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石大字型瘫在床上,后背一片都肿起来了,将衬衫都顶起一个弧度,他生无可恋地说:“这件事不要告诉老头子,不然他要隔着无线电炸平重光市局了。”
江裴遗不冷不热道:“你也知道。”
他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林匪石想起晚上出门的原因,不由悲从中来,喃喃道:“一场火锅引发的血案——煮一点粥就好了,上次我买的虾仁用完了吗?”
江裴遗点点头:“没有,我去做。”
“等等,”林匪石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江裴遗一下就不敢动了,被他牵着手,垂目望着他:“怎么了?”
林匪石有些担心地问:“你跟锟铻动手的时候,是不是也受伤了?”
江裴遗怔了下,无所谓道:“没事,我去涂点红花油就行了。”
林匪石说:“让我看一下。”
江裴遗想了想,伸手挽起裤腿,白皙劲瘦的小腿紫了好几处,胸膛上被锟铻踹了一脚的地方也开始发青,有点肿起来了,不过都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
林匪石担心道:“锟铻知道你家的地址,这次他空手而归,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来找你,以后出门的时候一定小心一点。”
“自己病秧子一个,就别瞎操心我了。”江裴遗扣上衬衫扣子,扫他一眼,去厨房做晚饭,“觉得不舒服就喊我。”
林匪石有点不想看到江裴遗受伤,心里非常难过,又想起锟铻对江裴遗的诡异态度,抱着枕头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班,江裴遗给林匪石请假,说他下楼的时候不小心闪到腰了,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太聪明,但是为了瞒天过海,也只能让林匪石强行智障一下了。
家里有个大活人,江裴遗中午就要回来给他做饭,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了半天,卧室也一直没个动静,按照某个撒娇怪的作妖程度,这属实有点不正常。HGRZL-交 堂
江裴遗在高压锅里炖上刚买回来的大骨头,走到卧室里去看林匪石的情况,却发现他双目紧闭地缩在床上,脸色红的不太正常。
江裴遗脸色微变,两步走过去,伸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林匪石?!”
——早上走的时候看他还是好好的,现在不知道怎么突然发起了高烧,大概是里面伤口发炎引起来的,林匪石浑身滚烫滚烫的,人都快烧晕了,一直湿润鲜红的嘴唇也变得干裂,看着怪可怜的。
江裴遗用毛巾蘸着冷水敷在他的额头上,又从柜子里翻出退烧药和消炎药,放在手心里。
他蹲在床头轻声询问:“林匪石,听见我说话吗?”
林匪石好看的眉头紧蹙起来,眼珠发热酸涩地睁不开,没什么声音地“嗯”了一声。
“你发烧了怎么都不告诉我?”江裴遗把手里的药递到他嘴边,拿过一杯水,“先吃一点药,下午还没退烧就去医院。”
林匪石的鼻翼鼓动了两下,不知怎么没吭声,老老实实张嘴把药片吃了,又马上缩回了被子里。
病秧子美人裹在被子里,出了一身的虚汗,额角的黑发都是一缕一缕的,衬衫皱皱巴巴地贴在皮肤上,江裴遗拿出平时他穿的那套睡袍,打算给他换上,结果他的手指刚碰到林匪石的衣服扣子,林匪石就反应很大地往后躲了一下——
江裴遗原地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林匪石是不愿意让他换衣服,才一直忍着闷声不吭。
林匪石从被子里伸出苍白的手腕拿过睡衣,脑海里的耳鸣声很重,他虚弱地哑声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换。”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江裴遗能看到他皮肤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烧伤之后的皮肤如果没有进行修复手术,那真的是恐怖的不像人皮,林匪石这么爱臭美的人,估计是死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身上的伤痕。
江裴遗语气平静地询问:“……你是不想让我看到你身上的伤吗?”
林匪石修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没吱声。
“你后背还有伤,换衣服的时候扯到骨头会很疼的,让我帮你吧。”江裴遗难得好脾气地商量着说。
林匪石低着头闷声说:“我可以自己换。”
江裴遗一向不会哄人,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声音很轻地说:“林匪石,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最好看的男生,不会因为你身上有伤而改变,你不要自己太过在意这些外表的东西。”
林匪石的手指死死地扣在领口上,向来和颜悦色的脸上居然有一种刀枪不入的冷淡,他说:“不。”
顿了顿,他感觉态度似乎有些太伤人了,又偏过头低低地说:“……我不想让你看到。”
“皮囊只是表象,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江裴遗低声道:“过两天换药的时候你也打算一个人换吗?你能给素不相识的医生看,为什么不能给我看?我又不会嘲笑你。”
林匪石固执地不肯撒手……他想在江裴遗眼里永远是完美无瑕、没有任何缺陷的。
江裴遗跟他僵持了片刻,抿了一下嘴唇,轻声威胁说:“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诉郭厅了。”
林匪石顿时微微睁大眼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江裴遗居然是“有事告家长”的那种“三好学生”!
许久,他才犹豫着声音低哑地说:“……真的很难看,我自己都不想看到。”
要是换个大男人这么磨磨叽叽,江裴遗早就摔盘子不干了,但是这时候面对林匪石他脾气出奇地好,大概是预支了这辈子全部的耐心都放在这个人身上,弯腰蹲伏在床边,几乎是在哄着他温和道:“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也不告诉别人。”
林匪石的眼角因为发烧而飞起了红意,直直地望着他不说话,江裴遗看他态度软化了一些,就扶着他热乎乎的后颈让他坐起来,温声说:“我很快就换好了,闭着眼不看你。”
林匪石本来就烧的迷迷糊糊的,脑子转的很慢,反应也有些迟钝,他看着江裴遗坐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抬手解开他的扣子,把他湿润皱巴的衬衫脱了下来,又抖开干净洁白的睡袍披到了他赤|裸的肩膀上,系上了腰带。
林匪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江裴遗:“我睁开眼了。”
林匪石月白雕塑似的坐在床上,江裴遗是摸瞎给他穿的衣服,领口的位置有点歪,露出了锁骨下面一部分颜色明显不一样的狰狞皮肤。
江裴遗眼皮都不多眨一下,若无其事地给他整理衣襟,手指在他雪白尖细的下巴上轻轻蹭了一下,温和地说:“别这样林队,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而且这种伤又不是永久性的,你觉得接受不了,以后做手术去疤就好了。”
林匪石垂着眼低声道:“不好看。”
这跟平日里花枝招展的林警花简直大相径庭,好像鲜艳的玫瑰花褪色枯萎似的,江裴遗的心脏无由来地疼了一下,犹豫片刻,开口问:“当时,你为什么会被烧成这样?”
林匪石吸了一口气,道:“……他们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着火的楼层里,跑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营养的甜章qwq,民政局的大门我先搬来了!
被微博热搜气到吃不下早饭,再看看案子里的某些刑警,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灵感来源于现实”,看到下面的评论,都是对派出所感到失望的,人民警察的公信力竟然如此,太难过了。
再想想假如没有江裴遗,塔步村将仍旧存在,更加悲从中来。
啊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大多数的警察同志都是负责任的,能够对得起肩上的勋章,向外无愧于人民、向内无愧于心。
希望所有警察都能担得起这个称呼,对得起正气凛然的警服。
第40章
林匪石当天下午就退了烧,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背伤势疼的愈发清晰明显了,稍微动一下手臂都要直接原地裂开,一点都不敢动。
因为他吃饭不方便,江裴遗就每天都给他煮粥,海鲜、蔬菜、肉类都放在粥里,插个粗一点的吸管就能喝了。
林匪石自我调整心态的能力就有如江裴遗的武力值,那是非常强悍且惊人的,也就垂头丧气了小半天的功夫,睡了一觉之后立马满血复活,再次感觉自己英俊标致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躺在床上继续作妖。
江裴遗本来以为一个半拉残废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但是没想到我们林支队即使半身不遂也不耽误他独领风骚——
薄被让他蹬到了脚边,这人披着宽松的睡袍侧躺在床上,苍白锁骨“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若隐若现,从侧腰到小腿的曲线被清晰勾勒出来,露出一对白如雪的赤|裸脚踝,从骨头缝里往外散发着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色|气。
江裴遗毫无防备地打开卧室门,本来打算给他投喂点水果吃,眼里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心脏不知怎么忽地一跳。
林匪石脸上挂着迷之微笑,眨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送去一个含情脉脉的小眼神。
江裴遗:“…………”
这要不是在自己的家,他差点儿就以为是误入了哪家风情万种的牛郎店,还是包的知名“头牌”!
他面无表情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地走过去,合上他严重有伤风化的衣襟,把人烙饼似的翻了过去,含情脉脉的脸直接怼在枕头里,不冷不热地说:“脊梁骨又不疼了,对着空气发什么骚,在家里闲的你。”
林匪石:“………”
他现在真的相信江裴遗是宇宙第一直男了。
林匪石在撩骚领域顺风顺水无往不胜的人生从未遭遇过如此重挫,忽然特别不信邪,从枕头缝里挣扎着飘出一句:“裴遗哥哥……”
江裴遗动作停顿一下,感觉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指缝间酥酥麻麻地蔓延到全身,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他无奈地说:“你又怎么了?”
林匪石在枕头里阴谋得逞般一笑,小声撒娇道:“我后背好疼啊。”
江裴遗冷淡道:“是吗?”
“是呀。”
江裴遗盯了他片刻,认真点点头:“应该是外敷的消炎药用完了,等一下吃完饭给你换药。”
林匪石顿时改口说:“……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撩骚天敌,江裴遗。
林匪石使用美男计再次失败,生无可恋地被江副支队按在床上,拆了背上的固定带,在后脊梁涂上一层气味浓重的外伤药。
林匪石趴在抱枕上,小声嘀咕:“在家里好无聊啊。”
江裴遗不温不火道:“你不是挺能睡觉的吗,觉得没意思就闭上眼睡觉。”
林匪石舔了一下嘴唇,实话实说:“白天疼的睡不着。”
江裴遗一顿,轻声问:“那你想干什么?”
林匪石想了想:“我给你唱歌吧。”
江裴遗:“好啊。”
林匪石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刻意压低的时候就更磁性了,唱了一首周总的《青花瓷》,虽然稍微有点跑调但是瑕不掩瑜,可以勉强打个A。
林支队的业务爱好广泛,七项全能,二十八般武艺,除了专业刑侦,干啥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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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休养了二十多天,林匪石终于能下地溜达了,本着关怀同事的热情,他趁着江裴遗不注意,在他上班之后也偷偷摸摸溜到了市局——江裴遗不让他出门,觉得他的骨头还没完全恢复,怕不小心会恶化。
但是林匪石这几天真是在家里憋出毛了,迫不及待想要出门看一眼外面的天空。
林匪石不敢招摇过市,怕江裴遗把他一脚踹回家,就揣着手假装若无其事地到刑警们的公共办公室溜达了一圈,祁连看到他,率先鬼头鬼脑地凑上来道:“林队,您腰没毛病了吧?”
林匪石不知他这话是从何而起,满头雾水道:“没毛病啊。”
祁连努了一下嘴,脸上有点类似憋笑的表情,瓮声瓮气地说:“您家里那楼梯,跨度挺大吧?”
“………”林匪石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嗖”地转头看着他,问:“……你们江队是怎么给我请假的?”
祁连一本正经:“说你下楼梯的时候闪到腰了。”
林匪石:“………”
可以,这很“江裴遗”。
他殚精竭虑端了半年的“男神”人设就要在江裴遗手里毁于一旦了。
祁连看到林匪石瞬间一言难尽的表情,感觉其中好像有内情,小心翼翼地道:“林队,怎么了?”
林匪石问:“你们江副在办公室吧?”
祁连点点头:“应该在,没见他出去。”
林匪石微笑道:“关于我家楼梯的事,我需要找他深入交流一下。”
祁连:“………”
他眼睁睁看着林匪石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容上楼去了。
林匪石抬手敲了一下门。
“请进。”
江裴遗以为是同事上来汇报工作的,眼也没抬:“什么事?”
林匪石关上门,心平气和地说:“江副支队,您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下楼梯不小心闪到腰’的弱智是哪一位?”
江裴遗没理他阴阳怪气,皱起眉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
“再不来我就要因为腰伤不幸身败名裂了。”林匪石“嘶”了一声,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早知道你给我安了这么个‘罪名’,我就算垂死病中惊坐起也要来上班。”
江裴遗不以为意:“请个假而已,哪儿那么多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