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匪石这几天跟江裴遗一直睡在一张床上,身边有人的时候他都不怎么裸|睡,所以当林队睁眼之后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的时候,内心是非常震惊的。
林匪石知道江裴遗不会嫌他皮肤上有伤,在很久之前他们刚认识那阵他就知道了,可那毕竟不好看,有句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在心上人面前,谁都想是完美无瑕的。
林匪石穿上衣服,踩着拖鞋下床去洗漱,江裴遗晨跑回来给他买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包子煎饼豆浆,这会儿江队应该去办公室上班了。
重光市正副刑侦支队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风格,一个永远自由散漫不务正业、一个永远谨慎周密如履薄冰,奇怪的是这两人居然没有互看不顺眼,反而凑到一块拼成了一对“鲜花饼”。
林匪石一边吃着土豆生菜鸡蛋火腿豪华早餐煎饼,一边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昨天拍下来的那几张图片,跟火柴人“对视”,依然是满头雾水,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幼山孤儿院内部一定有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隐藏在“福利院”皮囊之下的不得见光的“真实”。只不过现在林匪石还没有触及到那真实的最外表,心头就有了一种浓重压抑的、非常不详的预感。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一个犯罪团伙,由宫建合、孤儿院、女孩、护工……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犯罪行为往往与欲望有关,无非美色、金钱、权利——
林匪石想了想,将最后一口火腿肠从煎饼里咬了出来,把没吃完的半个煎饼扔到垃圾桶里,拿出手机在“聊天室”里打了一个电话。
聊天室对面的鳄鱼态度恭敬谦卑道:“承影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嗯,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林匪石望着早起的太阳,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然后低声命令:“你去联系幼山孤儿院的宫建合,说沙洲想跟他合作,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顿了顿林匪石又道:“……告诉他,我会拿出足够的诚意。”
鳄鱼那边稍微静了一瞬:“幼山孤儿院?没听过这个地方,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现在我不是非常清楚,总之是我们可以分一杯羹的好东西,”林匪石轻笑了一声:“再提醒他一句,因为小争的案子,市局已经开始盯上他们了,如果他愿意加入沙洲,我可以保他平安无事。”
鳄鱼道:“好的,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挂了电话,林匪石站在窗边,眼睫落在下眼皮上交错的阴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深黑绚烂的瞳孔反射着日光。
以沙洲这个组织目前在重光市一手遮天的程度以及复杂的对外关系网络,能够为沙洲内部的交易提供难以估量的利益,没有一个犯罪团体不想归附其中,就连锟铻都想跟承影联手……只要宫建合松口愿意被沙洲“吸收”,那么他就知道幼山孤儿院里到底有什么阴谋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林匪石潜伏在黑暗中,以“沙洲”的名义接触到了重光市大大小小的犯罪组织,那是江裴遗一点都没有察觉的地下网络,甚至可以说,在林匪石的有意引导之下,现在重光市绝大多数的“犯罪分子”都跟沙洲进行过直接对话,然后变成了沙洲的一部分,比如任志义、赵霜之辈。
林匪石低下头,正要退出聊天室,这时一个通讯申请又拨了进来,来点人是Falcon。
他挑了一下眉,单手撑在窗框上,语气戏谑道:“猎鹰先生这是在等我上线吗?”
锟铻道:“本来想找个机会当面跟你谈谈,不过承影的‘马甲’太多,白天晚上两个身份办事……能见到你的机会实在不多。”
林匪石的目光淡了下去,问:“怎么?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一个老朋友帮忙调查了一下‘林匪石’这个人,发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事,”锟铻感叹道:“我该说什么好呢?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在警察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偷梁换柱,不怕有一天身份暴露……南风可不是什么会念旧情的人。”
林匪石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的好看,不过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受人之托而已,还请猎鹰先生千万帮我保密啊,至于南风嘛,要真有那么一天,他会跟我走也说不定。”
锟铻听了没说话——这个承影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他用了九年的时间都没让南风甘心归附于黑鹫,这人居然还指望江裴遗能跟他激情私奔?
不过听承影这个意思,好像对南风确实有那方面的想法,这两个各怀鬼胎的卧底凑在一块谈情说爱,可真是一场好戏了。
林匪石挂断了通话,衣冠楚楚走出门的时候,换了一副面对同事的春风和煦般的笑脸——从早上睁眼到现在,他已经无缝“扮演”了三种角色,林匪石感觉自己着实有点精神分裂,再这么下去可能要分化出邪恶的副人格了。
路上,他给江裴遗发了两条微信。
“我醒了!”
“你在办公室吗?”
……
“哎,小江,嗯,那几张照片我昨天收到了,正开会给你分析呢,不过你知道啊,我们比较擅长的是图像分析处理技术,以发掘照片线索为主的,这玩意儿说实话没多少含金量,谁都知道上面画的是火柴人啊!我感觉最好还是要找专业的儿童心理专家来给你分析分析,毕竟小孩儿的思想跟咱们大人的思想不在一个世界,你说对吧?”
“嗯,我知道了。”江裴遗说,“麻烦你们了。”
“嗨客气什么,一句话的事儿,对了你在那边怎么样啊?跟我们林警花处的还行吗?”
“………”江裴遗眨了下眼道,“林匪石在省里都那么出名吗?”
“可不是,自从他到了省厅,就再也没有漂亮妹妹给我送油条豆浆了,当时听说林匪石要调走,我们几个大龄单身汉在KTV连夜欢送!”
江裴遗的唇角往上勾了一下,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跟林匪石在一起,收了这个妖孽,好像也算是造福广大单身男性了。
通话结束,江裴遗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两条微信,一眼看上去绿油油的——在某人的死缠烂打之下,江裴遗的微信名字从默认id改成了“孔雀饲养员”,林匪石则把粉色萝莉头换成了一张开屏的孔雀,好看是挺好看,就是颜色有点绿。
江裴遗回了一个字:在。
过了没两分钟,林匪石就到了办公室,还收到了楼下同事的一瓶肥宅快乐水,哼着不知名小调推开了门。
林匪石进门之后就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些人对小争的评价都是故意污蔑了,幼山孤儿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这里面肯定有鬼,先就这么按兵不动,还是来个意外突击?”
江裴遗道:“宫建合还有那几个护工的信息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在从事违法行为,而且小争的死因跟孤儿院也没有直接联系,就这么贸然过去,肯定会打草惊蛇。”
林匪石“唔”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只能等等了。”
“对了,刚刚我的主治医生给我打电话,让我抽空回去复查,我这几天可能要请假回省里一趟,顺便再看看我爸妈,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江裴遗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复查?”
林匪石解释道:“嗯,就是看看皮肤恢复的怎么样,没什么大事,我都快一年没看过了,医生说如果我想做修复手术,最好尽快安排。”
“那你回去吧,还是要听医生的话,”江裴遗顺手给他拧开可乐,说,“我就不去了,这边总不能一个人都没有。”
林匪石肯定不会在这几天回去,小争的案子才刚刚开始,对方又是不知深浅的犯罪团伙,他不能把江裴遗一个人扔在这。
他伸手接过肥宅快乐水,感觉最近江裴遗真是把他惯的无法无天,连瓶盖都不让他自己拧了——但是他真的没有娇气到连瓶盖都要让人帮他拧开的地步。
不过据说会自己拧瓶盖的人都没有对象,那还是不要拧了。
第二天下午,承影的聊天室收到了一条通讯请求,那时候林匪石午睡刚醒,看到江裴遗没在宿舍里,就半睡不醒地接了通讯。
鳄鱼道:“先生,昨天晚上我与宫建合取得了联系,对方表示有意向与沙洲合作,并且希望能够与我当面进行交流,他们的生意………”
鳄鱼说了一段骇人听闻的话,林匪石的瞳孔猛然一缩,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意顺着炸开的毛孔瞬间蒸发:“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林队这里开挂了,他猜到幼山孤儿院里面有猫腻,借“承影”的身份直接跟坏人对话,他是上帝视角,所以明天就开始揭秘了。
另外真相可能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后续会以小争的视角来展开描写。
第70章
“江队,你好。”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走进江裴遗的办公室,礼节周到地打了一声招呼,对他伸出一只手,“我是赵送,从事未成年心理研究工作,您早上在电话里说有一幅画想让我看一下?”
江裴遗点了点头,弯腰从电脑上将那张照片调了出来,这幅画他已经颜色处理过了,暗红色的血迹变成了黑色,看起来没有那么阴森吓人,他避重就轻地说:“这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画的,你觉得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小孩儿的内心有自己的世界,有时候他们的思维方式跟我们不一样,小朋友的想法都比较浪漫。”赵送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小争恐怕并没有得到小孩子的浪漫,江裴遗沉默不语。
赵送看了一会儿,道:“能给我一张纸和黑色笔吗?”
江裴遗将纸笔递过去,赵送道谢接过,开始在白纸上描摹那幅画,黑色笔芯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几笔就能勾出一个形象的火柴人,划到那个“D”的弧度上的时候,赵送忽然停了一下笔,若有所思地观察了片刻,迟疑地开口:“江队,这里……”
就在这时,林匪石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没看见房间里还有个人,一开门就说:“哥哥,刚才我又看了一眼小争留下的那副画,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江裴遗抬起眼:“什么?”
林匪石话音一停,微笑看着赵送道:“你好啊。”
赵送不由挑了一下眉,直起身来——想不到市局这地方居然还藏龙卧虎,面前这两个刑警一个比一个精致漂亮,都是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秀色可餐的大美人。
“这是赵送,省厅同事介绍的一个儿童心理专家。”江裴遗解释说。
“哦,自己人,”林匪石走到桌子前,用下巴指了一下那张纸,问:“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江裴遗轻声道,“你刚刚说有什么想法?”
“是我忽然想到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林匪石用指尖点了一下那个背着“书包”的火柴人,“你看,这两个人是我们重点研究过的,旁边这个普普通通的小火柴没有什么可以分析的,我想说的是后面这个。”
林匪石道:“小争他不会写字,所以想把他的意思用图画的方式来表达出来,假如我是小争,那我留下这幅画的目的,往往是对过去某个画面的描述或者还原,‘O’是一个人的头,后背这里有一个明显的凸出——当时我们猜这个‘D’代表的有可能是书包之类的东西,但是假如换一个方向,如果这个凸出其实是在前面呢?”
江裴遗一怔。
赵送在旁边附和道:“我刚才想说的也是这个,这个弧度有可能表示的是怀孕的母亲。”说完他单手在肚子上划了一个弧,“脊梁是竖线,肚子是那道弧,不就是一个D的形状吗?”
——林匪石和赵送加起来也没说几句话,但是江裴遗却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听出了巨大、甚至超载的信息量,有一个恐怖的阴谋的轮廓在他脑海之中若隐若现。
“……那我留下这幅画的目的,往往是对过去某个画面的复述或者还原……”
可是,幼山孤儿院怎么会出现孕妇?
江裴遗神经深处的琴弦猛然触动一下,他意识到有些事不能在第三个人面前提起,语气非常客气地对赵送道:“原来如此,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麻烦你过来跑一趟了。”
这就是在委婉地送客了,赵送也是个能听明白话的,见好就收地起身告别,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林匪石盯着赵送留下的那张纸,他的神色是有种罕见的冷淡,好像有些藏在深处的情绪没有来得及完全掩饰起来,隐隐浮于外表。
“前两天我们没分析出这个D的意思,以为这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火柴人,如果可以确定最下面这个人是孕妇的话,再从头往下看,他画的其实是一个过程,”林匪石放大电脑里的照片,“这边有两个火柴人并肩站在一起,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然后再往下,这里有两个横着的小人,他们一起躺在地上,最后,就变成了这个怀孕的火柴人。”
林匪石望他一眼:“你看懂这幅画的意思了吗?”
江裴遗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即便是亲眼见过无数人性罪恶的南风,一时间都觉得难以置信,那猜想几乎已经超越了关于人性的认知。
林匪石又轻轻地说:“孤儿院为什么只有16岁以下的小孩儿,那些长大的孩子去哪儿了?——我们调查过这个幼山孤儿院,里面的孩子以14-16岁为主,那正是青春期发育的时候,那么那些16岁往上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