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来时外头水势迈过一半屋角已经到了膝盖,雨下的大视线完全不太清,太黑了。两个人只好摸着墙根走,韩之白计算后得出结论,这里离后头的小屋子还有近几百步子的距离,要是走过去太慢了。
他抓着顾与修的手,“我背你。”
顾与修看着脚下的水波想了想估摸着这样他们一起跌倒水里的可能更高,太危险,他摇头断然拒绝,“没关系。”怕他不放心,接着又加上一句,“我没事的。”
韩之白蹙了下眉梢抓紧他的手也没说什么,才走了几步,不想他踩着垫高不稳的石板一脚滑落,只来得及小声闷哼着整个人就晃了晃往前跌…
顾与修慢慢睁开眼,他没有如预料之中的摔下去,他稳稳当当落在韩之白怀中,是刚才韩之白手疾眼快揽住他背身用自己的后背撞上了水泥墙,两个人这才勉强没摔下去。
“你怎么样?”顾与修缓过气反应过来急忙要看看他的身体,韩之白顺着他颤抖的脊骨轻拍了拍安抚,“你别动,我没事。”
灰瓦屋檐上的雨串子倾泻泼下,倒是浇了个透心凉。雨水凉的眼睛都睁不开,顾与修费力抬起头,他用掌心捂着韩之白身上的衣服,歉然道:“你的衣服都湿了。”
韩之白摸了摸他同样湿透的衣角,语气淡淡:“嗯,等会儿换了就好。你别松手。”
顾与修没吱声,起身握紧他的手。
他们就这样好不容易走到后头放柴的屋子,一开门里面又闷又湿,还有硕大的蛾子跟蚊子,黑乎乎的哪头跟哪头都分不清。
顾与修摸索着半天在灶头小槽口找到半跟蜡烛和火柴,转身欣然道:“有蜡烛。”还好有蜡烛,不然这屋里真分不清东南西北。
韩之白现在背后,人在黑暗中没作声,只是顺着他的手心挠了挠取过蜡烛点燃,说:“我来吧。”
“嗯。”
潮湿的火柴不容易点着,韩之白试了几次火苗才扑扑簌簌的慢慢亮了,那光小心又微弱的照亮,火苗细细的好像马上要被掐断,怯怯弱弱,在他面上投下一块红扑扑蝴蝶似的小翅膀。
顾与修抬起头看见那只小蝴蝶从他的下巴飞到鼻尖,照进那双漆黑而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顾与修看的一怔急忙错开目光,伸手要过去翻起那堆肮脏的枯柴,“我们拿一些……”只是指尖还没碰到,话消无声息的被他又吞下去。
韩之白从身后抓过他的手腕,正细细吻过他手心,那儿有一道刚才隔开的伤口,他都没注意到。这会儿皮肤上像是落下一只蝴蝶,轻落落的,还痒痒的。
雨中被云挡住的月华顺着漏风的窗户缝透进来一丝,像截小小的白练。
月地云阶。
不知为何,顾与修失神的忽然想。
韩之白动作一顿,去看他:“疼吗?”
顾与修听到这一声骤然清醒想抽回手,韩之白按了按他的手不松语气却是很平静:“刚才你衣服湿了。”
韩之白小心去擦干他脖子上的那些雨珠,仔仔细细,可能弄得有很多,他低着眸擦的格外小心又认真。
顾与修睁大眼睛,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屋子里水汽粘哒哒的贴着皮肉,耳边湿重绵密的,也许是呼吸,也可能是雨季充沛的雨水。这会儿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他忽然听见前头那只羊在叫,那么温顺哀伤。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什么挣扎着推开他,“快放开…”
“不如抱我一下?”韩之白见他挣扎的厉害笑了笑贴着他的耳垂悄声道,“抱我一下就放你出去。”
顾与修没回答,他去看地上的枯叶,过了半刻抬起头。这个人像是恶劣的孩子玩着幼稚的把戏,真是……
韩之白等着,安静看着他迟疑犹豫,偏偏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全是柔软,小心又谨慎,像只温顺的羊羔,当真伸手尝试着去拥抱着自己。
“好了。”顾与修手碰了碰他的腰很快要松开手突然觉得自己腰上一紧,他仰首,忽然觉得唇上旋即落下什么。
“我骗你的。”
他却说。
蝴蝶的扑翅,或是蝉鸣?他好像听到那只羊一声一声的哀叫,眼前灯光悉数暗下。
蝴蝶不见了,是掐灭了的那根蜡烛。
【作者有话说】:解释:
鸳鸯是一对的。(韩同学求附和)
那只羊代表着顾老师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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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小伙伴考试顺风车
还有啊不健康的东西都在微博,不要问我辣
第94章 青竹
大雨掩盖了一切,至夜深,雨声渐收,那根蜡烛又亮起。
房东守着母羊熬到夜里十来,直到点湿漉漉的小羊崽子脱了胞,母羊也不叫唤了,它安安静静舔着幼崽,目中十分温和。是的,那种超脱一切悲悯的光,干净极了。
这时候院里好像一切都安静下来,雨水好像也收了不少。他在井口擦了擦手上的脏东西一进厨房就看见墙上两道影子粘粘糊糊的靠在一起,仔细一看却不是那样,那两个人一个坐在凳子上低眉垂眼的剥毛豆,一个背着身切菜,满屋里头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火星子噼里啪啦作响,分明是隔的远远的。
顾与修脚下堆着小山似高的一摞毛豆皮子。可他放在桌上那盆毛豆才浅浅的剥了半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有些出神。
他看着地上半面人影站起身又似乎有些不舒服托了托腰,韩之白默瞥见不作声扶了把默默推开,他也不在意,细心问:“手还酸?”
“嗯。”顾与修应了声,他这一声低的几乎不可闻,不情不愿的很是勉强。
还?
房东也没怎么听懂他这什么意思,转眼又见韩之白从旁边放的那盘子炒豆捻了颗往他嘴里送,“尝尝。”
顾与修眉头一蹙没躲开,他嚼了嚼费力咽下去,才小声道:“糊了。”
韩之白说:“是吗?我…”
房东听得没头没脑不多想大步上前把手里的家伙往地上一丢,没成想两个人齐刷刷的回头,顾与修似乎骤然一惊扭过脸,他眼睛睁大微微喘着气,活像只受惊的羊羔。
好像还有那么些…心虚?
但这也只是稍纵即逝,这种情绪很快从他面上平息,就像鹭鸟柔软雪白的羽翅划过水面带着波纹,稍纵即逝。
房东没察觉到不妥,喜滋滋看着两个人道:“顾先生,可算生了!”
“嗯…”顾与修顺着话他的话点了点头,眸光几转,到底没说什么。
韩之白深深转过眼去扶他的手又是被打了一记,手上没用力,不疼。
今天忙活弄了一天,晚饭是一盘辣椒炒土豆,整整满出来一碟自家发的白馒头配上粥,还有一小碟辣椒炒肥肉。几个人饿极了吃的急吼吼的,韩之白正慢慢喝粥,只有顾与修吃得心不在焉。
他喝了小半碗汤,不当心嚼了跟辣椒呛的小声咳嗽,那头房东回头看他两眼扭头跟妻子咬着耳朵小声嘀咕:“我叫你少放点辣你不听,看看把人家给呛的…嘴巴都肿了!”
顾与修闻言垂着头,韩之白明明白白看见他耳根顿时烧起火烧火燎的血红,不动声色往他碗里几片透明肥白的肉丝说,“补补。”
房东的妻子紧跟着道:“对了!顾先生你看你这么瘦是该补补。多吃点!”
“嗯……”顾与修头低的几乎看不见,他勉强把那块油腻的肉咽下去慢慢的照着桌下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打了一记,这回,稍微用了点力。
吃晚饭大半夜的顾与修非要守着灶口热水,他费了很大力气准本等水稍微凉下洗澡。房东虽然闹不明白却还是帮他搬来了柴火,烧开足足一大锅热水。不知为何期间他盯着烧焦的木头眼睫都在颤颤。
好不容易忙完了他回屋里锁上门点了蜡烛一看,韩之白整个人正静静坐在床头,他刚才用井里的冷水洗过身上散散披了条毛毯,这会儿头发还湿着。
“你怎么不点蜡烛?”
他抬起头,低声餍足,“我等你。”
顾与修垂着眼眸没说什么,他转身把毛巾泡在热腾腾的水中连着自己的手心泡,直到指尖微微发白发胀,才想起什么敛起眉梢下令,“你转过去。”
韩之白眉头一挑象征性点点头合上眼。他背着身解开衣扣,用绞干的毛巾刚擦了擦毛巾脖子,韩之白闭着眼听着轻滴答答的水声,忽然出声问:“你自己背上擦得到?”
顾与修手下顿住,水珠从他的指缝穿过,过了会儿他迟疑而模糊应了声:“嗯…”
“腿上呢?”
他骤然睁大眼回头,只见韩之白抬起下巴,那双漂亮又专注的眼睛正望着他追问,“刚才你…”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热气腾腾的手心堵住嘴,顾与修几乎是下意识的不让他说这些话,连带着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
两个人靠的太近,稍息韩之白把扣在他腰上的手挪到腿上,顾与修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慌张张要往后退。
“松开……”
“别动。”韩之白瞥了眼他露出的一隅皮肤,按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我看看。”
“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韩之白小心掀起他衣服,果然见腰上一排惹眼的蚊子包,还有胳膊上,脖子上都是。
“肿了。”
“嗯……”
韩之白抬眼问:“还疼吗?”
他摇摇头,“不疼。”
韩之白指腹摩挲着手下这块柔软的皮肤,忽然俯身在红肿的那个地方吻了吻,他沉默半刻忽然开始整个人用力挣扎着往旁边挪,“别动…脏…”
“没事。”
韩之白就着这个姿势转身从抽屉里找了半罐没用完的花露水,老实说这味道有点像是竹子根茎渗出的雨水,而掌心是温暖的,这温度带着一分一分凉意往皮肤里贴。
顾与修闻着这味道只觉自己的身体不住往下坠,他无端的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株植物,或者是一根竹子,簌簌摇曳竹叶尖尖卷进大雨中浸透着凉意,被灌入每一丝水汽…
他睁开眼睛刚要说什么,忽然间所有的话好似又被吞下去。
韩之白托着他的腰细细,吻过他的下巴,脖子,他收住呼吸,看清楚那双眼睛两道浅浅的人影,像着魔了,一下子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窸窸窣窣的,外头果然雨势又开始转大了。
大雨刮着斜风,院子后头一排青竹泡着水湿透了,一道一道水痕黏在竹身上,有时候随着风微微动了动。
夜深。
那头房东光着胳膊钻出被窝,没头没脑来上一句,“咱家羊又生了?!”
第95章
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听,这分明那么大的雨水声哪来羊叫?
“我看你是魔怔了!”房东的妻子嗔骂了声抱着胳膊将丈夫拖回暖烘烘的被窝吹灭了蜡烛,一室暗下。夫妻间贴着耳亲密一体。
东边屋里同样很暗,那一截烛火扑扑簌簌被风压着斜下大半。下雨天屋里返潮,空气又黏由湿,尤其是皮肤上汗水沾着更加的不舒服。
身上沉甸甸的,顾与修拧了拧眉,觉得有些难受。此时此刻他被掐住了腰,身上单薄的衣服象征性被剥了一半松松散散扯到腰上,像一截洗的干干净净澄白脆甜的藕被迫掐出汁水,伏在把他身上的人正等不及把他吞下去,恨不得整个人镶进他身体里。
他这样出神想着韩之白抬高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接吻,呼吸瞬间被夺走了大半,他迷迷糊糊觉得不对劲,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或许是这滚烫的温度太过暖和,他一下子被烫的失了神。
困住人的天气造成这种热切而皮肉交织的暧昧,温暖,绵密,且生机勃勃。
腰上一半是凉飕飕的,一半是掌心的温度,直到脖子不轻不重的被咬过,他被顶撞的睁开眼模模糊糊勉强看见墙上海报掀起一脚脆黄的边页,那人像正面无神色垂视着自己,仿佛这一切都在第三者眼中无所遁形。
他忽然一醒神竭力仰起身,徒劳的挣扎:“等等…等等…”韩之白闻言只是动作停滞抬起头舔了舔他的耳垂,很快对此置若罔闻的抵住他的十指,吐出两个字:“别怕。”
怕什么?
我不知道。
顾与修闭上眼睛,由于过分紧张暴露青筋的手抬起勾了下,却下意识揽住他的肩。
“你别怕。”
韩之白话中安抚着伏起身,借着火光仔细看着那截仰起在自己眼前脆弱的脖颈,视线往下锁骨那处太瘦而凹下去像对苍白的蝴蝶颤颤翅膀,再下去细韧的腰半遮半掩。
他以指尖去摩挲身下每一寸皮肤。
属于他的。
他一个人的。
不知为何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格外雀跃。
“没事,不舒服咬我。”于是他低声哄着把手背往那儿送。顾与修闻言眉间蹙了蹙,似乎有些茫然却下意识坚决摇摇头,眼中看着他那神色温顺的让人恨不得吞下去。
他自然也没有违背这种野兽似的本能。
“不疼。”他口中安抚着,却越发用力欺负着人。
这泪眼朦胧的模样,还是藏起来,只梦留给他一个人看。他想。
雨势交错着直到天将明沙沙的声音渐弱,雨停,虫鸣,月霁。
屋里还是很暗,“雨停了…”心律慢慢缓下,顾与修扭过脸去看窗外睁大眼睛见外头有微亮的月光,忽然道。
“嗯。”韩之白应了声,人还是伏在他腹上,粗微微喘着气不松手,声音是暗哑的。
顾与修轻手轻脚搬开他的半个身体坐起身低着头勉强把衣服穿上才下床倒了杯水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