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湾,你回来了……”
陈铭生话没说完,托盘就被齐斐然掀翻了,杯子摔到地上碎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他人呢?林时新呢?”齐斐然一步步逼近陈铭生。
陈铭生有点后悔自己单独照顾齐斐然了。
求生欲让他说话快如炒豆:“林时新要我和你爸把你运回来的!他给你下了药,你吃了之后昏迷了,被我们用私人飞机带过来了!”
很有效,齐斐然注意力转移了,“他……他给我下了药?!让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
齐斐然像是在听天书,他一贯知道林时新胆大妄为,但没想到已经到了下药的地步了!
陈铭生跑到门外,从外面把门关上,朝里面的他喊话道:“是啊,他说跟你分手,他特别害怕你,求我们一定要把你带走,带到越远的地方越好。”
“把我护照拿来,我手机呢?你给我订最早回去的机票。不用,我爸的飞机停在哪儿,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现在雾这么大没法飞行,我也没有你的护照……”
门被齐斐然踹得震天响,陈铭生的牙齿都打颤了,他整个人抵在门上,对峙了好久,老于和其他几个人终于回来了。
陈铭生像看到救星似的喊道:“老于!快点快点,他醒了!”
半个多小时后,镇定剂打了进去,针头都歪了,齐斐然倒了下去。老于和陈铭生坐在地上喘气,几个保镖东倒西歪。
职业保镖兼管家的老于一边脸都是青紫色的,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皱眉问道:“老板是什么意思?这么关能关几天?我不想跟少爷打。”
陈铭生指了指地上的安康他定分散片。这种药吃了浑身无力,但是意识是清醒的,可以好好跟他对话。
齐斐然过了镇静剂的有效时间,睁开眼睛之后就觉得使不上劲儿了,只能凶狠地瞪着陈铭生。
陈铭生开始反复陈述林时新教他的话,什么“他躲你像躲瘟疫”“避之唯恐不及”“连夜从你家逃走”“手机都不让你带着,他自己已经换号了”“删光了你的所有照片”等等,越说齐斐然的心越晦暗,睡前大吵的那一架,林时新连“神经病”“杀人犯”都骂出来了,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似乎也不意外了。
浑浑噩噩到第三天,齐斐然虽然药劲儿已过了,体力恢复,但意志消沉,依然拒绝吃饭,看见端来的饭就打翻。坐在那里头发胡茬凌乱,颓然地思考着什么。
他一遍遍在心里回忆和林时新最后的争吵。林时新已经憎恨他到这个地步了?改志愿,下药,连夜把自己发送到地球的另一端,没有联系方式了,连自己满是林时新的照片、视频的手机,都不给自己带着,这么狠绝,难道真的不想要自己了?
不,也许只是一时生气呢?齐斐然总是给自己希望。他想,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上斯坦福?那,异地恋也没有什么,只要跟自己好好说,别分手,自己多跑回去几趟看他又能怎么样呢?寒暑假的时间很长,把林时新接来住这里也好啊。
齐斐然又决定退步了,跨国恋也可以接受的,各上各的大学也可以啊。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又不是不能联系,不能视频见面。只是离得远,想抱一抱都难了。齐斐然想到林时新温柔地靠着自己、眼角湿润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就想得要命。
想到这里,他调整自己的呼吸,轻松了一些,心里似乎有了一丝安慰,多了一分生机。林时新对自己那么好,肯定希望自己能读更好的大学啊,只是怕自己不听,所以采取的措施看起来比较狠罢了。
陈铭生看着齐斐然坐在那里,表情严肃,皱着眉,一双有神的眼睛慢慢地眨着,像是一个刚发过狂的野兽,正在酝酿着发动第二轮攻击。他心里发毛,林时新的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啊?!
“把你手机给我,我要打个电话。”齐斐然朝陈铭生伸手。
陈铭生暗叹林时新料事如神,果然是要开始第二招了。
他麻溜地把自己手机递给了齐斐然。
齐斐然给林时新拨过去,总是拒接,再打,就是拉黑了。他烦躁地打开微信,要给林时新发消息,却看到三天前他离开的晚上,林时新给陈铭生发的内容:
-我换手机号了,新号码不会告诉你的,你也不要找我,有关齐斐然的消息我一概不想知道,让我彻底消失吧。
齐斐然看着这段话犹如被狠狠捅了一刀,他把陈铭生的手机扔向窗户,和窗玻璃一起砸得粉碎!
没有手机、没有护照、没有网络……甚至连钱都没有的齐斐然,揪着自己的头发暴跳如雷,接着,他开始新的一轮的打、砸、扔。
陈铭生迅速离开房间,把门锁好。
林时新的新手机号他已经加上了,只是目前的姓名叫做“中国移动”。这条消息,是林时新故意在分开时编好发给陈铭生的,告诉陈铭生不要删掉,齐斐然一定会用到它的。
齐斐然挖空心思,也找不到林时新还要他的证据了。
第二天,他心情貌似很平静,问陈铭生:“我走的时候,外套是他给我穿的吗?我的袜子也是他给我穿上的对吗?”
陈铭生回答:“不是啊,是老于给你穿的,他知道你衣服袜子在康墅的哪个衣柜里。”
老于伺候过他,知道他衣服放在哪是很正常的。
“那我的行李箱是他装好的吗?我看各种证件和公司的资料、电脑都装在里面。”齐斐然不死心地问道。
“那是我装的啊,我毕竟是秘书嘛,平时也给齐总收拾行李。”陈铭生回答得滴水不漏。
齐斐然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怎么办!好像没有什么证据了。他开始一遍遍问陈铭生,自己走的时候林时新是什么样子。
“他满身的伤,奄奄一息的,话都说不利索,他求我快把你送走,说他一天都待不了了,说……你有暴力倾向,经常揍他……”陈铭生开始添油加醋。
“我没有!是他惹我的……”齐斐然站起来乱转圈,“哪一次不是他惹我的,一次又一次,我已经够忍耐了……”
“他说得很坚决,说再也不想见到你。”
“你给我出去!滚!”
第10086次,陈铭生再次被赶出去。
陈铭生怕他再不吃东西会伤身体,终于把u盘拿出来插到电脑里,给齐斐然播放。
视频画面是直播后的录屏,时间在齐斐然离开后的几天。林时新身着黑色正装,扎着一个可爱的小领结,他站在樱市公安局的报告厅礼台上,正在被授予“优秀市民奖”,奖金有二十万。
林时新讲述了自己如何不惧危险,乔装成站街女,潜伏到红灯区,埋伏了两周,把“413”案件抽丝剥茧,从四个受害人身上找到共通点,最后推理出案件的真相。他的发言生动有趣,讲到案情时犹如在讲鬼故事,气氛渲染十分到位;讲到自己和其他站街女孩吵架时又幽默风趣,惹下面的人频频大笑。他时不时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害羞,时不时又引经据典,正义凛然,说“去除身上的污秽,才能走向美好新生”。
齐斐然一动不动循环播放了一天一夜这个10分钟的直播内容,眼睛犹如毒蛇一般盯着屏幕里谈笑风生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前不久还在自己的桎梏里艰难地喘息着,不停的求饶,几天后,他就脱胎换骨,“走向美好新生”了。
原来离开自己,他活得这么开心。
又到夜幕降临,齐斐然坐在电脑前还在一遍遍地看这个视频。陈铭生把饭菜放到托盘里端给他,这次没有被打翻,齐斐然就着视频里比比划划、开着玩笑的林时新,开始吃饭了。
-
地球的另一边,林时新接到陈铭生发来的消息——“已经吃饭了”,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躺倒在自家的小床上。
太好了,齐斐然终于吃饭了,他也能好好睡一觉了。
-
视频是跟齐斐然摊牌的前几天拍摄的,谢一忱掌镜,在空荡荡的报告厅,给林时新摄像。
结束后,谢一忱纳闷地问道:“以你的口才,完全没必要提前录一遍啊,不到十分钟的演讲。”
林时新不好意思道:“啊,就是,怕我到时发挥不好嘛,在警察叔叔面前丢人,多不好。”
谢一忱:“不会啊,你表现得很好,甚至……很得意的感觉,而且发言内容也怪怪的,什么‘挥别错的才能跟对的相遇’,‘去掉身上的污秽才能重获新生’,不像是感谢词,倒像是……跟渣男前任说拜拜。”
林时新忍不住笑了,谢一忱毕竟是调查记者,怎么能看不出自己如此做作,他笑道:“一忱姐姐,我要跟你学的东西还很多。”
晚上,林时新用了谢一忱的剪辑室,把这段视频的左上方打上“直播中”一闪一闪的红标,又把往年公安厅里报告颁奖典礼的群众画面切进去,掌声、口哨声、笑声依次补录进去,营造出林时新给他们演讲并获得良好反馈的假象。
做完后,他苦笑不已,没想到还没正式学习新闻采编与制作,他就已经做了一出 “假新闻”了。
但只要能让那个人死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在走,没有什么深切的仇怨是不能消弭在时间的洪流里的。
何况,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第62章
林时新做事善于谋划千里,基本上算无遗策。
这一个“他很好、没有你他很开心”的视频给齐斐然播放后,果然激起了齐斐然的斗志——他开始吃饭了。
但想要一个偏执狂彻底放过自己,目前这些还不够。
离开学不到一个月了,林时新在商场买了一个特大号的行李箱,花了1000多块钱,这让他十分肉痛。但是这箱子又大又结实,小心使用的话,应该能用上七八年,可以用到大学毕业后……他拉着箱子往家走,在巷子里,看到了骑在摩托车上,脚支在一旁的于静东,看起来等他等了很久。
比林时新预计他会出现的时间早了几天。
林时新把手插进裤兜里,摸了摸那把他揣了好几天的军用小刀。
于静东笑得一脸和煦,还有点不好意思,脚尖划拉着地面:“去买东西啦,哈哈,什么时候开学啊?”
林时新:“一个月以后。”
“噢。”于静东挠挠头,“那个,我今天找你,是来当信鸽的,也不知道你和斐然闹什么呢,他怎么去美国了……你又把我拉黑了,没法转发给你……反正他让我给你看一下。”
于静东把手机递给林时新。
林时新拉着箱子经过他,像没看到他递过来的手机。
“哎哎别走啊,你看一下嘛,看看又不掉一块儿肉。”于静东拉住林时新,又把手机往他手里递。
“走开,我不想看!”林时新冷冷地说。
于静东满脸尴尬的笑,左手拉住林时新的胳膊不让他走,右手摁开手机说:“你不看,我、我可就念了啊!”
“不看也不听!”林时新使劲挣开于静东往前走。
“时新,我在旧金山一切都好,过几天就开学了,我会去报道的,我、我很想你,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原谅我我怎么样都行……”
可怜的直男于静东,念这肉麻的话给另一个男人听,他脸红得都要滴血了。
林时新害怕再多听一会儿自己就心软了,他掏出军用小刀扎在自己的勃颈处:“别念了!再念我就自杀!你告诉齐斐然,再找我我就死给他看!”
“我操……你干啥啊?你别冲动!我滴妈啊,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你快放下刀!”于静东差点从坐着的摩托车上栽下来,“我不念了,不念了还不行吗!”
刀尖已经把脖子扎出了血,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鲜红,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你们两个到底搞什么!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于静东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先是被国外那个人一顿指使,又被眼前这个人吓得心惊肉跳,“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
“我们分手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林时新把脖子上的血随意一抹,拉着他新买的大行李箱回家了。
于静东是个比较缺心眼的纨绔子弟,哪见过这种决绝的分手,跟齐斐然转述的时候,他说得是夸张到不行:“我才只把你的情书读了不到两句,他就拿出一把刀,一下子扎到自己的脖子大动脉那里,当时血溅三尺,墙都染红了一片!”
电话那边的齐斐然直哆嗦:“什么?!他怎么样了!”
“没死,他就是说你再找他他就自杀,还说跟你分手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然后捂着脖子走了。”
齐斐然如堕地狱:原来分手是真的,原来他真的要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于静东劝道:“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吧,他都这样了,你就别逼太急了,也许过段时间他就想通了呢?”
齐斐然嗯了一声。
于静东心里好笑,齐斐然竟然会乖巧地嗯一声。
-
窦齐躺在医院里还没醒,齐连淮用一座城的电信产业搞定了窦父窦腾达,但是窦齐的生母却不会善罢甘休。
她找到了之前窦齐收集的齐斐然的“黑历史”,开始联动媒体营销号大肆炒作,并给死于异国他乡的三个年轻人的家庭各资助了一大笔钱,要他们联名上诉,“旧案重启”。
林时新看到手机里“每日头条”“风凰娱乐”“藤讯视频”等连连推送的新闻消息,看得他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