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先是一个熊抱,齐斐然的手交叠着,往上掂了掂他的屁股,说道:“真够狠心的,把我晾了好几天。”
林时新的双腿夹着齐斐然的腰,手搂着他的脖子,哈哈笑道:“这几天帮凡星做一个大学生的课题,还挺有意思的,忙着忙着就忘了。”
上车坐好,林时新看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腕处竟然是空着,好奇地把他的手扯过去,揶揄道:“那传家之宝名贵手表呢?洗澡都不舍得摘。”
齐斐然想把手抽走,林时新用力一翻,看到手腕内侧红肿一片,愣道:“这怎么回事?”
齐斐然说:“不小心烫伤了。”
激光祛疤后的恢复期至少要十天,这段时间患处会红肿,皮儿是薄薄脆弱的一层,但原来的刀伤和烟头烫伤的痕迹是模糊看不清的。
“烫了这一片?!”林时新觉得不可思议。
“嗯,水杯没拿稳。”
“你怎么这么蠢?”林时新心疼地摸了摸红肿的那一片,几乎是本能的,就把它贴到自己的唇上,轻轻吻了吻。
齐斐然被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弄得心里像塌了半边,仿佛多年郁愤和戾气导致的自残伤口,真的被他这蜻蜓点水的吻所治愈了。
他幸福的叹气,把林时新拥到自己怀里,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什么?”林时新没听清。
“没什么。”
齐斐然松了他,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笑,把他囿于方寸之间,讨好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林时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捏了捏他的耳朵。他觉得齐斐然的笑是非常有特点的,以鼻梁为左右半脸分界线,笑的时候,只有右边的嘴角斜斜的往耳朵处走,眼睛也是右眼略带戏谑的笑意,左边则基本维持着冰块状,所以邪气十足。
真是个漂亮的大魔王啊。林时新感叹道。
路上,林时新问道:“你们这聚会里有我认识的人吗?”
齐斐然转动方向盘,悠然地说道:“有啊,姜鹏会来,文予宁两口子也会来,对了,还有齐世海,你记得他吗?我弟。”
林时新当然不会忘了这个曾在台球厅与自己互殴一顿的人,只是好奇那时齐世海和齐斐然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关系处得并不好,如今齐斐然竟然能平静地说,那是他弟。
“你弟?你们这些年走动吗?”林时新问道。
齐斐然嗯了一声:“我在美国时他来了,后来关系缓和了,他也不是外人,而且都长大了。他这几年跟着我,混得还不错。”
“噢,我以为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你会很排斥他。”什么豪门秘辛、兄弟相残、谋权上位、争夺家产,这类事情屡见不鲜,更别说齐斐然这种家世。
齐斐然不屑道:“那是上一辈人的事,跟他和跟我都没关系。”
林时新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齐斐然这人有些地方锱铢必较、寸步不让,但更多的地方,却显得他很重感情。也因为重感情,所以当年被三个同乡老友背叛时会异常愤怒,因为重感情,所以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受不了自己对他的一点不信任和敷衍。
林时新觉得自己被尹凡星洗脑了,今天从看见齐斐然,就开始不停地审视和判断他。
车开到了大红门里、西角线胡同尽头,兰南苑大门前。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已经等待多时,齐斐然刚一露头,他就精神了起来,大喊道:“哥!”
转头看到林时新,咧嘴一笑,蹦出一句:“大嫂好!”
林时新下车时差点摔倒。他定睛一看,眼前这人身材魁梧,个头不小,浓眉大眼,跟齐斐然一样明晰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只是两人比较来看,齐斐然是“严肃版”,这人是“明朗版”。这就是当年桀骜不驯、一言不合就是干的齐世海。
“……你好。”林时新说道。
“大嫂越来越漂亮啦!”齐世海尬夸道。
“给我闭嘴。”齐斐然笑出了声,把钥匙扔给了齐世海。齐世海钻进车里,把车停到车位里。
林时新跟着齐斐然走进这家会馆,大门里远眺,亭台楼阁目不暇接,石拱桥下流水潺潺,蜿蜒的雕花走廊连接着几处庭院和休息室,这里总面积达3万多平米。主厅、单间、茶房、会议室、卧房应有尽有,不同风格的酒吧可供高级会员们喝酒和抽雪茄。走廊尽头是一个非常开阔的露天庭院,两座假山一旁是冬天依旧苍翠的松柏和珍稀绿植。会所保留着前王府的建筑和格局,与别的某二代聚会不同,这里是顶级海龟聚集处。
一进门,从左到右闲适地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人纷纷向齐斐然、林时新行注目礼。齐斐然走上前与站起来跟他握手的人一一回握,这个总那个总,这个ceo那个cfo的介绍个没完,林时新跟着点头微笑,不一会儿脸都酸了。
总算可以入坐了,林时新环视一周,看到一人面容白皙俊朗、身着一袭米白色大衣,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他欣喜道:“文医生!”蹦着要过去。
半途被齐斐然用力往另一个方向推了一把:“总看他干什么!你到那边坐着去。”
林时新踉跄了一下,人多不能甩脸子,只能恋恋不舍地看着文予宁,到离他最远的对面沙发角落里坐下。
齐斐然俨然是聚会的中心,被拦在中间,跟各路人马哈哈了一圈,打过招呼后这些人时不时转头瞄了瞄坐在那里的林时新。
来的路上齐斐然告诉林时新,今天这些人说是同学聚会,其实都是带着生意来的,之所以把他带来溜一圈,是想企业与传媒不分家,将来A视再有融资问题,林时新不会一条人脉都没有。
那天在茶室,齐斐然与陈副台长聊了两个小时,林时新在台里“只得奖、不赚钱、动不动把金主得罪光”的非议,齐斐然已经了解了。他虽与陈副台长签了一部分协议,但怎么甘心把自己现成的资源都给陈副台长,让他之后继续拿捏林时新。齐斐然把林时新带到这里来,就是告诉众人,这人是他的内人,以后他有的,林时新都能用上;林时新想用他们时,有他在后面罩着。
果然有绷不住的人来跟林时新说话,这人笑容满面,打趣道:“林记者您好,久仰大名啊,说实话您一进来,我们都浑身发抖,特害怕您给我们一窝端了。”
林时新笑道:“我是打击违法犯罪,可不是跟非富即贵的人有仇。”
这人哈哈大笑:“林记者太逗了,当年一篇报道折了京城五少,那段时间夜总会里生意都萧条了,豪车也卖不出去了。”
“我也没吃到好果子,抱头鼠窜了好久才敢露头。”林时新老老实实地说道。
这人是“马上付”金融公司总裁马得道的儿子马德圆,一直视齐斐然为眼中钉肉中刺,WF这一海外留洋回来的支付软件,一开始水土不服,操作太不人性化,本没有被马家人注意,可无网络也可支付与不收取手续费两样特性,让WF在短短的时间内蚕食了“马上付”的市场占比,从望“马”兴叹到并驾齐驱、再到遥遥领先,如今的WF不论是市场信誉度还是消费用户基数,都不把“马上付”放在眼里。
明面儿不行就来阴的,身居海外多年不回来的齐总这次竟然回国,而且一改往常避不见客的作风,开始出来交际了,马德圆300万购入会员资格,走进了这座兰南苑。
齐斐然齐总与传说中的一样,温和有礼、滴水不漏,马德圆和他周旋半天也无突破,只好转向齐斐然带来的情人了。
助理把百度搜索“林时新”的结果偷偷给马德圆,马德圆看过之后除了震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儿。
因为他也好男色,却从没见过这种极品。
林时新跟他说完话之后就不看他了,跟后面进来的姜鹏玩闹。姜鹏模仿他出井时的囧样,他又生气又觉得逗,笑声爽朗,毫无小受忸怩之态。纤腰虽细但腰杆挺拔俊秀,右腿随意搭在左腿膝盖上,两条笔直的小腿竟在翘着二郎腿时也能严丝合缝的并上,露出的一小截脚踝光滑雪白。马德圆的眼睛顺着小腿往上逡巡,看他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两腮微红,一双眼睛清澈无垢,盛满亮光。
马德圆越看越是心痒。人说齐斐然在事业上追求极致,不是最好的不要,所以带领的技术团队一路披荆斩棘,只做top1。他本是不信的,却在看到齐斐然所携伴侣时深有所感,原来自己不止眼睁睁看着“马上付”的业绩江河日下,连流连花丛时,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也都是下品。
林时新早把这人忘到一边儿,他时不时深情凝望远处坐着自闭的文医生,然后再被圈在人群中心、无法脱身的齐斐然投过来的眼刀所警告。
不一会儿,门被啪一声大力拍开,走进来了一位保安。
这保安身穿类似警服的……墨蓝色保安服,身材劲瘦,因为腰太细,裤腰带缠了两捆在腰间,头发乱七八糟是炸着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内双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到文宇宁之后矜持地点了下头,然后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坐在齐斐然身旁、本次聚会的组织者于静东吃了一惊:“这人是……保安?保安怎么进来了?”
兰南苑是不对外开放的高级会馆,只有持证者方能进入,应该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文宇宁轻咳了一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和害羞,他向其他人介绍道:“他叫成澄星,是我的。”
“你的啥?”于静东觉得他这句话没说完。
文宇宁不说话了,几乎是一瞬间,脸就红了。
齐斐然看他那样子心下了然,知道这人是谁了。他看着文宇宁,问道:“成澄星……是天上星?”
文宇宁点了点头。
齐斐然看了看成澄星,心里好笑,这人身着保安服,完全是个没长开的男孩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拿出一个盒子,问道:“是202的快递吗?”或是下一秒就把小区门禁卡递过来说道:“门开了。”
齐斐然认为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留学在外,每次跟文宇宁喝酒,俩人都痛斥自己的小受难搞,让自己苦守寒窑,弄半天,文宇宁搞了接近十年没搞成的小受,就是这么一个小孩?
成澄星在沙发对面坐着,旁边就是林时新,此刻林时新和成澄星互相打量对方。
成澄星狐疑道:“是你吗?那个让警察面上无光的记者?”
林时新指了指在一旁欢乐撩妹的姜鹏:“这也是个警察啊,我看他油光满面的。”
成澄星冷哼一声。
林时新看了看他:“你也是警察吧?”
成澄星拿着瓜子的手一抖,卧槽,这记者真神了,一秒就把自己隐藏得好好的身份给拆穿了!
“瞎说,你瞪大你的牛眼看看,老子这穿的是保安服。”成澄星狡辩道。
“我又不是根据衣服判断的……你肯定是警察。”林时新说道。
“你,”成澄星左右看了看,紧张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时新嗤笑道:“你身上有警察的猫味儿。再说了,谁认出我都不会像你给我这么一个定语,是‘让警察脸上无光的’记者。”
成澄星急道:“我今天没有抱猫,身上衣服刚换的没有味儿。我也没给你腚雨还是什么雨的,你不要瞎说,不要把我的身份暴露,我来是有目的的。”
林时新一贯和警察打交道,警民一家,感觉有大新闻,他把头凑过去,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什么目的?告诉我,我不说出去。”
成澄星也把头凑过去,学着他的样子,悄悄说:“文宇宁说只要我来这里吃顿饭,就给我500块钱。”
林时新:“……”
远处文宇宁和齐斐然都看到这俩人头挨着头,很是亲密地说悄悄话。
“他俩认识吗?”齐斐然纳闷道。
文宇宁上次被齐斐然带着林时新到医院好一个秀恩爱,这次聚会,他用500元做诱饵,把四处兼职的成澄星骗来吃饭,心想着怎么也要带来给齐斐然看看,自己没那么窝囊。
“不认识吧……可能林记者是个自来熟?”文宇宁反问道。
齐斐然心想:那倒确实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胡说八道。
林时新跟他聊了一会儿,切入正题:“警察叔叔救救我。”
“干啥?你本事通天,还用得着我?”成澄星警惕道。
“我怀疑我被软禁了,”林时新说道,“我想跟文医生单独谈话,但是没有机会,你是跟他来的吧,你把他叫出去。”
成澄星一听,眼睛瞪起来了:“谁?是不是斜对面那个穿深蓝色衬衫、长得跟李敏镐似的那男的?我看他总往这边儿瞟。”
哈日的林时新不知道哈韩的成澄星说的李敏镐是谁,但是深蓝色衬衫倒确实是齐斐然,他装作弱小,瑟缩地点点头。
这一番惺惺作态,果然激起了成澄星的保护欲。
“跟我走吧,上厕所去,我一动,文予宁肯定跟来”,成澄星胸有成竹地说,“就是你也不能都信文予宁的,这医生很邪门,我总感觉……他给我下过药。”
经常给人下药的林时新装作害怕道:“下药?不会吧,我看文医生挺斯文的啊!”
成澄星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俩人手扯着手,站了起来,往外面走。
齐斐然:“干嘛去?”
文宇宁:“去哪儿?”
俩小受抖抖嗖嗖地答道:“去厕所。”
在卫生间里待了不到三分钟,文予宁果然跟进来了。