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子有什么吩咐?”季疏从牙缝里挤出字。韩之白转过头对陈叔道:“我跟你一起去。”
季疏把他从心底送上一万遍问候,脸上笑的灿灿:“当然。”
这头顾与修还未察知情况,小姑娘指着他背后的那个方向眼睛忽一亮:“那个叔叔!”
“谁?”他转过身。
韩之白也没想到顾与修见他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旋极顺手圈住他,按耐了声低低道:“你别跑!”
“你先放开……”圈住他的是真实的温度,顾与修挣扎不脱开,慢慢的僵住了身停止挣扎。
“我接你回去。”他亲了亲他的耳朵说。
顾与修垂着目静了半刻忽道:“你带上小姑娘。”
“嗯。”
见韩之白把人完整的,一根头发没少带出来,还多了个小的,季疏挑起眉:“韩公子,你这多少也有些贪心了吧?”
韩之白还没出声,顾与修先开口诚恳道:“既然季先生无暇顾及自己的孩子,我们放心不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哈?”季疏向来是高速旋转的大脑卡了。
“走吧。”韩老冷眼看了场热闹已经不耐,他出了院子一上车便坐在车副驾头闭目养神。
“小白,”上车时沈知砚笑吟吟凑上韩之白眼前,意味不明转过眼珠子,话里似乎十分语重心长轻道:“等会儿记得忍着些。”
韩之白没理他,倒是顾与修听着不明白顿驻步,他张了张唇还未问什么,韩之白扭过头握紧他的手贴着耳极轻说了句:“等一会儿你什么都别说。”
顾与修微微一怔,过了会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果然一下车老爷子便是脚下生风径自甩开几个人回到屋里,忽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青着面背着身哼道:“你们两给我跪下!”
两个人闻言当真乖觉噗通跪下。还好刚才一早有人十分有眼色的捂着小姑娘的眼睛把她带走去吃糖糖。
这时候老爷子回头一看两人挨着肩,这模样俨然是一对小鸳鸯似的!本就憋着怒火,他瞧见了心里头更不解气顺手是抄起手头那漆了黄铜的拐杖便朝自己孙子身上招呼过去!
众人谁也没反应过来。
这一记抽在肉上实在是又狠又重,韩之白挺直背脊低声闷哼一下却愣是半步也没动。
“丢人现眼的东西!”老爷子打完了又骂:“我今儿个不抽死你!”他一直觉得这个孙子打小就听话,不像还有两个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一个愣头青,可没想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孙子为了个情人闹的他跑到人家门上要人,他这一辈子戎马什么没遇到过,如今倒是一张脸都丢尽了!
“之白?”顾与修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愣了下,抬起头眼见老爷子第二记往韩之白身上落下时,他下意识伸手去挡,无出意外的被猛地结结实实抽在了手腕上。
“嘶…”
老爷子心里当真是生了气,这几下手头没放水骤然下去打的顾与修顿时疼的伏低身子忍住慢慢倒抽了口气。
“你没事吧?!”韩之白一张脸上骤然变色,忙掀开他的袖子仔细查看,果然手上顿时红肿一大块。
“吴姨伤药呢?”韩之白扭头去看照顾家里头大小事的吴阿姨。阿姨站在旁边却是不敢过来了,张了张嘴摇手暗暗示意。
那头老爷子急急收了棍子,眯起细长的褐色眼珠盯着自己孙子,神色很是恨铁不成钢。都怪那个妖精!他转过头朝顾与修喝道:“都是你!我们家里的事还没你插手的份,让开!”
“老人家。”顾与修抬起头挡在前头硬生生不让路,向来干净温和的眼睛有些怒意:“老人家,我无权干涉您家里的私事,您今天救了了我们这份恩情顾与修不会忘记,可是动手并不能解决问题!”
这话落在老爷子耳朵里却变了个味。他活了大半辈子坐到这个位置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家里几个子女孙子外孙谁敢反驳他?本来他就不待见这种狐狸精,一听这话便要抄起拐杖一起打!
“爸,您先消消火。”忽然冷冷清清一声打断,适时韩夫人扶着楼梯下来。
那双美目扫过众人,轻轻开口:“您先等等。之白这孩子什么脾性我们也清楚,有些事情还是问问清楚再处理。”
韩老还是对这个出身好又勤恭的儿媳妇很喜欢的,当即闷哼一声收了拐杖由吴姨忙扶着坐在沙发上。
韩夫人说完话端庄坐在湘木泼墨屏风前,她将手置在铺开雪白的毛巾上整顿刚做的指甲,扫了一眼那两个人,神色不至于否的开口:“之白你忘了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做事这么荒唐?”
韩之白还没开口,“顾先生?”韩夫人转过头看着顾与修又是疾风扫过道:“我听说你也是读过书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放着真当的工作跑去做……这种人?”良好的教养使她强行摁下怒意,饶是如此话里话外还是透着锋锐的寒意:“你也为人父母,心里头难道不明白为人做事有些事情也该收敛一些?有样学样,倘若你的孩子以后学了这样……”
这话似掺着雪刀子,顾与修一言未发听着,韩夫人这番话多年前他已然受教。可今天这句话他却隐隐想要反驳。事情与他相关,又与言诺有何关系?
“妈。”韩之白忽然抬起头淡声一句。
“你别说话!”韩夫人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还没跟你算账!”
“妈……”
“你闭嘴!”
“我想说的是,”韩之白执意出声,顾与修莫名有所察觉,屏息抠他的掌心挠出桃花来,却也没拦住他。
“我们已经结婚了。”他轻描淡写的说。
顾与修瞳孔骤缩扭头不可置信盯着他。
“你说什么?!”韩夫人脸色大变捂着心口,柳眉倒蹙,“你…你…”
“我跟他结婚了。”韩之白垂下眼皮:“您没有听错。还有,改天我把您孙子抱回来。”
空气凝固。
“恭喜恭喜。”沈知砚添油加火插上一句:“需要我包红包吗?”
随着拐杖清脆一声掉到地上猛烈咳嗽,“老爷子?!”那头阿姨惶然惊呼一声:“夫人!”
眼前这乱糟糟一团的,还真是热闹。
沈知砚趁着没人顾及悄声上前:“先斩后奏?”
“手还疼吗?”韩之白没理他,转过身问顾与修。
【作者有话说】:韩同学洗白吗?
我是按套路出牌的人吗?
第48章 绝世好爸爸
这出乎意料的一出热闹着实折腾的够呛!乌泱泱的一堆人闹哄哄的,末了到底还是老太爷先恢复大家长气势,他杵着拐杖指挥两个孙子:“你们两跟我来。”转头又吩咐吴姨,“小吴你把那……那个谁带上去。”
“是。”吴阿姨顺从应了声对顾与修道:“顾先生,请您跟我来。”
顾与修却犹不放心迟疑,直到韩之白拍了拍他的手腕轻轻安抚道:“没关系,去吧。”
“好。”
“请随我来。”
吴姨低眉敛目引着他穿过二楼长廊,最后打开一间房间,她退后几步轻道:“这里是少爷的房间,顾先生,请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
“谢谢。”
门轻掩上。
顾与修一眼望去后足足在房门立了几分钟,
韩之白的房间一如他的人,干净到无尘。里头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气息。
房间很空。
他抬步上前走了几步,见那楼下临窗一颗木兰开的枝繁叶茂,花一色清如澄月。这花还在好时候未落尽,隐约有些清雅的香气。
顾与修如此站在窗口静静看了会儿才转过身,他右手南窗那面书架足足一面墙,里头有很多书,将近大半的医书都是些复杂的法文,他也看不懂。顾与修用指尖一本一本轻轻拂过,似乎能感觉到房间主人的气息。
时间静止安静。
直到日暮落下白墙时,韩之白推门进来。他看着顾与修这模样语气放缓问道:“怎么了?”
顾与修缩回手回头望着他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想起来,好像我从前好奇过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那段说长也不长的婚姻里,他总归有些好奇的。
韩之白听了这话几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现在呢?”顾与修看了他一眼,这双专注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些天边的余晖,像卷云春草,当真是极好看的。
“我不知道。”他收回神摇摇头。也许是从前有过那份好奇,好奇他的家人。现在早也没有了那样的心境。从前的那份心思早就消失在模糊而苍白的记忆里,找不回来了。
韩之白似乎是同样也猜到了他这微妙的心境,语气忽变得有些急切:“不是的,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可以告诉你,要是你在意棠棠那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没有关系。”顾与修摇摇头轻笑了笑打断他:“上次是我情绪不好,抱歉。至于这件事你不必介怀,都已经过去了。”他抽出手:“现在我想回家了。
韩之白盯着他的眸光暗垂了下去:“你要走?为什么?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这个人固执起来从来都像是个孩子。顾与修轻微叹了口气告诉他:“之白,这里是你的世界。”
对。哪怕从前的事情他尽数忘记不去想,可今天的韩家人将横沟显而易见的划开在他眼前。韩之白是天之骄子,是众人眼里的灿灿星辰。而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他们从来都不在一个世界。
“你有在意的人,有爱你的家人,还有很多。”顾与修试图解释:“你还有在意的人……还有棠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个孩子失去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既然韩之白做出过选择,便要付出责任。
“棠棠那件事我会处理好,不会在有人说什么。”韩之白似乎不能理解:“我不认为这是你离开我的理由。”
顾与修淡淡打断道:“可我不年轻了,这样的游戏已经玩不起。二十岁的顾与修可以任性可以重新来过,如今呢?如今我已经不想去触碰这种要命的东西。我……想不起来那时候的感觉。”
他一字一句的说,韩之白诧异到眼中尽是不明,沉沉望着他很久才开口:“你不爱我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顾与修狠下心明明白白告诉他旋极转身出去。
可擦肩而过时韩之白倏忽抓住他的臂圈外怀中语气急促暗哑的解释:“抱歉,抱歉。可你不能走……不能离开。”
“放手……”箍住他的力气十分大顾与修气急了挣脱不开,低头去挠他的手背,可又不敢真的用力,闹的左右为难。
“放开我!韩之白你不能这样孩子气!”
韩之白紧紧抱住他,“我不放。”
正在这纠缠时,“顾先生?”吴阿姨在外头敲了敲门,她似乎什么都没听见温温和和道:“老太爷请您下去。”
两个人俱是动作一僵。“好。”韩之白圈着他应了声。
“你松手……”顾与修压低了声怕外头听见。
“等你回来我们再谈。”韩之白慢慢松开手清清楚楚告诉他:“但是你要离开,我绝不答应。”
花厅。
顾与修到时老爷子正换了一身黑色唐装坐在正堂,见他来了冷冷哼几声别过头也不理会,如此顾与修也不敢坐下。
“老人家?”他站着小心问了声。
瞟见见他迟迟站着韩老爷子胡子一翘:“坐吧,难道还要我老头子请你不成?”
“谢谢。”顾与修拘谨坐下后也不知说什么,他想了想抬起头斟酌道:“老人家,我……”
老爷子顿时眼睛瞪圆了,重重拿拐杖敲敲地面:“我什么我?说话!”
顾与修便道:“是。您叫我来是……?”
“那什么事情我差不多清楚了,”老爷子忽然咳了咳故作镇定点的说:“那孩子……”
顾与修听着不明,小心问了声:“您说什么?”
“还不懂?”老爷子回过头痛心疾首道:“我的太孙子!”刚才他两个孙子跪在眼前齐刷刷合盘脱出,孙子!真正是他好孙子!那个扇风点火的知砚他暂且不提,就是那个之白他恨不得拿拐杖撬开这脑袋看看装的什么!
顾与修这头总算明白了老人家的心思,他自然不会将孩子的事情掺杂给大人,便道:“我会带言诺回来向您问安。”
老爷子哼哼一声,心道这还差不多,牵着拐杖口头语气软了三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方便,我家那小子虽有错处你总归不能拦着他见自己的骨肉?”
“是。”顾与修低眉顺眼应承,却不知老人家心思已经算计到江城海边。他们家的孩子肯定不能流落在外,至于大的,他看着也还算顺眼,那绑也得绑回来!还有秦家那两个老的心里门清却摆弄他们家一道,走着瞧!老爷子少年行后头商戎马一生,人活到年纪大却最是记仇。说不得,说不得,
顾与修全然未知,手里小心倒了杯茶递过。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喝了口茶问了些细枝末节才颤颤巍巍起身下令。
“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小顾,你扶我。”
“是……”
正厅里佣人安安静静看着布菜,韩夫人额头敷着毛巾倚在沙发上,旁边两个佣人帮着扇风,韩之白半跪在一旁。她一见顾与修抬起头恨不得生吞剥了皮的骂道:“你死了那条心!我只认棠棠是我的孙女!其他的我不认。”
顾与修止步不前也没看韩之白摇头制止的神色,淡声道:“您放心。我不会妨碍您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