闻言差点噎着,忙抢过果汁救急,江楼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可以啊,配方给你,记住不要外传哦。"
苏咏举起双手发誓:"绝不外传,否则被小仪抛弃。"
"干嘛发这么重的誓?"江楼笑了,叫小妹添了一壶茶,三个人言笑晏晏,话题跳来跳去,陈景仪填饱了肚子,一边喝果汁一边和他们闲磨牙,不知不觉话题转到苏咏身上,江楼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叫道:"星期四好像是阿咏的生日,还要吃猪脚面线吗?"
"你生日?"陈景仪看了苏咏一眼,"我都不知道。"
"生日嘛,本来是应该吃寿面的,有的地方要吃一根面,整碗只有一根不许断,才是好兆头。"江楼拍拍苏咏的肩,"可惜我不太会做面,只好用一碗猪脚面线打发你了。"
有得吃就不错了,他可不挑。苏咏算了算,搂住陈景仪的肩:"小仪,我要礼物。"
"好啊。"阳光般灿烂的笑脸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想要什么?"
苏咏笑吟吟地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你。"
陈景仪脸一红,望进苏咏的眼睛:诚挚肯切,燃烧着火一样的热情。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默默祈求--
也许,这个梦,即使荒唐,也能够持续一生......
二十、
......如果你想一辈子留住他,最好,也离开这所学校......
自欺欺人的爱情,多留一刻,多痛一分,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就像一个饥渴的路人,明知道那是掺了剧毒的甘泉,仍然无法自拔地一口口饮下,任绝望穿肌透骨,漫延到四肢百骸。
解除暗示的方法,在心中纠缠不去,如果可能,他宁愿不知道,宁愿放弃到手的主动权,就这么一辈子浑沌下去,换得两相厮守。
然而理智却不允许他多作迟疑,苏咏年轻、冲动而热情,他有权明白真相,有权支配未来,有权,放弃。
不是没动过辞职的念头,离开,远离那个危险的契机,幸福便近在咫尺,可是,他不再是个爱起来不管不顾的毛头小子了,痛苦的真相比甜蜜的谎言更可贵,责任这个词听起来很空泛,但是很重,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压熄了将成燎原之势的爱情之火。
也许过些时候,伤痛会渐渐淡去,他想,离开,无论是落荒而逃还是了无挂碍,都是难以避免。
几番激荡,已经归于平静的内心,不敢奢求更多。
如果可能,不要恨我,阿咏。
"痒啊痒。"诊查的时候,苏咏揭开衣摆,露出那条狰狞的伤疤,手指直想往上抓,陈景仪拨开他的手,沾了些消炎冷霜轻轻按揉着,说:"正在长皮肤,当然会痒,你不要乱抓。"
苏咏躺平了身体,半闭着眼睛享受陈景仪的服务,衣服已经快撩到胸口了,鼻腔里送出几声舒服的低哼,要不是有护士在场,只怕又要当场黏上来。
臭小子,自从那天夜里紧急煞车之后就抓住每一个机会勾引他,看来,不挑得他理智全失不肯罢休。
如果是全无芥蒂的爱恋,只怕苏咏早被疼爱到下不了床了,可是偏偏梗阻在前,能看不能吃,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实在是件苦事。
护士打完针,留下一周的药,冷冷地说了一句:"下周一再来检查。"然后扭着小蛮腰姗姗离去,苏咏睁开眼,对陈景仪抱怨道:"小仪,你不爱我。"
"胡说什么?"陈景仪皱眉,暗叹短短几天,眉间皱纹必然疯长,苏咏气哼哼地拍开他的手,叫道:"谁胡说?!你对我一点欲望都没有,不做也不肯让我做,还说爱我?"
陈景仪垂下眼帘,笑了:"阿咏,落了痂之后,去把疤痕磨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